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芳菲在宫道上走着时,旁边的树丛中突然蹿出一个小宫女,撞上了芳菲,芳菲当时步速很慢,但那宫女却以夸张的姿势跌倒在地上,手里的托盘飞了出去,托盘上的一琉璃杯摔在地上,应声而碎,宫女立马跳起来指着芳菲大声说:“是你故意撞的我,害的我把皇上赏赐给蒋美人的东海进贡的琉璃玻璃杯摔碎了。”
这宫女大喊后,原本寂静无人的宫道上立刻从四面八方蹿出七八名宫女太监,把芳菲团团围起来,看见这阵势,领路的小太监立马意识到什么,一个快速闪身到旁边的树林里,溜了。妖娆婀娜多姿的蒋美人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悠闲地说:“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打烂皇上赏赐之物。”那个小宫女立刻跪下向蒋美人不停地泼芳菲脏水。
芳菲跪着听那小宫女说了一大堆,等她说完了再平静地开口说:“蒋美人,我没有故意撞这个宫女导致她打烂琉璃玻璃杯,这里是出宫之路,这个宫女手捧着皇上赏赐这么重要的物品,却一个人独自走在出宫之路上,还匆匆忙忙地毫无小心之意,这本就耐人寻味。”
“啪”,蒋美人一巴掌重重地扇在芳菲脸上,把芳菲侧脸打歪到一边,用压抑着愤怒的声音说:“媚上惑主的东西,身为一个医女却用奇门道法勾引皇上的注意,企图留在皇上身边近身侍候,现在做错事却百般狡辩,不肯承认错误还把责任推卸在无辜之人身上,像你这种心术不正之人怎配留在皇上身边,来人,给我打,打到她招认自己故意损坏圣上御赐之物为止。”
就在围着芳菲的宫女挥起巴掌打向芳菲时,一把清脆的声音在芳菲身后响起:“慢着!”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宫妃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她缓缓开口道:“蒋妹妹好,看蒋妹妹的架势,是要把这医女往死里打啊,她不招就要被打死,她若招了,损害圣上御赐之物仍是死罪,她横竖都是死,真不知这位医女哪里得罪了蒋妹妹呢?”
蒋美人掩嘴娇笑着,可惜眼神恶毒的看向面前之人,似乎想把前面的这粉衣宫妃盯死,她讽刺地开口道:“方莹姐姐好手段,这出宫之路鲜少有人走动,方莹姐姐却能料到这里今天会出事,在最紧要的关头救下这医女,让这医女承你的恩情,怕就怕是方莹姐姐早就派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见我来这儿你才来的吧,而且都在旁边看戏看了很久了,故意在我要打人时再出手救人的吧,不过我奉劝姐姐一句,戏呢,坐旁边看看就好了,别想着横插一脚,何况你我二人虽同时进宫,但我已被封为美人,而姐姐你仍是一小主儿,这地位悬殊着呢,我的事,你管不着!”
柔弱小主方莹被蒋欣美人的话一窒,一时也说不上话,脸上神色甚是难看,方莹旁边的宫女立刻大声说:“一个美人而已,也不知道背后有谁撑腰,竟嚣张到宫中故意打人还不许其他人置喙,我们小主背后还有方贵妃呢,协助皇后统领后宫的方贵妃难道也管不了你了!县令家出来的就是没教养。”
“你!我撕了你的嘴。”愤怒的蒋美人一步上前就要打说话的宫女,旁边的方莹尖叫一声“妹妹不可”,便用自己的身体格挡蒋美人的手,而方才说话的宫女亦伸手抓住蒋美人的手,从旁人的角度看来,那宫女是伸手挡住蒋美人的手,是意在护住自己的主子方莹,以免蒋美人打到她,但跪在地上,处于打斗中心的芳菲看得真切,蒋美人在方莹用身体格挡自己的宫女时,手在空中顿了下,而方莹宫女伸出的手是抓住了蒋美人的手,顺势推向了自己的主子方莹,这样,旁人就看成了蒋美人推了方莹一把,宫女想阻止,但没成功。
果然,方莹“哎呦”一声跌倒在地上,声音颤抖地说:“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救命啊!”在方莹的裙下,一摊血水正慢慢地顺延开来,沾在粉裙上甚是瞩目惊心。方莹的贴身宫女扑过去抱住自己的主子说:“小主,你怎样了,你别吓奴婢,快请太医,叫太医,小主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蒋美人花容失色,“她何时怀的孕?你别瞎说。我,我刚才没推她。”
旁边的宫女乱成一团,立马有太监跑去叫太医了,方莹贴身宫女抬起头恶狠狠地说:“小主第一次侍寝后便怀孕了,方贵妃亦知道此事,只是方贵妃说宫中人心险恶,怕有人加害,且怀胎头三个月最易滑胎,所以先瞒着不说,等过三个月后再上报,没想到龙胎现在被蒋美人推没了,蒋美人好手段,相信方贵妃会为小主主持公道的。”
旁边的芳菲一直低头跪着,亦不敢主动上前去为方莹小主把脉,因为芳菲从一个学医人的专业角度观方莹的气色,她的痛苦八成是装的,联想到前后所看到的,芳菲已经肯定自己被无辜地卷入了一场宫斗中。
☆、第三十一章
很快,方莹小主就被抬到了最近的宫殿里,皇帝闻讯匆忙赶来,他抓住候在宫殿外的一个小太监问:“太医呢,太医为什么还没有到?”那个小太监慌张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说:“皇上息怒,已经传召太医了,也许太医在路上耽搁了吧。”皇帝一脚踢开那个只会磕头的小太监,眼睛扫了一圈,发现站在宫女后面的芳菲,他立刻指着芳菲说:“苏医女,你立刻进去看一下方莹怎么样,务必在太医赶来之前保住方莹肚子里的孩子。”芳菲下意识地向旁边站着的方莹小主的贴身宫女看去,只见那宫女脸色古怪地看了芳菲一眼,走过来拉住芳菲就进屋。
芳菲进到宫殿内,经过一番把脉诊断后,皱起了眉头。这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方莹小主却自顾自地靠着床头坐了起来,用平静的语调对芳菲说:“苏医女,你大概已经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了吧,我也是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蒋美人有多么嚣张你是看到的,她一介县令之女出生,能够在皇上身边侍奉已经是万福了,却不知感恩戴德,嫉妒成性,而且容不下皇帝身边的任何女人,我仅仅是之前误打误撞抢了她一次侍寝的机会,她就各种打击报复我,且手段毒辣令人发指,我是家中嫡女,方家在朝廷势大力大,如果我不进宫,我亦能嫁进朝廷重臣家做正妻,但既然我现在进宫了,就绝对不是图一个小小的小主儿终老一生的。我知道苏医女家中亦有一个庶出的弟弟,那种被不如自己出生的人压着,抢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滋味,是非常难受的,相信苏医女也感同身受,我不求别的,只求苏医女在皇上面前说一句“方莹小主的孩子没了”就行了,从此以后苏医女就是我方莹的人,我方家的人,在宫中,有我和方贵妃庇护你,你便可以随心所欲,当然,荣华富贵方家亦不会少了你的,望苏医女好好考虑考虑吧!”
方莹刚说完,旁边的贴身宫女便递上来一个小荷包,看荷包那沉甸甸的样子,应该是里面满是金子吧,芳菲沉吟了一下,用手格挡着荷包,说“方莹小主,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这荷包,就不必了。”
大殿外,芳菲跪在地上,对上皇帝焦急的眼神,芳菲保持镇定地说:“回禀陛下,方莹小主没有怀孕,所以不曾有滑胎一说。”
芳菲的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把皇帝当场震住了,皇帝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不可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好好说清楚。”
芳菲抬起头直视着皇帝,一字一顿地说:“皇上,你没听错,事情就是这样,方莹小主根本没有怀孕,所以没有滑胎。”
皇帝跌倒在座椅上,用手扶着额头用力地按着太阳穴,旁边的太监小新子立马拿出治头痛的药物让皇帝服下去,服药后皇帝歇息了好一阵子,才吩咐道:“小新子,你去把其他的太医请过来,为方莹把脉。”
小新子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待其他闻讯赶来的太医为方莹小主诊完脉后,都向皇帝报告说,方莹小主因不慎跌倒而滑胎了,身体极为虚弱,需要好生静养。然而皇帝脸上却无喜无悲,他只是用极为疲惫的语调一句一句的吩咐小新子:“你去内务府拿些补身体的药赏赐给方莹,叫方莹放宽心好生静养,不要太过于悲伤。至于这个苏芳菲,妖言惑众,陷害宫妃,把她投入大牢严刑审问。”
芳菲慌了,看皇帝的言行表现,他明明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真相,但为什么还要把说实话的自己投入大牢呢!芳菲大声呼喊:“皇上,臣女说的都是实话,医者父母心,如果我配合方莹小主撒谎,那蒋美人就要遭殃了,我绝不是罔顾人命之人,求皇上彻查此事,还臣女一个清白。”皇帝却没再看芳菲一眼,只是靠在椅子上合着眼睛,不停的揉着太阳穴。
大牢内,芳菲已经受了一轮鞭刑,脸上身上全是斑斑血迹,原本整齐的衣服也被打得破烂不堪,站在前面的狱卒却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他恶狠狠地说:“还不招,真嘴硬,我劝你快点招了,免得再受皮肉之苦。”芳菲抬起头斜睨了那狱卒一眼,又低下头没再说话了,那个行刑之人却恼火了:“嘿!敬酒不喝喝罚酒,老子今天就要让你明白,老子手里的鞭子比你的骨气硬多了。”说完就要挥鞭下去。
就在此时,牢房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个太监带着一个衣衫整齐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对着那行刑之人说:“皇上有命,令苏太医与他的女儿苏医女说几句话,闲杂人等回避。”那个行刑之人唾了一口水在地上,转身就和太监走了出去。
转瞬间,牢房里就只剩下苏悟锦和苏芳菲了,芳菲整个血人似的倒在地上,苏悟锦进来后就站在芳菲的不远处,双手交叠着自然的放在身体前面,丝毫没有要走过去搀扶起芳菲的意思,他用平静的,公事公办的语调开口道:“芳菲,你今天闯大祸了,不仅自己要受罚,还连累了整个苏家,你还是从实招来,把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免的事情越搞越大。”
“啊哈哈哈,哈哈哈!”芳菲凄凉的笑了几声,讽刺的开口说:“什么叫做从实招来,我从一开始说的都是大实话,我从医这么多年,难道连一个孕脉都会把错!方莹小主根本就没有怀孕,何来滑胎一说,而且,如果我配合方莹小主捏造事实,那便是欺君之罪,要诛九族的,这样才是真正的连累苏家,况且,蒋美人是无辜的,虽然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律法自然会制裁她所做错的事情,而她没做错的事情,我为何要助纣为虐污蔑她,害她性命呢!”
苏悟锦听了芳菲的话后脸上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说:“芳菲,你太嫩了,宫里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孰对孰错早就不重要了,这做太医跟做官一样,讲究的是中庸之道,你医术好只是你能力的其中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要学会钻营,搞清楚宫里复杂的人际关系,学会处理好各个派别的利益冲突,做到明哲保身,而这些又都跟医学没有任何关系。反正你不会死心,我就直白的跟你说吧,方家是朝廷重臣,他的子弟众多,遍布兵部和朝堂,正所谓功高震主,皇上早已忌惮方家已久了,后来方家又想把手伸进后宫,送了一个方贵妃进宫后,却因为方贵妃没有诞下子嗣,又想送进一个嫡女方莹,方贵妃在宫中为非作歹也不是第一天的事情了,皇上心里恼火却又不能把方家怎样,就故意宠幸跟方莹有过节,而且为人嚣张不知天高地厚的蒋美人,旨在用此方法打压方家,但是,这些打压只限在后宫的小打小闹,若事情真的闹大了,方家反抗起来,联合朝中文臣武将闹事,那皇帝也是受不了的,所以,皇帝是不会让方莹背上陷害宫妃至死,欺君之罪等灭族大罪,你自以为救了蒋美人,可从一开始,蒋美人就注定了要死,她本来就只是皇上手上的一把刀刃,刀钝了换另一把就是了,只是你何苦把自己也折在了这把刀上呢!事到如今,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认罪,并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撇清跟苏家的嫌疑,苏家好歹养育了你十七年,你不能恩将仇报。”
芳菲瞳孔睁得大大的,脸上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摇着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这真是皇上的意思吗?皇上明明已经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真相,知道我是无辜的,他为何非要杀了我不可呢?他大可以重罚我就是了,他的头痛之症还要我来治疗呢!还有,为什么你能做到这么的平静?难道,这根本就是你想看到的局面,你根本就没有为我求过情吗?我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苏悟锦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芳菲,你太聪明了,虽然你只是我众多的女儿当中的一个,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你竟如此的聪明的话,或许今天我会改变主意为你求情的,真是可惜了。既然你都发现了,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已经拿到了玉龙散的配方,我的医术不在你之下,这后续的治疗我可以为皇上做到,至于方莹小主的事,你是知情人之一,所以你必须死,这是为了做给方家看的,以绝后患。况且你今天同时得罪了方莹和方贵妃,即使你能活下来,以后也不能再在宫中行走了,也就是弃子一枚,我的确没有为你求过情,但我也是为了苏家,为了大局着想,顺应了皇上的意思罢了,而且,皇上迫不得已杀了你,心里必定会对苏家有愧疚,到时候他就会抬举苏家的另一位继承人,你的弟弟——淘华便会有出头的机会,有了皇上的愧疚和照顾,淘华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我也不想这样子的,不过淘华的性子实在太让我操心了,如果我不花点心思,他很难在太医院立足,你虽然死了,但苏家会记着你的好,淘华也会记得你的好,你就安心上路吧。”
“哈哈哈哈哈”,芳菲癫狂的大笑道:“满口为官之道仁义道德,为家族奉献,说到底你是想拿我为淘华铺路。我有哪一点不如淘华,从小到大,你的眼里只有淘华,我这么努力是为了谁?不就是为了能让你多看我一眼吗!我已经为了苏家牺牲了那么多,为了振兴苏家,我放弃了一个小女孩应有的童年,潜心修习医学,到最后,你竟然连一句求情的话亦不为我讲,还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