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板慎重地审视了面前的大狗狗一眼,说:“好!”然后,朱老板跑到祭台旁边,一手抓起拴住林意手腕的铁链,那条铁链的末端刚好连接到祭台的下方,然而,无论朱老板怎么用力拉扯铁链,铁链仍没有丝毫要断裂的迹象,只是被一点点拉长了,哮天跑过来帮助朱老板,用锋利的牙齿撕咬起铁链来,朱老板放开这条铁链,又伸手去拉拴住林意的祭台中间那只手腕的铁链,当朱老板的手碰到那条铁链时,铁链突然变得通红,并冒出一阵“吱吱吱”的声音,朱老板惨叫一声放开那条铁链,他的双手冒出一阵白烟,熟了!朱老板不顾自己手上的烫伤,又伸手去抱林意的身体,结果手刚碰到祭台上那些繁复的阵法纹路时,又凄惨地再次被烫熟了一遍,而身旁的哮天用粗壮的前肢抵住地面,脑袋疯狂地摇摆撕咬着,却只能徒劳地把铁链拉得更长,就是拉不断铁链。
此时,上方的蜉蝣精笑嘻嘻地说:“没用的,朱老板,这铁链的设计是要你们全员齐心协力就能一掰即断,说好的齐心协力呢,不能是嘴上说说的啊,我最讨厌那些光说不做的人了,你们惯会用齐心协力这词来恶心人,现在知道什么叫做打脸了吧,我劝你还是上去说服赫尔再一起行动好点,要不然,祭台上又多一只烤猪,太肥腻的东西我不喜欢吃。”
所有人都备受煎熬,然而最受煎熬的莫过于林意了,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清楚地看到所有人对这件事情的反应,当他的手腕被蜉蝣精割破,鲜血流得整个祭台都是的时候,他是害怕过的,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血液快速地在流动着,而自己的生命力也快速地流走着,对生的渴望令他害怕死的到来。
当血液形成的小流绕了祭台上的阵法一圈到达干尸处时,便形成了一个纽带,把林意和干尸串连起来,刹那间,属于干尸的记忆排山倒海地涌进林意的脑袋,霸道地侵占着林意所有的脑容量,林意只能跟着这个叫做贺兰青的女孩一起回忆生前的喜和悲,那有终南山上的青葱岁月,无忧无虑,肆意快活,那是初恋的味道,简简单单地爱着一个人,毫无心机地爱着一个人,懵懵懂懂、纯真、灿烂,可惜没有结果。然后便是一段刻骨铭心轰轰烈烈的爱情,爱得生离死别,爱的不能自拔,爱的痛切心扉,却爱得毫不犹豫。东瀛小岛,火焰,血阵,所有的东西轮番上阵,轰炸着林意的大脑,宣誓着赫尔这个男人的主权。
再然后,便是楼上激烈的打斗,赫尔一掌一个拍飞了芳菲和薛定谔,地上的阿渊弹起来,如雨般的鲜花瓣不要命地往赫尔射去,赫尔一把扯过身后的暗红色斗篷,鲜花瓣叮叮叮的打在斗篷上又掉了下来,然后斗篷一掀,赫尔动作快如闪电,一脚踢飞了阿渊。正在赫尔也想跳下来铲除朱老板时,他的一只脚被一把黑色的长发扯住,赫尔差点摔在地上,他扭头一看,发现趴在地上的芳菲披头散发,长发末梢汇聚在一起如同一条长鞭一样扯住赫尔的脚,一根古朴的桃木簪掉在旁边,就在赫尔呆愣的零点一秒间,薛定谔小孩子的灵活身体跳起来附在赫尔背后,他双脚缠绕在赫尔胸前,一手勒住赫尔的脖子,另一只手举着匕首顺势往赫尔胸口一插,“唔”,赫尔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但他一手肘往后就撞飞了身后的薛定谔,就在此时,一片花瓣趁着打斗的空隙飞了进来,深深地插在赫尔的手背中,只留出一小节粉红色露在外面,而赫尔的手却没有因为负伤而停顿,而是一掌刮在刚站起来逼近身旁的芳菲脸上,芳菲被打飞出去,半张俏脸血肉模糊。
此刻的赫尔如地狱般的恶魔,浑身是血却依旧勇猛无比,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林意想起了穿星岛上的幻阵里,杀红了眼的赫尔也是这么朝自己攻来的,可是现在,被打的是林意的朋友和同事,但这痛丝毫不比直接打在林意身上少。林意绝望了:赫尔,你是我在鬼怪界第一个交出真心的人,我无条件地信任你,我以为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对我举起屠刀,而你是站在我前面挡刀的人,可是现在,我的心就此被你扔在地上踩踩踩,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忍,要你们当着我的面抉择,当着我的面厮杀,我宁愿你们所有人都背着我投票,然后一致通过让我去死,这样我也就不会这么心痛了。
林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挣扎,一滴晶莹的泪水划过他的眼角,缓缓地滴落在祭台上。
☆、第七十五章
林意放弃挣扎后,血液流出体内的速度更快了,哮天这边的营救仍毫无进展,朱老板则静静地站了起来,绕着祭台走到贺兰青的边上,他从怀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重重地一割,鲜红的血液便喷涌而出,滴落在祭台上图案刻出的流通血液的小道里,朱老板富有强大法力的血液刚进入小道后便挤开了普通人体质的林意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入贺兰青的身体,林意失血的速度立刻放缓了。
朱老板坐在祭台旁边,顾不上自己的手被烧烫得露出森森白骨,他抱起贺兰青的头,温柔地抚摸着贺兰青的脸,说:“阿青,你休眠前是人类之躯,所以要用人类的血液唤醒你,可是,蜉蝣精漏算了一点,我是得道成仙的道士,真身也是人之躯体。阿青,你吸我的血吧,是我欠你的,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是我自己把爱压抑在心底,自以为是的等待你的长大和我的强大,想给你一个体面的,不被世人诟病的婚礼,可惜,命运不等我们,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朱老板向前倾着身,把贺兰青的头埋在自己胸前,用哽咽的声音说:“不能同生,但求同死,阿青,我欠你一句,我爱你!”朱老板的眼泪溢出了眼眶,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最后滴落在贺兰青干枯的头发上,贺兰青的手艰难地举起来,朱老板发现后立刻激动地握住那只手,二人十指紧扣着,朱老板说:“阿青,你会活过来的,不用害怕,无论什么事情,师兄都会在前面替你挡着。你还记得吗,你六岁那年就向我求婚了,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心里答应了你的求婚,做了妻子的人可不能再这么顽皮了,你得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为自己而活。你只是个女孩子而已,以后遇事就躲在男人身后,拯救世界苍生这事交给男人就行了,你自己别逞能。或许这次是师兄最后一次训诫你了,你千万别嫌烦,你也不用愧疚自己的生命是用师兄的生命换来的,一切皆我自愿,我的血液能永恒地流动在你体内,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说着,朱老板低下头在贺兰青丑陋不堪的额头上印上深深的一吻,然后用情深的眼神看着贺兰青。
贺兰青张着嘴,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发声,一束炽热的亮光从贺兰青嘴里射出,接着,她的身体从内部迸发出七八束亮光,似乎有一道熔浆在她体内瓦解着她的身体。
“不!不!”朱老板紧张地叫道:“阿青,不要这样,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你,不能!”然而,无论朱老板多么紧紧地抱住贺兰青,她的身体仍被亮光一点点地瓦解,最后消失在朱老板的怀里。
“不——!”朱老板一昂头,向着上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
“啪嗒”一声,赫尔从上层楼直直地摔下来,腿上还拖着一个双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脚,嘴上的牙齿深陷在他小腿的肌肉里的阿渊,然而,赫尔只是机械地爬向祭台的方向,在距离祭台还有一小段距离时,赫尔向前伸着手,然后,他的手就这么定格在半空中,似乎浑身的生命力就此被抽光了一样。
楼上,蜉蝣精依旧悠闲地站在栏杆边上,如睥睨众生的神使一样看着楼下的众生相,悠悠地开口说:“啧啧啧,真猜不到是这个结局,朱老板竟然自割手腕放血搅局,而贺兰青在得到蕴含强大仙人法力的血液,提前苏醒了意识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自我毁灭,但不得不说,她做的是对的,她一死,祭台阵法自动破灭,其他人都不用死了,哎,这得多大的魄力才能在刚苏醒意识就作出这样的决定啊。”蜉蝣精转过头,对着站在身后的三面人说:“阿三,你说这贺兰青是圣母转世的吗?”
三面人说:“不知道,不过我讨厌圣母,那是虚伪软弱的代名词,不过我不讨厌贺兰青,这娇小的女孩身上总会爆发出震撼人心的力量。”
蜉蝣精说:“也是,我也讨厌圣母但喜欢贺兰青这烈女。”
三面人接着说:“要我下去一刀一个结束他们的生命吗?现在他们自己内斗得死的死,重伤的重伤,整个团队毫无战斗能力,铁定一刀一个准。”
蜉蝣精扶着额头说:“不了,愿赌服输,这回我真输给他们了,毕竟阵法都被他们破了,这阵法启动起来其实很耗费我的力量的,他们都不懂得珍惜,累死我了,艾玛,我头疼,现在回去好好睡一觉,你收拾干净这里,把他们全赶出去就算了,何况你说的啊,杀缪是毫无意义的,猫捉老鼠的游戏要慢慢玩,不说了,这里交给你。”说完,蜉蝣精揉着太阳穴走开了。
☆、第七十六章
林意是被哮天驼回去的,因为芳菲也受了重伤,所以无力医治林意,哮天就在外面请了大夫来给林意疗伤,外面的大夫医术自然没有芳菲好,林意缠绵床榻将近一个月才能下床。期间,珍子来看望过林意几回,她絮絮叨叨地抱怨办公厅就剩她和翠花两人工作,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累成个狗样,各种不爽吧啦吧啦,芳菲那样子估计得休长假了,薛定谔还好点,他右手上夹了厚厚的夹板,用绷带缠着再吊在脖子上,写字只能用左手一笔一画地写,连签个名字都要上一分钟的时间,但现在这种极度缺乏人手的状态下,所有重要的文件都得送到他房里让他签字了,林意只有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他早日练好左手签名大法了。朱老板则把自己反锁在门内,起初有人拍门时还能应一句‘有要事隔壁找薛定谔’,后来无论你怎么拍门他都没反应,林意挺害怕朱老板早就在房里悬梁自尽了,所以才没人应话,几番催促珍子去朱老板房里探望,珍子给了林意一个‘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的眼神,说:“没事的,他死了上头会给我们换新老板,上头没动静证明朱老板身体还棒棒好。”林意囧:珍子,你就这么巴望着换老板么,就你这工作状态,来个凶点的老板,你两天就被扫出去了。
阿渊搬到林意房里住了,虽然林意自己都病着,但他每天都会坚持下床走几步,顺便给因为法力衰弱而变回花朵原形的阿渊浇水,虽然这个过程很痛苦,但多运动对林意自己身体的恢复有好处,而且最重要的是能给阿渊做点什么,有时候林意会想,这算不算滴水之恩,嗯,还真是滴滴水的恩情。
中途,哮天来看望过林意一次,他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林意一愣,说:“哮天,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我知道,从头到尾你对所有事情都毫不知情,我不怪你。”
哮天摇摇头说:“不是,这句对不起是我替赫尔说的,他没办法对你亲口说了,因为,他辞职了!”
“什么!”这是林意养病期间听到的最劲爆的消息,他曾想过赫尔会和朱老板就此撕破脸,然后相互攻击,鬼怪界秩序大乱,然后蜉蝣精趁机而入,一时血雨腥风鸡犬不宁吧啦吧啦,却从没想过,赫尔如此重重拿起却轻轻放下了,他挥一挥手,留下了所有的云彩在身后,悄然地走了。
哮天两只前爪趴在林意膝盖上,他昂起毛茸茸的头,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林意说:“对不起。”
林意摸着哮天的头说:“你不需要替赫尔和我说对不起。”
哮天说:“不,这句对不起是我对你说的,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请求很过分,但我还是不得不开口,林意,求你去去挽留一下赫尔吧,我哀求过他留下,其他人也请求过他留下,所有人都恳求过他留下,可是他不听,但他的心结其实就是你和那个叫贺兰青的,如果你开口,他会留下的。”
林意顺着哮天头上毛发的手一顿,其实躺在床上的那么多天以来,林意有一大堆时间思考未来将要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赫尔,然而,再多的时间,再多的思考,最终都化成对自己无尽的精神折磨,‘我是个替身,我是个替身!所有的感情都是假的,假的!’林意差点被自己逼疯了,便干脆不去想,只是像只鸵鸟一样埋起自己的脑袋来逃避现实,直到现在,林意仍没做好去见赫尔的准备,而哮天的请求,又再次把林意的伤疤揭开,这无疑是残酷的。
哮天见林意目光游离,似极为犹豫,唯恐下一秒林意就驳回了自己的请求,他立马开口道:“阿意,我知道这样让你很为难,但赫尔真的不能离开,蜉蝣精的事情有了重大的突破,蜉蝣本来就是朝生暮死的昆虫,它们原应每天都完成一个生死轮回,我们之前派出去的卧底查到原来蜉蝣精不是不死之身,他根本没有脱离蜉蝣道的本质,仍遵循每天一死然后再重生,只不过,他身体不死,他的核每天都会死上那么几分钟,然后再重生,他的核死亡期间,从他外表上看去,他的样子仅仅像睡着了,迷惑性很大,因此暂时很难确定他每天固定什么时候核死亡,但蜉蝣精核死亡期间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只要在那个时候攻击他,肯定会成功的,你想想,你们所有的灾难都是拜蜉蝣精所赐,他才是你们共同的敌人,你们被他害得那么惨,难道不想报仇吗,眼下正是报仇的好时机,实在不该撵走赫尔。何况,蜉蝣精这家伙就想挑拨离间,若现在你们毫无团结之心,任由自己人伤的伤走的走,岂不是中了蜉蝣精的奸计了吗,估计他现在在自己老巢里笑抽了吧。而且,蜉蝣精是不死之身这事是赫尔最先怀疑并派人查的,这天地之间就只有一只成精的蜉蝣,缺少实验观察样本和历史数据,并且这只蜉蝣精法力强大,我们便先入为主认为他是不死的,只有赫尔怀疑过这事并派人着手查,之前那大半年,赫尔还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