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之城- 第17部分

　　警察以为是大规模地群体卧轨，很是重视，立马组织人马，叫上救护队，浩浩荡荡地开来，可是千辛万苦地来到这里，情况却截然不同。

　　仿效海子那般卧轨的那人，竟然没有被碾死，竟然在火车驶过之后安然无恙地站了起来，然后对着驶去的火车即兴朗诵：哦，那驶去的火车！

　　赞美完了火车之后，他竟然对着天地之间可见之物通通加以赞美，虽然只有那么几个字调，但气势却足以让没见过诗人的偷煤人惊奇了。偷煤人沉浸其中，一时还没有从卧轨不死的神话中出离，现在又要进入诗境，实在也有点难为他们了。即便是警察来了，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切，警察见旁边各色沾煤的器具，把这几个偷煤人抓了，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报了警，警察却把自己抓了。

　　“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边有个疯子，头发蓬蓬的。”

　　“与其说是疯子，还不如说是鬼怪，卧轨都不死！”

　　“辉子眼睛都绿了！可惜是个男的。”

　　“男的还长了一身长头发！男不男女不女，真不像话。”那人很瘦小，却很有精神。他穿着一身朴素破败的长袍，身板笔直，披着长发，只露出一张尖椭圆的脸，不认真看就会以为是一个女的。手上拿着一本没写出版社的诗集，名叫《流浪孤儿》。

　　“小心小心！”

　　“你是做什么的？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这里寻找我的诗歌的！”

　　“你来这里寻死鸽子？开玩笑吧。”

　　“你，你们不用管我，让我一个人去寻找吧。”

　　“洗澡？你当然是一个人去洗澡，难道……”

　　那人很生气，心想自己竟然遇到了一伙山野村夫，很不高兴地说“我给你们钱，你们住嘴！”说完之后就扔下一打钱在地下，然后愤愤地离开了；大家一头雾水，看着地上的钱，和远去的背影，停止了笑声。

　　那人走后，在村上寻找诗歌，村上的人看见他在村里走动，一会上九曲河吹风，一会上桃林睡觉。经常拿着一本书对着桃花，拿着笔似乎在写着什么，或者待在树下闭目养神，双手朝上胡乱舞动。

　　和村人说话的时候就感觉村人不是陶渊明诗歌中的人物，因为在他眼中桃花源中的人们不会说很多话，不会让人生烦，会很理解别人。还有一点就是有人的装束，戴着一顶帽子，这在诗人眼中是一种束缚甚至被奴役的象征，是落后的表现。

　　“看什么看，你们看的懂吗？我来这里是你们的光荣，你们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吗？你们了解我的灵魂吗？你们看得到花香长的什么样子吗？你们看不到，只有我能看到，只有诗人能看清！哦，桃花香，七里长，你传来的阵阵花香如爱意是不是给我呢？哦，桃花！你是最美的乳房，滋养天地的活力！”几个保守的女人听见他这样朗诵，脸上羞愧，早就走开了。

　　晚上他用自己露宿在乡里的满草的平地，村人给他拿来被子，他不领情，照旧在帐篷里睡。

　　有一日他去看纳西族的井，他手上依旧拿着一支笔和一个本子，然后认真地端详着井边的一个包粽子的叶子，他写到“你在深恶的井上微笑地绽放，你那么高洁，你有诗人的气质，怎会甘做一片粽子叶！”写完之后，心生愤怒，想要和村人理论说以后别用这个包粽子。其实他是想和社会理论，别再把自己当落魄诗人了。

　　他放下背包，放下纸和笔，带着愤怒向村子走去。可是没想到，前脚一软，重心顿时失衡，他马上倒地吃土了。不过比倒地吃土更严重，他掉进了覆着草的沼泽里，虽然眼前一片污浊，心中却还想着诗歌，“尔等腐臭污水烂泥，岂能污染我干净之灵魂！”。

　　显然，心中默想是没有用的，他周围已经满是泥土和污浊了。信念让位于现实的污浊，他不得已只能靠喊“救命救命”来活命了，他起初还是很小声音，可是过后，不大喊不行了，因为那些污浊要进入他的嘴巴，甚至要把他埋没。最后，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声喊叫，任凭口中污泥翻滚。

　　乡人听见这般喊叫，知道出了大事，纳西族的人女人当先，其他村子的男人随后，浩浩汤汤。最后那诗人是被救了出来，免于成为死人。

　　之后，他变得安静却不安分，不局限于在村子转悠。他时常上山寻诗，村人说山上蛇多，登山千万要小心，不要轻易吃蛇吐了口水的野果子。他没有感激，傲慢地说不要你们管，“那几个泡泡还毒不死我！”

　　他依旧在村子走动着，寻找诗歌，只不过对于乡土气息多了熟悉，没有觉得那么恶心了。有诗句为证：“牛粪的味道，我觉得恶心，然而闻久了似乎有一股大地的味道。”写完这个，他想了想，就把这短诗涂掉了。口中默念“牛粪就是恶心，还有什么好味道？笑话！”于是继续自己的观察和寻找。

　　可是不顾周围的人像只顾看天的人一样，容易摔跤。一日他在山河洲转弯处的悬崖去了，他为了表示悬崖花朵的尊敬，首先行了一个礼鞠了一躬，然后优雅地拿起笔来，认真对着花朵不看本子写着如下诗句：“悬崖之花，不管你叫什么，你都是悬崖之花！你的美中带着刚强，你的灵魂不怕深渊！你是我内心的最爱！”说完之后自己的灵魂就差些掉进了深渊。他前脚的土松动了，他摇晃了，重心失衡，摔倒在地然后顺着下坡的地势一直滑到了悬崖边上，他惊慌失措，脸上的肌肉在抽搐，他就要掉下去了。不过还好，他抓住了一个千年古藤。

　　他想不到自己这么背，自己几天前还在牛粪沟里差些吃了牛粪，想不到这个时候竟然要付出自己的命了，可是他还记得自己灵魂的重要性，“我死了，但是我的灵魂不能死去，也不会死去！”。他想着，还是想着自己的诗歌，想着自己的事业，想着世俗的人们，想着自己心中的那个美好的世界，和在心里留下伤痕的孤独世界。

　　他本来是一个有志青年，有志于文学和诗歌，可是现代社会诗歌被一些人批判，年轻人也不喜欢诗歌，取而代之的是流行的音乐和电影。现世的人们为了金钱和名利去忙碌，没有文学的整体概念，互相争斗，用心不良，娱乐文学。那些作家和文人，个个身上沾着铜臭，个个一副尖嘴猴腮。他的女朋友，他本来以为是自己的知音，可是结婚之后却一个劲地说“你有什么？！你有什么！一个钱也没有！叫我怎么和你活！怎么和你过！”。

　　他顿时发现世界都是为金钱忙碌的人，世界已经没有了知音，他选择了逃避，选择了卧轨，可是因为他太瘦了，以至于卧轨也未能成功。

　　而此时，他想闭上自己的眼睛，他想松开自己的手，他想完完全全地离开这个世界，想他的偶像海子那样，安然地离去，留下自己的诗篇。

　　此时他的救星却出现了，和睦的爸爸从外乡收古董回来，拉了他一把，和睦等人带他和晗子以及孔爷爷闲谈。

　　“什么是诗歌？”

　　“诗歌是虚无，是白日梦，是一种十足的空虚。”

　　“不，我认为诗歌是梦，是一种珍贵的理想。”

　　“我的理想和现实有很大的距离，我讨厌现实对理想的远离，我讨厌世俗！”

　　“你远离世俗，但是不能生于云端，不问世事。神佛至善，独步云端，不忘世相！此乃能者之大仁！”

　　“我不懂佛法，但是我懂海子的内心，若不是现实于理想相差甚远，岂会卧轨，岂会慷慨赴死？”

　　“海子之死，我们不懂，但是了解和表达别人的民众内心的诗人不会死亡。想当年杜甫安史之乱，近代诗人内心理想与现实差距难道不大吗？反倒深入劳苦大众，写出无数伟大诗篇。”

　　“海子难道不深入劳苦大众吗？他多么热爱大地啊，多么热爱他的人民。诗人是孤独的，诗人不能一辈子和农民交谈，到时候诗才变成土气，谁来救中国诗歌？”

　　“诗人啊，什么时候你才能找到自己，找到自己代表的真正的民众，找到一种乐观主义的哲学。”

　　“乐观主义的哲学？”

　　“是的，我深知*之难对于知识分子和民众的影响，海子的理想在他那个年代还找不到真正的群众基础，因为群众被*愚弄了。而他似乎也没有乐观主义的哲学，也不珍惜生命。如今改革开放估计命运转好吧。”孔爷看看不远处的竹林，很有感慨地说。

　　“此言差矣，如今经济建设市场经济，大众文化铺天盖地而来，还有几人顾及诗歌的命运，还有几人决意为诗歌献身。诗人至今仍在孤独！”

　　“作为一个有乐观主义哲学头脑的诗人，是可以存在下去的。是可以找到肯定自己的人民的。不管是现实和理想如何差距，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可有为！《圣经》有言‘泰初有为’，歌德有诗‘我要跳身进时代的奔波，我要跳身进事变的车轮，痛苦、欢乐、失败、成功，我都不问，男儿的事业原本要昼夜不停’。乐观者可为这项大业！”

　　“我还能成为乐观者吗？我还能有所成就成就吗？”

　　“没有观察世相的眼睛，没有同情百姓的精神，没有乐观奋斗之信念，不为能者。先生诗才超群，只是心存巨悲。若是怀着希望，为民众写诗，为自然写诗，为未来写诗，可成大业！若是不嫌弃的话，先生可以留下来教授这帮孩子，在这里你可以实现自己的诗歌之梦。”

　　他认真地听着，知道自己对于世相的观察太不足，只看到了一些阴险小人，只看到世相的一角，自己高傲的心态作祟，让自己久久不能踏实，久久不能乐观。他从此彻底改变了先前的观念，人们为金钱而忙，只是为了生计。他作为一个诗人，没有了解到人们内心的想法和情感，还敢自诩清高，还敢自诩孤独，他错了，然而他寻找到了自己的诗歌。听到孔爷爷聘请自己的当老师的邀请，倒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没有几日就下定决心，留下来当老师，并且计划创立了“民心派”。那人原先笔名为“流浪孤儿”，如今改了笔名，对外用“乐观子”，对内自称赵诗人。这几项事情完成之后，他便在东南市的一个小刊物上发表了一篇短诗，多年以后，他说这首诗是他的转型作品。

　　回首

　　天涯浪尽到河洲，心怀难了诗愿望，

　　一番奔波日日愁，二度殒命夜夜伤。

　　自古诗人多寂寥，岂料身后无限光，

　　回首一望无限好，满山尽是桃花香。

　　只是这首诗的背面，登着一个广告，乃是大名鼎鼎的桃花楼酒店的广告：桃花香满楼，处处是桃花；高尚生活，无限精彩。桃花楼诚挚邀请您前来共赏桃花，共度良宵！详情请致电：88888888。但他没管这个。

　　晗子和孔爷爷从那人身上了解到诗歌的最新命运，又想到本校学生的诵诗课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就叫赵诗人前来教授诵诗课，而孔爷爷则专心教大家练武。孔爷爷集中精力一出马，就好比是一个精通武学的高手在一堆武盲面前表演，让很多孩子都产生了对武学的崇拜。这不，晗子刚刚和赵诗人商量好教课的时间，那边就传来贝多芬的下课音乐，响完这奔放的

　　旋律，竟传来王屠夫的儿子要练武的豪言。

　　“我要练武，我要成为武林高手，就算成不了武林高手我当个武打明星也不错啊！”说完就摆了一个白鹤亮翅，姿态倒有几分像。

　　“成龙？不要吓我！”晗子被这种豪气吓了一跳。

　　“你想练武，你会杀猪吗？”诗科故意刁难他。

　　“你，庖丁解牛你听过没？我是庖丁他师傅！”那人又来了一个排山倒海，正巧竹林那边来了一点风，吹着竹林摇晃。

　　“你个短命种，又拿我的杀牛刀去砍竹子啊，给我回来，杀牛不会，你练武打你爹啊，给我滚回来！”王屠夫在很远处竟然听见儿子将要拜师，于是赶忙冲出来找儿子。儿子见爸爸汹涌而来，害怕得四处逃窜。他的确一方面是为了抵抗家庭暴力才要求学武，并且投身武术事业的，另一方面是最近在晗子电脑上看了很多成龙李连杰的武打片。

　　大家看着父子追逐的景象，捧腹大笑，诗科竟然又出口成诗了：

　　王屠夫拿刀要杀猪，儿子吵着闹着要学武，

　　不想老子犯了糊涂，儿子拿刀上山砍毛竹。

　　砍得刀子杀不了猪，老子追得儿子像只黄老鼠！

　　诗科吟诵完这首诗之后，大家看着爷俩的追逐，捧腹大笑起来，正巧此时赵诗人过来了，

　　直赞“好诗好诗！”，晗子和孔爷爷摸了摸诗科的头，竖起大拇指，那赵诗人又说了：“想

　　不到这里还有一位好诗人啊！”于是又发扬一种提携后进的精神，指着那边的竹林，说：“为

　　了证明你是不是有诗人的天分，请再随性作一首古诗，知道什么是古诗吗？字数一样的那

　　种。”

　　“好！”诗科四处看了看，脑子转了转，眼睛眨了眨。晗子倡导孩子们关注时事，昨晚

　　新闻报道了一个大贪官被抓之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诗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当了大王，惩治了一方恶霸和一窝贪官。诗作开篇就显出几分霸气。

　　春日闻风风呼呼，大地披绿绿幽幽

　　欲寻山间林月夜，独自一人去撒尿

　　独自一人多不好，应邀万千朋友来

　　共尿人间秽人头，大肥天下良心田。　。。

第二十四章：赵诗人成为老师
这首诗做得孔爷爷哭笑不得，晗子更是转过身去偷笑。赵诗人见诗科这么小，还不到初中，就达到了很高的水平，很是兴奋，前来赞扬说这首诗“雅俗结合，以小见大，寓意深远”。这阵势下，莫扎特的曲调却出现了，大家回到沙滩上，等待没意思的诵诗课。

　　“老师，要下雨了，我们到祠堂去上吧？”天边亮了一道光，孩子们借机说成是要下雨，意思当然是对诵诗课没什么兴趣。

　　“今天不会下雨，反倒会出太阳！我给大家带来一位老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