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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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天佑-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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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于哪一国往往与他们曾是哪一国买办或留学过哪一国有关。”

  詹天佑沉默了,什么也没有说。

  金达说:“詹工程师,我能体会到你心中的矛盾,但是没有办法。我与大清国官员打交道近二十年,大多数人都没有科学精神,他们做事、用人都是凭个人喜好或利益,根本不会有长远的打算。”

  詹天佑说:“那倒不是全部都这样,有些人还是有所不同。比如当年力主选派我们出国留洋的曾国藩,他当时已是花甲之年,对长达十五年的留学计划那么热心,就不是从个人喜好和私利出发的。我相信,大清国有有眼光的官员。”

  金达说:“詹工程师,我与你合作近十年了,你的务实与勤奋精神实在是我所敬佩的。”

  詹天佑说:“多谢夸奖。其实作为受大清国培养的留洋学生,我只是想尽一份自己的力量为国家做点实事。对于政治和军事并不熟悉和擅长。实不相瞒,对于国家的问题,平时我也常常思考,但确实找不到一个好的答案,甲午战争暴发后,有两件事让我感到,我们的国家是有希望的,一是有一个叫严复的人在天津的《直报》发表了许多有真知灼见的政论,很多言论我有同感,这代表大清国不缺开明之士,二是《马关条约》签订后发生在北京的公车上书,那么多等待发榜的举人,不惜功名受到影响给朝廷上书,这种不计个人得失的精神在大清国知识分子中还是大有人在的。”

  金达说:“最近北京城里有一群维新人士在搞变法,你知道吗?”

  詹天佑说:“知道,这么重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呢?虽然身在工地,但北京的紫禁城却是关系国家、天下之安危啊。天佑作为一个工程师,对国家全局的事并不了解,但维新人士的思想我又何尝不有同感啊。”

  金达说:“这么说来你也赞同变法?”

  詹天佑说:“赞同有什么用?主导变法的康有为是我的南海老乡,我虽然与他没有接触过,但对他还是有所了解。他在甲午中日之战后,曾推动过公车上书,接下来又办了强国会,一直鼓吹变法维新,他最近在北京创办的《中外纪闻》我看过很多,确有真知灼见。”

  金达说:“可惜,他的变法失败了,他已经与梁启超逃到外国使馆去了,另外的谭嗣同等六人被慈禧太后抓起来斩首了,听说,他们的人头挂在北京的城门示众呢。”

  詹天佑说:“中国向来不缺敢死之士,这也正是中华文化能千百年来延续的原因,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改朝换代的事不少,但中华文化的发展却从来没有中断。”

  金达说:“维新人士的改革并不是继承传统,而是要全面向西方学习,这样中华文化还能延续吗?”

  詹天佑说:“金达先生,你这是对维新思想的片面理解。康有为的《新学伪经考》和《孔子改制考》我都看过,他的《强学报》和《中外纪闻》里很多文章都延续了他以往的思想,维新人士倡导变法并不是要反对传统,他们是希望借助变法图强之势,使传统得到新的发展,这才是维新人士的思想实质。”

  金达说:“没有想到你对时事也有这么独到的认识啊?你真是一个很有思想的工程师。”

  詹天佑说:“中国自古以来,知识分子就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奋斗理念,我虽然是一个技术工程师,不懂治理国家的技术,但对国家前途命运的思考又何偿停止过。特别是甲午中日之战以来,国人痛定思痛,有许多变法图强的呼声,皇上也颁发了诏书,并把修建铁路作为推行洋务的第一要务,作为我来讲,只能踏踏实实地在修铁路方面为国家多做一些实事。我个人认为铁路通了,工商业发达了,国家的富强也就指日可待了。铁路不通,货物不通,人流不通,遇到重大战争,兵勇和物资运输都受到阻碍,这在中日之战中已明显暴露出来。”

  金达说:“你这个观点是对的,当年荷兰和英国就是凭着在水上航船的先进,取得了海上优势,现在世界各国也在大力修筑铁路,我的祖国英国,还有美、德、法都在加紧修建铁路,俄国和日本也修了很多铁路,而且俄国人还在你们大清国的东北取得了修路权,日、俄对你们的辽东半岛和朝鲜都有野心,只要稍有国际视野的人都看得出来。”

  詹天佑说:“国家正处多事之秋,说实在话,作为铁路工程师,我还是希望国家不要乱,只有在和平的环境里才能搞好建设,铁路建设特别是这样。”

  金达说:“说着说着,我们讨论起国家大事了。我倒是主张,技术人员还是不过问政治好。”

  詹天佑说:“此话何讲?”

  金达说:“你看世界那么多国家,王朝与政权都有可能有变化,但只有国家和民族不变,任何国家和民族都需要技术人员。”

  詹天佑说:“但是国家政治不清明的话,技术人员终究都是废物。”

  金达说:“那年吴调卿让你报捐一个官员的身份是对的,你现在是大清官员中最懂铁路技术的官员了。”

  詹天佑望了一眼金达,很感慨地说:“感谢您对我的夸赞。但这对大清国而言,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这么一个大国,应该是有更多比我优秀的铁路工程师才是。”

  金达离开后,詹天佑凝望着女儿河的远方。

  当铁路修到小凌河时,在小凌河桥梁工地,詹天佑接待了一批特殊的参观者,他们是山海关铁路官学堂的1898、1999两届的学生。

  当这些学生坐着火车来到小凌河桥梁工地时,总教习英国人顾礼斐士与詹天佑握手示意后,对学生们说:“各位学员,这位就是我经常向你们提起的詹天佑工程师。”

  大家一看,詹天佑穿着与工地工人差不多的便装,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驻段工程师的身份,心中都有些疑惑,难道这就是修筑了滦河大桥的著名铁路工程师詹天佑?

  詹天佑看到那么多年轻小伙子惊异的目光,浮现出当初在美国哈德福市驻洋肄业局幼童们集聚时的情景,从这些学员们身上,他多少看到了当年自己求学的影子。那时候,大清国很多人连铁路的概念都没有听说过,现在却有这么多年轻人在自己的国家学习铁路技术,这毕竟是时代在前进了,国家在觉醒了。他招呼大家沿着正在修筑的铁路线参观,对每一个工程点都耐心讲解,结合土壤,讲解路基,结合地势,讲解设计思路,从测量到筑路、铺轨,都讲得非常认真,甚至连哪一颗道钉为什么要这样钉,他都指给学员们看。有一个学员指着东岸桥台的一处拦水坝工程问:“詹工程师,那个坝子是做什么用的?”

  詹天佑说:“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们搞技术的就是要遇到事情都问个为什么。那个拦水坝主要是用于阻挡河水水流湍激时直接冲击桥台,以免桥台受损。”

  有的学员还拿着笔记本一一记录着詹天佑的讲解。

  学员们离开时,詹天佑对大家说:“铁路技术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专业,大家平时要重视知识积累,还要更多地深入工地,我在耶鲁大学学的是铁路专业,但很多知识都是这十多年来在铁路实际工作中学习和体会到的,特别是一些地形复杂的地方,无论是测量、设计和施工,很多东西是书本上没有的。另外,我还有一个体会,就是中国古代一些营造技术方面的书,你们不要轻视,那里面有很多西方书著中没有的而对我国建筑实情有参考价值的东西。”

  学员们热烈鼓掌。

  詹天佑看着学员们坐车离去,心中又一次燃起了不灭的希望之光。

  詹天佑负责的锦州首段工程于1899年暑期顺利建成通车。这一年,詹天佑的三女儿顺带在锦州出生,他的孩子们已是三女二男。此时,他成了五个孩子的父亲。

  接着,詹天佑承担了从沟帮子到营口的支线修筑任务。为了更好地指挥营口支线的修筑,詹天佑将办公地室和家都由锦州搬到了营口。

  营口支线经盘山、大洼到牛庄,沿途人烟稀少,杂草丛生,地质结构复杂,施工条件艰苦,而且地势低洼、坑塘密布、水质盐份太重,根本不适合人畜饮用,工程作业遇到极大困难,詹天佑夜以继日地坚守在工地,勘测、选线、设计、施工,每一个环节都一丝不苟。盘山县双台河铁路大桥工程对他来说是又一次考验,从勘测、选址、到施工,他都冒着寒冷的天气,亲自带着助手和施工人员实地操作,他甚至还在设计桥梁结构时,结合当地地势和环境,运用了美学的原理,把桥身与桥孔的观赏性也考虑到了,在中间有一孔长50米下承式钢桁架桥就设计得极为壮观,由于他周密的筹划,终于顺利完成了这座跨河铁路桥的设计与施工。为了加快施工进度,他一面组织路工从沟帮子向东展修,一面从牛庄向西推进,双向筑路、铺轨,终于按工期要求于1900年4月就接轨通车了。这段支线全长公里,途中设胡家窝棚、双台子(后改盘山)、大洼、田庄台(台子前)车站,建有桥涵15座,其中双台子河铁路桥长400米,设有30个道房(道班)。当奉天将军曾祺在金达的陪同下验收这条支线时,曾祺对詹天佑的工作赞不绝口,当时,京津地区正在蕴酿义和团运动,民间一股反对洋人的潮流正暗流涌动,曾祺深感詹天佑作为大清国的臣民能这样独立修建这种地形复杂地区的铁路,真是太了不起了,他向朝廷上书,破例保荐詹天佑升为关内外铁路帮办,委以重权,帮办是排在总办、会办之后,对铁路承担职责的管理人员,这样,事实上就使得詹天佑在关内外铁路的修筑事宜方面与作为总工程师的金达有了同等地位。但詹天佑还是保持了对金达应有的尊重与配合,两人之间保持着较为良好的合作关系。

  营口支线通车后,詹天佑继续驻营口负责铁路营运。

  1900年春天,谭菊珍又怀孕了。可是,起源于山东、蔓延于直隶,打着“扶清灭洋”旗号的义和团运动已经发展到奉天,詹天佑已明显感到局势的复杂,为了不让有身孕的妻子和几个孩子受到不必要的惊扰,他安排谭菊珍带着孩子们回广州待产去了,自己则与员工们继续在铁路线上工作。

  这年九月,谭菊珍在广州为詹天佑生下三子文耀,至此,詹天佑成为有三个女儿三个儿子的父亲。这对詹天佑来说,当然是令人愉快的消息,可是看到京津和奉天地区的局势越来越混乱、越来越紧张,他自然也会牵挂南方的家乡,心中总是在默默地期望,希望广州能够安定一些,让刚刚出生的孩子不要受到惊扰,此时此刻,他何尝不想回家看一看啊,弱妻幼儿是多么需要他在身边啊。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责任,清廷对义和团的摇摆不定的态度使局势更加复杂,因为从朝廷的情况看,反对洋化的官员主张安抚、放任义和团的“扶清灭洋”活动,而提倡洋务、新政的官员又强力主张限制、*义和团的一切活动,西方各国则加紧了在京津地区和北方港口的军事活动,詹天佑对这些情况都有所耳闻,特别是俄国,在东北的行为已明显让在营口的詹天佑有一股不祥之感。作为铁路工程师,他深知自己只有坚守在铁路线上,才是对正在*的国家最好的贡献。铁路是自己与筑路工人们用汗水与心血修筑的,维护好这些铁路何尝不是要象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用心呵护呢?用心血筑就的铁路更需要用心血去维护,这是当时詹天佑唯一能想的也是唯一能做的。

庚子离难(1)
对妻儿的思念与对国家局势的担忧,让詹天佑在营口的这段时期倍感孤独与痛苦。怎么会这样呢?对大清国而言,中法战争不败而败已是令人无法接受,中日甲午之战更是令人伤心失望,大清国遭受的教训还不深刻吗?现在朝野上下不是都在励精图治吗?从铁路建设方面,他就能明显感觉到国家的渐渐觉醒。甲午战后,不仅关内外铁路修筑提上日程,中原和南方各省都提出了各自的铁路修筑计划,上海成立了中国铁路总公司,加强了对全国铁路修筑事务的协调,詹天佑对这些情况都非常了解,铁路通了,全国物通人通财通,何愁民不富国不强呢?

  1900年6月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义和团进入北京,引起西方各国驻华使馆的恐慌,德国公使克林德公然射杀义和团的团员,激起义和团和清朝政府内一些仇视洋人的官员的愤怒,义和团在北京到处焚烧教堂和攻杀教民,暴发了著名的义和团运动。情况越来越糟,俄国趁机加紧了在东北的活动,8月又传来八国联军进入北京、慈禧与光绪帝带着皇亲国戚逃离京城往西安去的消息,国家出现如此大的变故,这是詹天佑万万没有想到的,更令他痛心的是,在他的眼皮底下,俄军以保护侨民等名义占领了山海关以北的所有铁路线,并占据了山海关铁路官学堂,山海关以南则为英军占领。

  詹天佑驻守的营口支线,当时在俄军的控制之下,最初俄军还只是以维持秩序之名驻守铁路沿线,但后来情势越来越恶化,8月上旬,有3个俄国远东哥萨克铁道兵连沿东清铁路(今哈大线)向旅顺方向进攻,沿途一路炮击了孙吴、牡丹江、吉林等地,抵达辽东半岛的营口、金州一带,与北上的旅顺口俄军会合,这是俄国装甲列车第一次出国作战。可是,詹天佑却看不到清军的大规模活动,最后营口被俄军实际占领。令人沮丧的消息一个接一个来了,1900年11月,俄国胁迫奉天将军增祺签订了《奉天交地暂且章程》,把俄军的占领合法化,承认了俄在中国东北的金矿、煤矿和森林资源的开发权益。詹天佑甚至曾一度怀疑自己此时是在为大清国服务还是在为俄国做事。

  作为铁路工程师的詹天佑承受着内心极大的痛苦,他甚至想放弃在铁路上的工作,但他转念一想,这是自己的祖国,英俄军队的占领肯定不会长久,现在局势并不明朗,自己这样离开的话,占领者可能会更加猖狂得意,那关内外铁路的损失将无法设想。正当他坚守在营口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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