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长这头发干什么,为这头发惹出这么多是非来。”
黄仲良说:“詹姆斯,怎么办,你剪不剪辫子?”
詹天佑说:“看来这辫子迟早有一天是要剪的,但这些天你都看到了,黄沙车站已快到收尾的时候了,往连江方向的路轨也在抓紧铺设,不管阿贾克司与伍廷芳先生在上海的谈判结果如何,我对议和是充满期待的,我们铁路人不能象革命党人那样为了国家去闹革命,也不能象朝中的大人老爷们那样有资本与革命党人谈判,怎么办,只有更加用心修铁路,迎接新的时局的到来。这辫子嘛,等有空的时间再剪吧。”
几天后,终于传来南北议和谈成,1912年2月12日,清帝溥仪下诏退位。次日,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职务。15日,临时参议院选举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这时,黄沙车站已经竣工,詹天佑想,这应该是对新的和平政局最好的献礼了,因而与黄仲良商议,准备按照以往铁路建设的贯例,搞一个车站落成典礼。
詹天佑让王秘书请来理发的师傅,把辫子剪掉了,他让黄仲良也把辫子剪掉。
剪完辫子,黄仲良笑着捧起被剪落的辫子说:“乌乎哀哉!我的辫子!”
詹天佑对着理发师送过来的镜子,看了看自己的三分头短发,看到黄仲良那滑稽的样子,说:“仲良,我们在广州已是很迟剪辫子了,再不剪的话,恐怕不是革命党要来抓我们了,就是走在大街上也要被人吐口水呢。这条辫子终于在我们头上剪掉了,一切都应有一个新的开始。仲良,我们重新出发吧。”
黄仲良说:“好,就以这黄沙车站的庆典为新起点,我们重新为国家的铁路建设而开始新的工作,为*修铁路!”
这一天,回到家里,谭菊珍看到剪了辫子的詹天佑比以往精神了许多,温情地对他说:“你终于剪辫子了!”
詹天佑说:“是啊,其实在美国留学时,我的有些同学就剪掉了辫子,那是近四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剪辫子,现在时过境迁,这条伴随了我半个多世纪的辫子终于剪掉了。”
文祖、文耀、文裕几兄弟的小辫子早就剪掉了,他们看到没有辫子的父亲,都嘻嘻地笑了。
文祖说:“老窦,您是我们家最晚剪辫子的人啊。”
詹天佑说:“是啊,因为老窦的辫子在脑袋上长得时间长,所以,要剪掉它也不是那么容易嘛。”
2月底,正是广州的早春时节,暖暖的春阳照在黄沙车站,这栋西方风格的两层洋楼式的车站立于离沙面英法租界一水之隔的黄沙,这里离詹天佑位于西关十二甫的家步行也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车站前一个高大的木牌楼,用彩绸写着“广州粤汉铁路黄沙车站落成典礼”的字样。
这一天,在广州的各界士绅都受到邀请,一时间,坐着轿子前来的、坐着马车前来的、骑马前来的宾客络驿不绝,很快把车站前的广场挤得满满的,西关等处的市民也闻讯前来观礼,黄沙车站这一天成了广州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当詹天佑宣布黄沙车站落成典礼开始的时候,先是编炮声响彻会场,浓烈的编炮烟香充满了全场,接着一阵锣鼓响起,舞狮队在广场中间舞起狮子来,各界代表先后上台发言,大家都对詹天佑当年主持修建京张铁路和回乡主持粤汉铁路建设给予高度肯定,对他近几个月来面对政局的动荡而能维持粤汉铁路的平稳运行极力推崇。
谭菊珍带着次女顺香、三女顺带、三子文耀、四子文祖、五子文裕也夹在人群中,观看了典礼,谭菊珍和孩子们看到詹天佑那么忙碌地迎接着各方嘉宾,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在人群中默默地与许多前来观礼的西关百姓一样,为铁路修到自己的家门口而高兴,而对谭菊珍和孩子们来说,与别人不一样的就是,心中知道这条铁路的总理兼总工程师是自己的丈夫或父亲。
数月来,广州人一直处于对时局的忧虑中,今天终于在黄沙目睹了这个粤省父老盼望了多年的火车站的落成典礼,庆典的热闹、温馨,无疑给广州人带来了许多欢乐和宽慰。
晚上,詹天佑回到家里,五岁的文裕说:“老窦,你今天真的好威水呀。”
詹天佑说:“是吗?告诉我,你怎么会认为老窦威水呢?”
文裕说:“你是那里的老大,我听到那么多人都说你好犀利(厉害)!”
詹天佑说:“是啊,老窦盼这一天也盼了数十年,终于完成了这个心愿,以后文裕长大了,不管是从家乡到外地,还是从外地回家乡都会方便得多啊。
十一岁的文祖说:“老窦是这条铁路的老大,当然有权把车站修到黄沙啦,这样,将来我们家里人坐火车就方便嘛。”
詹天佑说:“文祖啊,你这样说就不对啦。如果全国这么多铁路工程师都用手中的权利把铁路修到自家门口,那就乱套了,铁路车站和铁路线的设计都要经过工程师严格而科学的测量与设计。当初测量与设计这条线路的是邝景阳叔叔,他定这条线时,老窦还在北京修京张铁路呢。当然那时我名义上还是这条铁的总工程师,所以,邝叔叔设计时征询了我的意见。”
十三岁的顺带说:“反正我觉得黄沙车站离我们十二甫近,将来坐车方便。”
十二岁的文耀说:“不过我认为北京平则门那里的家坐火车更方便。”
十五岁的顺香说:“其实,老窦把铁路修到哪里,我们的家安到哪里。从丰台、锦州、昌黎、营口、北京平则门,现在又回到了祖居地,将来不知道还要往何处安家呢?”
顺香的话似乎触动了詹天佑,看着这个十五岁的大姑娘,想到家人多年来与自己生活在铁路上,詹天佑感到确实让他们经历了太多的飘泊,是啊,儿女都快长大了,自己修路到处流动,但确实应该有一个固定的家呀,此时,他想,是否可以在广州西关再买一处地建房安家呢?他觉得应该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谭菊珍知道顺香的话道出了孩子们渴望一个安定的居所的愿望,也理解此时丈夫内心的感受,她对顺香说:“顺香,姐姐出嫁了,现在你是家里的老大,老窦修铁路本来就是要天南海北走动的,我们在这西关不是有祖屋吗?这就是我们的家呀。至于将来老窦修铁路修到哪里,我们还是要跟到哪里呀,我们是一家人嘛,一家人就应该常常在一起。”
文耀说:“二姐再过几年就要出嫁了,和大姐一样,要嫁人,她不会长期跟着老窦的。”
顺香嗔怒着对文耀说:“我打你这个衰佬!”
文耀躲到詹天佑的身后说:“老窦救我!”
詹天佑说:“家姐逗你玩呢。”
庆典结束后,詹天佑命粤汉铁路公司迁入大楼办公。
喜迎中山
1911年3月10日,袁世凯在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第二天,为了限制袁世凯的权利,南京临时政府大总统孙中山颁布了《*临时约法》。
消息传到广州,詹天佑以为从此就可以天下太平了。在他看来,南北既已议和,袁世凯已宣誓赞成共和,国家就应立即进入建设时期,作为铁路工程师;他清楚地认识到;修通广州通往中原的铁路,将使广州与北方的联系更加密切,这样有利于家乡的发展;更有利于国家铁路网络的推进;对发展实业;推进经济繁荣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他深入粤北黎洞、连江等铁路工地现场,每到一处都要亲自察看工程现场;而且与沿路管理人员和路工广泛交流;了解大家所遇到的困难;理清铁路建设过程中各方面关系;拜访当地官绅;争助各方面助力。沿线的驻段工程师、包工头和路工们深受鼓舞,为此铁路展筑进度大大加快,3月底,黎洞至连江线路建成通车,这样,广州黄沙至连江口的130公里铁路线全线贯通,粤汉铁路公司上下都大受鼓舞。
可是,当再从连江口往北展筑时,粤汉铁路公司内部的问题却越来越严重,首先是路款不足,一些工程款被股东拖欠,其次是内部人员关系复杂,股东之间互信度差,一些员工仗着地方势力的袒护,不改陈规陋习。因而,工程开始变得缓慢起来。工程进度一减缓,各种矛盾便激化起来,路工中搞小帮派的,赌博的,吸食鸦片的,甚至贪污铁路财物的现象开始出现,詹天佑深知,凡是事少的时候,问题就会多,这也是他多年来从事铁路建设的体会,但在此社会变革的特殊时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认识,不同的想法,因而也会有不同的做法。他作为粤汉铁路的总理和总工程师,虽然能以身作则,但很多社会因素造成的问题实在是他无法解决的。
詹天佑安排好连口以北工地现场工作后,不得不回到广州黄沙的粤路公司,他对黄仲良说:“仲良,为什么现在已经进入民国共和时代,可是我们粤路公司却好象问题变得更加严重起来,你能告诉我这其中的原因吗?”
黄仲良说:“詹姆斯,你一心扑在铁路上,其实粤路公这些问题都是以往积存下来的,这此流蔽已是积重难返。”
詹天佑说:“现在铁路已修至连江口,但连江口以北,地形更加复杂,条件更加艰苦,作为总工程师,我必须花许多时间和精力在现场解决一些技术问题,可是,现在路款已严重不足,要采购的器材已无法采购,还有可能影响到工人工资的发放,你说怎么办?我又是这条路的总理,大家有什么事都找我,我还有多少精力可以用在解决技术问题上啊?”
黄仲良说:“詹姆斯,作为协理,我本来也是要为你分忧解难的,可是粤路公司很多问题确实非你我之力能解决的。在去年,主要还是股东之间的一些问题,可今年与去年不同,除了股东之间的问题外,还有保守势力与新兴的革命党人势力都在往粤路公司渗透啊。”
詹天佑说:“既是这样,这个总理我不干了,请另外有能力解决实际问题的人来当,我则全心全意用在工程技术方面,只做总工程师,一样也是可以为家乡出力啊。”
黄仲良说:“总理这个角色很重要,以前梁诚之所以不被股东们接受,原因是他在利益表达方面有许多明显的倾向。而你则不同,你不仅是中外都具知名度的铁路工程师,而且可以从工程技术角度协调各方面利益,所以大家服从你,认可你。”
詹天佑说:“事情已快到停摆的时候了,我一定要向股东大会提出,我干不了这个总理了。”
黄仲良说:“如果你不干总理,我也不做协理。你可以试试看,向股东大会提出你的意见,但我猜想股东大会接受的可能性不高。”
詹天佑说:“不管如何,铁路修筑已受到很大制约,尽管考虑到这是自己的家乡,但问题这么大,总要让股东大会知道。”
于是詹天佑拟了一份辞呈,交给1912年年中的股东大会,结果,果然如黄仲良所料,股东大会推不出比詹天佑更能被各方面接受的总理人选,詹天佑的辞呈当然也就没有被股东大会接受。股东大会理解詹天佑的处境与心情,授予他在用人等方面更大的自主权。全体股东极力换留,詹天佑只得继续留任总理的职务。
五月份的一天,詹天佑接到广东都督府的通知,刚刚在南京辞去临时大总统职务的孙中山回到广州,要亲自到黄沙考察铁路建设。
詹天佑对孙中山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早在清末,他就知道孙中山是革命党的领袖,虽然当时属于两个不同的阵营,但作为有良知的中国人,他们对国家富强的期盼以及为国家积极贡献才智的意志都是相同的。接到孙中山要亲自到粤汉铁路考察的消息,詹天佑感到非常震奋,他让王秘书把黄仲良叫来,商量接待之事,其时邝景阳也在广州,詹天佑也把他叫来一起商量。
詹天佑对他们二位说:“都督府通知说,孙大总统要来视察铁路,此非小事,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邝景阳说:“孙中山在辞去临时大总的时候,就发表了很多言论,提倡繁荣经济,发展实业,还特地提到铁路建设。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现在南北议和刚刚达成,我在北京听说,北洋方面与南方革命党人还没有完全的互信,各方面力量都在暗中角力,孙中山在南方有很高威望,受到革命党人的拥戴,但袁大总统那边还是对他有很强的心防啊。”
黄仲良说:“这样看来,接待孙中山还是要谨慎一些,千万不能授人予口舌啊。”
詹天佑说:“正是考虑到这些,我才请二位来商量。”
邝景阳说:“孙中山自己提出来要考察铁路,这本来是一件好事,虽然他已辞去临时大总统,但他在国内外的威望和影响很大,由他出面推动铁路事业,这确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黄仲良说:“你的意思是应用最高礼仪来接待。”
邝景阳说:“用多高的礼仪接待孙中山都不会过份,他可是革命党的领袖人物啊。问题主要是考虑北京的顾虑,你不要以为广州成立了革命党人主导的都督府,但这里与北洋有联系的人还有很多呢。旧势力同样不能低估。”
詹天佑说:“对孙中山,我以前确实不怎么了解,只是耳闻他极力鼓吹暴力革命,但这几个月来,我留意广州的报纸和与有关人员沟通,了解到他还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比如最近他发表的一些关于社会经济建设的言论,一看就知道受到西方影响很大,如果能全面实行,确实很好,但是,有些不一定合符中国的国情。要论接触西方社会和思想,我们肯定比他要早得多,我们这些人从来没有想过搞革命,他这样几十年来坚持搞革命,还真是成功了,这说明,当前的社会与国家需要他这样的人。这次能在南京当选临时政府的大总统,这实际是对他最大的肯定。他主动把临时大总统的位置让给袁大总统,这又是一种风格,孙中山的威望和影响对推动铁路事业肯定有好处。”
黄仲良说:“你的意思也是要用高规格来接待他?”
詹天佑说:“刚才二位提到对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