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洗一边打量着脸盆,这东西,她已经好多好多好多年没有见过了。
“唐晓,你也来了。”几个男孩的声音传来。宋婉婉抬头。
一班十几岁打扮另类的男孩勾肩搭背的过来。熟稔的和唐晓打着招呼。
唐晓有些不好意思般,不自在的和朋友寒暄着。说了几句话,回头看宋婉婉,她已经洗完手。
她穿着大红色的羊绒大衣,雪白的围巾缠在脖子上,遮住大半张脸,手里正端着脸盆站在那里。
“水倒去哪儿?”——她问他。
格格不入!
唐晓这一刻惊觉,今晚他来错了,他不应该把她带到这里的。
那边几个朋友也才发现唐晓还带着一个女孩,女孩的围巾遮了小一半的脸,看不清样子,可看那衣服,那鞋,还有那股子精贵劲,不属于他们这个圈子的人,瞬间就让人觉得不自在。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也没多打扰,识趣的寒暄过就先走了。宋婉婉看着那班孩子带的耳环还有脖子上的纹身,
也惊觉,原来她一点也不了解唐晓同学。
因为都有了淡淡的心事,两个人静静的吃了饭,宋婉婉刻意忽略卫生问题,发现田螺的味道是不错。
她十六岁的生日,最后吃的是街边的炒田螺。
*******
回到家已经十二点了。
婉婉换了鞋,看到门厅桌子上包装格外精美的礼盒——这是,今天早上才收到的国际快递。
故意视为不见的上楼去换衣服,洗澡。
吹完头发,已经睡下的她,忽然又睁开了眼睛……
她蹬蹬蹬复又跑到楼下。拿起鞋柜上的礼盒,跑上楼去。
——盒子里是一条项链,链坠是一株小小的金黄色的太阳花,做工精美。只配着一条细细的白金项链。宋婉婉嘴角勾了勾,又故意板起脸。顺手拉开床头柜,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她打开来。里面是一朵几乎一模一样的太阳花链坠。
她翻过链坠,后面有个小小的阿拉伯数字“1”,今天收到的这朵后面,同样有个小小的阿拉伯数字“2”。
之所以说是几乎一模一样,是因为,刻着“1”的链坠花心,是一颗红宝石,而刻着“2”的花心是一颗蓝宝石。
她把两朵太阳花都穿在项链上,两朵小花,低调精致。相依相伴,相映成趣。
宋婉婉把项链在脖子上比了比,又拿下来,这东西一定是定制的,这么精巧雅致。
她反复的看了许久,最后轻轻的说了一声:“我才不要喜欢呢。”
然后三两下把项链装回盒子里,塞进了床头的小柜子里面。
☆、婉若初见
哥哥弟弟……
寒假的时候;宋婉婉飞去了英国。夏寒所在的剑桥;作为世界知名的大学城;历史悠久;文艺气息浓厚。不过现在正值一月份,英国漫长的雨季。
宋婉婉坐在壁炉前;捧着咖啡,屋里温暖如春。
夏寒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她,有多久没有见她了,一年。久到;他都忘记了去计算时间。
片刻,他走到她身边,蹲下;看着她。
她放下咖啡杯,也转过头看着他:“哥,怎么了?”
从机场到他这里,辗辗转转,两天的时间,她刚刚洗了热水澡,真的有些累也有些困。
夏寒看着她,她已经静静的,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长大,虽然,她现在又来到了自己身边,但是她,还是会走……
夏寒摇摇头,还是看着她,像是,怎么也看不够,片刻,他有些伤感的说道:“我一次一次的问我自己,一个和我并没有血缘关系,从小和我相依相伴长大,最后又给了我一笔足以让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巨款,这样的女孩,在过去的每一天里,我都在问自己,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我该说什么?”
宋婉婉静静的看着夏寒,维多利亚早期的建筑里,褐色和金色的主基调,水晶吊灯,古典纹饰繁复的壁炉,白色蕾丝的窗帘,厨房里的精致瓷器,楼上的四角立柱大床,门廊的松木地板——一切都是她喜欢的。
精致,繁琐,却也厚重……
她望着他,坦荡夹杂着洁净的眼中有浅浅的温柔:“只因为,她真的一直当你是她的亲哥哥。”
她想她的哥哥过的更好更自在,这一句宋婉婉没有说出来。
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真实,在夏寒听来却是最伤人的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再会缠着自己撒娇,她总是柔顺,温婉,但心如磐石。而他,却困在那一年那一月,她单纯的缠着他,撒着娇的日子,进退维谷。
夏寒苦苦的笑了一下,他何尝不知是这样的结局,她从来,谁都不相信,只有这个人被她贴上了“足够安全”的标签,她才会当他们是自己人,足够安全的标签之中——有哥哥,或是弟弟。
如果他不是他的哥哥,她也许看也不会看他一眼。
但就是因为他是她的哥哥,他看到了她的好,可是,她只是要——一个哥哥。
其他的,他想给,她也不会要。
他拍拍她的头,一如小时候那般,只是手心的重量比平时重了些。
她没有再看他,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好像比刚才苦了些。
“许可会来吗?”她放下杯子问他。
夏寒看着她,她除了哥哥,还有弟弟。——而且,他和她还有了另外一个小弟
弟,一个刚满半岁的小弟弟,他和她,真的是一家人了。夏寒看向窗外,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仿佛无休无止。
良久,他终于回头看向她,柔声说道:“一会应该就到了。”眼中是一贯的清明,洒脱。
******
宋婉婉见许可,可没有见夏寒那般轻松,之前她已经有了足够的准备,但是,对着这个身高已经一百八十公分,漂亮的可以秒杀一切雌性生物的“高洁人士”,宋婉婉体会了久违的——头痛。
她开心的扑上去抱着他:“可可,可可。”
而他,手里的行李都没有放下来,只是冷冷的“定”在哪里,嘴里半个字都不愿意赏给她。谁有热情一直抱着一尊雕像。
宋婉婉觉得非常没面子的讪讪收回手……
这人,实在太难相处了,以前怎么那么好,那么温柔,现在长大了,整个生人勿近。这样,将来怎么找对象呀?
夏寒走过来,接过许可的GUCCI旅行袋:“你的房间在楼上,挨着婉婉的。”然后转身先一步向楼上走去,许可立刻抬脚跟了上去。连半个眼神也没赏给她。
宋婉婉看着空空的客厅,有些不知所措——她,图什么呀?想着寒假来看看他们,怎么一年没见,就这样了。
不过,对自己人,宋婉婉一向是极宽容的,到底那是自家兄弟,她做了半刻心里建设,一头冲进厨房去做饭,看着干净的空空如也的冰箱,难道夏寒天天叫外卖吗?她又一次空窗了。
她“幽怨”的飘上二楼,屋里传出两个男孩低低的说话声,里面是她的哥哥和弟弟,是她的家人呢,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夏寒走过来开了门,看到她,招呼她进去,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关上门,下了楼。
宋婉婉走到许可身边,他正在整理行李,她看着他,他还是一个眼神都不瞟给她。
她走过去,扯扯许可的衬衫,许可把旅行袋放进柜子里,完全没看她扯着他衣袖的手。
“可可,可可,好歹我是姐姐,你有什么话,和姐姐说,好吗?”
闻言,他终于有了些反应,他一脸嘲讽的看向她:“你说,你哪里有半点姐姐的样子?”
宋婉婉楞了一下,赶紧仔细的开始想,思索了许久,她绝望的发现,还真是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姐姐功绩。
有些无助的看向许可:“可可,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他怒极反笑,他气了一年了,她才反应过来呀?!
转头,又觉得有些没意思,她这人没心没肺,他和她生气,还是在和自己生气呀?!
“你生日的时候,我不是给你寄礼物了吗?我生日,你都没有寄礼物给我。
”宋婉婉还在继续“幽怨”。
“去年,我一个人来,刚到,就生病了。”许可语气平淡,偏偏让人觉得心惊动魄。
“我烧到40度,最后还是同学发现的。”他看向她,像个讨债的。“你口口声声像个好姐姐,明明可以和我一起来,你就是不愿意,你说,我该怎么对你。一家人是这样的吗?!”
许可从来没有这样兜头兜面的给她难堪过,宋婉婉睁着大眼睛,看着许可,傻了——
宋婉婉从来都觉得自己只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就好,在一起的时候自然是应该极好的相处,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曾为任何一个人,去改变自己的人生计划。
她没有追逐别人步伐的习惯,也没有强拉着别人合着她的步伐前进的习惯。
许可看着她,她的眼中,惊诧,不解,迷茫,困惑,整个人都似被他的一席话砸蒙了一般,她一向活的简单,很少有事情让她露出这样的神情,说真的,她这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怜。
他硬起心肠不去看她。
宋婉婉却已经开始自我检讨着:——许可当时和自己上辈子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年纪一样,自己曾经也惶恐过,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被子里哭过,只因为他是男孩子,她从来都觉得他应该独立,却忽略了,他其实也还是一个孩子。
宋婉婉觉得重生的最大优势就是阅历。她比别人看的清楚,看的明白,可以少犯错。更容易谅解别人,却原来除了谅解,理解,关心,还忘了,他们已经有了真正的牵绊,他是她的弟弟,他当自己是亲人,亲人——是不该一步不让的。
宋婉婉的心中涌上内疚。
“对不起”她小声的说道。
许可冷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知道错是没有用的,要赶紧提出弥补方案才行,宋婉婉很明白许可的意思。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整个房间泛起让人惬意的温暖,宋婉婉低着头,站在窗口,温柔娴静,其实心里已经“天翻地覆”——这个凡事只想到计划自己的大小姐,因为上辈子就是九月的时候来的英国,所以她原本也是准备九月就过来的,学校自己都已经申请好了,她只是谁也没告诉,现在看见许可这样,她更不敢说了。
来了,还不是和他一个学校,他大概会气到一辈子都不再理她了吧。
可,那个申请的学校,本身就只是个幌子罢了。她明年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宋婉婉难得的——纠结了。
许可看她傻子样的站在那里,锁着眉头,并没有去安慰她,他径直走到沙发那里,拿起一本杂志,翻了起来。
许久,宋婉婉咬着下唇,犹犹豫豫的试探着说道:“要不我九月就过
来好吗?”她可以退一步,和他上同一所学校。
许可低着头,盯着手上的杂志,还是没有说话,宋婉婉继续小心翼翼的说道:“现在申请学校也来不及了。”
他抬头看向她,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你想来就有办法。”
噢,原来他想她现在就过来呀!
宋婉婉又默了,——对于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她从不会轻易答应。
她那计划书上还有一件事没完成呢,提前过来,是会打乱她的计划的。
难道让她去和她弟说:“你姐我要观察自己的‘恋爱对象’,所以还需要半年时间。”
别逗了。宋婉婉又不是真傻子。
取舍,人生总是在不停的选择,本身就是一个取舍的过程,小到一顿午餐:选了西餐就是舍弃的其他一切的可能,大到学业,爱情,哪一样不是选择和取舍。
宋婉婉的人生很少有需要她在鱼和熊掌只能挑一样的情况。能舍的从来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又怎么会舍得去放弃。
这样浅显的一个道理,她何尝不明白。
她看向自家弟弟,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坐在那里,满是冰冷疏离,看她像是对一个陌生人。
一个人在国外,有多孤单,多寂寞,她比谁都清楚,他和夏寒不在一个城市,一个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的性格,又带着那么重的洁癖……
因为他爸爸的关系,别人对他一向都是恭敬中夹杂着谄媚的,但是到了这里,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学生。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他一向对她都很好,从没有不好过。他那么温柔的一个人,现在能对自己发脾气,这一年,他大概过的也不顺心吧。
宋婉婉很少这样,全心全意去思考别人的事情,忽然觉得心里堵堵的,很难受,她心疼他。
宋婉婉这一刻,真的觉得——自己原来错了!
☆、婉若初见
许可的心思……
每个人都希望能做一名成功人士。
成功人士在不同时代;有不同时代的标准。
普通人;有房有车;娶贤惠媳妇;嫁个好男人,或是更高要求:巨额存款;功成名就,社会地位显赫。
在宋婉婉同学看来;做人的成功。
先是可以做一个——不给别人找麻烦的人。
当孩子时,努力学习,听老师话;就算老师说错了,记在心里,表面也需要恭敬。听父母话;不惹事,谈恋爱,结婚,生孩子,都要一步一步来,最好可以攒钱自己买房,不给父母填麻烦,不花父母的养老金,等当了父母,认真教育子女,不给社会添麻烦,教育不出来一个给人类做贡献的人,也不能养出一个祸害社会的。老了的时候,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给儿女添麻烦。
道理,凉薄的可怕。可是却是事实。
比如说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这个年纪,正是上有老,下有小。
如果这时候,孩子不听话,在学校打架惹事,父母不给力,没事进个医院什么的,这个人白天顶着工作的压力,回家还要扛着父母子女的负担,那这一家,都别想过好日子了。
如果孩子听话,父母又可以很好的照顾自己,这个人可以专心的搞工作,绝对,是另一种不同的情形。
家人,某种意义上,也是伙伴关系。
人,一辈子辛苦,不过是为了不断改善家人的生活,过上更高品质的日子罢了。
无论处在哪个年龄,哪种身份,用这个公式来推断,都是一目了然。
所以,宋婉婉一直都是独立的,尽量的扮演好属于自己的角色,争取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这种想法,日积月累,形成了她如今这样的“独立”。独立思考,独立计划,独立实行……
如今,她这样一贯的独立作风,终于让她吃到了苦头……
许可这样的行为,其实也算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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