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荒原的兴衰轮替:最后的罗布人》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罗布荒原的兴衰轮替:最后的罗布人- 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英尺高,年仅10岁。他是寂寞无聊,是预感“大厦将倾”而放纵,还是需要一种掩饰?
  一次,普尔热瓦尔斯基困惑不解地望着扎曼伯克像窗帘一样的面孔,问他是什么民族。他竟以标准的外交辞令回答:“我是十字军骑士的后裔。”以致普氏在致俄国总参谋部的密信里建议,派专人到扎曼伯克的出生地作一番调查。他不相信扎曼伯克所说的每一句话。
  可是扎曼伯克的长处也是一目了然的。就说语言才能吧,他几乎能与中亚的所有主要民族用本民族的语言交谈,即便那著名难懂的罗布方言,他也能听个八九不离十。再有,他看似颟顸臃肿,可实则不论思维还是行动,反应都极为敏捷。一次役马炸了群,那些在马背上长大的哥萨克还没明白该怎么办,手忙脚乱地找鞋、系腰带,而长得馕坑一样的扎曼伯克仅一个“旱地拔葱”,就已经蹿上惊马的马背。这些长处,都是作为密探的看家本事。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 罗布荒原的主人(10)
一开始,扎曼伯克禁止当地居民与普尔热瓦尔斯基探险队直接交谈,一切采访都要通过他,甚至由他亲自做翻译。为了给普氏设置障碍,他甚至采取了假装听不懂当地人所讲的话的方式作梗。哪句话他听了不顺心,就说哪句他没有听懂。纯粹是成心捣乱。
  对普尔热瓦尔斯基来说,更大的麻烦在于这简直不像一次探险,而几乎成了“武装游行”。每次行动,除了普尔热瓦尔斯基自己探险队的队员外加20名装备精良的哥萨克,还得算上扎曼伯克的二三十个“随从”、可多可少的杂役(负责通风报信,提供给养等),多时这一行可以达到百十人再另加上每人一两匹骑马,全队的几十峰骆驼……在地广人稀的罗布荒原,每次挪营不啻一次地震。这还有什么“险”可“探”呢?看来扎曼伯克的“强项”正在于“捣乱”。
  后来处熟了,也弄清楚普尔热瓦尔斯基的兴趣的确主要是在罗布泊和罗布人身上,而这正是他的“帕夏”(阿古柏的尊称之一)毫无兴趣的,扎曼伯克才给了他们一定的自由活动的空间。
  回到欧洲,普尔热瓦尔斯基对神秘诱人的罗布泊和来历不明的罗布人的考察,尤其是对中国地图“不可思议”的错误的更正,立即引起了地理学界的普遍重视,成为当时人文学者中间最流行的话题之一。
  率先对普尔热瓦尔斯基“罗布泊错位说”提出质疑的,是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男爵。
  从资格来讲,李希霍芬足以和普尔热瓦尔斯基相抗衡,他实地考察过包括台湾在内的中国大部分地区,写有多卷本地理学巨著《中国》,那个如今名传遐迩的词汇“丝绸之路” ( SILK ROAD)就是由他首倡的。他提出,中国史书(比方《史记》、《汉书》)上记载的罗布泊无疑是个盐湖,它的别名就是“盐泽”,可普尔热瓦尔斯基所见的“罗布泊”——喀拉库顺却是个淡水湖。所以,普氏所见和中国地图所标,实际上是两个不同的湖泊。中国地图不误,错的是普尔热瓦尔斯基刻舟求剑,缘木求鱼。
  应该说,乍一听李希霍芬之论很难让人接受,就像一山无二虎,就在同一个罗布荒原,怎么可能并存南北两个“中亚地中海”——罗布泊呢?但李氏的非难,又言之有据。中国的正史与图籍真的是如此远离实际吗?
  探险考察和史料考证是有根本不同的。从此,一支支探险队开始筹建,并匆匆前往罗布荒原。
  有人说,19世纪最后四分之一世纪的中亚探险史,就是罗布泊探险史,在一定程度上讲这是正确的。但是从1876年到1896年的罗布泊探险史,可以说是由俄国探险家写就的,而俄国的罗布泊探险家们又全是普尔热瓦尔斯基的门生故旧。一直到1896年瑞典青年斯文·赫定抵达罗布荒原,情况才有了根本的改变。
  1894~1896年是赫定第二次来到中国西部探险考察。从1890年最初踏上了新疆的大地,他便将自己一生与它密不可分地结合到一起。
  1890年12月,斯文·赫定抵达了中亚当时的政教中心喀什噶尔。这次他原并不打算在新疆做什么,只是在帕米尔高原那一边的俄领中亚为冰川溶雪滋养的宁静小城奥什,突发异想,好奇地想看看帕米尔这一边的风景,就把自己东行的折返点抻长了一点,从奥什改为设定在喀什噶尔。1891年元月,他就匆匆自喀什噶尔西返。其实就停留了那么一点点时间,可对一个“不安分”的青年来说,它已经足以改变自己的一生。

二 罗布荒原的主人(11)
1894年炎热的仲夏,赫定又一次来到中亚。受到了一种神秘感召的左右,他再次将中亚考察旅行的终点选定在喀什噶尔。
  一来到喀什噶尔,斯文·赫定就发现今年的气氛和1890年大不相同。1890年时,多数的外国人在设法深入当地社会,而这次——1894年5月——不论在什么场台,他都听到人们在议论法国杜特雷依探险队。
  杜特雷依1890年受委派来中国新疆、西藏考察人文地理,预定工作3~4年。但他们于1893年9月离开车尔臣(即今且末)进入阿尔金山无人区。这一去就再无消息。在喀什噶尔,俄国领事馆、英国领事馆、瑞典传教团都积攒了大堆大堆的要转给杜特雷依探险队的邮件,这些邮件都是越过欧亚大陆辗转投递来的,本是人们久盼的纶音、天涯孤旅离家万里的心理支撑,但近一年从无人领取,也无从转递。
  从1894年初夏昆仑山、阿尔金山消除封冻,各山口重开之后,有关探险队的消息在喀什噶尔的外国人社交场所不胫而走:
  杜特雷依和探险队所有人员、物资在羌塘被一次雪崩彻底埋葬。
  由于触怒了达赖喇嘛,他们全被囚禁在拉萨布达拉宫的密室里,永无重见天日之时。
  探险队为寻找传说中的秘境“香格里拉”,走进了据说可以直达天庭的喜马拉雅的幽秘山谷,一去无归。
  在被大雪围困3个月后,为“野蛮”部族俘虏做人质,部族酋长即将提出交换的条件……
  一开始,赫定只是旁听者。当人们突然意识到,这已经不再是茶余饭后的谈助时,组织力量前往青藏高原寻找(或说是救援)这个失踪的探险队的动议,开始付诸实施。赫定决定,自己不按计划西返,而是留在新疆,参与救援杜特雷依探险队的行动。
  就在他已经开始设计探险路线,以便于进入青藏高原时,杜特雷依事件有了戏剧性的转机:他的法国助手格伦纳特带领向导帕皮巴依突然出现在喀什噶尔。杜特雷依和他的探险队的命运始为世人所知。
  原来,在进入阿尔金山后他们就一路南行,但受阻于拉萨的门户那曲。达赖坚决不同意他们进入雪域西藏。在化妆到拉萨直接向达赖申诉无效后,他们只得转赴青海的玉树。1894年夏,在玉树长江江源地区一个叫唐布达的渡口,他们激怒了当地居民,在激烈的枪战中,杜特雷依腹部受伤,被拖了7英里,扔进通天河的激流。其他人员狼狈逃窜,仅以身免。这时,杜特雷依已经不再需要救援了,但赫定没有再次改变计划,仍然在新疆留了下来。此后的事实证明,这次需要救援的正是赫定自己。
  1895年2月17日,30岁生日前两天,赫定离开喀什噶尔。
  他计划作一次超越前人的旅行,即从叶尔羌河的麦盖提向东,越过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直抵和田河。这是西域探险史上著名的一页,这一行被称作“死亡之旅”,几次与死神摩肩而过之后,赫定得救于和田河的一个积水水潭。而他就靠一双结实的皮靴盛水,才救活了老仆斯拉木巴依。
  经过“走麦城”,赫定的探险渐入佳境。他不但很快恢复了元气,还一路过关斩将,在塔克拉玛干的腹地,发现了丹丹乌里克、喀拉墩等著名沙埋古城,探访了通古孜巴斯特的原始村落,从南向北,初次穿越了塔克拉玛干。这一系列的成功,揭开了20世纪西域探险考察热的序幕。此后,他在沙漠北缘沿塔里木河东行,他把普尔热瓦尔斯基的罗布泊设置为自己的目标。 。。

二 罗布荒原的主人(12)
1896年3月10日。风尘仆仆的斯文·赫定步入库尔勒的集市。
  3月31日,赫定的驼队离开库尔勒,前往罗布荒原。他已经从普尔热瓦尔斯基的观点中找到了一个“空门”,那就是罗布荒原东北方的一大片从未考察过的无人区。而按中国图籍,罗布泊就应该位于这个地方,可是不管普氏还是他的高足科兹洛夫,竟从未想过该到那个地方去看看有什么东西,是一时疏忽,还是那个已经是死界的地方使人望而生畏?李希霍芬强调,真正的罗布泊就在那儿,只不过没有人去发现它而已。而赫定进一步推断,普氏所见的位于罗布荒原西南部的罗布泊是一个新生成的湖泊。乾隆年间测绘疆域时,它正在聚水成型的过程中,所以,《大清一统舆图》未能标出它的位置来。
  1896年4月19日,依靠罗布人的独木舟,赫定顺塔里木河的下游支流依列克河来到罗布人的首府阿不旦,并受到了罗布人中通达世情的领袖昆其康伯克的接待。昆其康伯克生于1811年,这时已经80多岁,但一如往昔,有效地治理着他的封邑。直到赫定抵达时,年逾古稀的昆其康伯克仍然每年亲自赴库尔勒向清廷派驻的办事大臣述职,并代表世居罗布泊岸边的罗布人面呈象征性的“贡品”,以示对宗主的忠诚。
  第一个向世人报道昆其康伯克的,正是20年前普尔热瓦尔斯基所著《从伊犁经天山到罗布泊》一书。尽管书中并没有提到与昆其康伯克交往的细节,但赫定从昆其康本人口中获悉,正是这个罗布人的首领、“末代楼兰王”昆其康伯克亲自接待了那个俄国军官,并尽力所能及地为他提供了在罗布荒原探险的方便,以及人文地理知识。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赫定都比其他的罗布泊探险家更重视罗布人和他们的首领昆其康伯克,这一点无疑是极有眼力的。在罗布荒原,赫定始终对实地考察和人文调查并重。昆其康和罗布人是罗布荒原的当之无愧的主人,是罗布泊的活的历史。的确,他们也许不知道外界的是非,甚至不知道如今谁在治理新疆,但是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罗布泊了,他们提供的信息,其含金量是最高的。
  来到阿不旦,赫定就居住在昆其康伯克家中。昆其康告诉赫定,目前的阿不旦村是他的祖父努买提伯克创建的。昆其康家族是罗布人的世袭首领,而这支罗布人是以世代聚居在罗布泊湖岸为主要特征的。据昆其康伯克面告:他们原来居住在现在的罗布泊(普氏所谓的“喀拉库顺”)东北方的大湖畔,后来这个大湖逐渐干涸,当湖水不能维持基本生计时,就由努买提伯克带领族人迁往西南方新形成的湖泊(喀拉库顺)岸边,建立了目前这个首府阿不旦村。据此赫定推测,努买提伯克领族人离开东北方的罗布泊迁往西南方的喀拉库顺,是在公元1720年左右,在听取了李希霍芬男爵的意见后,这个时间又修正为l750年。
  完成了这次中亚探险,赫定刊布了自己对罗布泊位置之争的意见。他同意老师李希霍芬的看法,并补充为普氏所见是100多年前才出现的新湖,而不是原始的罗布泊,中国地图没有错,在这个地图测绘时,罗布泊还在它原来的位置上,它不可能画上在实测完成后才出现的新罗布泊——喀拉库顺。这也就是在普氏抵达时喀拉库顺是淡水湖的原因。
  事实上,赫定是中亚探险史上最后一个见到昆其康伯克本人,最后一个到达阿不旦——老阿不旦,或考纳阿不旦——的探险家。也许是思归心切,也许是罗布荒原事实上有两个湖泊这一“离经叛道”的设想使他坐立不安吧,奇怪的是以赫定这样一个敏锐的观察家竟未能预感到老阿不旦正面临着严重的生态危机,在一两年之后因环境恶化,将不再适宜人类居住而遭到废弃。 。 想看书来

二 罗布荒原的主人(13)
当然,不管怎样说赫定是不虚此行的,因为他毕竟为罗布位置之争找到了一个新的支撑点:在同一个罗布荒原,的确曾存在过南北两个大湖。
  此论一出,欧洲学界舆论哗然,受到了高度评价,也受到激烈抨击。为了平息俄国学者的责难,赫定两次应邀赴俄国讲演。但只要一涉及罗布泊问题,与会者的绅士风度就荡然无存了。1897年10月15日在俄国皇家地理学会的那次准备充足的演说几乎变成了围攻;1898年在圣彼得堡俄国总参谋部地形测绘局金碧辉煌的会议室,赫定仿佛又闻到了和田河以西的沙漠死界的气息,又一次感受到了面临灭顶之灾的味道。
  最难堪的是,在激烈的“罗布泊位置”之争中,他面对俄国中亚探险家科兹洛夫等人的责难竟无言以答。
  那时普尔热瓦尔斯基已经去世。为维护导师权威。科兹洛夫挺身而出。他反诘道:那么多探险家都去过罗布荒原,为什么只有赫定一人听说过“东北方的大湖”?除了传说和推论,有关东北方大湖的存亡过程,有谁能提出过硬证据来吗?进而言之,即便真有一个“东北方的大湖”,是怎么把它与历史上的罗布泊联系起来的呢?
  说实话,科兹洛夫的反诘比赫定的见解更容易赢得听众的支持。一个著名的大湖能一分为二,时南时北,这是当时欧洲的学界以现有的学识难以理解的,因为从无此例。
  在这场论战中,赫定并不真的为自己的理论是否正确担心,他正在筹划一次新的中亚探险考察,在这次探险计划中,他已经为罗布荒原的东北方“死界”留出了足够的时间。为了考察罗布泊的河湖水域,他甚至专门向英国的一个公司订购了一艘可以折叠的充气船。他将要证实的正是从无其例的、一个决定中亚生态环境面貌的大湖事实上存在的“游移”现象。如果他证实了这一点,那他就有权利改写传统的地理学教科书——这就是他再次于1899年重返罗布荒原的动因。
  1899年丁香花盛开的仲夏节,得到诺贝尔(就是设立诺贝尔奖金的那个瑞典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