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千里迢迢的竟真把人给召唤回来了。
陈圆圆走进病房的一刹那,他觉得天都亮了,整间屋都弥漫著白色的圣光,要不是一直在被子里掐著手指头提醒自己:你现在是病人,病人。估计他当时就能跳下地狠狠把人搂住了。
看到Jack那天,他也气坏了,尤其那两人肩并肩走进来的时候,他嫉妒得要吐血,但还得绷著那股“垂死之人”的淡漠劲给对方安排住房。
不是他犯贱,主要他是这麽考虑的:与其那两个家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欢欢喜喜去开房,还不如搁在自己眼皮底下,这样起码还能掌握动向。
小叔叔一再的提醒他: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定要绷住。
可他还是难受得抓心脑肺,当天半夜就给陈圆圆发了那麽一条短信:“如果我是健康的话,我们有机会吗?”
发完他就後悔了──要是陈圆圆问他:“那你能健康麽?”或是干脆避而不答说今天星星很不错,他不是更尴尬?总不能直接说:“只要你选我,我就健康了吧”?
但是没想到那家夥竟然连回复都没回复,田恬就这麽攥著手机等了一宿,然後天亮了,得到Jack先生一早就和陈圆圆先生出去了的线报。
忍,忍,忍,他都要忍出脑瘤了!
田恬随便换了一身衣服抢了小叔叔的钱包就往医院招待处的旅馆跑。
也不管会不会打扰到别的客人,脚步在木质地板上留下擂鼓般的颤动,敲响Jack的房门前心脏有意无意的皱缩了一下,他真怕,怕开门的是陈圆圆,身後是凌乱的床铺……但那也没办法,他们是情侣啊。
敲了好一会,门才从里面打开了,田恬深吸一口气,做好能应对所有阵仗的架势。
“咦?”看见来访者,Jack用力揉揉眼睛,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不是病床上那位吗?怎麽一天不见就能下地走动啦?
Jack穿著旅馆提供的浴袍,胸口大大咧咧的敞著,一看就是开门前胡乱披上的,田恬一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就先“轰”的一声打了个闷雷,然後再眯起眼睛往室内瞅。
窗帘还没拉开,房间昏暗,但隐约可见露出来的床头凌乱的被褥。
“你是……?”Jack确实还没起床,脑筋转得很慢,但门已打开便下意识侧过身子把人往屋里请。
“我……有点事。”田恬也不顾及什麽,大大方方抬脚就进,然後迅速把房内浏览一遍,还好……他没在。
Jack打著长长的哈欠跟在他身後,也不觉有什麽不妥,“喝咖啡还是茶~”
“不用了。”田恬一脸嫌弃的挑了另一张床的床脚坐下。
Jack迅速用冷水泼了泼脸恢复了一些神采,才想起问他:“你不是生病吗?怎麽跑出来了?”
田恬斟酌著该怎麽开口,毕竟向情侣中的一位打听另一位的家庭住址,这种事他没干过。
Jack在卫生间漱口,脑子里也没闲著,他觉得自己跟这位病人先生没什麽交集,对方不该有事找他,要说唯一的纽带就只有──
於是三分锺後两人同时开口。
田恬说:“他都知道了。”
Jack说:“你都知道了?”
两人又同时顿住,田恬轻轻皱起眉,“我都知道什麽了?”
Jack也问:“他都知道了?你是说Cheney?”
两人对视了一会,田恬先发言:“好吧,我欺骗了他,”他摆摆自己的双手,“我没病,我在装病。”然後正襟危坐的等待对方的嘲笑。
“装病?”Jack歪歪脑袋,下一秒哈哈大笑起来:“那我们扯平了──我们也不是情侣,我们装作是情侣!”
“什麽意思?”
“我们在意大利就分手了,是Cheney提出的,”Jack无奈的撇撇嘴:“我想试图再挽回一次,但是看来没用。”
田恬心里悠悠的点亮了一簇小火苗,但他面色平静的问:“为什麽?”
“你应该知道为什麽,还是你在装傻?”Jack摸著下巴斜睨著他:“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他有多在乎你,在乎你到怕失去你?别做梦了!我不会说的!”
田恬轻声笑了,他站起身,再也按捺不住,笑得两边肩膀都微微颤动。
因为怕失去你,所以假装不爱你,还拉了个倒霉的垫背者,你也很会演戏嘛,陈圆圆。
不过,这种婉转的拒绝方式,大概只有他能想得出吧。
“嘿!你别太得意──Cheney最讨厌撒谎的人了!”
“哦?那你骗过他吗?”听到这话,正在往外走的田恬停下脚步。
“呃……”Jack犹豫的揉揉头发,原本就不黑的发丝滴下水珠,“不能算骗吧,我和别人做 爱没有告诉他,但是他也没有问。”
田恬看著他,郑重其事的叹了口气,说:“你有了他怎麽还能和别人做 爱呢。”
房门关上後,Jack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发了一会呆。
他和Cheney对性 爱的定义本就不同,Cheney是个保守论者,连一些过火的姿势都不愿尝试,而Jack却是把豔遇当成口头禅挂在嘴边的,在这一点上Cheney从没和他争论过,但不争论不代表赞同,看来他们从一开始就两国的,因为寂寞或是别的什麽原因混到了一起去,现在他找到了同一国的,终於飞走了。
田恬走後Jack又回到床上睡了一觉,昨天夜里玩得太疯,只怪这里的男孩太美丽,天色暗下来时被电话叫醒。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对方却中气十足的:“过来陪我喝酒!”
Jack拧著眉毛,心想那个田恬怎麽这麽不得力,还没搞定吗?陈宅电话他都供出去了哎。
“Honey,你在哪?”
陈圆圆说了一个地址,在焦躁的语气里挂上电话。
34
陈圆圆是真的很生气。
装病!
这麽幼稚,这麽荒谬,这麽……不可行的手段竟然也被田恬给使出来了,而且还一骗一个准!他还真信了,能不信吗?人家占著天时地利人和呢,副院长的爹,脑内科主任的妈!
亏他还那麽焦急那麽惶惑那麽担心过,亏他还利用Jack和他演情侣,亏他还为他……哭了一鼻子。
看看吧,这就是好学生田恬。
他真想冲回小马老师面前,给她讲讲这段情节,这可比偶像剧强悍多了!
但是愤怒归愤怒,那个同学录和那封信,他都小心的收好了。
正因为经过那麽一档子“疑似”生离死别的戏码,他才更明白缘分来之不易。
有缘相见,未必就有分相守,缘分缘分,合起来才是圆满啊。
但他还是很生气。
事理谁都明白,但是气头上他什麽也不想说,什麽也不想听,他得吊那小子几天,谁让他耍了自己呢。
陈圆圆这一整个下午都躲在一家不出名的咖啡馆里,把店里提供的杂志看了个遍,还很傲娇的把手机电池卸下来。
天快黑了时他才决定要去喝酒,还得叫著Jack,他需要一个伴儿倾吐一下内心的不快。
在吧台前点了一杯特调便在安静角落的半圆形沙发里坐下。
店里人慢慢的多起来,音乐也被人声盖住,陈圆圆喝掉第二杯特调时Jack还没有到,但想找个人倾吐的欲 望却更加强烈。
“Hi~~”
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他对面坐下,“一个人?”
男人模样不难看,衣服和发型搭配得不错,但就是眼神过於轻佻,盯著陈圆圆上下打量的神态怎麽看也不像是普通的打招呼。
陈圆圆叹了口气,又向不远处的舞池看了眼,红男绿女,一样也不少,没错,是主流酒吧啊,又不是专门的Gay吧,怎麽还会碰上这种搭讪男人的男人。
他把杯子轻轻放下,垂著眼睛道:“等人。”
“等的……是男人吧?”男子自作主张的笑了笑,陈圆圆不悦的看他一眼,没回答但也算默认。
“我也是一个人,反正你等的人还没到,咱们先认识认识呗。”接著男人开始自我介绍,还递了名片过来,陈圆圆不打算和他认识,但这人的出现却也恰到好处的缓解了某种焦躁的情绪,陈圆圆决定在Jack没出现之前暂且拿他打发时间。
男子见对方没有反对他留下的意思,更加来了情绪,说:“你是第一回来这吧,”说著看了眼陈圆圆手里的酒杯,道:“特调没意思,他们家的‘雪露’才好喝。”说著便向侍应生点了两杯。
雪露确实口感很不错,冷冽冷冽的,但滑到肚子里却又像团火。
“看起来你心情不太好啊。”
“眼神不错。”
“那是,2。0的!”见陈圆圆手里酒很快空掉,男子越发殷切的问:“再来一杯?”
“行。”
几杯雪露下肚後,男子的胆子更是大起来,眼神迷蒙的盯著陈圆圆的下巴说:“有没有人说过,你的下颌弧度很好看?”
陈圆圆没理他,肚子里像烧了一团火,视力也被烧得不太好使,眯起眼睛只够看清手腕上的指针,妈的,40分锺了,Jack怎麽还没来?
见陈圆圆没有反应,男人试探著探过身来,手指轻轻拂过自己刘海,低声说:“想不想换个地方聊聊?”
嗐!陈圆圆终於知道自己没有拒绝这个男人坐下来的原因是什麽了,这家夥和Jack很像,都是同一套搭讪手段,连习惯动作和气场都类似,记得第一次和Jack约好见面是在一个露天咖啡座里,他去早了,便先叫了一杯意式特浓打发时间,Jack也去早了,便向他勾搭,虚与委蛇的聊了一会後才发觉彼此就是约定的人,闹了个大笑话。
因为一开始便晓得双方的感情观不同,所以即使Jack明目张胆的出轨他也没有在乎,原以为自己是个醋性很大的人,但和Jack在一起的两年却连一丝酸味都飘不出,现在想来可能因为从最初就没有放期待进去过,没有期待才不会失望,大家都是这麽保护自己的。
可是没有期待的感情,还叫感情吗?喜悦与伤痛并存,才是正道吧。
男人见他眯缝著眼睛,脸蛋是酡红色,不知在想什麽,一会笑一会皱眉的,以为他醉懵了,便一挪屁 股挤到陈圆圆倚靠著的小沙发里,手搭上对方的膝盖。
“酒量这麽浅呀……”男人凑过嘴唇,气息喷上陈圆圆的耳垂,“要是想睡的话,咱们换个地方让你睡个够啊……”
“睡你个头!!”随著一声怒喝,男子故意做出来的魅惑表情全部毁於一旦,先是头发被人从後面薅住,紧接著整个人也被拽了起来,而陈圆圆依旧窝在沙发上眯缝著双眼。
“啊呀!!你是谁?!你干吗?!”
整顺头发後男人瞪起眼睛,他也不是好惹的,很快撸起袖子准备要和不速之客干一架。
转过身来才看清楚,从天而降的男人戴眼镜,穿真丝针织衫,整个人散发著温文典雅的气度,但身材却很高大还有著宽阔的肩膀……
撸起袖子後男人有点打退堂鼓,但周围已经有人在往这边指指点点了,沙发上的“醉美人”也在看著,所以他只能硬著头皮喝道:“怎麽著?要打架啊?来啊!”说著挺起他不是很厚实的胸膛。
“呵……”那人却笑了,眼睛再镜片後面灼灼发光,“其实这中间有误会。”
“误会?”
“我呢,不是来找碴的,其实我是他的私人医生。”男人指了指靠在沙发上酡红了脸的陈圆圆。
“哦,然後呢。”私人医生揪我头发干吗?还爆吼“睡你个头”,他现在耳朵还麻麻的呢。
“他有艾滋,我是来给他送安全套的。”话未说完,一直猫样眯著眼的陈圆圆怒吼道:“操!你才有艾滋!田恬你活拧了吧!”
“哎,你看,还不配合治疗。”田恬冲男人抱歉的笑笑:“我都说完了,您……还睡麽?”
“不不,不睡了!”男人用力摇晃著脑袋,又恋恋不舍的朝沙发上看了一眼,“那个……祝你早日康复啊!”说完快速朝洗手间跑掉了。
“谁有艾滋,谁有艾滋!你才有艾滋!!”下一秒陈圆圆扑过去,如离弦之箭,双手掐住田恬的脖子,但因为酒精的缘故,力气却使不出来,又因为身高的差距,看来竟像是主动挂在田恬身上似的。
田恬笑著拖著他往外走,一面拍著他的背说:“我有,我有艾滋行了吧!”
除了倒霉催的在洗手间消毒双手的男人,其他人都笑了:原来是情侣吵架啊。
田恬半拖半抱著把陈圆圆塞进店外停著的出租车里,“乖,送你回家。”说著田恬特意整了整针织衫的下摆,又拍了拍裤子,自言自语道:“我也顺便认认门。”
陈圆圆灌了一肚子的雪露在店里还不觉得什麽,出来一沾风酒意立马氤氲开来,吹了个东倒西歪,只是手臂还兀自挂在田恬脖子上,恶狠狠的念著:“你混蛋,我不许你去我家!混蛋!”
“好好好,不去你家~”田恬笑著拢著陈圆圆的後背,转头吩咐师傅:“金柏小区,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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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死孩子,让他谈对象不去,出去鬼混倒挺有能耐,”门铃响起,陈母絮絮叨叨的往门口走,打开防盗门却看见自家“死孩子”挂在别人怀里的盛况,当下就慌了,忙问:“这……这是……圆圆他怎麽了?”
“阿姨您好,”田恬很有礼貌的开口:“我是田恬,是陈圆圆的初中同学,他没事,就是多喝了几杯。对了,前阵子太感谢您了,您炖的东西真好吃,早就想来拜访您了……”说著下意识向前微微探身,但因为身上负著另一个男人的重量而令鞠躬的动作显得有些狼狈,更何况这人还不老实的扭来扭去,嘴里胡乱嚷著:“不许你去我们家!不许你去我们家!你这个大骗子~~”
“……”
陈母的面子都没处放了,心里把自家这不争气的混小子骂了一千遍,脸上殷殷笑著说:“哎是田恬啊,呦~都长这麽高啦~难怪看著有点眼熟,来来来,快进屋,进屋!”说著搭过手把陈圆圆往屋里扯,陈圆圆还没全醉,认出自己老妈,又吵嚷道:“妈!别让他进屋~~他是个~呃~骗子!”
“骗骗骗你个鬼啊!瞧这一身酒味!”陈母回身向屋里喊:“圆圆他爸!快出来扶你儿子一把,他喝多啦!!”
陈父不知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