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没有不可能的理由。我们的全部理论开始于把人类福利——或者所有有感觉的创造物的福利，因其重要性——作为超群地重要的价值。我们可以说，从道德的观点上看，我们应该想要一个社会，使生活于其中的所有人能过上幸福而满足的生活。那么我们就能够继续思考这样两个问题，一是什么种类的行为和社会政策对这个目标有贡献；二是创造并保持个人生活需要什么样的品格特征。从这样更广泛的观点所提供的视野中，对德性性质的追问能够得到有益的指导。一个问题可以说明另一个问题，并且如果总的理论的每一个部分不得不这里或那里进行一些调整，以便适应其余的问题，就更接近于真理了。
第13章 令人满意的道德理论什么样？（1）
由于每件事情已经被说过了，所以有些人相信在伦理学中不可能有进步……我相信恰恰相反，与其他科学相比，非宗教的伦理学是最年轻的、最不先进的。
——德里克？帕菲特：《理与人》（1984）
没有骄傲资本的道德
道德哲学有丰富而迷人的历史。有很多思想家从多种宽广的视角进入这个学科，既提出了对深思的读者有吸引力的理论，也提出了他们排斥的理论。几乎所有的经典理论都包含有道理的元素，考虑到它们都是毫无疑问的哲学天才提出来的，所以这并不令人吃惊。然而，各种不同的理论却不能相互贯通，并且大多数对有杀伤力的反对意见存在着弱点。在对它们进行评论之后，人们不知道应该相信什么。归根结底，什么是真理？当然，不同的哲学家会以不同的方式回答这个问题。有些人可能完全拒绝回答，他们的根据是，我们不可能知道得足够多以达到“根”、“底”。（ 在这一点上，道德哲学和其他探讨人文问题的学科相比，境况还不算很差——很多事情的“最终”真理我们都不知道。）但是我们确实知道很多，谈谈“令人满意的道德哲学是什么样”，不能算是过分轻率。
适度的人类概念。首先，令人满意的理论对于人性的事实是明智的，它关于人在所有事物的列表中的地位的观点是恰当的。宇宙有150 亿岁了——这是自宇宙大爆炸起已经流逝的时间——地球自身产生于46 亿年前。这个行星上，生命的进化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它在很大程度上被自然选择所引导。人类的首次出现是很晚的。6500 万年前恐龙的大灭绝（ 很可能是地球和某个小行星的灾难性碰撞的结果） 为少数小型哺乳动物的进化留下了生态空间，大约在之后6 300 万或6 400 万年多的时间，在进化之线上终于出现了我们人类。按地理时间来说，我们只是在昨天才刚刚抵达。
但是，我们的祖先一出现在地球上，就开始把他们自己作为所有创造物中最重要的东西，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还想象整个世界就是为他们的利益而创造的，这样，当他们开始发展关于正当与不正当的理论时，他们坚持，保护他们自己的利益有一种最终的客观价值。他们推理道，其余的创造物有意想被他们利用。我们现在知道得更充分。我们现在知道，我们作为众多物种中的一个，在宇宙的一个小角落的一个狭小而无意义的世界里，由于进化的偶然性才存在。这幅图画的细节每年再版，有更多的发现，但是其主要的轮廓似乎已经很好地建立起来了。
理性如何使伦理学产生。大卫？休谟对这个故事知道得很少，然而却认识到人类的傲慢在很大程度上是没有理由的。“人的生命，”他写道，“对于宇宙并不比一只牡蛎更重要。”但是，他也认识到，我们的生命对我们自己是重要的。我们是有欲望、有需要、有计划并且有希望的创造物，即使“宇宙”不关心那些事情，我们也关心。
人类的傲慢在很大程度上是没有理由的，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与其他创造物相比，我们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理智能力，我们作为理性的存在者而进化。这个事实给我们对人类的有些言过其实的看法加了点分，作为结果，它也使我们能够有道德。因为我们是理性的，所以能够把一些事实当作以一种方式而不是另一种方式行事的理由。我们能够清晰地表述这些理由，并思考它们。这样，我们把一个行为会帮助我们满足我们的欲望之类的事实——简言之，行为会推进我们的利益的事实——作为赞同去采取这个行为的理由。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13章 令人满意的道德理论什么样？（2）
“应该”这个概念的起源可以在这些事实中找到。如果我们没有能力思考赞同或反对某一行为的理由，就无法使用这样一个
概念。我们就会像低等动物一样，根据冲动或习惯行事，或者如伊曼努尔？康德所说，根据“倾向”行事。但是对理由的思考会引入新的因素。现在我们发现，自己被迫以作为这种深思熟虑的结果、作为对我们的行为及其结果的思考结果的方式来行动。我们用应该这个词来标识这种情境的新元素：我们应该做有最重要的理由做的事。
一旦我们把道德看作根据理由而行动的问题，另一个重要观
点就出现了。在关于我们做什么的推理过程中，我们可能融贯或
不融贯。不融贯的方式是，在一种情况下，接受一个事实作为理
由，而在另一种情况下，却拒绝接受相似的事实作为理由，即使
这两种情况没有什么差异能够证明把它们区别开来是有理由的。
（ 在第8 章的末尾，我谈到这一点，作为康德的基本思想。）当
一个人没有正当理由地把他自己种族或社会群体的利益置于可比
的其他种族或社会群体的利益之上的时候，这种情况就会发生。
种族主义意味着把其他种族的利益看得比他自己的种族成员的利
益更不重要，虽然种族之间没有一般的差异，能够证明这样做是
有理由的。这是对道德的冒犯，因为它首先是对理性的冒犯。对
其他把人类区分为在道德上受喜爱的人和不受喜爱的人的学说（如自利主义、性别主义和民族主义）都可以做类似的评论。其
结论是，理性要求公平：我们应该行动以便推进相似的每一个人
的利益。
如果心理利己主义是真的，这就意味着理性对我们的要求比我们能够处理的更多。但是，心理利己主义不是真的，它对人类本性和人类的状况都进行了错误的描绘。我们已经进化为社会动物，与群体生活在一起，想彼此陪伴，需要相互合作，能够关怀彼此的福利。所以，在下列三者之间有令人满意的理论上的适应：
（a） 理性的要求，即公平；（b） 社会生活的要求，即坚守一套如果公平地应用，就会服务于所有人的利益的规范；（c） 我们至少在适中的程度上关怀其他人的自然倾向。上述这三者共同使道德对我们来说不只是一种可能性，而且在更重要的意义上说是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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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其应得待人以及其他动机
我们应当“同样地推进每个人的利益”，当它被当作对褊狭的放逐时是有吸引力的，然而，它也可能遭到反对，这个格言忽略了人们有不同优点的事实。至少，有时，我们应当像人们应得的那样对待他们，而不是好像他们只是人类巨大群体中的一员，来和他们打交道。
人们应该如他们所应得的那样被对待的思想，是与他们是有选择能力的理性行为人相联系的。如果人们不是理性的，并且不能控制他们的行为，他们就不能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负责，并且他们也不是因其所作所为而配称善或恶。然而，理性存在者对他们自由选择做的事情是有责任的，并且对那些选择对他人体面地行为的人，应得待他们以善作为回报，而对对他人不好的那些人，应得待他们以恶作为回报。
这种说法听起来很刺耳，除非我们考虑具体例子。假设史密斯总是很慷慨，无论何时，只要可能，她就会帮助你，而现在她陷入麻烦了，需要你的帮助。她应当得到帮助，这是有特殊理由的，这一理由超越于你必须有助于每一个人这样的一般义务。她不只是这个群体中的一个成员，而且是一个特殊的人，由于她自己先前的作为，已经赢得了你的尊敬和感谢。但现在考虑一个有着相反历史的人：假设约翰是你的邻居，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是拒绝帮助你。例如，某一天你的汽车坏了，而约翰不肯让你搭他的便车去上班——没有特别的原因，他只是不愿意被打扰。想象一下，在这个小插曲之后，约翰的车有了麻烦，不得不陪着小心要求你搭他一程。也许你会认为无论如何都应当帮他，虽然他自己缺少助人之心。（ 你可能认为这将教育他学会慷慨。）然而，如果我们集中于他应得什么，我们一定会得出结论：他应得的是，不去管他，让他自己想办法。无疑，如果你处在必须选择帮史密斯还是帮约翰的情境中，你有充足的理由选择帮史密斯。
第13章 令人满意的道德理论什么样？（3）
把我们怎么对待他人，调整到与他们如何选择对待别人相匹配，这不仅是回报朋友和对敌人保持憎恨的问题，这是一个把人当作负责的行为人来对待的问题，他们自己的选择，表明他们自己应得特殊的回应，表明对他们感谢或憎恶的情感是恰当的。史密斯和约翰之间有重要的不同，为什么不应该以我们回应他们的方式对此作出反映？如果我们不以这种方式修正我们对人们的回应，那会是什么样？
一方面，我们是在否认人们（ 包括我们自己） 从他人那里赢得友善对待的能力。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为我们与其他人生活在一起，我们每个人生活得如何，都不仅依赖于我们做了什么，而且依赖于其他人做了什么。如果我们想发展繁荣，我们需要得到别人的友善对待。承认应得的认识体系给我们提供了那样做的途径，这是赋予人们决定自己命运的力量的方式。
没有这一点，我们会做什么？选择是什么？我们可以想象一个体系，在其中，一个人确保得到别人友善对待的唯一方式是，设法强迫别人友善地对待他们，或者我们也可以想象友善对待总是作为仁慈而降临。但是，承认应得的实践是不同的。承认应得的实践给了人们控制别人对他们友善还是恶意的权力。这对他们来说就是，“如果你做得好，你将有资格从其他人那里得到友善的对待。你将会赢得这样的对待”。没有这种控制权，人们会是无力的。尊重人们选择自己的所作所为的权利，然后根据他们的选择调整我们对待他们的方式，这在最终就是某种类似康德的意义上的“尊重个人”的问题。
其他动机。显然，“同样地推进每一个人的利益”的思想也以其他方式在掌握整个道德生活上失败了。（我说显然，因为我想稍后再回到是显得失败了还是真的失败了的问题。）确实，人们有时应该以对“同样的每一个人的利益”的公平关心为动机。但是，这不是唯一值得赞扬的动机：
● 母亲爱和关心自己的孩子。她不愿意只因为他们是她能帮助的人而“推进他们的利益”。她对他们的态度和对其他孩子的态度完全不同。当她能帮别的孩子的时候，她可能感到她应该帮，她对自己孩子的爱和这种模糊的仁慈情感绝不一样。
● 女性对朋友是忠诚的。再一次地，她不是只把关心他们的利益作为对其他一般人的仁慈关心的一部分。他们是她的朋友，并且友谊使他们成为对她来说特殊的人。
正如我们在第12 章解释的，只有哲学白痴都会从我们的道德生活中删除爱、忠诚之类的动机。如果这样的动机被删除了，并且代之以人们简单地计算什么是最好的，那么我们所有的人都会陷入更糟糕的境况。而且无论如何，谁想生活在一个没有爱和友谊的世界呢？
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种类的有价值的动机，在人们的生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 至于一个作曲家，最重要的是完成她的交响曲。她追求这一点，即使她可能通过做别的干得“更好”。
● 一个老师会投入巨大的努力去备课，即使如果他把这种努力放在别的地方一部分，会实现更大的利益。
而这些通常不被视为“道德的”动机，从道德的观点看，它们是我们不想从人类的生活中剔除的动机。创造的欲望，做好自己的工作所感到的骄傲，以及其他这样的动机既对个人幸福有贡献（ 想想我们创造出好东西的快乐和做好工作的满足），也对一般福利有贡献（ 想想如果没有音乐和好的老师，我们的境况会变得多么糟糕）。我们不应该剔除它们，正如我们也不应该剔除爱和友谊。
第13章 令人满意的道德理论什么样？（4）
多重策略的功利主义
在对人性和理性进行评论的基础上，我概略地描述了“我们应当为了同样地推进每一个人的利益而行动”这一原则的正当理由。但是，之后，我解释了这不是关于我们的道德义务的全部描述，因为（ 至少有时） 我们应该根据人们的个人应得来对待他们。再然后，我们解释了还有其他道德的重要动机，这些动机明显与公平地推进利益无关。
然而，还有一种可能，可以把这些不同的关注看作相互关联的。骤然看来，根据人们的应得来对待他们，与寻求同样地推进每一个人的利益似乎是有很大不同的。但是，当我们问“为什么应得是重要的”的时候，答案就会转向如果承认应得不是我们的道德方案的一部分，我们所有人的境况都会更坏。并且，当我们问，为什么爱、友谊、艺术创造以及在工作中的自豪感是重要的，答案也是：如果不是为了这些，我们的生活会更为贫乏。这暗示着，在对所有这些不同事物的评价中，有一个单一的标准在发挥作用。
那么，也许这个单一的道德标准就是人类的福利。（或者如约翰？斯图亚特？穆勒所说，是“有感觉能力的创造物全体”的福利——我一会儿将会回到这个复杂的问题。）重要的是人类的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