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对子敬的慷慨,也知道您是为了孩子的事专程来北京。作为父母始终是感激的。我不是警察,也不会像谭警官一样去分析你的动机。我始终相信,与人为善才是人的本性。
刚刚跟谭警官也碰了面。很多事情越解释越被动。我能理解他的猜疑。作为爱护子敬的任何一个人,有这样强烈保护欲望都是正常的。
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她推开眼前的一扇窗户。夜风嗖地窜了进来,在黑暗的楼道里游走。她说,听谭警官说您是知道许多往事的。我希望,你能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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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首
有人自首了。谭树辰一夜未眠迎来第一柱曙光的时候,一个人走了进来。他对他说,我是雇人杀害音乐学院学生的凶手。
律师很快得到了这个消息。叶晓伟挂断电话微微点了点头。子敬还没有醒来。他知道,他按照冯子敬的要求打通的电话起了效果。冯建安排了人去自首,以保全女儿。
整个案件就要宣告真相大白的时候,冯子敬失踪了。
叶晓伟接完电话想找到她的时候,竟然整栋外教楼没有一个女生的影子。思齐跑回她住的地下室,行李已经不见了。善如说,她不是一个会伤害子敬的女子。希望她是安全的去了她想去的地方。
子敬醒过来,努力的睁开眼睛。她呢?
她已经走了。母亲边说边擦去他额头细密的汗水。
她去了哪儿?
她去了一个不愿意让我们知道的地方。因为她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话语。
他用尽全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她去自首了?
没有。有人自首了。
谁?
还在调查当中。母亲端起水杯,递给他一颗药。用水吞服。
冯子敬在去美国前去过柳竞一的酒吧。那是她去确认柳竞一是否在此工作。她对他说,我会让你死的。她说的时候咬着牙气势很强,转身眼泪就夺眶而出。她始终无法忘记那个无雪的冬夜。当他把她死死地抱住按到在地,她尖叫的声音被他巨大的手掌覆盖的时候,她成了不干净的身体。那一刻之后,她想过去死。在子敬来恳求她的时候,她痛心疾首的大笑,以掩盖自己被逼的羞于启齿的忠贞。
父亲答应过她,不管发生任何事,是不会伤害丰子敬的。原本父亲是要带她和母亲去美国生活的。所以她接受了他的一纸分手要求。她离开了学校,离开了他。带了沉重的无奈和无法言明的委屈。
她相信,父亲会说到做到。伤害她的人,必将暴毙。
塔兰泰拉(Tarantella)
急速的舞蹈,犹如无穷动。
交代(1)
五月天。白日,阳光明媚。黑夜,空荡无声。
在16层高楼的北面是13层高的教学楼。教学楼顶层有旧时的自装天线,倾斜的靠在一方。不远处快门不断的响起。数码相机立竿见影,被跟踪的男子整日的校园生活一览无遗。他背着紫色的大提琴琴盒,旁边站着一个女子,背着石白色方形大包。从13层的角度俯视下去,可以看见他在1119的房间拉琴。拉琴的时候,他喜欢对着黑色的钢琴,以便纠正自己演奏时的姿态。在黑色的钢琴上有一个相框。里面的风景模糊,泛黄。晚间,他会推开窗户吹风望月,抽烟观景。关上窗户时也不拉上窗帘,仿佛喜欢享受月光带来的静谧。他不像是个前卫的艺术家,面色净白,鲜少说话。他偶尔会在女子说话的时候微笑,偶尔的他也会让她抱着,停留很长的时间。
相机快门像是不会有丝毫遗漏的猫头鹰眼睛。没有错过任何一个值得扑捉的瞬间。他和她在钢琴上,抑或在沙发上交织的画面全部被长焦镜头锁定。
这些照片经过冲印放在林鹃手里的时候,极大的冲撞力像一针强效麻醉剂瞬间就麻痹了她的意识。对方提出的要求她很快的答应了。在她把对方带进琴房楼后的一周她亲手销毁了照片和一张磁盘。
她没有想到这是一宗阴谋嫁祸案件的开始。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企图偷窃学校钢琴的罪犯所运用的卑鄙手段。她猜想,如果学校的警卫稍微警醒些,犯罪分子就难以得手。
1119的房门被打开了。琴房里有烟草的味道滞留不散。钢琴上放着的照片显然比较重要。开门的人戴上白手套将一张白纸放在相框下面。琴房里的柜子一一被毫发无伤的打开。谱子和日用品成列其中。
从这天起,打开1119房门的人就没有离开过这栋楼。背包里的食物足够他在里面生活一周。一周的时间里,他要布置一个圈套,等背紫色琴盒的人跳进去。
子敬的行踪完全在监视人的预料之中。他来琴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移开那张放在相框下明显多余的纸张。他将纸张顺势放在一旁,专心练琴。和林鹃去食堂晚饭的时间段里,纸张被人不知不觉取走。这张纸上经过打印,清晰的印出去柳竞一酒吧的路线图。路线图递给河南籍小孩的时候,一直都有白手套保护着。纸张上唯一和1119房间有关的是子敬的指纹。
在他去深圳的前五天,学校以资奖励了他取得的优异成绩。一万元的现金锁在柜子里。他取出来要去银行的时候突然接到了数个莫名奇妙的电话。电话里的那个人操着南方口音一直嚷着说看见了他和林鹃在琴房做爱。他被电话不断的骚扰弄的心慌意乱。林鹃来陪他去银行的时候,他竟然马虎的忘记了一万元现金放在了柜子里还没有拿出来。等他从银行回来寻找的时候,一万元现金已经被打电话给他的人取走。
自首的人交代,他和柳竞一有生意上的纠纷。买凶杀人,陷害子敬。
自首的人说,我在工作找到林华福,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他替我找来五个河南小孩,我一再吩咐只要捅伤不要捅死。小孩子下手没有轻重,所以发生了惨案。他把子敬的照片放给他们,让他们做到过目不忘。在行凶前他不断地考验他们的记忆能力。每一个伪证都可以倒背如流。他付给他们每人两万元,并承诺在他们于少管所教养的三五年里想尽一切办法提早把他们捞出来。出来以后,每人再补偿一万元现金。他唯一的条件是他们一定要一口咬定买凶者是音乐学院的学生丰子敬。
自首的人一再强调自己并没有想直接杀害柳竞一的犯罪动机。他只是想给柳竞一一些教训。自首的人一口揽下,切断了任何再有可能延续上去的线索。他说,我想教训柳竞一,我以为可以嫁祸给丰子敬,我花钱买了河南籍的小孩。
案件来的仓促,又陡然结束。谭树辰在自首的人嘴里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证据去逮捕冯建的时候,他会跳出警察的身份以一个父亲的角色去看待整个事件。
。。
交代(2)
他想,如果他是父亲,他会不会也这样凶虐的保护自己的孩子。
他想,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善如并没有人知道他曾经也是父亲。
掷弃(1)
一九七九年岁末树辰因公干回到家乡。他去看望母亲。在他熟悉的家里,他看见了树诺和善如的结婚照。照片里的两个人素面朝天,甚是般配。母亲说弟弟和儿媳还在读书。已经催过很多遍树诺传宗接代了。她说,人老了,需要家里添新丁以打发寂寞。
晚饭前他执意要走。善如正好进门。为了不惊扰母亲,他们去了公园。
他说,我的后父给我安排了新的工作。我现在是一名警员。我回到了当初我们去过的城市。那里已经不同了。天安门广场没有当年的人潮人海,京城四处都在翻修。当初我们贴大字报的地方现在已经刷上全新的红色油漆。每次经过,都会想起我们一群人经历过的没有战火的战争岁月。
他问,大家都还好吗?
她说,有联系的不多,联系过的都还好。董胖子也回城了。兴许是做了坏事遭到了报应。以前烧煤的蒸汽火车改成了电机头。董胖子在机车头上面检查电路,一不小心就被高压线电死了。
提起董胖子,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在高草坝的夜空鸣响的枪声下,她曾经用生命冒险来换取过爱情。回想起当初,她笑了。她说,当初我们兴许是太年轻,不懂得生命的可贵。冒着子弹就走过去。当初,她停顿了一下又说,跟自己说绝对不能趴下。那是什么样的力量啊。时过境迁,如今也不会明白。
她说,年轻就是什么也不怕。走着走着,上了岁数才会回首,不禁莞尔。过去的,不再来。
他说,不要告诉树诺我们的见面。我会在这里停留一个礼拜。如果可以,我想去你的学校看看。你们都成了知识分子了,我还是一个粗人。总想沾沾知识的光。他给自己找了借口。三年没见面,该是有不少话要说。
河边的灰色砖楼。善如的额头有细碎的汗珠。从学校走到这里足足一个小时。一路上,他们聊的不多。偶尔手碰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有伸出去抓住对方的欲望。在一大段有水洼的下坡路上,他有了正当的理由牵起她的手。之后就再未撒开。
她说,我是你弟弟的女人。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他把她推倒在床上,用双手抱住她。他说,善如,不要这样说话。千万不要。你这样说话只会让我们彼此更痛。我承认,我是个懦夫。我输给了自己。我没有忘记你的能力。他吻她的时候,用手又抱住她的头,让她的头发不会散乱下来。他知道,她是一个不喜欢自己发丝凌乱的女子。
她坐在床头,穿好衣服,一言不发。随身携带的木梳从衣兜里拿出来,慢慢的梳理。木头与发丝摩擦出的声音像迷失者的脚步,蹒跚的足音在不安的草丛中踏出蹑手蹑脚的虚空。不是没有激情,更不是没有渴求,没有反抗的看着曾经为他掏出整颗心脏的男子,比从梦中醒来还要失望。不用再有承诺,也不用再有等待。对爱情充满期待的年少时代总是不经意的轻远别,足够年岁时才会仄兀的将其掷弃。
她说,你为什么要来。
在他离开家乡回北京前,她去找他。她说,我们再也不要见了。不要再犯错。他想去抱她,跟她道别。她轻轻地推开了。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说,就这样结束吧。他展开信纸,上面是手抄的《送瘟神》。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
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
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
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
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
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当年在高草坝的时候,他曾经站在田埂上大声的朗诵过。旧时代总会过,坏的就会灭亡。新的山水焕发青春,新的大地阳光普照。一切都会改头换面,辞旧迎新。她说,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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掷弃(2)
她走的时候,他一头撞在了墙上。额头上鲜血如注。她的脚步急速的走到他面前又停下。她没有蹲下去扶他。她用最大的力气控制自己。他说,善如,原谅我。原谅我的过去,原谅我的现在。
你为什么要来。她泪迸肠断的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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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
学校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子敬不白之冤终于被洗清。这一天是他的生日。
一九八零年的七月,善如生下了他。
马祖卡(Mazurka)
活跃急速,充满激情,成双成对的舞蹈曲。
海岛(1)
暑假他决定去广西北海的涠洲岛休息一阵子。
学校放假半个月后,他退掉了外教搂的房间。在恩师的带领下由父母陪同感谢了校领导的关心。领导们都希望他能从低落的状态中健康起来。领导说,坎坷对于艺术家来说是比难得的财富。寄语他更高的发展。
从北京出发,只有晚间十点半的客机。他在机场和父母告别。父母早于他一个小时飞回了家乡。母亲执意不让任何人送,谭树辰就在学校和子敬一家三口话别。叶晓伟在子敬生日当天飞回了深圳。他和子敬约定,明年清明节,子敬跟他回新疆。为他在天堂的母亲演奏一曲《埃尔加大提琴协奏曲》。
凌晨一点三刻。他从长沙转机飞往北海。再登机的时候有人从后面唤他的名字。他绕过队伍看见武欣若对他挥手。自从上次和这位作曲家合作后再也没有碰过面。他喜欢武欣若写过的大提琴和单簧管的二重奏作品。《巫舞》。
武欣若正在谱写自己生平的第一部大提琴协奏曲。题材是著名的历史血案,《风波亭》。他说,我还准备下学期去学校找你。我的作品十月底在青岛演出,希望能由你来独奏。你还好吗?
你不知道关于我的事吗?
对不起。武欣若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这半年我在北海专心写作,足不出户。所以孤陋寡闻。我的母亲生病了,刚回家探望。这就赶回北海专心写作。所以对学校的事了解的不多。
子敬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冤屈。他不想去打扰他避世隐居的创作,他尊敬他。用一种对艺术家的尊重保留了自己的话语。
到北海后他和武欣若告别。在一家破旧的小旅馆休息至早上八点。他乘第一班船过海前往涠洲岛。由于旅途劳累,他有些晕船。一个多小时的航程里,接二连三的呕吐使得他的胃液大量分泌,口舌酸苦。
港口有些小贩贩售着晒干的海产品。几条完全失去水分的海蛇僵硬的躺在一辆黑色的脚踏三轮车上。由于日光泛滥,当海蛇被举起来高价出售的时候,并没有给任何路人产生不详的预感。
他在一家家庭似旅店住下。简易房不隔音。隔壁旅客跟着电视哼唱的声音轻易的传来。他拿出洗漱用品去公共澡堂冲洗。皂台上留着一块被遗忘的肥皂,扁平,别致。主人烧菜的香味扑鼻而来,白底黑斑的小猫喵喵的和在盆子里游泳的海鱼打着招呼。一切都如他来之前想象的一样,宁和,协调。
午饭时他认识了几个房客。经过简短的自我介绍,相互认识。他们对他的专业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个房客是运动爱好者。他用柏拉图的话来佐证自己每天健康的生活。柏拉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