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礼好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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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礼好看小说-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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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冠县买的,夜里很是让王走兴奋了一阵子。王走只在电视上看见城里女人有这种东西,没想到自己老婆穿上啦。小针说城里女人怎么啦?乡下女人怎么啦?脱光溜了一个样,咱啥零件也不缺!小针皮肤白,上过学,赤裸着身子只穿件乳罩背心,屋子里走几步,跟电视上的女人还真分不出个上下。王走被晃得眼晕,孩子逐奶一样跟在身后,两只手不够使得了,上下左右摸个不停,一会就将小针摸瘫了。小针逮着虫子,想着想着就笑啦。她十分满意王走猴急的样子,吃不饱的大孩子!王走说我就是你的难缠孩,一辈子缠着你。小针说那你叫!王走就真的叫一声,吓得小针一把捂住他的大嘴巴,急急忙忙将一只妈妈塞给他。王走说你有仨孩子啦!一股母爱涌进小针的心里,她一把将男人搂进怀里,真是那种哄孩子的感觉。两口子过日子真好!小针心里一天到晚灌满了蜜,说出话来都是甜的,村里男女老少没有不待见她的。这是前几年小针的感觉,两口子新鲜劲没下去的时候,他们相互迷恋对方身子的时候,房呀地呀钱呀没乱心的时候。这时候不行啦,看着谁家谁家起了新房,看着谁家谁家买了摩托车三马车,看着水家谁家换了彩电洗衣机,女人往后坐上一坐,搂住男人的腰,日——城里去了,衣服往里面一塞,开关一开,玩着衣裳就洗罢了,机器一摇,腾腾腾庄稼就拉家来了,粪就运地里去了,小针心里的蜜变了味,脸上笑不动了,说出的话甜味也没了。再上城里,她不愿意坐王走的破自行车,洗衣服不愿意再到村边的河里去,晚上不到谁家串门,一股东西鳖在小针心里,她不说。她把这东西压在心底下,咬着牙齿往前过。王走是父母当家定下的女婿。当时北村在镇上读初中的三个人,王走、黄天伦和他,学校离村子七里路,他们是走读生,天不明仨人一个唤着一个去学校,黄天伦是能说会道的那种,走到二年级黄天伦就将小针的心走近了,可父亲不同意,父亲看不惯嘴皮子滑的庄稼人,父亲说过日子靠得是实实在在卖力气,嘴皮子不能当饭吃,就将小针许给了王走。小针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一夜,她没有反抗父母的志气,再说两个男人之间,她真的拿不准主意,归根结底就当了王走的老婆。王走也真是个好人,老实巴交的好庄稼人,他一心一意想让她过上好日子,可他不知道劲往哪里使,要是作牛马能把日子过好他也愿意,他有的是力气,有的是决心,可牛马一样干了几年,还是被别人甩在了后边,王走心里不是味道,也不服气,他不说,他把这想法窝在心里,他就不信使满力气过不过人家!

  棉花棵子茂盛风长,六月里齐到了人腰。小针穿着乳罩背心走在里面,弯腰不见人,直腰半截白花花的身子,白花花中间两朵火红的牡丹花,配上葱茏的绿叶,人间美丽的图画!小针看不见图画的美妙,可她知道自己挺美,模样好,身段好,皮肤也好。那年去城里照相,照完人家不收钱,小针觉得挺合算,白白拿回三张像。村里的人再到城里,回来冲她笑,原来她的相片挂到橱窗里。小针不在乎,小针觉得挺自豪,要是那家刊物那她作了封面才好呐!全中国的人都知道北村有个悄女人!小针乐意走在街上男人们眼馋的样子,乐意他们帮她办事时那份热情!想着想着身子轻巧起来,心情好起来,刚才跟王走争吵时的气儿消失了,人像回到十几年以前,满世界都是美好,满世界都是幸福,都是快乐!她哼起歌子,脚步轻巧起来。小针没有学过唱歌,那时学校里唱的都是语录歌,她不待见;收音机电视机里的歌挺美,可没有一支能唱完整,她就随意那样哼哼,反正错了词也没人笑话,哼出心里的快乐就行!

  小针就那样随意哼着逮虫子,摩托车响都没有听见,等到听见了,黄天伦已到了跟前。黄天伦在县工业园里办了一个轴承厂,来村里召批工人,看见这付美妙的图画他惊傻啦,见弯儿不会拐,刹车不会踩,嘟嘟嘟将车开进了王走的责任田里,差点撞了小针的腰。惊叫一声的是小针。她没想到这时候大路上来了人,没想到棉花地里开来辆摩托车,更没想到来的人是黄天伦。褂子搭在地南头的棉花棵子上,小针惊叫一声双手捂住牡丹蹲到棉花棵子里。小针的心跳到喉咙里,脸肯定红了,至少红得压过了那两朵牡丹花,但小针没看见,她只感到脸上、身上着了火,恨不能躲进地缝里。她躲在棉花棵子里不敢出声,她盼望着那人赶紧走掉。可那人没有,那人的摩托车哑啦,那人斜跨在摩托车上傻啦。初二时上物理课,老师讲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说啥是相对论?相对论就是实际一年你感觉一秒那样快,实际一秒,你感觉一年那样漫长。小针现在算是明白这个爱因斯坦的厉害了,一秒真是一年一样长,一个世纪一样长!几个世纪过去了,还不见那人离开的意思,小针受不了啦,说:你还不快走!那人像一下子醒过来,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对……不起。小针一愣,咋听咋像黄天伦的声音,棉花叶子缝隙里一瞅,可不是他!一块石头落到地上,好在不是歹人。小针自己倒呲——地一声笑出来,说是你呀,我的褂子在地南头,你给我拿过来!黄天伦像做错了事被饶恕的孩子,急急忙忙跑着去拿褂子,这里小针倒笑了。笑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荒唐事。穿上褂子,小针站了起来,说吓死我了。看着黄天伦笑。倒笑得黄天伦脖子脸通红。小针问:大热天的,你咋来啦?黄天伦还没有从状态里走出来,别别扭扭说:我……我又办了……一个厂子,来……来找几个帮手。小针说嗬,成大老板啦。黄天伦说你笑话我。小针说我哪敢?县长见了你还让烟哩。黄天伦说那是拍电视,你们别信。小针说这话实在,不像那些有几个钱就牛逼哄哄的人。黄天伦放松下来,说小针你还是那付脾气,嘴不饶人。小针说都30多啦,变不了啦。黄天伦低了一会头,忽然抬起来,怔怔地望着小针,小针不好意思起来,咬着嘴唇低下头去。黄天伦小声说:你刚才差点没让我一头扎进路沟里!小针小声说你扎进沟里还不全县发丧?黄天伦说:真的!我说的是心里话。小针心里扑通扑通跳起来,多少年没有这感觉啦,这是怎么了!小针心里骂着自己,还是挺舒畅的感觉,问:比得上你厂里那些城里人?黄天伦说一个凤凰一个鸡!小针心上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说那我去你们厂子上班行不?黄天伦说那咋不行?只是我们那活累人,比地里的活儿还累。小针说那就教我们王走去!黄天伦没想到这一层,嘴角抽动了一下,说行,不过也有女人的活。小针心里明白,看黄天伦一眼,说那我们家的牛谁管?猪羊鸡鸭谁管?地里的玉米谁管?棉花谁管?黄天伦说全卖了!小针说上学的孩子也卖了?黄天伦说城里的学校比乡下教学质量高!小针笑了,问:你是说将我们全家都搬去?黄天伦说你还指望地发家呀?明年入了世,美国的玉米运到家才一毛多一斤,比我们种的便宜多了。这话小针听着不乐意,问:那往后8亿农民就不种地了,让美国佬养活我们?黄天伦不愿和她争竞,说算啦算啦,你啥时候想去,我随时欢迎。说着发动摩托车走了。望着一溜烟跑掉的黄天伦,小针没有了逮虫子的心思,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气,将一只棉蛉虫掐死还不解恨,掼地上踩了又踩。

  回到家,王走这小子竟然没有做饭,他在翻箱倒柜找东西,圈里的猪饿得吱嗡吱嗡叫,将圈拱塌大半个;鸡鸭窜到屋子里找食,满地鸭粪鸡食;羊也挣脱缰绳跑出来,啃掉了梧桐树的皮;大丁二换一个门旁一个,一个撅嘴一个抹泪。小针的火气呜地一下窜上来,将喷雾器往地上一掼:死人呀你,几点啦?连饭也不做!王走这里也闷着火气。从地里回来,他没有回家,他去找贵新。贵新去年麦后去了天津,在一家砖窑上打坯子、出窑,过年时回来,六个月挣下6000块,他想让贵新将他带去打工。到了贵新家,恰好贵新打小行李要出门,王走火急连忙回家收拾东西。可他找不齐换洗的衣服,等小针一等不来,二等不来,那边约好的时间就要到了,大丁二换回来,嚷着要吃饭。王走就急了,一人一耳刮子,将箱子里厨子里的东西都倒腾出来。这会见小针进门就黑虎着脸,原本和小针商量的话又咽了下去,脸也垂吊下来。两口子生气往往这个样:一个心里有火气,盼望另一个几句温柔,碰面另一个却来了个阴阳脸,火气就上来了。小针拉过一旁哭鼻子的二换,问:好好的哭那家的丧!二换小,心眼实,说我要吃饭,爹打我。小针一脚就将王走的东西踢翻,踢翻东西泪就出来了:孩子吃饭要上学,你不做饭倒打她,合天底下有你这样当爹的吗?说着拉二换洗脸,乒乒乓乓收拾东西给孩子做饭,锅拾掇好一看,炉子灭了!又一股火上来,从厨房里跑出来骂王走:炉子死了!饭不做,火也不管,翻箱倒柜找孝帽子呀你?爹死啦还是娘亡啦紧得你这样?王走终于忍不住了,虎着脸过来,问你再骂一声?结婚这么多年,小针没怕过男人,看看王走亮着巴掌过来,小针并没打怵,说:就骂你咋啦?不是爹死娘亡你倒腾啥?王走是个孝子,孝子忌讳的是人咒他爹娘;王走是个老实人,老实人都是愚性子,撞南墙不会拐弯。王走的脸憋得像下蛋的鸡,一巴掌掴上去,小针白净的脸蛋儿上五个粗大的指头印子。小针做梦也不敢想王走会打她,一下子愣住了。等脑子转悠过来,不是那个文静聪慧的小针了。嗥叫着扑上去,连抓加撕,就差用嘴咬了。王走脸上血煳了拉,两个人翻打在一起,吓得鸡飞鸭跑,孩子哭叫。

  先住手的是王走。王走听见胡同里贵新唤他,松开手爬起来。小针不放他,撵着撕扯他,将裤衩子撕破了,露出一块黑肉。王走不管,自顾收拾他的东西。这时小针也听到了有人拍街门。小针是个要面子的女人,急忙打扫战场,嘴里应着洗脸梳头。整理好自己,看见王走扯开的裤衩和血呼呼的脸,湿了毛巾递过去说擦擦你那狗腚。王走不理她。王走就那样背着行李往外走。小针挡住他。小针问你哪里去?王走说我跟贵新下天津打坯子去。小针想起棉花地里王走要外出打工的话,原来他是当真的。小针的气泄了一半,说你不商量一声咋说走就走?王走说你回来让我说话了吗?小针说那活累死人,你受了?王走说我没有本事,不出力靠啥挣钱?小针想起了黄天伦,说天伦厂里招人哩,离家又近。黄天伦在王走心里是个扣儿,说我没本事有志气。说着往外走。小针听这话不舒服,抓住王走的行李问谁没志气了?你说明白。王走说我说我自己,行不?一个要走,一个拉着,两人僵持一会儿,小针突然放了手,泪水汹涌地淌下来,推王走:你走吧,你走吧,这里不是你的家,走了一辈子别回来。我死我活是我自己的命!王走看着痛哭的小针,倒不走了,将行李搁地上,矗立一旁,说:你恨不能咱家多挣钱,我走你又不让。小针说:住店走也得打个招呼呀?那有你这样的男人,说走就走?王走说我不是没本事吗?我想跟着人家一块走,赶巧人家今天走,你又不在家,我想收拾好东西去找你,谁知道你一回来就闹起来。大丁一旁说:我爹让我去叫你,我还没去你就回来了。小针抹净泪水,气销了,望望王走腚上那块黑肉,呲——地笑了,说:你就这样子出门呀,丢谁的人去呀?王走说咱去干活,又不是去当官。小针说那也不行呀。打工的也是人!说着回屋找出一身王走串亲家时穿的衣服,拉他回屋里换上。王走换衣服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仇恨,刚才的仇恨早被离别的滋味挤跑了。小针帮他扣好口子,扯平衣角儿,瞅瞅大丁二换还站在院子里,小针一人发了5毛钱,说天晚了,街上买个烧饼上学去吧!两个孩子跑了。

  剩下两个人,小针换了一个人,出去咣荡将门叉上,回来怔怔地望着男人。小针说这一去就是半年。王走说没事没务的哪能光回来,挣两个钱都扔路上。小针说在家百日好,出门半日难。王走说好在我们两有个伴儿。小针说该吃就吃,别说不舍得。王走说你自己在家,又是地又是牲口,也够难的。小针说你别忘写信,要不人家惦记。王走点点头。小针咬咬嘴唇,说:听说外边挺乱,我不许你胡乱。王走说咱一个打工的,谁要哇?小针撒娇道:那我得作个记号,回来验收。王走想起刚结婚时听来的一个笑话,回来讲给了小针。笑话说丈夫出门,妻子不放心,在那上面画了一个猴;丈夫如法炮制,在妻子的上面画了一个警察,结果回来一看,猴从地下跑到了上边,警察从左边跑到了右边。妻子不愿意丈夫了,丈夫说光兴你的警察换班不兴我的猴爬杆儿呀?笑得小针兴奋了一夜。王走望望小针,小针眼睛火辣辣的,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说我也得画个记号。叉手抱起小针,几步窜到床上。正好的时候,贵新又来了,将街门擂得通通响。吓得小针一伸舌头,王走急忙大声答应:就来就来,让我将面条喝了!小针朝着黑肉拧一把,说好你个老实悬!

  送走丈夫,小针的心像被人割去一半,看啥也空落落的。白天还好点,白天满眼是活,家里的,地里的,忙得小针直不起腰。难受的是夜晚,一个人躺在大床上,身上一阵阵发燥。小针骂自己贱,骂自己没出息,骂归骂,解决不了心头的燥热。她使劲地拧自己腿上的肉,拧得生疼,拧得青一块,紫一块。天越来越热了,小针搬到房顶上纳凉。望着天上的星星,小针就想:这会儿王走也在望星星吧?其实天津离冠县并不远,她看见的星星王走一定也能看见,天是一个天,人却相隔千里,想得着,摸不着。小针问二换:想你爹不?二换说想。小针说别看你爹是个木头疙瘩,心眼其实挺好的。问二换,今里格六月十几啦?二换说星期六,爹是星期一走的。小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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