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凌天是保安团汪大龙手下的团副,和汪大龙是发小而且是八拜之交烧过黄纸斩过鸡头的,所以他才在这个团副的位置上坐得稳妥,要不然以他一个二流的教书先生的本事在这个兵痞横行的保安团中还很难立足!
步凌天这个人本身很多的毛病,贪财好色不说还胆小如鼠,汪大龙也曾为了这个不止一次骂过他,说:“步凌天啊,步凌天,你要不是我汪某人磕过头换过贴的兄弟我早就让你走人了!有你这样做的么?有你这样当兵的么?噢,上前线一打枪你就不见了,上面一发响你比谁都积极——你也不看看你手下那一连的兵都给你带成什么样了,一盘散沙一样?你知道保安团的兵怎么编排你么,说你步凌天前方一轰隆,后面钻窟窿!……”
步凌天其实在心里也在喊着怨,他从小就害怕打雷,小时候天一下大雨一打雷他就往他娘的怀里钻。每次跟着保安团去外面山里扫荡游击队,弟兄们在山下开始放空枪的时候还好一点毕竟是他眼看着放的枪,可是跟着游击队接上火之后,他就开始害怕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没办法,胆子小。步凌天经常这样安慰自己,毕竟跟着汪大龙这个发小当兵之前他还是新式小学堂里面的一个教着十多个孩子的小教员!
且说这一天步凌天又被汪大龙私底下给训斥了一番回到家里,看见他母亲步陈氏老太太挪动着小脚正在吃力的往屋子里搬着一个小桌子,步凌天赶忙走过去抢过母亲手里的桌子放在一边然后让她坐下,说道:“娘,你看你这么大年纪也不知道爱惜自己,我不是跟你说了这些大件的东西等我回家再般么?”
步陈氏老太太白了儿子一眼,说道:“什么都等你!要是什么等你办妥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就该入土喽!”
“娘,看你说的,我还打算这让你给我带儿子呢?”步凌天笑着和母亲说着话,逗母亲开心。
“天儿啊,你别说儿子了,什么时候领回家个媳妇娘就知足了。”步陈氏老太太勾起了伤心事一样,幽怨的说道:“你爹死得早,我拉扯你这十来年孤苦伶仃的就想着你能取上个媳妇,我啊就算是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
“娘,你看你又来了!”步凌天放下手里的活计,站在他老母亲身边。
“天儿啊,你看上回你三表嫂给你说的她那姑娘家表妹你说怎么样啊?我也打听过了那姑娘是个穷苦出身人很贤惠摸样也周正,主要是身子壮实是个持家的主。你要是觉得好我明天就给你表嫂回个话!”说起别人给步凌天介绍媳妇的事情,做母亲的脸上总是闪着骄傲的光。
“娘,这个,这个事情还是我自己找一个吧!”步凌天有些忸怩。
“你自己找,你自己找!找了一年多了我都没见过人影!”老太太有些生气,忽地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步凌天道:“你是不是嫌她家穷啊,跟你这个当官的对不上门户?”
“不是。娘,你就别瞎操心了过些日子我跟你领回来了一个!”
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太太开心的笑了,她知道她这个儿子啥都好又孝顺又听话,从没有跟他说过一句瞎话!
步凌天说要给他母亲领回家一个儿媳妇,他确实没有跟他母亲说谎,他也认识这么一个女的要和他谈婚论嫁,只不过这个女的是一个寡妇。这个寡妇今年二十五娘家姓赵住在县城东门大街带着一个七岁的叫小梅的女儿,迫于生计给人家缝缝补补的过活,邻居们因为她在家行大都叫她赵大姑;因了这赵大姑娘家有人总算没被夫家的人欺负赶出家门。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话不假!刚开始一两个地痞无赖因为赵大姑夫家的指使故意的刁难这孤儿寡妇的,想把她们赶出去。可是被赵大姑娘家人赶来了一顿好揍之后就不了了之了!但没过多久,有几个登徒浪子光棍闲汉打起了赵大姑的主意,开始的时候赵大姑也没在意,她只要坚定自己你管别人殷勤献好还是没事找你说话干吗?
可有一天一个叫做王老五的保长竟然对他动起了手。那天赵大姑照样坐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给人家缝着衣裳,那王老五赶来了手里拿着一件衣裳笑嘻嘻的搭讪着说:“赵大姑,我这衣裳撩了一个口子你帮我拾掇一下啊!”
赵大姑知道王老五这是借故来和自己说说话的,随口应了一声:“放这里吧,你到明天来拿吧!”这很明显就是要赶王老五走呢,可王老五也不含糊,乐呵呵的就是不走在那里逗着赵大姑说笑。
“赵大姑,家里人走了有几年了吧?”王老五知道这寡妇虽不理他,但还是在那念叨。“一个人带着个女娃不容易啊,怎么没想着再找一个啊?呵呵,我王老五老来丧妻正打算续一个呢……”
赵大姑不想听王老五的风言风语,起身进了自己的屋。
王老五在外面站了半响,等着赵大姑半天没出来,也不知道他的哪根筋没绷紧竟然走进了赵大姑的屋子,并要霸王硬上弓!可不料,这寡妇也算是刚烈,竟然大声呼叫——这一叫不要紧正好惊动了正在外面路上的步凌天。
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富有戏剧性。步凌天因为救了这赵大姑,也了解了赵大姑这寡妇的前前后后的身世,谁知道他竟然爱上了赵寡妇!
这样的爱在当时的社会是很难被接受的,他早就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母亲,可是他怕自己的母亲接受不了。步凌天因为自己的寡母——他是和母亲相依为命一路走过来的,他间接的知道寡妇的痛苦特别是一个带着女儿过活的赵寡妇的痛苦!
如今因为母亲一再的催促步凌天找一个媳妇,他终于鼓起勇气要带这赵大姑和他母亲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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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凌天走到赵寡妇门前的时候有些迟疑,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害怕起自己的母亲要是拒绝了怎么办?他深深的爱上了赵寡妇,也喜欢那个乖巧的小梅!一想到小梅,步凌天就轻松多了,他相信自己的母亲一定会接受小梅的!
步凌天推开了赵寡妇的家门,带着欢快的心情他要告诉赵寡妇和小梅,他步凌天要给她们一个新的身份!
步凌天轻快的迈着步子,走进了屋门口推门进去。
门开了。
在门开的前一刻步凌天还在想象着屋子内的情形:梳着羊角辨的梅儿乖乖的坐在她母亲的身边,看着母亲灵活的拿着针线在缝补着衣裳;母亲开心的笑着,梅儿知道母亲一定是想到了那个穿着军服的叔叔的样子才会笑得这么开心!
门开的时候他看到了:赵寡妇赤裸的躺在床上下身淋漓的鲜血流满了床面,又沿着床流到地面上;屋子里很凌乱,东西都被打得乱七八糟,顺着窗户的微光看到墙角的时候才看到蜷着身子在直发抖的小梅!
步凌天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有什么要爆炸一样,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步凌天不禁蹲在了地上抱着脑袋喃喃的念叨着。
“是……凌天……么?”赵寡妇微弱的声音传到了正蹲在地上拍打着自己脑袋的步凌天。
“梅他娘,这是怎么回事?”步凌天跳起来快步到了赵寡妇跟前,扶起找寡妇的头。
赵寡妇回光返照般一把拽住了步凌天给他拨弄着粘在脸上的凌乱发丝的手,湿润的眼睛里不知道是期望还是绝望,她艰难的张着嘴断断续续的说道:“天,……答应……我,照顾……小梅!”
步凌天看着赵寡妇的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接着急切的问道:“这是谁干的?”
“日……日本人!”说完,赵寡妇的头一歪就没了气息,但她还是大睁着双眼,眼睛不甘的看着还躲在墙角蜷缩着的小梅!
怒火已经充满了步凌天的胸膛,他拔出枪,眼睛里冒着火,大声的吼叫冲了出去着:“日本鬼子,老子操你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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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凌天应该感到幸运的是他碰见了黄二。
黄二一把拉住了步凌天,大声的喝道:“凌天,你这是做什么?”
“我要杀了小鬼子,为梅他娘报仇!”步凌天两只眼睛瞪的很大,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二哥,你别拉着我,我要杀了那狗日的鬼子!”
“省省吧你!”黄二忽然照着步凌天就狠狠的打了一巴掌,把步凌天打愣在那儿了!
半响的功夫,步凌天哇的一声竟然哭了!
黄二拍了拍步凌天的肩膀,一瘸一拐的拉着步凌天又回到了赵寡妇的小院。
“凌天,别难过啦!想想怎么把后事给办了吧?梅子她不是已经托付给你了么,那你就得好好活着,不然的话谁帮你照顾梅子和你老娘啊!这都是命啊,我算是看开了!”
“二哥,那梅他娘的仇怎么办?”
“报仇?你找汪大龙去问问,现在日本人在这小县城杀害百姓强奸妇女有多大个罪?想要报仇,除非,”黄二顿了一下,眼睛直视着步凌天的眼睛小声的说道:“除非搞暗杀,或者到外面去干游击队!”
“这……”步凌天抱着睡着了的梅子,轻轻地抚着她的背。黄二所说的这两条他都做不来,明里面干不过人家,背地里也干不过,他只能将仇恨深深的埋在心里了——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没胆子!
24、1942年的年关
1942年的冬天特别的寒冷。
战争似乎离这个小县城很远,可给人的感觉又是那么的近,县城里每天都有人死亡,老死的、饿死的、被杀死的;因为鬼子的扫荡和三光政策,县城外的一些村落里几乎人迹全无,哪怕是有人也是十室九空。被迫逃离了家乡的人们有的走进了县城和人多一点的乡镇,在哪里至少人多一点总能讨到一些吃的就不至于饿死;有的进了山寻游击队,那个时候也只有游击队还算是比较关心老百姓——至少能为他们说话能为他们出头;还有一些人们是比较强悍点的,就索性找了个山窝窝或者某处路口的隐蔽处干起了没本钱的买卖!
还有些日子就该过年了,不论是日本人还有山里的游击队似乎都消停了很多。汪大龙的保安团在这个冬天里几乎都是龟缩在县城里,有时也出去但都是到外面的乡长保长那里打打秋风,或者讹几个零花钱!汪大龙对于步凌天的事情也没办法,拉着步凌天喝了几场酒又让自己的婆娘大包大揽的给步凌天在县城外寻摸了几个差不多的人家让他选,渐渐的就磨掉步凌天的那份仇恨的心!
说来奇怪,人就是那个样子有了新欢很快就会忘掉旧痛!
黄二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不能飞快的跑几乎和正常人一样。这些日子他去县城外的表叔家看刘四,去了几次都没见人,今天才听得小狗子说刘四一直和他在江大头的客栈中帮忙呢!这对于黄二来说也算安了一份心,他已把对刘德喜的愧疚转换成了对刘四的关心!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那天他去了金花那里。金花还是那个样子,光滑如段的头发,叉开得很高的旗袍,一脸惨白的脂粉中露出一张红红的嘴。
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的缘故,黄二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他之所以来金花这里并不是因为想起那事,而是他觉得该来看看这个心上人了!
“死鬼,你还记得来看我啊!”金花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怨妇。
“呵呵,花花我这不是来了么?”黄二一把揽过金花拉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隔着光滑的缎子旗袍抚摸着金花的膝盖,轻声地说:“事太多了,活着太累啊!”
金花听着黄二说话的语气都不对,他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啊?金花有些疑惑的问道:“二哥,是不是有啥事啊?”
“有!我想杀人!”黄二的眼神顿时如刀一般锋利,看的金花直心跳。
“杀谁?杀贾呈喜?”
黄二没做声,眼睛仍直直的盯着前方。顺着黄而的眼睛,金花看到的是自己的床和床上的帐子。
“二哥,来,花花陪你快活快活,别想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金花说着这话,水蛇一般缠住了黄二的躯体,温热的胸膛对着黄二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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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四,县城里的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过年,有钱的也在忙着送礼请客,长时间没走动的也在忙着互相地走动。
穷人家里虽说没什么好忙活的,但总要准备。一家逃难的三口之家住进了刘德喜的老宅子——这是刘四准许的。刘德喜死后干儿子刘四继承了刘德喜的一切,本来那刘德喜的本家们是不愿意的,可经过悦来客栈的老板江大头胡萝卜加大棒的一阵子说服,就各自灰溜溜的回家了!
住进刘德喜家的逃难的三口之家男的叫王赤脚,女的叫兰花,他们带着一个三岁的叫虎子的儿子,这也是他们命不该绝!刚进腊月的一天大清早,这三口之家穿着破破烂烂的流浪到了这个小县城的水西门大街悦来客栈门口,实在饿得没办法了,讨来的饭不够维系着肚皮的孩子被饿的哇哇大哭。男的王赤脚被这小虎子可能是哭烦了,一下子把孩子抱起来,大声的骂道:“催命鬼!哭什么哭,就知道哭,就知道哭!早知道把你卖了完事!”
兰花听得丈夫骂虎子于心不忍,三岁孩子懂什么啊,可不就是会哭么?便一把抢过孩子,哭着搂在怀里说道:“你骂他干什么啊?挨饿又不是为他!虎子,乖,娘抱着你哩!虎子,乖哦,不哭!”
“怎么不是因为他,自从生了这个孩子就没好过。再说卖给人家总比在咱手里饿死强啊!”
“我生的我养的,饿死我我也不能卖了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的虎子!……你个没良心的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呜呜”兰花抱着虎子坐在地上哭,而王赤脚则抱着头蹲在地上。
老人的习惯总是谁的晚起的很早,没事打个吨,江大头就是这样,一大早就爬起来了准备开门。王赤脚和兰花这两口子的话他都听到了。
江大头把这两口子让进自己的客栈,自己忙上忙下的给弄了些吃的让他们吃,而江老头则从柜子中找了一块糕点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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