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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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天佑-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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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婺源还有亲人吗?”

  “两个长房伯父因继承祖父在家乡的产业回了婺源,现在他们的后人都在婺源。”

  “去过婺源吗?”

  “去过,我在广州黄埔广东实学馆当教习时随父亲去过一次那里。”

  “你觉得那里怎么样?”

  “风景美,人质朴。”

  “评价的非常恰当。可惜啊,由于交通不发达,那么好的地方现在还是藏在深山人未识啊。”

  “吴大人说得非常在理。我在美国留学时,火车、轮船在美国广阔的旷野里奔驰、航行,交通之快速令人印象深刻。要是有铁路通到婺源的话,我们去那里确实会方便很多。”

  “眷诚啊,你是首批官派留学生中唯一一个获得铁路专业的美国耶鲁大书院毕业的高才生,现在是大清国在这里的难得的铁路工程师,有一日如能把铁路修到婺源,修到自己的祖居地,那我们回家乡就快捷很多啊。”

  “希望有那么一天。”

  “自鸦战以来,许多有识之士都在为大清国的振兴而思考,近世以来,如曾文正公、李鸿章大人、张之洞等都提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你是西学的饱学之士,你对此有何看法?”

  “在下平时只注重自己的专业,对这个问题听到过,但思考不多。不过,以在下个人的体会,我认为各有千秋,中学强调克己复礼,强调忠孝与礼仪,当初肄业局监督与教习对我们幼童在这方面管束极严,其时,不少幼童内心都很抵触,后来我们把习惯养成了,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与不适。”

  “这就对了。西洋之学放纵人的野性,中学则是约束人的野性,这就是中学与西洋学问最大的不同。国家这么大,人的野性不受约束,大家人人都自以为是,那可就要出乱子了。所以,中学强调克己复礼,以忠孝治天下,有其优势所在。”

  “我国人由于长期受到传统思想的影响,大家都认可中学。以在下在美国的体会看,美国西学倡明,大家都能互尊互重,官民平等,并没有出乱子。不过以我国的国情看,吴大人说得确实在理。”

  “你们当年被选作官学生赴美肄业,虽为曾文正公发起,但其后实为李鸿章大人督办,他曾很多次提到,把你们提前撤回国是错误的决定。”

  “当初撤回我们这些幼童时,我们都感到很委曲,但这么多年过来了,大家也知道撤回官派留学生确实有很复杂的原因,并不能完全归责于李鸿章大人。其实,我们对李大人与曾文正公都是同样心怀感激的。”

  “当年回国不久,你就因在福州船政学堂考试中成绩优异被船政大臣黎树棠奏报五品军功是吧?”

  “是的。”

  “可是,你明白吗,五品军功是武职,在你当水师教习时有用,但现在修铁路了,是技术工作,需要文职,而且你已升为驻段工程师,在大清国的工程技术人员中,地位最高,你还是需要一个文职的官品。”

  “自从参加铁路修筑以来,我一直受金达指派担任帮工程师,只想把工作做好,并无多想官品方面的事。不过,听说我们当年有不少留美的幼童已获得较高官品。”

  “是啊,你也需要一个合适的官品才能使你的地位名符其实啊。将来修铁路过程中需要与很多官员接触,如果你没有一个官员的身份,有些场合不好沟通啊。”

  “天佑在水师时是五品军功,但现在转为文职,并无科举功名。再说,自修路以来,也没有觉得官品有何用处。”

  “这就是你对大清国官场情况不了解所致,在大清国做事,为朝廷效力一定要有官品,其实,获得官品除科举一途,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报捐,当你的年资、品格达到一定级别后,可以通过报捐的办法获得官品,这样你在与官员打交通的过程中才有合适的身份,你才能更好地做事。”

  “你是说捐一个官品?”

  “是的。其实捐官只是一个虚衔,主要是为了应对官场的迎来送往礼仪上的方便,这并不影响你从事铁路修筑。”

  “可是我不知道往哪里报捐?”

  “只要你愿意报捐,我就来帮你办理。”

  于是詹天佑听从吴调卿的意见,通过胡燏棻报捐了一个州同的官衔,因为詹天佑原来的五品军功是武官衔,转为文职需降一级报捐,因而他捐了一个从六品的选用州同。

  清政府将津榆铁路总局与津卢铁路总局合并为关内外铁路总局,任命胡燏棻为督办关内外铁路大臣,詹天佑就成了关内外铁路局的工程师。

  1896年春天,吴调卿特地把詹天佑从锦州叫到山海关来讨论创办铁路官学堂的事。吴调卿对詹天佑说:“眷诚啊,这一次把你叫来主要是想与你讨论一件很重要的事,以前我与李鸿章大人曾谈到过,但一直未能实现,现在李大人虽已入朝,有些事他却无法亲自去实现。我能有今天,也曾仰赖李公之提携,因而想把与他讨论过的事付诸实行。”

  詹天佑说:“吴大人,有何事,您尽管说,对李大人的处境大家都知道,其实当年不是他与曾文正公一起推动我们幼童赴美肄业,也没有我的今天。”

  吴调卿说:“你在福州船政后学堂当过教习,又在广东水陆师学堂当过教习,应该深知实学人才培养之重要。任何行业的发展都离不开后继人才的培养,所以,京津地区铁路越修越多时,我就与李大人讨论过创办铁路官学堂的事,希望能培养铁路方面的专门人才。你看,现在铁路上主要的技术人员都由西人在做,将来铁路越修越多,包括司机、路工,需要越来越多,没有实操人才不行啊。”

  詹天佑说:“噢,原来吴大人是说创办铁路官学堂的事呀,这真是高见,在下自投身铁路建设以来,就深感技术人才之难以为继,但深知自己位卑言轻,无法往深处去想。”

  吴调卿说:“说说看,你对创办铁路官学堂有何高见?”

  詹天佑说:“学堂之办,首重学规,古语云:没有规矩,无以成方圆。我有两点体会:一是当初在出洋肄业局和驻洋肄业局读书时,中文监督和教习给我们制定了很严的学堂章程,当然很多内容都是曾文正公与李鸿章大人给皇上奏定章程的具体化,我们当时为此吃了不少苦头,但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回国后之所以能适应本国生活环境,都有赖于那段时期监督与教习们的管束;二是我在福州和广州当教习时,那些年轻学生有些也很调皮,但当他们明白朝廷和国家需要他们努力学习时,都能激发他们求学的自觉性和勤奋精神。为此,我建议先制订详尽的办学章程与学规。”

  吴调卿说:“你认为第二、第三还要做什么呢?”

  詹天佑说:“第二是要严格筛选教习,教习的一言一行都会对学员产生难于预想的影响,所以,不管是西学教习还是中学教习,都要重视人品与才学二者得兼;第三是慎选学员,对学员入学时的基本情况要摸清,家世与品行都要考察,对那些出身贫寒而且肯发奋图强者尤要鼓励。”

  吴调卿说:“还有第四、第五呢?”

  詹天佑说:“没有了。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有一条我想补充,就是一定要让学生有更多的实践机会,特别是技术学校,在学堂只听教习讲课,而不深入实践,就是空谈,那和坐而论道没有什么两样。”

  吴调卿说:“眷诚啊,办学堂你是有经验的,我想能否请你当总教习啊?”

  詹天佑看了看吴调卿说:“其实不要说总教习,就是一般教习也是我所愿意的,教书育人是播仁积德的大好事。但是如果我放去现在铁路一线的工程师工作,有人会特别高兴,那就是那些西洋工程师。我在铁路工作近十年,一直在铁路一线做事,那些西洋工程师至少不会在专业上过于霸道,因为科学技术的东西还是要讲客观实际的。每一条铁路的兴建动辙就是数百万国库银两,如果我回到学校当教习,个人生活当然要安定很多,可是那样,就很难过问铁路修筑事宜了。”

  吴调卿说:“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金达等人知道身边有一个懂行的大清国工程师,一是可以时刻记住,大清国并不是完全没有人才,做事会慎重一些,二是也让他明白,大清国的工程师不会比西洋人差,多少减少他一些傲慢。你的这种作用比当教习要大呀。”

  1896年,山海关铁路官学堂终于创办起来了,这是清政府创办的第一所近代铁路专科学堂,津榆铁路总局总办吴调卿兼任铁路学堂第一任总办(校长),专门培养铁路技术人才。在拟定学校章程时,吴调卿参考了不少詹天佑的意见。考虑到詹天佑在修筑铁路一线的特殊作用,吴调卿在金达的推荐下改聘了英国人顾礼斐士为总教习。詹天佑还继续回到锦州,负责他承担的铁路修筑工作。

铁路时代(2)
1897年夏天,詹天佑的次女顺香出生了,这样一来,詹天佑现在有四个孩子了。

  中日甲午之战后,大清帝国在国际上的地位一落千丈,巨额的战争赔款与大兴铁路对外的借债使得西方各国对大清国的干预,沁透到各个领域,作为铁路工程师的詹天佑对此是深有体会的。当胡燏棻聘请英国工程师金达为关内外铁路总工程师时,遭到的俄国的强烈反对,理由是俄国曾在中日甲午战争之后,出于其本国的利益考虑,与法、德共同干涉日本,让清政府以三千万白银赎回《马关条约》中被日本侵占的辽东半岛,然后以此为功,胁迫清政府签订了《中俄密约》,把长城以北划为俄国的势力范围。《密约》暴光后,西方各国在中国掀起了划分势力范围的狂潮,在各国的势力范围内,列强都严厉地控制着各自势力范围内铁路修筑的各项权益,表现在贷款和工程技术人员的聘用上,争夺尤为激烈。俄国人认为金达是英国人,不能作为关内外铁路的总工程师,因为关内外铁路的展修主要在关外,关内部分早已修完,关外铁路要修建的话,应聘俄国人为总工程师。按理说,中国人修铁路,向哪国借款,用何国工程师应是中国人自己的事,可是胡燏棻对金达的聘请却引起了英俄两国的争吵,演变为“金达事件”,虽然英俄双方后来达成妥协,金达继续担任关内外铁路的总工程师,但詹天佑亲历了这事件的全过程,深感国家的危机之深,各国列强对中国铁路的蛮横与霸道,詹天佑深深感到,中国的铁路时代实在是在很艰难的国际环境里向前迈进的。

  詹天佑负责的是关内外铁路展修工程的首段,从绥中县的中后所到锦县的沟帮子,全长公里。作为驻段工程师,詹天佑的地位比以前高了许多,责任也更大了,他把整个家安顿到锦州。

  锦州地处辽宁省西南部,北依松岭山脉,南临渤海辽东湾,扼“辽西走廊”东端。地势西北高、东南低,从海拔400米的山区,向南逐渐降到海拔20米以下的海滨平原。山脉连绵起伏,东北部有医巫闾山脉,西北部有松岭山脉,大、小凌河、女儿河横贯境内。在这样的山地修铁路,对詹天佑来说是极大的考验,但作为当时铁路技术领域里地位最高的大清国人,詹天佑深知自己的成败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他日夜坚守在铁路工地,从测量开始,他带着助手,硬是将要测量的铁路线走了一遍又一遍。

  女儿河大桥的修建对詹天佑来说,又是一次不少的考验。女儿河发源于兴城市药王庙乡五股泉,海拔696米,流经兴城市、葫芦岛莲山区、金星镇,由锦州太和区进入市内,在锦州境内为24.5公里。在大碑屯附近,女儿河汇入小凌河,最终流入渤海。铁路跨越女儿河一段险急的河面,面对滔滔河水,詹天佑推广使用了他在修筑滦河大桥的气压沉箱法修筑女儿河大桥。金达多次到詹天佑工作的工地视察,看到詹天佑与工作们一起干活、讨论工程问题,也深受感动。有一次,金达骑马来到女儿河工地,看到工地上一片忙碌的情景,詹天佑正拿着图纸在指挥浇筑桥墩,虽是隆冬天气,刺骨的寒风一点也没有影响詹天佑和工人们的工作积极性,他来到詹天佑身边,对他说:“嗨!詹工程师,你好吗?”

  詹天佑笑着说:“金达先生,真没有想到你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会来这里。”

  金达说:“是啊,你这里的地形比其它地方复杂,虽然有你这样优秀的工程师负责,但我也有责任关注啊。”

  詹天佑听出了金达不放心的意思,但他能理解金达作为总工程师对每一段筑路工程的关心。

  金达把马交给一位随从,与詹天佑沿着女儿河岸漫步,他说:“詹工程师啊,关内外铁路是一项大工程,现在整个大清国都在大兴铁路,你作为中国最优秀的铁路工程师,应该是很有作为的,但是,据我了解,各个国家借款修铁路的,都无一例外地要求聘用该国工程师,当前,世界各国铁路轨距并不相同,这将使大清国的铁路修成后,各路段自成系统,很难联成全国一体的网络啊。”

  詹天佑看了一眼金达,他明白金达的意思,是试探他对铁路标准的看法。詹天佑说:“您提出的这个问题确实是当前我国铁路修建过程中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其实,我在美国读书时已注意到了铁路轨距问题,美国因为使用了统一的国际标准,所以火车在各地转换时非常方便,据了解,日本采用的是狭轨标准,在横滨火车站我也观测过,其实,宽轨与狭轨是各有千秋,但我个人预测,世界各国铁路最终都会向宽轨方向发展。所以,如果我国政府在各地使用不同国家的工程师,铁轨用的是不同标准,这将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就如您说的,各路自成系统,要形成互通的网络将会非常困难。”

  金达说:“可惜啊,大清国那些官员并不懂这些。如果他们也有你这样的认识,那很多情况就有可能改变。不过,据我了解,这些官员其实是代表某些利益集团,他们代表哪个国家说话,或受制于哪一国往往与他们曾是哪一国买办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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