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这不是怕你误会吗。”公孙逸笑得有些尴尬,拿起茶碗轻啜一口,咂咂嘴。
“说吧,是谁,帮你便是。”
公孙逸又咂了几下,黑墨的眸子一闪忧虑,他很想告诉他关于陀香的事,可盯了许久茶碗,心里暗叹……
还是再等等吧……
“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姓氏较古怪的人。”
“姓氏古怪?”
不多言,公孙逸从袖口掏出一张纸条递过去。
“这姓氏少见,我也是前几日遇见的他,经白行山时,发现他坠崖昏迷不醒,就带回来了。”公孙逸再说到白行山时,口气微微一顿,似乎想起什么,眉间出现凝聚。
其实相比公孙逸,这边楚元麒的表情更是诡异。
他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纸上三个字,尽管依旧面无表情,可眼里平静中带着漩涡的蓝色寒光,让对面的公孙逸渐渐收了笑容。
“你怎么了?”公孙逸以为楚元麒也在怀疑樊月熙的身份,却不知楚元麒眼里带怒的漩涡,是他自己也不懂的情绪。
“我会帮你查清楚的。”良久,那人清冷的说道。
“好……嗯,还有一事。”
“说。”
“林左询这阵子很消停,不过只是假象,我派化鹰秘密探查,发现他与那人暗中来往。”
“你说宇文霄么?”楚元麒皱眉,眼里透出厌恶明显。
“不得不说这人够执着,三年前一战失了人心,如今却是又这般折腾。”公孙逸抿嘴微微一笑。
“苍蝇一样恶心,但是不能不提防。也许他在和林左询那老贼勾结时,就应该做好了会被我发现的准备。让化鹰小心行事,若对方想要灭口,就让他立即回来。”
“只怕目前不会,宇文霄还不想弄出什么大的动静,毕竟没什么好处。”公孙逸依旧微笑,只是他那墨石般的眸子,深邃无比。
“可他这次来,就为了三年前的事?”
公孙逸微微皱眉,眼里也闪过疑惑:“我看不止。”
“怎么看?”
“前几日从风说来福码头的商船增了很多,并且原先老商船的人,都换了新面孔。他告诉我,有人问那些商队时,他们说是皇上下的旨,说要换一批新的更有力量的商队。”公孙逸说的很平淡,眸子沉稳。
见楚元麒眉头愈拧愈紧,修长的指尖几乎要捏碎茶杯,口气低沉:“这事怎么我不知道?”
好你个林老贼!这是要重现三年前密谋造反吗!
陪你!
“这些商队隐藏甚好,老商队似乎被他们弄得不知去向,倒是考虑得周全,他也知道属云最不能得罪的是谁。”
“暗中导轨是吗?”楚元麒微眯的眼里,已是残忍寒光:“看来是想逐渐毁了这批旧商船。”
公孙逸心底一沉,低声道:“现下我们继续装不知晓,虽假传圣旨这一条,就可让这些人掉脑袋,倘若没有足够证据,幕后人现不了身,损失的还是我们。”
“我知道了。”
公孙逸意味深长的叹口气,黑眸紧盯对面已是怒气沉意的人,轻声道:“属云有你我,便永不会衰。”
闻言,楚元麒眼角略微松动,语气不免缓和:“我明白。”
“那我先走了,记得替我找人。”公孙逸温笑。
楚元麒眼神一顿,淡淡点了下头。
看着好友举伞的背影,想起樊月熙那死都不肯说出是谁救了他的倔强样子,那双阳光的眼睛里满是坚决和冷意。
楚元麒眸子一黯,瞥一眼胸口位置,他有点微微不爽……
他觉得也许该重新审问下那个刚掳来的小贼了……
“啊嚏!”
樊月熙莫名的搓搓鼻子。
为何无缘无故打喷嚏?
抬头奇怪的看看门窗,都是关的。起身走到门口歪头瞅了几眼,不料要转身的一瞬,门啪的开了……
樊月熙浑身一抖,朝后退两步,仔细看清门口站着的人脸后,愤怒叫道:“吓死人了!就不能敲敲门吗!”
门口的人没动,只是眯着眼看樊月熙。
由于背光,樊月熙看不清对方脸,但他感觉到了那双蓝色眼眸里散发的森冷寒气。
许久,他小心翼翼开口道:“你这又是作甚……我可没再惹你吧?”
“没有。”那人声音冰冷:“但我已知是谁救了你。”
樊月熙心里一惊,拳头下意识便捏紧,慌乱中努力让自己镇静……
☆、第十四章 各有思虑
雷声一响,乌云的浓密让房间里一下暗了许多。
樊月熙冷飕飕的透过楚元麒看看外面,他心里还算平稳。
只是在刚才听见那人说已知谁救了他之后,心情稍稍复杂。
此时已经缓和差不多,他想,其实知道也好,便不用再逼问于他。
也不会再发生类似刚才的事,樊月熙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了,就放我走呗?”樊月熙向楚元麒走近两步,一动不动的看他。
这双眼睛太清撤,琉璃一般,只是樊月熙不知,他这话一出口,对面的人,心里那不爽的感觉更重了。
“放你走?然后让你回到他那去?”楚元麒口气冷淡。
“那不然怎么着?”樊月熙纳闷,他开始在大脑里搜索,楚元麒为何这么问的原因。
最后胆战心惊的得出一个结论,如若楚元麒是和公孙逸两相对立,那他便死定了……
楚元麒沉默,没人知道他现在整个人都在和自己纠结……
其实他觉得自己应放了他,可他不乐意!
没原因,就是心里所想!
也许自己身边找不到这样的人,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就希望可以一直看着。
樊月熙看着那人蓝眸不知因何暗了下去,他皱眉,没有仔细观察过楚元麒的眼睛,此时盯了许久,那线条狭长的眼角微挑,长睫低垂,轮廓好看得紧。
“为什么这么全力的隐瞒?你们不是才认识的么?”垂着眼的人说话了,声音很轻。
樊月熙有些疑惑,他不愿透出公孙逸的身份是因为害怕楚元麒是林左询的人。
只是现在,看楚元麒的样子,事情好像不对。
“为什么?”楚元麒还是未抬眼,口气也依旧平淡的又问了一遍。
樊月熙哑言,他根本无法回答出什么。
……
天空灰暗,瓦砾被雨水击的很响,杂乱里夹掺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从风脸上焦急明显,他大步走到柳妙月门前砰砰的敲,可这门就是敲不开,从风眉间露出愤怒的凝聚。
他最后不死心的又敲了几下,依旧是闭着,里面也没脚步声。
柳妙月又不在!
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就在他刚拐过亭子,身影消失之时,瓦梁上出现一个纤细身影,那人几个跃身就到了从风刚刚使劲砸门的地方。
柳妙月撕下头上的黑布,看了看从风走的方向,捏紧手里的黑布,眼里怒意聚集,最后狠狠砸在地上,拍出许多水渍。
她知道从风为什么这几天老来找她,她更知道最近自己为何总是躲他不见。
雨滴顺着柳妙月漂亮的侧脸滚到下巴,抬手抹一把脸,睫毛轻颤。
半晌,弯腰捡起地上黑布,在抬身时,不远处多了个人……
“妙月,最近脸色很差啊,没问题么?”这人一袭白衣。
“少……少爷?”
公孙逸微微一笑,随后黑曜石的眼里满是担忧:“身体不舒服可以休息几日,府里还有从风。”
“不,少爷交代的事,妙月一定要办。况且妙月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心里有些憋闷,所以最近老去竹林。”柳妙月轻声道,随即抬头:“少爷有事吗?进来说吧。”
公孙逸点点头,他清楚柳妙月为何心闷,原因就那么一个。
只是他不明妙月怎会对从风有这般心思,或许日久生情。
可思及从风那性子,只怕是不会给妙月什么答复的。
“少爷,关于月熙的事,还是没有下落,您看……”柳妙月倒了杯茶,放到公孙逸身边。
“没事,我已经去和阿麒说过了,他答应帮我找人,不过,你们也不能放松。”
“是,少爷,您是不是……”
公孙逸黑色的眸子看向柳妙月,示意她讲就是。
柳妙月抿嘴,眼里有深深忧虑:“少爷,您是不是怀疑月熙是陀香?”
公孙逸不语,柳妙月看到的依旧是这人不可动摇的温笑。
“少爷,属下冒犯,请少爷责罚。”说着就单腿跪下,她不该现在提这件事。
良久,公孙逸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扶起跪在面前的柳妙月。
示意她坐到对面,这个姑娘性子很豪迈,心胸豁达。无论气度还是办事效率,公孙逸都很欣赏。
算算,柳妙月待在他身边有十年了。
这事儿很复杂,不该这么早被提起,不过公孙逸并无怪罪之意:“妙月,此事要查清楚才能下结论。你我都知这劫是关系属云和其他国家的安危,若他真是,我就要用娘给我的办法试试。若不是,就不能冤枉了人。”
“可他的姓氏还有他在白行山出现的时间,实在是和夫人所预言……”
“这世间巧合很多,不查明,岂能断下结论?是预言不错,可并非让我们随意寻替死鬼。”公孙逸声音温和。
柳妙月凝重的点点头,她深知少爷为人处世,更明白此事急不得。但倘若被怀疑的对象,依旧不知情况,岂不是枉于人?
然而,不知情者,此时正全身酸痛的趴在床上,眉间紧锁,似是经历了什么痛不欲生的事。
的确,在公孙逸与柳妙月思虑之时……
樊月熙和某面瘫,打了一架……
“嘶……”
左肩膀微微刺痛,他下意识的伸手捏了捏。
这疼是骨子里的,针扎的疼,闭着眼的樊月熙皱着眉捶了捶肩膀,下午的时候,好像和某个人动手打起来了……
后来不知怎地被敲了一下后颈,晕了。
怎么这会儿肩膀会疼呢?
一回头对上让他咬牙切齿的脸,眯眼冷瞪。
这人似乎也是睡着了,眉间透着疲惫。
樊月熙一记肘击,毫不留情。
“呃!”楚元麒拧眉睁眼,清冷的眼有些愤怒的看着樊月熙,不料刚撑起胳膊,身子却朝后一仰,他原本睡得就靠边,这一仰,栽了下去。
樊月熙愣住。
楚元麒也愣住了。
隔了一会儿,坐在榻上的人慢慢垂头,身子开始轻颤起来。
楚元麒咬牙起身,才想起下午与樊月熙动手,腰侧被对方一脚扫中!
他知道樊月熙会些功夫,却不料施力如此之狠,招招要害,手段还阴的不行!
“有何好笑?”楚元麒顿了一下,口气阴凉。
撇撇嘴,樊月熙一瞟楚元麒捂在腰间的手,似乎想来,那地方他好像狠狠地给了一脚……
樊月熙张张嘴:“你腰没事吧?”
楚元麒表情一滞,他看看自己得手,立马收回来,面色如常。
樊月熙无所谓的看着他,同时幸灾乐祸的淡笑。
笑容不大,却让楚元麒跟着心中小小一动,嘴角不禁微弱一扬。立马惊得樊月熙瞪大眼,许久不敢出声……
“做什么这般看我?”
“你刚笑了。”
“没有。”
“有。”
“没有。”
“真的有的!虽然看不太出,可嘴角咧吧了一下,我看见了!”
楚元麒低着眼看他,看到樊月熙眸子里的认真,许久:“哦。”
似是有些窘迫,二话不说便抬脚出了房间,弄的樊月熙一脸古怪。
他古怪的摸了摸还有些疼的腰,眼神一黯。
楚元麒皱了皱眉,他自己也不明为何昨天那样逼问樊月熙,他只知道当时心里有股自己也糊里糊涂的火……
☆、第十五章 烦闷不已
毕竟夏日,晚上星星很多,可没有人去赏。
公孙府的书房还有两个人,画画的人没抬头,说话的人还在说个不停。
自那日晚回来,公孙黎就总是跑来书房找公孙逸,倒不是因为担心那人走丢,或是被掳了去。
只是他是奋杀于战场之人,而他二哥也是智谋双全,他不信他二哥单单只听那樊月熙一面之词,就信了对方身份!
然而去归去,公孙逸倒像是不在意,三言两语便打发公孙黎,叫他不要担心。
如何不担心?若他是别国奸细,岂能容他为非作歹?
越想越是憋闷,樊月熙突然出现,而今又消失得莫名其妙,换谁没有疑心?
“二哥,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相信那樊月熙不是奸细!他又不是属云人,平白无故就多出来,你说换谁谁不怀疑?二哥,你可别太疏忽啊!”公孙黎那与公孙逸相似的脸上,带着重重不满,他那骨子里十八岁少年特有的冲动,跋扈的口气。
他承认他起初对樊月熙很是好奇,很在意他一举一动,像是瞧好戏般对待。
可,这并不代表什么。
一如往常,公孙逸坐于桌前,手里是大笔描画,反转流云后,又轻细点点。
虽低垂着头,但依旧从那饱满额头和密长的睫毛,散出清儒温雅之感。
公孙黎急的凝眉。
这人怎么就不听他的!
“二弟这是信不过我?”温润声线从捏笔人唇中流出,只随意抬眼,便叫面前人身子一僵。
“不……不是,我就是……急。”看着自己二哥黑墨般的眸子,公孙黎心里微微慌张。
微微一笑,公孙逸放下笔走过去,温和道:“黎儿,这几日你倒是有心,如此关注府里事。”
“二哥!”闻言公孙黎胸口一紧,上前急声:“怎能如此说?”
公孙逸看他那急得面红耳赤样儿,朗声笑了出来:“嗯,不逗你了,我自有分寸,若信得过二哥,便按二哥说的做。”
公孙黎沉默,他明白此时自己作为,只能让这人更为难,没再有任何怨言的,他答应了公孙逸。
林左询私军重组,楚元麒他们怀疑无错,他与宇文霄私下勾结,双方达成协议,便会联手与朝廷对抗。
宇文霄的做法无非是警告楚元麒不要太过自负,但不鸟他的人,依旧不会鸟他。
既为皇帝,梳理朝堂之事自是应该,然楚元麒却整日闷在书房,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但形影不离的暗卫知道,主子若决定一件事,便无人抵挡!
养虎为患,楚元麒怎能不懂,既已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