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天佑- 第84部分

　　陆大为说：“多谢詹大人。”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到公事房办理了辞工手续。

　　陆大为的辞工使詹天佑感到人才的压力，铁路建设需要各方面的人才，其中监工人才是把好质量关的关键，其时，他正在考虑把几个他熟悉的优秀监工调配到南口至岔道城这一带几个艰难工程中委以重任呢，没想到他第一个考虑的陆大为竟然不说明任何理由辞工了，他想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正为此事困惑时，有一个叫刘义正的监工也来辞工了。

　　詹天佑说：“刘先生，你也是家中有事吗？”

　　刘义正说：“不是。我是想改行，想回家去经商，这铁路监工我干的时间太长了，我想到上海去经商。”

　　詹天佑说：“经商？你觉得你从一个铁路监工去改行经商好吗？”

　　刘义正说：“没有办法，我一个兄弟在上海经商，生意做大了，写信来让我去帮忙。”

　　詹天佑说：“刘先生，我知道你做铁路监工很长时间了，从津唐铁路一直到关内外铁路，再到这条京张铁路，你都很出色地完成了许多重要工程的监工，当前我国各地都在建铁路，象你这样的优秀监工人才难得，你如果坚持从事这个行业，比你改行做生意要有前景得多。”

　　刘义正说：“不行啊，家里已经决定要我去上海了。”

　　詹天佑看着刘义正那双睁得很大的眼，刘义正眼神中流露出很真诚的样子，詹天佑想，以他平时对刘义正的印象，这个刘义正可能说的是真话，也就没有怀疑什么，对他说：“既然你去意已决，那我也只好尊重你的选择。这样吧，你去公事房办理辞职手续，领取补助费用。以后想回京张铁路来，随时可以告诉我。”

　　刘义正说：“知道。多谢詹大人。”

　　詹天佑再一次限入困惑，怎么一下子走掉两个得力的监工，这可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希望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

　　这时，谭丽正来了，詹天佑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你也是来辞工的吗？”

　　谭丽正说：“姐丈说哪里话？我怎么会辞工呢？我现在在颜工程师手下做监工，没有给您丢脸，那里也没有人知道我是您的亲戚。那里有几个广东老乡，但我也从来没有向他们提起过您。”

　　詹天佑说：“那你今天不去工地，跑来这里干什么？”

　　谭丽正说：“好久没有见到姐姐了，我们那个工段今天刚好休假一天，所以过来看看姐姐和您。”谭丽正看了一眼詹天佑，继续说：“不过，姐丈，我有件事想向你说，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詹天佑说：“我这里事多呢，有什么你快说吧。”

　　谭丽正说：“那一天首段铁路开通典礼时，有一些从其他铁路来观礼的外国工程师，私下找了我们这里很多工程师和监工，告诉大家，京张铁路首段通车后，将会进入到最艰难的一段修筑工程，这段工程光靠中国工程师修筑不了，不可能成功，要大家不要再为这样不可能的工程耗下去了，赶快到别的铁路去找事做，并说如果有高级的监工或工程师到他们主持的铁路做事，他们将提供比京张铁路更高的报酬。”

　　詹天佑说：“有这回事吗？你偷听了他们的私人谈话？”

　　谭丽正说：“我哪会做偷听的事，你也没有叫我偷听啊！只是这事现在已在工地传得很厉害呢，很多人都知道这回事。”

　　詹天佑想到了刚刚两位监工辞工的事，他对谭丽正说：“我知道了，你去吧，不要再传这事了。

　　詹天佑立即让王秘书通知邝景阳、颜德庆、陈西林等各段工程师到总局开会。

　　詹天佑环视了一眼到场的各路工程师，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他发话。会场一再沉默。詹天佑终于开口了，他说：“诸位，京张铁路首段开通，凝聚了全体路工共同的心血，首段开通后，我们可以一边让这修好的一段开始营运，增加收入，以便推进接下来的工作。对于我们当前面临的艰巨工程大家都应该心中清楚，我们不是不能完成，而是要看以什么方式完成。”

　　大家都静静地听着，有人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詹天佑说：“我不是想向大家发什么指示，你们完全没有必要记录，以后也要记住，我的话你们不要老作记录，记下来也是没有用的，我知道，在官场上，有些人总是表现得要记住长官的话，实际上把长官的话当垃圾，我有一个印象，当面记录记得越勤的人，往往是背后做假做得最多的人。”

　　大家摸不着头脑，平时的印象中，詹总工程师每一次开会都没有这些开场白，而是一二三四五、甲乙丙丁地向大家作出具体指示和提出要求，今天不知为什么一反常态，开始发表议论和看法了。詹天佑说：“各位，我们都是工程师，我们掌握了科技知识，做事行事也需要科学思维。很多事是不需要讲出来大家都很清楚的。对于京张铁路，八达岭一带的工程的艰巨是全世界都关注的，甚至有日本工程师直接给袁总督上书，提出如八达岭一带这样的大型山洞开凿不可能由中国人独立完成，要求把这样的工程转包给日本人，这样并无损于中国独立修筑京张铁路的提法。各位想过没有，作为总工程师，我这样做当然要省事得多，可是一旦工程完工，世界各国工程师会怎么看我们，他们会说，中国人自己修筑京张铁路没有错，但是最难的工程却是转包给日本人完成了，核心技术是日本人掌握的，日本人比中国人能干。就算避开这一层面，日本人通过《马关条约》从我们大清国获得那么大赔偿，现在又通过所谓的工程承包来赚我们大清国的钱，每条铁路都让其承包一个核心工程，他们会从我们大清国赚走多少钱？”

　　大家明显感觉到这不是詹天佑平时说话的风格，他在公开场合很长发表这种长篇大论。继续静静地听着。

　　詹天佑说：“现在，我们京张铁路首段工程通车了，外国人的议论也来了，各位，京张铁路首段铁路的开通在世界许多国家都引起了反响，美国、英国、日本的报纸都发表了相关消息，实不相瞒，我前几天收到来自美国的耶鲁大学的同学来信，他告诉我，有人在美国报纸发表署名文章，说没有一位铁路工程师是从船上毕业的，大家知道，这说的就是我，确实没有错，从美国留学回来，我成了福州船政学堂的一位驾驶班的学员，后来又在福州和广州的水师学堂当了很长时间的教习，但这并没有影响到我从事铁路工作的决心与信心。天佑从事铁路工作近二十年来，在座的各位有些是看着我一路走来的，长期在金达手下工作也没有影响我作为一位大清国铁路工程师的信念。现在我忝为京张铁路总工程师，全赖各位的相互扶助，才取得了今天的成功。可是，有些外国工程师不愿看到中国工程师独立地开展工作，他们在我们这条铁路首段开工典礼上，不是来祝贺的，而是来挖墙脚的，他们在动员我们的监工和工程师离开这条铁路，目的就是要破坏我们正在进行的最有意义的工作。”

　　詹天佑终于说到正题了，这时大家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陈西林非常生气地说：“我也听说过这些事，其至有一个法国工程师还找过我，让我去卢汉铁路，并许诺了很高的工资。”

　　邝景阳说：“这些外国工程师真是没有一个工程技术人员应有的科学素养和职业道德，我们在外国工程师手下干过那么多年，总是比外国同级工程师少那么多报酬，现在却给我们所谓高薪，我们真的不能上当。况且詹总工程师给我们定的这个薪酬已是差不多与外国工程师齐平了。”

　　颜德庆说：“有一个德国工程师也来找过我，要我去山东帮他们修铁路。”

　　詹天佑说：“很多事我不再多说了，拜托各位，一定要让大家明白，有些外国工程师这个时候从我们这里挖走人员，并不是真的看上了我们的人才，而是有意在破坏我们的工作。只要我们能合力同心拿下如京张铁路这样艰难的工程，将来大清国举国数万里的铁路有的是我们的工作。”

　　事后证实陆大为和刘义正果然是被两个外国工程师挖到别的铁路线上去做监工了。对于此事，詹天佑非常气愤，甚至还在给有关人员的通讯中提到。

　　1906年底，詹天佑处理好第一段铁路的通车事宜后，立即启动了京张铁路的第二段工程。这时，在詹天佑的家乡正在加紧筹建商办粤汉铁路，此路由武汉经湖南到广州。粤汉铁路公司向邮传部呈文，要求派詹天佑出任粤汉铁公司的总工程师，邮传部把这个呈文转给袁世凯，袁世凯直接转给詹天佑。詹天佑收到这份公文时，真是思绪万千，为自己的家乡修铁路，这可是自己多少年来的宿愿啊，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他多么想回到南方，回到那个久违了的故乡，用自己的所学，为家乡修筑那条可以连通首都京城的铁路啊。但是，眼下京张铁路正进入关键期，袁世凯把这个文件转给自己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在测试自己面对京张铁路最艰难工程的态度吗？袁世凯完全可以自己表态是否同意自己出任粤汉铁路总工程师啊？

　　詹天佑把邝景阳请来，把粤汉铁路公司要求他主持粤汉铁路的公文给他看。

　　邝景阳认真看了好久，没有说话。

　　詹天佑说：“景阳，你看我应该怎么办？这可是家乡父老对我的信任啊。”

　　邝景阳说：“这确实很难办。当前京张铁路正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你要是去南方，这京张铁路就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而且你是这里的总工程师，除了关键的技术问题需你解决外，很多事务的协调都离不开你。”

　　詹天佑说：“关键是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商办粤汉铁路线路比这条铁路要长，工程艰巨之程度也不低，比如南岭一带也有很多很长的山洞，还有许多跨河的桥梁工程，都很复杂。”

　　邝景阳说：“你有没有了解到袁大人是什么意见？”

　　詹天佑说：“袁大人当然首先是要听我的意见了。按理说，他完全可以表示意见，但他什么意见都没有，只是把这个文件转了过来。我在想，当初袁大人推荐我任京张铁路总工程师时，曾问过我有没有信心，我亲口告诉他，靠中国工程师一定能完成京张铁路的修筑，这是我对他的承诺，所以，我绝不可以离开京张。现在京张铁路到了最艰难的时期，金达当初也向袁大人说过，八达岭工程是这条铁路最困难的地方，袁大人是否有意通过这个文件考验我对京张铁路的信心不得而知。但家乡父老非常有诚意，对我也是充满着期待，粤路方面，他们甚至还提出让我兼任总工程师，我想这一点是行不通的，一定要派一位经验丰富的工程师亲自坐镇粤汉路任总工程师才行。”

　　邝景阳说：“当前，全国能修铁路的大清国工程师就这么些人，且最好的都集中在京张铁路，真正独立主持过铁路修筑的工程师也只有你一个人，要选一个能胜任粤汉路总工程师的人可能并不容易。”

　　詹天佑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

　　邝景阳说：“谁啊？”

　　詹天佑看着他说：“你呀。”

　　邝景阳说：“我？不行！我哪行啊？再说，家乡父老需要的是你，他们并不知道我呀，到时候怎么向大家交待？”

　　詹天佑说：“我看你是行的。这样吧，我给袁大人写一封信，把你的情况向他推荐一下，由袁大人向邮传部举荐你。你到任后，在技术上如有何困难，随时可以写信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解决。我也可以告诉家乡父老，你是代表我前来主持工作的，我想，这样大家是可以接受的。”

　　邝景阳说：“既然是这样，我只有遵命了，因为事实上，当前我也是您领导的一名工程师。广东也是我的家乡，乡亲们应该会理解你的这种安排的。”

　　经过袁世凯批准，邝景阳代替詹天佑出任粤汉铁路总工程师。詹天佑亲自把邝景阳送到火车站，叮嘱他要有信心、有决心办好粤汉铁路的事，并请他转告家乡父老，在自己完成京张铁路工程后，一定会亲自参与粤汉铁路修筑。

　　邝景阳走后，一位最得力的助手离开了，詹天佑具体承担了更多的技术性任务。

　　位于南口附近的关沟一带，山路险峻曲折，山势陡峭，地形复杂，其中经过居庸关、五桂头、石佛寺、八达岭的四条遂道的开挖是最为困难的工程，这也是关系到整个京张铁路能否全线贯通的关键工程。为了鼓舞士气，现场解决遇到的难题，詹天佑把他自己的总工程师办公室搬到了南口，总局的事务则全盘拜托陈照常承担。

　　在南口工地，詹天佑日夜坚守在一线，有时候，工人们搬运砂石或枕木时，他也会加入其中，这样大大激发了工人们的积极性。在线路通过居庸关时，詹天佑发现原来直接通过关城的线路有问题，一是这样会破坏居庸关的本来面貌，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关城也要被拆毁，这样太可惜，二是这一带住着许多居民，铁路通过时要拆毁很多民房，这些世代居住在此处的百姓的生活将因此受到很大影响，为此，他将此线路改为绕道东边的山麓，修一座大桥横跨关谷，向上绕行，再开凿隧道。线路改定后，他又亲自在现场指导施工。到了开挖隧道的时候，安排工人分两组从两边同时开工，每组由60名有经验的工人组成，分凿工和运输工两个工种，凿工两人一对，一人拿钢钎，另一人拿铁锤，轮流在坚硬的岩石上挖出两米深的炮眼，运石工则将土石运到指定的地方。一时间，山脊的两边响起了震耳的敲击声，原本沉静的山脉到处都是人们忙碌的身影，詹天佑巡行在两边的工地，好象监工一样，有时候还帮工人锤上几锤或者推一下车子。

　　工程是采用分包形式包给有关包工头的，但工人们看到詹天佑作为总工程师与大家在一起干活，心中更是踏实了很多。

　　詹天佑看到工人们这么辛苦，买来了多台凿岩机，但是，工人们在使用的过程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