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和蒋杰结婚之前,因为和Michael的悲恸爱情,所以几乎是带着逃避的思想结婚的。我以为蒋杰就是我的避风港湾,他是男人中的强者,给人以安全感,他对我的爱深厚如海如山,给我一种受宠的感觉,因而我觉得嫁给他是一定能幸福的,是一定能逃避这尘世所有纷争的,我甚至想象自己和他就是传说中的神雕侠侣,从此关起门来过小日子,不问世事,不问春夏秋冬。但是我没有想到这关起门之后,原来是一座深宅大院,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角落隐藏着一颗小石子,随时可能成为你俩幸福的绊脚石。
看过蒋杰他大哥大嫂这一幕之后,我心里很长时间都不能平静,我感觉一旦发生冲突之后,蒋家人便把大嫂当成了敌人,她是众矢之的,就算大哥动手打了她,那么也是她活该,因为她不孝顺婆婆。不仅婆婆这么想,大哥二哥这么想,他们的亲戚这么想,甚至连蒋杰也这么想,我心中的天平自然是偏向大嫂的,不管怎么说女人是体格上的弱者,男人绝对不可以对女人施加拳脚暴力,别人怎么想我不在乎,但是蒋杰居然也跟他们一路,不站在我这一边,让我感觉很生气。我把这事儿告诉苏苏,苏苏说,这样便体现一家人的德行了。我真担心蒋杰的德行就这样体现了,但是我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如果将来有一天,蒋杰对我动手了,我会毫不犹豫离开他。
第二十四章 颤抖
很快要过年了,老问题又跳出来:在C城和蒋家人一起过年还是回南方去和我自己父母过年。
几乎每一年过春节,我和蒋杰都会因此打仗,他希望我留在C城和他家人一起过年,因为我是他们蒋家的媳妇儿,但我坚持要回南方去过年,因为我一年难得见到几次我的父母,虽然极力邀请他们过来住,但是我父母总是牵挂家里那些田呀,地呀,牛呀,羊的,再说我弟弟在那里,他们放心不下这唯一的小儿子,更何况上头还有近百岁的老人要孝敬,更离不开。他们即便好容易折腾来了C城,也吃不惯这北方的食物,喝不惯自来水,这不惯那不惯,每次都要折腾生病,所以也不愿意来了。我自从开了公司之后,一忙叨就没多少时间回家去看望他们,所以每年春节我都争取能回家和他们团圆,毕竟有一双儿女在身边,过年才叫过年呢。对于婆婆来说,我不过是她的儿媳妇,永远成不了她的女儿。有时候蒋杰说“你不知道我妈多希望咱俩能多在她跟前待会儿”,我便会直接回答他“你妈妈希望看到的是你在她眼前多待会儿不是我,别把我太当盘菜了”,也许我的想法是错误的,但是人都是自私的,我和婆婆住一个小区,她少什么缺什么,我和蒋杰能立马解决,她病了痛了,我们能立马伺候,而我的父母,一年到头都难得见到我几次,回一次家都把我当客人一样招待,所以我决心不管天上下冰雹还是下刀子,我过年是一定要回家过的。为了这个事情,我俩每次提及都要干仗,两人每次说的都是同样的理由,每次都要伤感情,每次最后都是我气呼呼地坐飞机走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吵过之后,我便好几天不理睬他,他最开始也不理睬我,晚上也不回来吃饭,我也懒得管他,自己一个人在家没事上网看看新闻,逛逛网上商城什么的,我很少聊天,我的QQ号码在N年前就申请好了,但是一直都没怎么用,ICO、MSN、雅虎、Skype啥的我都有账号,但是也经年累月不去登录一次。电子邮件倒是经常用的,不过大多数都是工作往来的邮件。蒋杰没回来我便打开网站瞎溜达,上网其实很无聊的,新闻几乎都是八卦,我也早过了追星的年龄,这么多年来我唯一比较固定喜欢的演员可能就是陈道明。在网上挂久了会觉得很累,眼睛累,脑袋都发涨,我真不明白有些孩子怎么能在网吧里一待十多个小时,整屏开的都是闪动的QQ,聊完这个聊那个,这个还没整明白又跟那个聊上了,那聊的什么劲儿呀?所以我不聊天。我没有打开聊天软件,直接上了MSN的主页,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闻,突然想起我还有一个MSN的账号,想了半天,想不起密码了,正想放弃,突然想起这账号还是Michael给我申请的,而密码是MloveY,便随手输入了,没想到这账号还在,网速很慢,半天才反应,看到几乎所有的头像都是灰色,只有一个是亮着:China Blue,这是Michael的网名,我的血液顿时凝固。
一时间万千种滋味涌上心头,前尘往事汹涌翻覆而来,只觉得一颗心狂跳不已,握鼠标的手微微颤抖,不知道点哪里好。仿佛这个人已经离你而去和你隔绝了一个世纪,虽然偶尔会想起,但是从来没有预料他会再从那一个世纪走过来突然出现在你的眼前,也许潜意识里期待了千百次再看见他,然而却一次又一次被理性所否定他不会再来,当你否定到自己的心渐渐长上了坚硬的壳时,他却偏偏又来了,那么猝不及防的。
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亮着的头像,他显示的是忙碌的状态,估计他不会看到我吧。还是不要跟他打招呼了吧,已经结束了的故事何必重又提起,对谁都不是好事。何况蒋杰要是知道了一准会大发雷霆,心里开始觉得心虚,等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便移动鼠标想点退出,一不小心手碰倒了在桌上水杯,水淌了一桌子,手忙脚乱地找纸巾把水擦干净了,正准备把MSN退出了,突然电脑的右下角升起一个对话框:
China Blue:Hi,Yan,真的是你吗?
我有一种口干舌燥张口结舌的感觉,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回答他,也许我的鼠标一点下去便会错了这一生。
这时China Blue又追问了一句:Yan,如果是你,请回答我。
我捂着胸口,心别跳了好吗?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我一定不会再回头,一定不会的。头脑别乱了好吗?只是问候而已,分手了难道就成了敌人,不可以做朋友了吗?如果问苏苏该怎么做她会怎么回答呢?对了,苏苏一定会说“看你那小样儿吧,不就看见个老情人吗?何况还是在网上,看把你激动地”。我暗暗自嘲,修改了无数次,终于把这一行字发过去:“Michael,是我。”
China Blue:看到你真好,从来没有在MSN上看到过你,看来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Yan:我很少聊天。
China Blue:你怎么样过得好吗?
Yan:我很好,你呢?现在在德国吗?
China Blue:上次从中国回来没多久我就辞职了,加盟了另外一家公司,被派往澳洲工作,现在在悉尼呢。
Yan:你移民到澳洲了吗?
China Blue:不是,过一段时间还得回德国。总在慕尼黑和悉尼之间飞,很没劲是不是?
Yan:你应该安顿下来。你结婚了吗?
China Blue:我曾经有一个结婚的机会,但是我错过了,之后便一直都没有再遇到那种好运气。
我看到这里,觉得不能就这个问题再聊下去了,便转换了一个话题说:澳洲现在天气很好是吧,我们这里是冬天,那里应该是夏天才对。
China Blue:嗯,天气非常好,非常非常暖和,我耳朵都晒脱皮了。我很享受这里的工作和生活,用中国话来说就是“Le Bu Si Shu”。(他打了拼音)
Yan:你现在还在学中文吗。
China Blue:现在没有老师教,越来越退步了。不过我天天都在努力练习,可惜没有人陪我练,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可以说给你听。
Yan:不,不,我没有麦克风,也没有耳机。
China Blue:那你有摄像头吗?
我赶紧回答:我没有。
Michael发了一个哭脸过来,说: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如果你生活得很快乐,我也会很快乐的。那个家伙对你好吗?
Yan:他不是那个家伙,他是我的丈夫,他对我很好,很爱我。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太好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便关了对话框,我不知道Michael是否还在乎我,其实不管他是不是还在乎我,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是他眼睁睁看着蒋杰把我娶走,在他离开中国之后几乎音讯全无,他自己也说很享受澳洲的生活,对我们彼此来说,那段感情如果不去触及,就是深藏的爱恨,谁也和谁没关系。偶然想起了,记得那曾经是自己爱过的一个人,心中激起无限涟漪,却不会再越雷池一步,如此而已。
又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打算过段时间去中国旅行,我可以联系你吗?像一个老朋友那样?
我想了想,说:如果是老朋友来访,我很乐意接待的。
这时楼下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蒋杰回来了,我赶紧发了一行字过去:我要下线了,再见。便立即退出了MSN。
看到蒋杰进来,解领带,换衣服,我心里却像做了亏心事似的,脸微微地发烫。蒋杰要是知道我和Michael这样在网上聊天,会不会愤怒得立即把我掐死?
“你想好了没有?”蒋杰开口就问我。
“想好什么?”我不知道他问的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走出去,到厅里歪在沙发上,打开报纸,一边跟我说:“少装蒜啊,问你过年上谁家过。”
“明知故问。”我说。
“我给你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蒋杰说,“这次把你爸妈和你弟弟,还有你爷爷,反正所有你想见的人全接过来到咱家过年。”
“少来。”我冷笑道,“这个办法你去年就想过了,行不通噢,我爷爷几十岁了还这大老远的折腾啊。你怎么不说把你们蒋家一大家子折腾到我老家去过年,我爸妈也是很欢迎的。”
“得得,不想吵架就赶紧闭嘴。”他动不动就叫人闭嘴,对他哥也经常说“闭嘴”,仿佛这家就他一人是老大。
“是你先问我的,要闭嘴自己先闭上。”我生气地瞪着他,“别跟我说话,自己去把袜子洗了,别尽等着我来洗。”
“嗬,气性还不小了。”他听罢,放下报纸走进书房来,趴在我电脑上看了一气,说,“上啥网站啊,可不许和小白脸聊天。”
“不用你管。”我一边说一边心虚冒汗。
“我不管谁管?”他说,“大哥明天生日,请客吃饭,叫你也一起去。你明天去买个蛋糕,然后买点礼物。”
“我才不想理他,他那样对大嫂太可恶了。”我想了想又问道,“大嫂跟他和好了吗?”
“不知道,好像没有,他俩的事不关咱事,咱就别操这份闲心了,他俩爱咋咋地,再怎样还不是我哥吗?”蒋杰轻描淡写地说。
“你就偏袒把你。”我推开他,“别趴这窥探我了,爱干吗干吗去。”
蒋杰掐了我的脸一把说:“谁稀得理你。”说罢转身自己去洗手间洗袜子去了。我看着他像孩子一般赌气走开,心里暗暗决定就算Michael来中国旅行找我,我也决不会再去见他了。
次日,蒋家老大生日,我提早下班去买了一个大蛋糕,又寻思老大喜欢旅游,没事喜欢拍个照片,就在索尼柜台买了一个数码相机,打了包装,算是生日礼物了。
蒋杰来电话说他先过去了,叫我快点。我问他都来了些什么人,他说你来了不就知道了。我希望大嫂能去,大嫂若去了就证明他俩已经和好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希望大嫂不要去,被自己的丈夫打成那样,离婚不是唯一的出路吗?
到了饭店,推开包厢门一看,里面除了蒋杰和老大,还有小侄女以外其他的人我都不认识,大概都是大哥的同事或朋友,大嫂不在,坐在大哥身边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打扮艳丽的女人。我在蒋杰身边的位置坐下,忍不住偷偷打量起那个女人来,她长头发,烫着卷,还特意用发卡绑在侧面,显得很风情万种的样子,但这种韩式发型实在不符合她的年龄,而她却似乎很自以为美,不停地去拂弄头发,还冲我大哥飞眼,看样子就是大哥的情妇了。她的妆也化得很厚重,可惜眼角的鱼尾纹有点多,她又喜欢咯咯地笑,虽然笑容很妩媚,眼角间却尽是褶子,粉底涂得太白,与她脖子上的肤色相去甚远。她身材不高,胸却很丰满,低领的黑色毛衫间显出一条深深的乳沟,也不知道那乳房是真是假,也许我是带有成见去看的,总之,我觉得她长得那样,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不及我大嫂,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看上她的,我对这个女人没有好印象,自然也没有好脸色,她主动来和我搭话,我也爱理不理。
服务员上了一道刺身,她赶紧跟我说:“小楚,这海鲜可好了,快吃吧,多吃点。”
我说:“我吃不惯生的,闻着就想吐。”其实我平时挺喜欢吃刺身的。尤其是三文鱼,我一个人就可以吃半盘。
“不是吧,想吐?”她夸张地说,“你不是怀孕了吧?”
“我没怀孕。”我说,“您孩子多大了?男孩女孩?”
她尴尬地看了一下我大哥,说:“我家是女孩儿,十六岁了。”
“大姑娘了嘛,大姐你好福气呀。”我故意说,“我大嫂福气就不如你,你看我小侄女才这点大。”
她听我提起我大嫂,更加不自然了,只得赔笑,不接我的话,转头和别人去搭讪,大哥脸色也很难看。蒋杰见状,拼命朝我使眼色,我装作没看见,低头喝酸奶。
过了一会儿,她又提议唱卡拉OK,服务员把音乐打开,递给她选歌本,她左翻翻右翻翻,说:“哎呀,这些歌都太老了,服务员,有没有敖包相会?”
我心想敖包相会还不算老土的歌吗?不会唱就别在那装灯了。她好容易找到了敖包相会,拉着我大哥和他一起唱,二人表情十分恩爱甜蜜的样子,看得我十分生气,等他们唱完,我便对小侄女说:“小丫,去,你去唱一个给三婶听。”
“唱个什么?”小侄女这天晚上总是无精打采,父母吵架,让小孩心理压力也很大。
“唱一个小红帽好了,就是那个‘我独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我鼓励她说,小侄女生性活泼聪明,大嫂给她送到音乐和舞蹈培训班,这班那班的把孩子累得够戗,不过也确实学了一些东西。
我给她找到那首儿歌,她便很有气派地拿起话筒,奶声奶气地唱起来,声音很甜美娇嫩,真叫人打心眼里喜欢,她一唱完,大家都鼓掌赞扬她,大哥也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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