《詹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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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天佑-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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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谕告诸生等知悉:

  我国家作育人才,不惜巨帑,送尔等肄业。尔父母亦不耽溺爱,令尔等离家前来。无非期望尔等学业有成,上可报国临民,下可光宗耀祖,为尔等终身之计。试思中国人家子弟,若万千,若千万,岂易得此美遇?既可学新奇学问,又不用毫末钱财,又早已顶带荣身,又将来回中国后,功名超进,种种好处,不可言宣。

  但要思出洋本意,是令尔等学外国功夫,不是令尔等忘本国规矩。是以功夫要上等学习,规矩要不可变更。若尔等不上等学习,将来考试,岂能争先胜人?若任意将规矩变更,将来到家,如何处群和众?尔等既在外国学馆,功夫有洋师指授,不虑开悟无方。惟到局时候甚少,规矩日久生疏,深恐渐濡莫抛。是以谕示尔等,要将前后思量,立定主义。究竟在外国日少,居中国日长。莫待彼时改变不来,后悔莫及也。

  至洋文汉文,更要融会贯通,方为有用。否则不但洋人会汉文到中国者不少,即中国人在外国通洋话者亦多。何以国家又令尔等出洋肄业?反复思维,其理易晓矣。现已一面将汉洋文字会通之法,纂习一书,以便印出后,发为尔等程序。尔等当先于学中完毕功课之时,少歇息后,抽出闲谈及作无益诸事工夫,即将四书温习,或相互讲论。日计不足,月计有余。 总之洋文汉文,事同一理。最是虚字难明,如有未解之字,或此句有,别句亦有,当即摘出记录,以便到局请问,或随时写信求益不可,自能旁引曲征,令尔等明白晓悟也。诸生其熟思紧记,以期学业日长,义理日明,为中国有用人材,不胜厚望焉。

  特谕。

  吴嘉善还将《谕示》译成英文文本,在美国报纸发表,发表时的题目是《中国留学事务委员致中国学生的公开信》,文辞没有中文那么措辞强硬。在发布《谕示》的同时,吴嘉善还发布了留学事务局的新守则。规定:

  “每值暑假,中国各生当全心全力研习中文”,

  “每月均须将所作中文课业呈送本局查考。凡按时呈送且成绩优良者,必发奖励,凡迟送者,当处罚金。另外,各生每月有30页的中文功课,必须呈送本局,不得有误”;

  “凡一切仅适合美国学生而不适合中国学生之学科(如美国地理、钢琴演奏、英诗写作等),本局切盼中国各生之美籍教师们立刻予以停止教授”;

  “每值学校短期假期,各生不得离开原住处,不得提用假期生活费,作为旅行开支,和往他地接受美国家庭之食宿招待”;

  “凡住康州哈特福德城各生,每值周六及周日,必须到局听宣讲《圣谕广训》”;“凡不专心学业各生,本局当勒令其退学,并遣送回华”。

  有几位幼童拿到这谕示一看,吓得吐舌头。容闳的侄子容揆坐在詹天佑傍边,用英语说:“吴先生想把这肄业局变成‘地狱之屋’(The Hell House)啊?”旁边几位听到了,都轻轻地笑出了声。詹天佑轻轻地拉了他一下衣角,示意他不要乱讲。

  容揆看到吴嘉善满头白发,又是刚从国内来到美国,认为他应该也与前几任监督差不多,听不懂英语,没想到吴嘉善能听懂英语。当即严厉地把容揆叫出了座位,这一下把全场的幼童都吓住了。

  吴嘉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容揆知道自己惹祸了,非常小声地说:“容揆。”

  吴嘉善把刚才发笑的几位都叫出了座位,看到詹天佑那样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儒雅大方,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对容揆和那几位发笑的幼童说:“你们今天每人写一篇论说,谈谈对《谕示》的认识,中英文皆可,要写出心中的感悟,需我认可才能过关,如认识不到位,就回肄业局来重新受训,暂停美国学校的学业。这是其一。其二,本月要处你们罚金。各罚二两银子,你们领取时,自觉扣除。”

  这几个人这时候才明白眼前这个老头真是陈兰彬第二啊,说不定比陈兰彬还要陈兰彬呢,感觉到这个老头真是厉害,于是齐下跪道:“多谢吴大人!”

  吴嘉善看到这些幼童转过弯来,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些,但口里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说:“你们都是官学生身份,切不可忘记当初曾文正公对你们寄以的一片血忱。曾文正公生前就特别在乎中华礼仪,他平定太平军,主张洋务,都是为了守护中华礼仪。终其一生,可谓克己守礼之典范,无曾文正公即无诸生今日,诸生切不可辜负曾文正公于地下耶!”

  大家一听,吴嘉善搬出曾国藩来,知道他的用意,齐声道:“吴大人,我们一定记住您的训导!”

  吴嘉善说:“好了!好了!你们起来吧。”

  容揆等人这才站起身来。

  在回耶鲁的路上,容揆对詹天佑说:“这个吴嘉善大人看上去就如陈兰彬二世。”

  詹天佑说:“你呀,还是少发些议论好啦。如果吴大人真是陈兰彬二世可能还好些,恐怕这位吴大人可能不会是陈兰彬二世,是吴嘉善一世啊。”

  容揆说:“你是说,他可能比陈兰彬大人还要严?”

  詹天佑说:“你看他这份《谕示》,就知道吴大人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不是以为他听不懂英文吗?怎么样,他听懂了你那句牢骚话吧。我在想,他可能还有很多未被我们了解的地方。”

  容揆说:“詹姆斯,你知道今天是一个什么日子?”

  詹天佑说:“什么日子?我不知道耶。”

  容揆说:“今天是四月一日,是西方的愚人节。你说这吴大人把我们教训一顿,又给我们这样一份《谕示》,这不正象愚人节一样愚弄我们吗?”

  詹天佑说:“你呀,还是小心点好。否则你还会在吴大人那儿吃苦头的。”

  容揆说:“希望不要这样。”

  回到耶鲁大学的校园,大清国的幼童们又成了课室里最认真听讲的好学生,运动场上最活泼和快乐而有风度的君子。

暗流涌动(三)
10月的耶鲁校园充满了金色的梦幻,幼童们完全沉浸在学校紧张而有生机的校园生活中。这一天,欧阳赓神情紧张地拿来当地一张报纸,跑来找詹天佑。詹天佑从欧阳赓手中接过报纸,仔细看了一遍,脸色沉了下来,什么也没有说,望了望欧阳赓,詹天佑又把报纸细读了一遍。原来报纸报道的是10月13日美国西南部的科罗拉多州首府丹佛市发生一起3000多白人围攻华人社区的消息,有400多华人被围攻,导致一人死亡,数十间华人房屋被砸、被烧,而且,报纸还配发了评论,把这次事件的起因归为华人的不良表现导致了当地民众的不满与反抗。

  欧阳赓说:“太不可思议了,这是在美国,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詹天佑说:“事情可能不是报纸上说得这么简单。其实我平时也留意报纸上关于大清国的清息,很多美国人对大清国并不真正了解。”

  欧阳赓说:“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詹天佑说:“做什么呢?向当局提出抗议吗?可是哈德福市和耶鲁大学对我们至少是友好的。向报纸提出抗议吗?我看除了部分言论有失偏颇外,好象报纸上也没有说不恰当的话。向丹佛提出抗议吗?太遥远,谁会听我们的呢?”

  欧阳赓说:“要是容闳大人不在华盛顿,而是在哈德福就好了,我们可以与他商量该怎么做。”

  詹天佑说:“吴嘉善大人在肄业局主持事务,他平时要求我们用功学业,并不主张我们过问外界事务。”

  欧阳赓说:“吴嘉善简值象个老学究,让他来主持肄业局真是让我纳闷,但面对我们的同胞在美国受欺侮,我们不能无动于衷啊。”

  这时蔡绍基、梁敦彦、容揆等人也过来了,看到詹天佑手中的报纸,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事。

  梁敦彦说:“据我了解,从数十年前旧金山发现金矿开始,我国沿海一带就有不少人被骗到美国来,我们家乡叫做‘卖猪仔’。他们来了之后特别能吃苦,有时候为了保护自己,几个人结伴而行。由于他们来自乡下,有一些习惯确实比较粗野,比如随地吐痰,高声喊叫,引起一些美国人的不满,有些人就在报纸上写文章,发牢骚,贬低我们那些同胞。”

  蔡绍基说:“也不完全是那样,据我了解,他们认为我们华人能吃苦,能干重活,又不计较报酬多少,抢了白人的饭碗。”

  容揆说:“还有人说,华人在白人*时不配合,只要有老板请就干,这使得一些白人因为不能用*来达到目的而转怒于华人。”

  詹天佑说:“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这样集体围攻我们的同胞啊。这真是我想象不到的。”

  欧阳赓说:“我们在这里接触的仅是一些高素质的家庭和教授们,其实美国与我们大清国一样,也有很多文盲,他们没有知识,没有修养,自己遇到困难,就想到是别人抢了他的饭碗。”

  这时,钟文耀快步走来,手里拿来另一张报纸。钟文耀用家乡话说:“各位唔使惊(不要怕),报纸上说,丹佛那件事,在华盛顿的陈兰彬大人与容闳大人正在与美国政府协调呢。”

  詹天佑说:“是啊,毕竟陈兰彬大人与容闳大人是代表大清国的,说起话来有份量,我们都是学生,有谁听我们的呢?不过,我倒想起一个办法,美国人不是用报纸诬蔑我们大清国的劳工吗?我们也可以借他们的报纸为我们的同胞发声。”

  欧阳赓说:“你是说给他们的报纸投稿?”

  詹天佑说:“对。”

  容揆说:“他们会刊登吗?”

  詹天佑说:“这要看我们怎么写?”

  梁敦彦说:“我看这样做可行。这样吧,天佑,投稿的事就由我与你两个执笔,一人写一篇好吗?”

  欧阳赓说:“先这样试试吧。天佑看事情有时会有独到见解,敦彦平时文笔就得到肄业局教习肯定,我相信你们俩能写出好稿件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暗流涌动(四)
詹天佑用英文写了一篇《就丹佛事件向美国朋友说几句心里话》,梁敦彦写了一篇《为丹佛事件告美国朋友书》,分别投给哈德福市当地两家报纸,他们用最诚挚的语言道出了自己对美国人的看法,表达了对丹佛事件的遗憾,提出希望美国这个年轻的国家更加包容来自世界各国的劳工的愿望。出人意料地,两篇稿都在三天之后同一时间被当地的两家报纸分别刊发了。后来,在回肄业局时,吴嘉善还专门为此表扬了他们,特别给他们每人奖励了三两银子。马克&;#8226;吐温看了詹天佑的文章,第二天还投书该报,对詹天佑的看法给予理解和支持,耶鲁大学的大清国幼童们从报纸看到了马克&;#8226;吐温的回应,个个都感到非常欣慰。

  幼童们的想法是天真的,他们带着书生味与这个世界对话,很多事情并不会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圆满。对于詹天佑等幼童们来说,自从踏上这块新大陆那一天起,美国这个年轻的国家给他们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印象,甚至在学校里,因为有肄业局提供的良好经济条件支撑和美国家庭、学校教师的呵护,他们尽情地感受到美国东部人对东方古老国家少年们的热忱与欢迎,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在美国西部,与幼童们踏上美国土地的同时,一股排华势力正在美国社会滋长,而且这也直接影响到了幼童在美国留学的前途。

  陈兰彬与容闳向美国政府的交涉失败了,对于受害华人的赔偿问题被美国有关部门搁置,消息传回国内,国内那些排外思想较重的官僚们开始对美国进行批评,同时,对大清国花那么多钱派幼童赴美留学提出质疑。首先发难的是上海的舆论,从1880年初开始,上海一些中文报纸就对幼童们在美国不守中华礼仪、穿西服、参加美国家庭*、秘密入教等现象进行批评,因为疑肄业局的费用都是由上海海关拨付的,这使得江苏的官员们不满的情绪也与日俱增。上海的《申报》曾对幼童赴美留学发表多篇评论,其中有篇写到:“国家不惜经费之浩繁,谴诸学徒出洋,孰料出洋之后不知自好,中国第一次出洋并无世家故族,巨商大贾之子弟,其应募而来者,类多樵鲁之子,流品殊杂,此等人何足以与言西学,何足以言水师兵法等事。”1880年12月17日(光绪六年十一月十六日)江南道监察御史李文彬上奏朝廷,对美国排华现象的出现提出了激烈的批评,对幼童在美国的异化提出严厉指责,要求清廷不要在国家困难时花那么多银子在留学幼童身上,立即全部撤回全部幼童。监察御史在历史上是一种官品不高的官职,初期只是一些*品的从官,但其权力很大,是掌管百官纠察的,有时还直接受皇帝之命审理地方重大案件,清代将其官品提出高到从五品,江南道监察御史的职权是负责江苏、安徽、江西三省地方事务的纠察,一般高级官吏都对监察御史敬畏三分。李文彬的上奏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朝臣中迅速引起很大反响,原先一些反对幼童留学的官员推波助澜,使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与慈禧太后不得不重新检视幼童出洋留学之事。

  不幸的事情总是一桩接着一桩,正所谓祸不单行,福不双至。作为权倾朝野的李鸿章对陈兰彬和容闳在美国的交涉结果感到失望,他心中也明白,这与大清国在美国人心中的地位有直接的关系,更感到富民强国的紧迫感,而幼童赴美留学一开始就是由他与曾国藩推动的富民强国措施之一,因而,对驻洋肄业局的督责更加多了,他不断地写信或发电报到美国,分别给陈兰彬、容闳和吴嘉善,要求他们抓紧幼童们的学业,特别是与开矿、机械、电报等领域里的技术学习要抓紧。他在天津兴办电报馆的时候,感到懂得新技术的人才奇缺,为此专门给吴嘉善写信,要他抓紧落实幼童们学习电报等实用技术的安排,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不断问到幼童们在美国的表现,对有没有受到美国习俗的影响尤为关注,每次通讯都会提到对幼童品质培养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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