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听多讲,同时要尽可能地多写,哪怕开始只写一句话,也要在与别人交流过程中把说的东西写出来,由单词到句子,由句子到短文,由短文到长文,自然你的英语学习就很容易达到一种轻松有趣的境界。吴嘉善法是一种苦读法,詹天佑法呢是一种科学方法,明白吗?”
学员说:“这样看来,我还是要改用詹天佑法啦。”
广东实学馆在黄埔长洲岛上,那时候黄埔还是广州的东郊,离广州西关詹天佑的家有一段很长的路,馆内有专门的教习房,所以,平时詹天佑都住在实学馆,逢节日会回家与父母亲一起过。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第二年冬天,实学馆也要放年假了。这时,詹家的旧屋已改建成了一座典型的西关大屋,已是大户人家的气派,詹天佑坐着官轿回家。詹兴藩对他说:“天佑啊,记得吗?你去年说过要陪我去一趟婺源老家,你现在放假了,又是春节,乡下人有正月初一拜祖的习惯,你看,要不今年我们去一趟婺源?”
詹天佑一听,说:“好啊,刚好今年年假时间较长,我们去一趟,也了结您老心中的一番心愿。”
这时,詹天佐也凑过来说:“大哥,我也去。”
詹天佑说:“好啊,我们三个一起去,要不叫老母也一起去。”
詹兴藩说:“你们啊,以为是去你姐姐家那么简单啊。你们知道婺源在哪里?徽州府!徽州府知不知道?要过好多州好多县呢,这么多人去,怎么去,那还不要走到猴年马月?不行,就我和天佑去,天佐和你老母留在广州过年,再说,春节家里也要有人,你姐和亲友来走动总要有个照应吧。”
詹天佐一听,嘟着嘴走到一边去了,詹天佑听父亲说得也有道理,看着弟弟那失望的样子,笑着说:“天佐,行啦,以后,我另外带你去。”
詹天佐说:“嗯,就你知道卖乖!”
动身时,詹天佑改穿了一身便服,穿长衫,戴瓜皮帽。詹兴藩说:“你怎么不穿官服?我们是回老家祭祖,不穿官服怎么行?我们就是专门去祭告老祖,告诉乡亲你受了朝廷军功啊。”
詹天佑知道父亲的一片心意,他说:“行,我把官服带上,路上穿也不方便,到了那里祭拜时再穿,您看好吗?”
詹兴藩说:“这样当然可以。”
于是父子二人在珠江的西堤码头搭上往北江的客船,这是一艘人工帆篷大木船,船篷是编得严严实实的竹篾,有一根高高的桅杆,帆半张着。船上坐的是一些北上远行的客人,詹氏父子在船舱里找了相邻的两个位子坐下,把行李放在近前,与大家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船行至韶关,换乘小木船,在南雄登岸,詹天佑雇了一顶小轿,让詹兴藩坐上,詹兴藩说:“天佑啊,你是朝中命官,你应坐轿才是。”
詹天佑说:“老窦,我们是自己回乡,这里又没有认识的人,大家谁都不知道谁是谁,我们父子还讲那么多做什么?”
詹兴藩坐上轿,詹天佑跟在后面。行经珠矶巷时,走在古朴的麻石街上,詹天佑感到天气有些寒冷,他自己曾在美国经历过冬天,知道北方天寒,动身时就特备了两件大衣,他叫轿夫停下,取下行李箱,拿了一件给父亲披上,自己穿了一件。在珠矶巷街边顺便买了两顶毡帽,一人一顶。
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到达梅岭。站在梅岭之上,詹天佑看着刚刚开始开放的稀疏梅花,虽然空气有些寒冷,但这时并没有下雪,他让轿夫把轿停下,让父亲下轿欣赏一下这里的美景,顺便也让轿夫歇一会儿。詹天佑指着连绵的群山说:“父亲,您看,这里景色真是太美了。”
詹兴藩放眼远望说:“美是很美,但这山水阻隔,行路不便啊。”
詹天佑笑着说:“在花旗国啊,不管有多少高山,把铁路一修,人们出行就很方便啦。”
“问题是这里是大清国,不是花旗国。”
“迟早有一天大清国会修铁路的,到时候,我们坐火轮车去婺源。”
“不知道我能活着看到那一天否?”
“能,我想应该是能的。我们在花旗国出行,根本不用这么复杂,无论从哪一个州到哪一个州,慢则数天,快则一两天就可到达。”
“这么高的山,铁路怎么修啊,是从地下钻,还是架在天上啊?”
“这就是一个很专业的问题,我在花旗国看到的都是从山底下开凿涵洞,把铁路铺好,让火轮车滑过。”
父子俩边走边聊,过了梅岭,詹兴藩在一个镇上换了一顶轿子,詹天佑也感到走累了,加雇了一顶轿子自坐。一路上走走歇歇,遇到吃饭时就请轿夫一起吃饭,碰到天黑就在附近县城或镇上住旅店,一路行到赣州城,乘船沿江而下,过南昌,渡鄱阳湖,顺昌江而上,到达景德镇。行走在景德镇古老的街上,詹天佑告诉父亲,在花旗国读书时,在一次规模宏大的博览会上见过这里制造的瓷器,詹兴藩说:“那是当然,广州十三行很多商行里也都有这里制造的瓷器呢。听说这里的瓷器以前曾是红毛子喜欢的东西啦。”
詹天佑问道:“你不是说到了景德镇就快到婺源了吗?”
詹兴藩说:“话是这么说,这是相对粤省省城而言的,我记得当年来婺源时,到了景德镇还要走数天的路呢。”
詹天佑又雇了两顶轿子,一路向婺源进发,虽然走的是官道,但放眼望去满目都是莽苍的群山。有些阔叶树已经落叶,光秃秃的树技在寒风里摇动,寒鸦偶尔从天边飞过,成片的松树林还是那么葱郁。白色的青瓦飞檐屋偶尔在这个山窝,那个山凹,这一簇那一簇,不时地从山村里传来一些狗的叫声和鸡鸣声,一些穿着厚厚棉衣、戴着厚沿帽的村民在路上行过,一些穿着新衣的童男童女在村边追逐嘻戏。有些村边长着莽莽苍苍的古樟树、红豆杉、楠木、古香枫,道路弯弯曲曲,随着山岭的起伏往前延伸。清冷天天空显得特别高远,太阳挂在半天上,冬天的暖阳使人感觉非常舒服。有时候还能看到村民牵着黄牛或水牛在村口塘边饮水。村边的梯田一层一层,枯黄的稻桩一行一行清晰可见,田头这一堆那一堆堆着金黄的稻草。也能看到一些青绿的油菜田,这可能算是冬天村野里的生机了。詹天佑在广州、上海和美国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风景。他大声对坐在前面轿子里的父亲喊道:“老窦,看到这里的情景,我想起了一首古诗。”
詹兴藩说:“你还记得古诗吗?那都是你细个时候读过的。”
詹天佑说:“我们在花旗国时也读古诗,读得好的话,肄业局的教习还会奖给我们银子呢。”
“你获过奖吗?”
“当然得过。”
“你现在想起了什么古诗?”
詹天佑大声朗诵起来:“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詹兴藩说:“这是唐朝诗人刘长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如果有雪的话,这首诗用在眼前真是太贴切了。”
“虽然无雪,但意境相近啊。”
“天佑啊,我真为你高兴,读了那么多花旗国的书,还这么熟悉中华古诗。”
“其实汉文与西洋书并不矛盾,学得好的话,两都可以相互促进啊。”
“这就好。你终不至于洋墨水喝多了,忘了老祖宗的学问。”
轿夫们听不懂这两父子用粤语的交谈,拼命地往前赶路。
行走了近两天,终于到了婺源县浙源乡庐坑村,也就是詹氏族谱中所说的庐源。
浙源之得名是因为婺源一带群山环抱,是许多河流的发源地,婺源的大多数河流都是流往鄱阳湖的,但这里的一条水源却流往浙江,所以称为浙源,庐坑村就是婺源詹氏初祖詹初于陈朝时定居于此处的开山之地。庐坑景色秀美,小溪绕村而过,五老梅峰、琥珀山、摩尖山三山环抱,村中多清代徽派建筑,有忠勇亭、风云亭、庐岭旧隐、太史第、詹姓一世祖墓等。
詹兴藩的二位长兄早已去世,接待他们的是詹兴藩的侄子们,说是侄子,有些人年龄比詹兴藩还大。詹兴潘告诉大家,他们是专门为感谢祖恩,来祭告詹天佑获得五品军功之事的。族长们都来了,问长问短,由于语言上沟通不畅,当地族人的方言詹氏父子基本听不懂,就由村里的秀才作翻译,不时地闹了不少笑话,这是詹天佑第一次深入到山乡村野,他能感受到族人们的质朴与善良。
过年照样是热闹的,大年三十晚上,来了不少族人,陪着詹天佑父子守岁。大家天南海北谈着,谈论着生活在广州的詹氏族人情况,也谈到詹天佑作为官学生留学美的事情。
正月初一全村人都集中到祖堂拜祖,锣鼓敲得震天响,放了九眼土铳。拜祖的程序是,全村男丁集中到祠堂,由当家的族长敲过第一通锣,大家面向祠堂的天井集体下跪,连拜三下,这叫拜天地。
接着族长把族谱端出来,恭敬地摆在祖堂上祖先的牌位前,敲第二通锣,大家转身,向着祖先牌位和族谱跪拜,连拜三下,这叫拜祖先。
接下来,族长再敲第三通锣,族中年轻人要向年长的长辈拜年,不用跪拜,但一定要弯腰。詹兴藩与詹天佑由族人引导着向那些陌生的辈份高的长辈们一个一个拜年。拜完之后,一位族长向詹兴藩的大侄子耳语了几句,大侄子告诉詹兴藩:“族长说,请天佑换了官服来祭告列祖。”
詹天佑回到寄住的族长家中,换上官服、官帽,来到祠堂。看到詹天佑一身官服打扮,村民们个个都瞪着大眼看着,搞得詹天佑自己很不好意思。这时,一个族中后生抱来一捆早就准备好的编炮,放在天井处,从神龛里取了一支正在燃烧的香,点燃了编炮,一时间响声震天。族长敲了一通铜锣,高声宣布:“现在由来自粤省的兴藩父子祭告列祖列宗。”
族人端来一个大木盘,里面放了一个猪头,有米饭、水果、糖糕等。
族长先点香跪拜三叩首,然后是詹兴藩,最后是詹天佑。村中一位秀才朗读祭文:
敬告列祖列宗,今有四十世孙天佑,三代移居粤省,今日回乡祭告:蒙列祖恩荫,天佑童蒙即被挑选为大清国第一期赴花旗国肄业官学生,毕业于花旗国耶鲁大书院,又回大清国以一等第一名毕业于福州船政马尾学堂,受皇太后、皇上恩典,授予五品军功。现任职为广东实学馆洋文教习,特来祭告。祖上恩德,福泽后人,源远流长。尚飨!
全场一片安静。秀才一读完这篇事先拟好的祭文,上前向詹天佑拱手道贺,詹天佑分不清辈分大小,见年长者一律作辑还礼。
中午,全村席开二十桌,是由詹兴藩的两个长房兄长的家人张罗的,当然,银子还得由詹天佑出,算是大大热闹了一番。
第二天,是正月初二,庐坑村下起了一场大雪,五老梅峰、琥珀山、摩尖山上白雪皑皑,雪景中的山村别有一番景致。詹天佑在美国的康捏狄格州是见过大雪的,但望着庐坑村周边银妆素裹的群山,觉得这里的雪景与西海汶的雪景还是有很大不同,有些树枝上还结着冰凌,松枝上的雪团一整块一整块飘落,如一卷一卷的棉花,如果说西海汶海滨雪景气势壮观的话,这山乡的雪景却多了一些妩媚。詹兴藩从来没有见过下雪,因为广州是没有雪天的,他与詹天佑走在村前的雪地里,听着脚下踏雪的吱吱声,也感到很有一番情趣。
正月初三这一天,詹天佑正与族长谈着什么,突然有人喊:“不好了,不好了,九阿公家里着火了,大家快来救火啊!”
原来村里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一位孤老因为烤衣服不小心,引起了茅屋大火,消息传开,村中的男丁都从家里拿来桶盘,打破村前溪里的封冰,一盘水一桶水地提着灭火,詹天佑在福建水师服役过,他得知村里没有灭火设备时,脱了袄袍,提了两个大水桶到溪里提水,与村民们一起灭火。火虽然被浇灭了,但九阿公的茅屋被烧了一大半,老人怔怔地看着还在冒烟的茅屋发呆。
族长把他安顿到祠堂的厢房里,并反复叮嘱他要注意,詹天佑从口袋里随手拿出几块银元放在九阿公手中,叫他买些衣被,并回到住处,把自己的袄袍披在了九阿公身上,九阿公拿了银元,但死活不肯要他的袄袍。族长也对詹天佑说,那样不合适,一个族人拿了一件棉衣过来,九阿公欣然穿上。
接连几天,族中还办了几件嫁女娶媳妇的事,大家都请了詹天佑父子,詹天佑给每一家办喜事的族人都送上一份礼物,以示祝贺。
几天后,天晴了几日,雪也开始融化了,詹天佑告诉父亲,差不多到实学馆开学的时候,于是一一辞别两个长房的亲人和族中长辈,顺着原路返回广州。
回到广州后,詹天佑总是忘不了庐坑的乡亲,忘不了那些纯朴热情的脸,特别是老惦记着九阿公,想到村里没有灭火设备,一旦遇火,用手提水灭火,虽然大家人多心齐,但人的动作总是赶不过火的势头,而且过年放编炮、点土铳都容易引起火灾,从土木工程技术的角度看,村里那些砖木结构房屋很容易被烧毁。所以在这年夏天,长房有人来广州做生意并探望他时,他特地买了一台掀式水龙灭火车,这是当时广州最先进的灭火消防设备,请其带回庐坑老家,赠给乡亲们,以备不测。族人们也特别珍惜这台灭火车,将其作为族产,一直保存下来。
锦绣南疆(1)
广东实学馆不久被张之洞将改名为广东博学馆。改名后的广东博学馆更加重视学生应用技术的教育,增开了测绘一课,詹天佑在耶鲁大学是学土木工程技术专业的,测绘是他擅长的一门功课,因而在承担英文教习的同时,主动承担了测绘课的教学。他把美国学校重视实践教学的做法应用到实际教学中;先是在黄埔一带,带着学生实地测绘地形,结果发现官方现有的一些地形图标示的数据不准确,海防炮台的位置也有错误,于是向张之洞上书,指出当前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