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鉴赏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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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鉴赏辞典-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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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于月,如庾信《咏镜》:‘月生无有桂’,取明之相似,而亦可兼取圆之相似。……王禹偁《龙凤茶》:‘圆似三秋皓月轮’,……仅取圆之相似,不及于明。月亦可喻目,洞瞩明察之意,如苏轼《吊李台卿》,‘看书眼如月’。”(《管锥编·周易正义·归妹》)同用月做比喻,可以比圆,比明亮,比明察,这是比喻的多边。

  这首词用“江楼月”作比,在上片里赞美“江楼月”“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是到处漂泊,永不分离的赞词。下片里写“江楼月”,“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是难得团圆的恨词。同样用“江楼月”作比,一赞一恨,是在一篇中用同一个比喻而具有二柄。还有,上片的“江楼月”,比“只有相随无别离”,是永不分离;下片的“江楼月”,比“待得团圆是几时”,是难得团圆。命意不同。同用一个比喻,在一首词里,所比不同,构成多边。象这样,同一个比喻,在一首词里,既有二柄,复具多边,这是很难找的。因此,这首词里用的比喻,在修辞学上是非常突出的。这样的比喻,是感情的自然流露,不是有意造作,用得又非常贴切,这是更为难能可贵的。作者经常在月下怀念妻子,所以产生上片的比喻;作者感叹与妻子难得团圆,所以产生下片的比喻。这些是作者独具的感情,所以写得那样真实而独具特色。(周振甫)

         南歌子
         吕本中   

  驿路侵斜月,溪桥度晓霜。短篱残菊一枝黄。正是乱山深处、过重阳。
  旅枕元无梦,寒更每自长。只言江左好风光,不道中原归思、转凄凉。 

  该词是作者身在江南旅途,睹景伤情为思念中原故里而作。

  上阕伊始“驿路侵斜月,溪桥度晓霜”二句,便在读者面前展现出一幅描绘深秋晨景的画图:漫漫“驿路”、淡淡“斜月”、小小“溪桥”、浓浓“晓霜”。最妙处还是一个“侵”字和一个“度”字,写出了斜月正在继续西沉,词人正踏上带霜的溪桥。一下子便把静态的景物画活了。“短篱残菊一枝黄”写旅途经过的山野人家的院内景象:竹篱低矮,傲霜的秋菊已经开过,只留下残枝上孤零零的一朵黄花。“残”字带着霜打风剥的痕迹,而“黄”花的“黄”色若与很快到来的枯萎相连,则已经失去照眼的娇艳了。“正是乱山深处、过重阳”之句,交代了时间是九月九日这个倍思亲人的重阳佳节,地点不是举家登高之地而是在乱山深处的旅途上。作者此时的心境之苍凉,可想而知,与前面凄清景物的描写相一致、相和谐。

  下阕着重抒写词人悲苦心情。“旅枕元无梦,寒更每自长”是说:投宿旅店辗转不能入睡,冷森森的寒夜往往显得更加漫长。夜正长、不成眠,词人心中一定是波澜涌起了。“只言江左好风光,不道中原归思、转凄凉”句尾在全词之尾,份量沉重,词人仅用“江左”、“中原”两个地域性的词语,便把藏在胸中的积郁、悲苦之情全部倾泻出来了。“江左”,即江东,因古人在地理位置上以左为东,具体指长江下游以东(今江苏、浙江)一带,亦即南宋王朝的都城临安(今杭州)所在的地方。“中原”,广义而言,指长江以北黄河流域,狭义则指古豫州(今河南省)一带,因它地处古九州的中部,有天下之中的说法,这里既是北宋王朝的都城汴京(今河南开封)所在地,也是词人出生、成长之地。吕本中生于北宋神宗元丰年间,待到金人入侵北宋王朝随着徽宗、钦宗之被俘而覆灭之时,他正四十三岁。俟后他便离中原而来江左,在高宗驾前供职,钦赐进士出身。联系作者的这段经历,便完全可以理解这里所流露出来的无限凄苦、怅惘的感情,绝非无病呻吟:往日只听人说江南风光无限,现在身处江南,没想到怀念中原的思归之情却无法抑制,愈益炽烈,转而觉得江南景物到处都是一片凄凉。

  该词就内容而论,寄托了作者对北宋王朝一统天下局面的怀念,尽管他也因反对奸相秦桧卖国求和而罢官,但全篇除了仅仅寄哀情于景之外,却没有与他同时而稍后的爱国词人陆游、辛弃疾那种直抒“抚时感事”之慨的豪放风格,这便是作者的思想局限之所在。

  这首词语言清婉,构思精巧,似乎词人在信手拈景、随意着墨便使情与景自然交融,从而产生了感人至深的效果。(韩秋白)

          酹江月
  秋夕兴元使院作,用东坡赤壁韵   
          胡世将   

  神州沉陆,问谁是、一范一韩人物。北望长安应不见,抛却关西半壁。塞马晨嘶,胡笳夕引,赢得头如雪。三秦往事,只数汉家三杰。

  试看百二山河,奈君门万里,六师不发。阃外何人,回首处、铁骑千群都灭。拜将台欹,怀贤阁杳,空指冲冠发。阑干拍遍,独对中天明月。

  胡世将这首《酹江月》有两点值得一提。第一,南宋词大都作于东南半壁,出于西北川陕前线的绝少。乾道八年(1172)陆游从军南郑,秋日登高望长安南山赋《秋波媚》诸词,为南宋词传来了西北边塞的鼓角之声。胡世将此词,《全宋词》从《陕西通志》录出,比陆游诸词要早三十余年。绍兴九年(1139)七月,在陕西与金对垒七年的南宋名将、川陕宣抚使吴玠卒后,胡世将代领其职,统率陕西诸军,保卫川蜀门户。词题云“秋夕兴元使院作”,当作于胡世将自成都初至兴元时。兴元,秦时名南郑,为汉中郡治所在,今为陕西汉中市。建炎二年(1129)张浚首任川陕宣抚使,即治兵于兴元,上疏言:“汉中实形势之地,前控六路之帅,后据两川之粟,左通荆襄之财,右出秦陇之马,号令中原,必基于此。”此后历任川陕宣抚使,就常以兴元为驻地(吴玠则移治于河池,今甘肃徽县)。第二,绍兴八年,赵构、秦桧与金和议,反对和议的丞相赵鼎、参知政事刘大中等俱遭罢黜,上书请斩秦桧之头以谢天下的胡铨还远谪岭外。当时这场重大的和战之争见之于大量的奏疏,反映在词中可惜不多。借词以表达主战反和的,自然应首推岳飞的《小重山》。胡世将此词痛惜“奈君门万里,六师不发”,亦以鲜明的态度反对屈辱的和议,足为岳词的后继,与东南的爱国词桴鼓相应,声气相通。而且,胡世将以方面之任主战反和,并非徒为空言。绍兴十年五月,金人破坏和议,分兵二路南下西进。西进的一路直趋陕西,所至州县迎降,远近大震。诸将中有建议放弃河池以避金人兵锋的。胡世将愤然指所居帐曰:“世将誓死于此!”决不后退半步。他依靠吴玠之弟吴璘,屡挫金兵,使金人由是不敢度陇。对于保卫西北战线,胡世将是立了一功的。他以实际行动实践了此词所表示的反对和议力主恢复的志向。由于上述这两点,在南宋初年的爱国词中,这首《酹江月》就值得一提,不应让它湮没无闻。

  此词为感时而发,指斥和议之非,期待真有抱负才能的报国之士实现恢复大业。它用东坡赤壁怀古韵,此词亦可称“兴元怀古”。不过东坡赤壁词主要追怀周瑜,此词则追怀与当地有关的好几个历史人物。一、“三秦往事,只数汉家三杰。”项羽入关后分秦地为三,后因称关中为三秦。汉家三杰,就是辅助刘邦夺取天下的张良、萧何与韩信。刘邦于秦亡后封为汉王,都于南郑。他听从肃何建议,在南郑为韩信筑坛拜将。刘邦后来出关东向,最终战胜项羽,主要就是依靠了张良、萧何、韩信这“汉家三杰”。二、“拜将台欹,怀贤阁杳。”怀贤阁是纪念三国时北伐至此的诸葛亮。诸葛亮几度北伐,即驻兵汉中以出斜谷,死后葬于汉中的定军山。陆游《感旧》诗记南郑两个胜迹,就是拜将坛与武侯庙:“惨淡遗坛侧,萧条古庙壖。”自注:“拜韩信坛至今犹存。沔阳有蜀后主所立武侯庙。”怀贤阁建于斜谷口,北宋时犹存。《苏轼诗集》卷四有诗题曰:“是日至下马碛,憩于北山僧舍,有阁曰怀贤,南直斜谷,西临五丈原,诸葛孔明所从出师也。”三、“问认是,一范一韩人物。”一范一韩,就是北宋时驻守西北边境的范仲淹与韩琦。仁宗康定元年(1040),范仲淹与韩琦并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对抗击西夏、巩固西北边防起了重要作用。朱熹《五朝名臣言行录》卷七:“(范)仲淹与韩琦协谋,必欲收复灵夏横山之地,边上谣曰:‘军中有一韩,西贼闻之心胆寒;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这些历史人物,有的成就大业,有的北伐中原,有的威震边陲。在“神州沉陆”、北宋沦亡之后,面对“北望长安应不见,抛却关西半壁”的山河残破的形势,不能不令人临风怀想古来于此为国立功的上述先贤。这也是作为边帅初到兴元的胡世将通过怀古以咏怀见志,表示他希钦和追慕的目标。但在首句“神州沉陆”之后,紧接着“问谁是、一范一韩人物”,实是在深慨当代没有这样的人物。下面说“汉家三杰”已成“往事”,拜将台与怀贤阁则一“欹”一“杳”,都是暗寓“时无英雄”之慨。当时张浚是个名望很高的主战派领袖,主张“中兴当自关、陕始”,自请宣抚川陕。可惜他志大才疏,轻师失律。建炎四年九月,他所指挥的五路之兵四十万人与金兵接战后溃于富平(今属陕西),从此关、陕丧失不可复。胡世将上痛和议之非,近伤富平之败,和则非计,战则非能,抚念怀古之余,内心更加感到自己责任重大,既愤且忧,“赢得头如雪”了。以功业论,胡世将还算不上什么“中兴名臣”,但此词忧怀国事,着眼大局,不失阃外边帅的气度。“塞马晨嘶,胡笳夕引”两句,有西北战场特有的边塞气氛。篇末写怒发上指,阑干拍遍,情怀激烈,显示内心忧愤之既巨且深,再也无法平复了。(吴熊和)

          满江红
  丁未九月南渡,泊舟仪真江口作。   
           赵鼎

  惨结秋阳,西风送、霏霏雨湿。凄望眼、征鸿几字,暮投沙碛。试问乡关何处是,水云浩荡迷南北。但一抹、寒青有无中,遥山色。

  天涯路,江上客。肠欲断,头应白。空搔首兴叹,暮年离拆。须信道消忧除是酒,奈酒行有尽情无极。便挽取、长江入尊罍,浇胸臆。

  词作者赵鼎解州闻喜(即今山西省闻喜县)人,生于北宋末年,在南宋高宗时曾任尚书左僕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宗泽、李纲相鼎足,俱为中兴名臣。因与奸臣秦桧不和,遭秦忌恨,终至迫害死,享年六十二岁。据词前小序可知,该词写于“丁未九月南渡”之时,“丁未”年(1127)的前一年即丙午年(1126),发生了著名的“靖康之变”,金军攻破汴京(今河南开封),大肆烧杀掳掠,城内公私财物积蓄为之一空;次年(即丁未年)四月,金人俘虏了徽宗、钦宗二帝和北宋宗室子弟、后妃等数千人北去。北宋臣民称这个历史大事件为“靖康之耻”。赵鼎的这首词便写于这一年“九月南渡”时。至于他“南渡”何处,因为这一年也是高宗赵构为逃避金人势力、筹备迁都偏安江南一隅之时,这首词就写于词人渡江南去“泊舟仪真江口”的途中。仪真江,在今江苏仪征县境内。

  上片通过深秋季节茫茫江空凄清景色的描绘,或直露或含蓄地抒写自己有家难回、前途未卜的悲伤。“惨结秋阴”三句是写摄入满腔愁情的词人眼中的秋景,开篇的“惨”字与“霏霏雨湿”的“湿”字下笔十分巧妙,它不仅把词人此时的心情感受轻轻地带了进来,而且也使得这浓重的秋云、凛冽的秋风、潇潇的秋雨,都仿佛一股脑儿地压向、扑向、洒向词人心头,给人以沉重的压抑感。“凄望眼”三句是写:凄然放眼长天,但见南飞的鸿雁,排作“人”字、“一”字形状疾翔远去,天色将晚,等待着它们的是广漠的沙石积成的河滩。与前面的技法相同,只一个“凄”字,便使愁苦的心绪与自然景物相交融:“征鸿”,指大雁,是候鸟,逐暖而栖;春来地气回暖它由南飞北,秋来严寒将至,它又由北向南;人为万物之首、灵气所钟,不能定乱世、扭乾坤,竟然也学此征鸿,劳碌奔命;然而,鸿雁南去北来尚且有“沙碛”可以栖宿,大片国土沦丧、逃向异地他乡的人又何处是归宿?“试问乡关何处是,水云浩荡迷南北”之句,便是承上而来的即兴伤怀,充满家国之恋。北,指中原,指北宋王朝的都城──汴京所在之处,当然也指作者的解州家乡;南,指词人要去的、南宋朝廷偏安偷生的地方;“水云浩荡迷南北”写的是江水云天连作一片苍苍茫茫、是南是北难以分辨的眼前景,同时也点出了词人迷惘、悲痛的心中情。“但一抹、寒青有无中,遥山色”是说:舟行前方仅仅看见一缕似有还无的青绿,像是远处寒山的颜色;青色,是生命的象征,青山到底暗喻着什么?这里把词人的政治态度用形象的艺术手法表现了出来:金人在丁卯年四月自汴京虏去徽、钦二帝后北走,赵构便在五月即皇帝位,不思励精图治、抵御外敌以雪靖康之耻,而是听信投降主和派的谗言,为保存自我,决心拱手让出中原大片山河,躲到江左去当小皇帝;赵鼎属主战派,所以他看南宋王朝的前途吉凶,犹如迷雾中的远处寒山,仅仅给人一抹似有还无的青色,命运如何,难以预料。

  下片写动作神态、直抒思乡怀国之积郁,情调苍凉凄怆。“天涯路,江上客”两句是主体自谓:天涯路上奔命之人,江波水面零丁过客。“肠欲断”四句通过肠断、头白、空搔首、长叹息直陈破国亡家之恨对自己的煎熬。“暮年离拆”点出了这种切肤之痛年轻人尚难以忍受,何况是垂暮之年!其实词人当时也不过四十出头,但愁苦的岁月更催人老,所以才有“头应白”、已“暮年”之叹!这些愁苦心情的抒发尽是直笔,不加妆点,但因情真意切发自心底,故读来声声带泪。面对这种吞噬人心的忧伤,词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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