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下午打‘皮试’针打的,这倒好,睡不着了。”
“要死!小旭那里有药,治过敏的,以前看见他吃过。你把他摇醒吧。”可是,这不太合适吧?要是叫醒我,我肯定不高兴,就算帮忙,也要皱着眉头;可是……抬头看上铺,我拉拉他的胳膊……
“呵呵,只此一小粒,过时不候。”小旭笑笑,手托药片。
和着水,一饮而尽。我躺下来,身上暖洋洋的。怪了,现在可是11月呀……暖意,驱散着瘙痒,散了,散了……
“小晨,我们都撤了!寒假快乐!”纸条下方,署着他们仨的名字。
。。
140那扇门(2)
望着房间—四分之三空荡荡。心中有一丝颤动。还记得每天晚上,四个人各坐各的位置,写作业;写完了,开会讨论,个别的优化答案大家共享,不过多数题还是保留个性。“要死!要不然就成了互相抄袭了。”
这学期的分数出来了。宿舍四个人,我倒数第一。我,没有皱眉头。
收拾好东西,锁上140的门。看不见,但我知道,锁不住南窗透进来的阳光……
知了叫了。阳台上常常晾着:BALENO圆领衫、蓝色T恤、格子衬衫。
如从前一样,他们仨骑车去教室,并排而坐,再用水壶给我“占座”;待我疾行而至,便可入座,四人一线。“可惜关于‘四人’的词儿多为反面的,有机会,一定给‘四人’造个好成语。”我笑言。
有时,碰巧了,我竟然步行先至课堂;礼尚往来,要为他们占座,至少需要三件东西。水壶占一个座;铅笔盒占一个;书包里掏个本,再占一个……亏得手快,“占座”大军一到,二百多个空座位—从数目上说,刹时间,如风卷残云,皆被占尽;从形态上说,刹时间,如千树万树梨花开,各种东西摆上案头或椅子,象征着座位的占有权。待上课,晚来者便堂而皇之地入座。我么,不也常享有这种乐趣么?
三人谈笑风生而至,见座位已搞定,更加笑逐颜开。阿诚说:“占座,真是北大的‘特色菜’。”当然,“占”出了礼尚往来,“占”出了四人一线的感觉,这与占座本身无关吧。
进宿舍之间,熟悉的门牌号,却猛地跳入眼前:140!“好嘛,真懂事儿,它也带个‘4’!以前怎么没觉得呢?”我笑笑……
“怎么啦,病了?”我从外面回来,屋里黑着灯,门却没关。上铺,躺着人。
“我头晕……想吐……”不一会儿,小旭翻身下床,直奔男厕所……
“吐了一些。好点了。我要去校医院。”“用我陪么?”“不用了,没事没事……”
门,被人从外面关上,轻轻地。我坐着,吃水果,想以前的事。想到了什么,我扔下水果,撒开两只脚,跑向门外……
“你怎么来了?校医院没人了,我正要回去呢。”“我刚才去‘发热门诊’找你,没找到;原来你在这儿。走,那儿有大夫!……瞧,要不是我,你不白跑一趟。其实就在校医院后身儿,你没看见。”
两个小时后,我们俩走在路灯下。“没什么大毛病,吃点药就好了。”“哥们儿,你就是学得太玩命了,积劳成疾,以后悠着点儿!”“还说我呢,你也得注意……”
阿诚和阿辉,去教室自习了。门里就两个人,轻轻地聊着。
“淘了几次,干净了,OK!”我提着衬衫,喜滋滋。阿辉捏捏我的胳膊:“要死!什么时候‘块儿’也足了?”“都是平时拿阿诚的哑铃练的,光你们练,光你们壮,这哪成?”想想刚来这儿的时候,和阿辉一起洗衣服:“要死!你袜子怎么洗得那么快?”“哦!不好意思,忘了淘了。”
宿舍里没有电扇,没有空调,好热。门却关着。
“还不睡?简直是为最后的大一守夜。”小旭一语,我看表,夜里两点了……
“这学期,四个人没差几分,不必排座次。”阿诚竟也字正腔圆了。“意料之中!”阿辉拍手,我突然冒道:“四家求合葬,合葬西山旁。东西植松柏,左右植梧桐。”四人都沉默了……
“晕,悲什么悲,早晚大家要散的。可是,还有三年哪,享受吧!”阿辉笑道。
第二天一大早,恍恍惚惚,听见有人在放音乐,《童话》。睁开眼,小旭坐在桌旁,开着“笔记本”,笑容写在脸上。他的心,早已飞回了黄浦江畔……
下午,他们仨出去办事了。我收拾东西。
“这学期,我最先撤了。大家保重,注意防暑降温,行善积德,后会有期!假期快乐!”纸条下方,我签了名字。
关上140的门。难道是因为天热?门把手,竟是滚烫的……
出其东门,立于中关园北站。回望校园,博雅塔灵秀非常,耸立于蓝天白云之间,好似一幅绝佳的油彩画,取世间之胜景,集天地之灵气。
我真的想停住脚步,此刻的悠闲,凝固成永恒的瞬间。然而,并非只因一塔湖图,才留恋于此……
未名湖,请你安静地等着—9月,我们回来!
您找我们四个?不在饭馆,也不在KTV包间,更不在游戏厅。其实很好找,北大39号楼,140那扇门!
爱已成风
胡飞飞
记得在毕业生座谈会上,听到了许校长用他那熟悉的江浙口音介绍当年他读北大的往事,其中回忆到那一代学长曾经吃过未名湖的水草,校长动情地说,那只是增加了北大的美好回忆。
对大学的回忆,总是要到了毕业的时刻才特别美妙而沉重,每一眼、每一步、每一次呼吸都充满了眷恋,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可爱,因为也许那中间包含有很多的故事,相似的相思,不同的不舍。
从燕园到万柳再到燕园,相聚的时光似乎那么遥远,离别的时刻显得那么的长,长得像深夜里路灯下的背影,越走越远,越来越长……可那身影竟是模糊的,我们分不清那是校友的,是同学的,还是自己的。
四年前,当我戴上北京大学的校徽的一瞬间,我并不知道她意味着什么;现在,听到宿舍楼前永失我爱般的歌声和喊声,听到散伙饭时的哭声和角落里的叹息声……,有什么东西击中了我,什么东西正在碎去,虽然一再对自己说要控制自己,可是最后一晚,还是禁不住在大家面前泪流满面。很巧的是,我们班最后的散伙饭就在我的生日前一天吃的,所以我的情绪很复杂,看着第二天就将离去的兄弟,看着也许再也见不到的姊妹,无数的话涌在心头,可是竟然堵住了喉咙,于是无数句话化作了无数杯酒,每一次干杯都可能是最后一次,所以无数杯酒又化作了无数滴泪,并不仅仅是为了那失去的岁月,也不仅仅是为了告别的爱人,也许是因为我们都不能承受眼泪的重量,大醉过后的第二天,尽管仍然头晕目眩,我就像重生一般明白了很多。
眼泪是毕业的标志之一 :大一的时候没有眼泪,那是面对全新世界的好奇感和紧张感 ;大二的时候没有眼泪,排得满满的课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大三的时候没有眼泪,熟悉了大学生活又要面临前途的选择;大四的时候也没有眼泪,大家已经分化为不同类型的生活,只有深夜的卧谈会才会把大家聚到一起。当然,在四年的北大生活中会有泪水,但那不是普遍性的,只有到了毕业的时间,泪水才成为共同的语言。
北大人就像一滴泪水,在饱含激动伤感的同时,也有遗憾,种种情绪汇集到一起,便成了平和,正如北大的兼容并包,北大教会我们的是宽容博大的胸怀和从容不迫的心境,这种安定就像未名湖的宁静。面对并非十全十美的现实生活,面对不得不面对的毕业,生活中我们也许会焦头烂额,“毕业前的若干事”也只可能是笔记本上的豪情壮志,而我们已经或者正在体悟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一切,所以当告别的时刻越来越近,激情化成了亲情,北大的空气已经融入了血液,我们只是分开,而永远不会隔离。
对于北大而言,毕业生就像她的一颗眼泪,每年的这个时刻,北大总是要微笑着流泪,看着她的眼泪一颗一颗散落在天涯,每一颗都酝酿了许久的感情,每一颗都诉说着珍藏的回忆。眼泪是脆弱的,遇到伤心处便会情不自禁,眼泪又是坚强的,从此所有的一切都要由自己选择和负责。紫霞仙子在孙悟空的心中留下的一滴眼泪,这滴泪也是我们留给北大的。
未来的三年,我还要在北大度过,三年之后,将真正面对未来前途的选择,对于同样的三年,此刻我既庆幸又无奈,过去的四年中无数个日夜里的苦读是为了北大的这三年,而今后的三年该如何度过呢?三年之后又该如何呢?对于以前的我而言,这些问题会令人焦虑不安,但是现在,北大教会我平和,用平和的心态去面对周围的人和事,用朴素的心情去充实自己的生活,平和的态度就是对于生活保持一颗开放的心,把自己融入到生活中,宽容别人就是宽待自己,欣赏别人就是丰富自己,看淡自己才能看清自己。因此,未来的路虽然依旧困惑,但是心情是平静的,虽然有时候我们会热泪盈眶。
为什么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对这土地爱得深沉,生活本身也像一个下坠的泪珠,她不是刻意设计的产物,她是即兴的,在滑落的过程中遇到种种的情景而在情景中成长,没有两滴一模一样的泪珠,生活也充满了变数,当生活与泪水相遇,便产生了爱,这种爱不是随意的,而是深沉的,深沉到我们从不曾说起,而它却已成了往事。
爱已成风,说的并不是爱随风逝,相反,“不是我而是风”,从此,看不见的爱就和看不见的风同在,吹起湖中的涟漪,吹动我们的心弦。
而有一个问题始终想问,北大有多大?师长云,那是永远走不出的背景。
我的飘(1)
蒋灏
北大曾经有段时间是跟理想、梦想有关的,但现在大部分是跟生存现实有关的。我跟它的关系是什么样的,我也不清楚。
故事是什么?我没有一个故事是用来照着生活的,它该怎样发生就怎样发生了,我没有活在任何一个故事中,我只是在时间里走路,有的时候有光,有的时候没有。
我有可能是在黑暗中摸到北大的,我很想摸到它的核,想象它是滚烫的、灼热的、像一颗光芒四射的星辰,就像我此刻的一颗闪闪红心。但它有可能不是。它只是一所闻名遐尔的著名大学。用来拿学位的。
例如某某被理想主义狠狠煽动的时候,就象个热血青年容易激动,想干点什么,想对干的事赋予更多超越世俗意义的意义。
但找不到,有的人就有可能跑来北大这类地方乱逛,仿佛神圣的疯子。
听课是一种仪式。
我大概听过很少的几节课。记得有臧棣的诗歌、楼宇烈的中国哲学、陈嘉映的西方哲学等等。
上自习是一种自我的仪式。
靠西门的教室是一教。靠南门的是三教和四教。靠东门的是计算中心和理教。
北大的讲座更是一种伟大的集体仪式。
我听过的讲座关于经济学的有诺贝尔经济奖得主—迈克尔…斯宾塞。这是我喜欢的斯坦福教授,睿智、犀利,没有废话。他有顽童般的眼睛,头发仿佛银灰色的火焰,让那个冬天很暖,很动人。
另外,电影导演陆川、摇滚歌手汪峰都来过北大艺术传道。陆川从可可西里回来,戴个帅帅的棒球帽,发誓要保护藏羚羊。汪峰弹吉它唱了首歌叫青春,还励志学子们越飞越高。
我每天都会看到湖光塔影。
未名湖是我每天必经之路。我走过湖畔绿树丛生的小路经常看见松鼠。下过雨,未名湖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湖了,象个传说中的海洋。雨后,有小龟晾在石头上透气,路上蹦着蛤蟆和青山绿水的学子,喜鹊叫个没完。
走过湖,就是北大西门了。西门古香古色、雕栏画栋,应该是北大、北京、乃至China的某种标志。门口蹲着两头怒狮。每年不知有多少国内外政要已经或将要从这儿浩浩荡荡地趟入北大。万岁万岁。
北大西门外是优美的白颐路,绿荫夹道,我几乎每天都要走这儿,重复地走,像个没完没了的复调。这段路给我生活正在继续的感觉,也给我希望明天在别处的感觉。
我在西门外住过的地方很多,有畅春园、蔚秀园、虎城、蓝院等等。现在,我跟北大的关系也变得实际了很多,说得严峻点儿,就是从理想层面提高到现实生存的层面了。因为活着要解决很多问题。
我离东门越来越近了,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中关村已呼啸着奔往比尔·盖茨预言未来之路了。我身不由己地置身于数字化生存之中。跟北大西门古典相比,东门更具现代感,有很多新建筑都在东门这边拔地而起的。从南门移到西门,再从西门移到东门,是我的一个运动轨迹。东南方向有个太平洋广场,卖数码,我很喜欢逛数码,但我以前更喜欢逛书店。
我逛得比较多的书店是北大南门风入松。
提起风入松,我有一种前尘往事的恍惚感。
太平洋给了我空间的感觉。但我从风松感觉到的是时间。
我很少追忆似水年华,但回忆一旦追上我,我就有点停不住了。
记忆中,我经常骑着辆自行车劲劲地穿越五道口街区长驱直入风入松,那时候好象阳光很亮,青春也很亮,每天活在梦中,连忧伤也是彩色的暗影。
那时候,我经常逃课来风入松泡书。
我怀疑我并没有看什么,我只是“前往一个书籍的大陆”,前往一个孤独的非洲,独自冒险,它的枪口写满孤独者叛逆的乐趣,不可救药。
风入松的标志是波德莱尔的那句“人,诗意地栖居”,好多年过去了,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它的入口还是这牌子,这德性。
很多年后,大概是05年,我偶然又路过这里,整个人要呆掉,我有种时光流不动的感觉。
我不得不提到北大的诗歌。
我怀疑是起初是因为诗歌才混在北大的,但现在我立刻否定。这并不是个诗歌的年代但我碰上了诗歌。诗歌的魔力偶然深入内心。我感到既疯狂又鄙视。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