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是怎样形成的,在酷热的热带雨林地区,由于舍不得用冒生命危险背回来的水,于是用手干搓隐密处的污垢,造成毛孔和皮肤损伤,导致细菌感染,由于是恶性循环,裆部很快就感染糜烂了。
米饭的香味的确很诱人,想必他也闻到了,他换了一条干净短裤,我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我好像是第一次吃到那么香的米饭。
他吃的好像也很香,脸上明显地舒展了一些,我觉得机会来了,就很多余地问了一句米饭好不好吃,我希望听到他说好吃,没想到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19) 八五年六月二十二日,雨雾。
这些天雨一直在不停地下,虽不大,却让人感到烦闷不已。我醒后躺在洞内的铺位上,觉得被子潮湿的能拧出水来,跟皮肤一接触,粘呼呼的,让我感到更加的烦闷,只有睡觉是最好的解脱,我想让自已再睡会,反而没了丝毫的睡意。
他的情绪一直是那样,从不主动跟我说话,我所能做的一切没有任何效果后,就有了顺其自然的想法,因此我们几乎没有什么语言上的交流,总是各自默默地坐着或躺着。
洞里有几处地方漏水,我寻找着它们的源头,发现多数的水渗进来后,顺着弧形钢板往下流了,流不下来的,则快速地膨胀,变大,形成水滴,然后坠落了下来。又迅速地膨胀,变大,再坠落。水量少的,这个过程明显要慢许多,似乎是懒洋洋的,又像是无可奈何地滴落了下来,和快速滴落形成很大的反差。
我忽然觉得这些水滴很美,美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它曾经是那样的讨厌,但此时此刻却让我很陶醉,它的美促使你的眼睛不忍离开,哪怕是眨一下眼皮,你都会担心错过水滴坠落下来的完美过程。
我想到了家乡屋檐下的水滴,雨大的时候,整齐的屋檐上,一排排的水柱飞流直下,落下的水柱溅湿了我的全身,我却像水帘洞中的猴子一样欢快和无忧,雨小的时候,屋檐上的水就像珍珠串一样地撒落了下来,我总喜欢张开嘴巴去接水喝,直到被大人怒骂住。说屋檐水有毒,自那次以后就没有了喝屋檐水的想法。
我突然想尝尝这猫耳洞的水滴是什么味道,蹲下身来,张开嘴巴仰脸对着水滴落的地方,水滴在了鼻子下面的人中上,非常的清凉,稍稍调整一下,水稳稳地滴进了喉咙深处,没品出是什么味道,却呛得我连打了几个喷嚏。
我干脆躺了下来,把脚伸向水滴落的地方,让水滴在脚上,阵阵清凉涌进心里,我不再觉得烦闷了。
我从洞里钻了出来,示意他进去睡觉,下半夜是他的岗,我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已到了上午十点,感觉这个上午比哪一天都过的愉快。
雨仍然在不知疲倦地下着,好像天上有永远也倒不完的水。那无数的射向地面的箭头一样的雨点打在硕大的芭蕉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零乱而又清脆的响声,然后顺着低垂的叶端滴落到地上。像我那善于承受磨难和生活重压的妈妈一样,好像有永远也流不完的汗水。
放眼向远处望去,群山在雨水的冲洗下,显得格外的清灵秀气,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愿意马上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随时可能吞噬生命的美丽仙境。
那些落在战壕内的雨点,在里面打出了无数的泥窝窝,泥窝窝内溢出的雨水汇聚成无数的小溪,纵横交错地没有规律,浑浊而曲折地流着,不知道它们将流向哪里,更不知道这连绵不断的细雨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20) 八五年六月二十七日,雨雾。
热带雨林的雨季,下雨是它最大的嗜好,从十九号到今天,雨就一直在下,中间偶有间断,感觉只是老天爷歇下来喘了一口气。群山由开始下雨时的清秀灵气,被浓重的阴霾取代了,浓密的雾气在潮湿空气的作用下,跟漂浮在山顶的乌云连接到了一起,雨好像就在我们头顶上的乌云里洒落下来,洞里洞外,到处是烂泥和雨水,心中期盼着有一块干爽的地方可以坐一坐,或是站一站。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此时已是那样的奢侈和遥不可及,长期置身这样的坏境,我的情绪烦闷到了极点。
他的情绪依然像这天气一样阴霾。慢慢地我知道了他的一些情况,他是随六连在第一批进入阵地的,经历了越南人的疯狂反扑和炮击,和他一起进入哨位的战友,负了重伤。而另一位替补上来的战友,居然不声不响地,没有任何预兆地死在了他的身边,这样的经历,可以想像他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或许他一直在设想着自已也会很快地死去或是受伤,因此从这悲凉的情绪里出不来;或许他只能这样,只能默默地接受死神的挑战而别无选择。
我的情绪一直受着他的情绪和天气的影响。狭小,潮湿,阴暗的猫耳洞和哨位,除了给我基本的安全感外,给我更多的则是一种被束缚住了的燥动和不安,总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因而总感觉自已到了承受的极限,到了崩溃的边缘。心中涌出好多的渴望,渴望有太阳,渴望有人说笑;渴望穿上干净的衣裳,渴望可以洗澡,渴望着吃上奢侈的蔬菜。。。。。。渴望着平时的一切。在平时不经意的一切,在此时却是那样的令人向往,如梦幻一样地奢侈和美好。
我的心底涌动着想要挣脱的强烈冲动,想说话,腮腺僵硬得我不愿开口,我甚至怀疑自已己不会开口了。我突然毫无顾虑地爬上了战壕,面对地狱般的热带雨林,阴霾的天空和就在不远处的越军阵地,仰面朝天,歇斯底里地吼叫了起来。吼声在山谷间久久回荡,悠远而荡气回肠。这让我感受到了自已的力量与伟大,恍若自已就是一头昂首挺胸的雄狮在自已的领地里无所畏惧地吼叫,无所畏惧地傲视着一切。山谷里的回声消失后,我悠长的吼声再起,当我气歇而停时,1号哨位的郝爱也吼叫了起来,他的吼声更加的酣畅淋漓,更加的韵味悠长,我和他对应着,吼叫声此起彼伏,回声在山谷间滚荡,气势磅礴。
在吼叫声中我和他有了交流,在吼叫声中,我的燥动和不安也得到了释放,心中好像一下子没有了郁闷和烦躁。吼过了,吼累了,身心感到无比的轻松和畅快。
其实,我很希望我的吼叫声能够感染他,然后带动他,让他把心中的烦闷和燥动释放出来,让他的身心也畅快和轻松起来,这对营造一个相对放松和可以交流的猫耳洞生活是必要的,我觉得这是我唯一可以通过努力实现的愿望。
我再次失望了,他的脸上只有稍微的一点舒缓后,然后把眼睛移向了阴霾的天空,静静地呆坐在哨位上,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已经不会开口了?
21篇至30篇(作者:王辉,电话13607263158)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21) 八五年六月二十八日,多云,雾。
该死的下雨天终于结束了,但洞内的水滴远没有结束的意思,仍然欢快地没完没了地往下滴落着,水在洞内慢慢地越积越多,我用工兵锹早就挖好了几个小坑,水集中在这些小坑里,用锹舀到战备盆里,盆里装满后,递给外面的他,叮嘱他不要倒掉,沉淀一些时间后,水是可以用的。
早晨看到久违的太阳时,心像阳光一样的明媚,可这好心情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满地的烂泥,洞内的水滴,还有难耐的闷热随着太阳的升高让我越来越感到无所适从。我扒掉身上脏兮兮的军装,只穿一条裤头,身上依然汗水涔涔。
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衣背,没被湿到的地方,白色的汗渍一圈圈的,说明已湿透过多次,衣服上的泥巴随处可见。可他依然很绅士地从不脱掉军衣,只是解开领扣,他这样的着装,在阵地上显得很另类,因为占九成以上的人都和我一样,只穿着裤头守哨位。
我赤裸着上身将弹夹袋穿上,戴上钢盔挎上枪,我的样子在平时一定是非常的滑稽可笑,可现在是不会有人在意的,我提议要沿战壕外侧再布一次地雷,因昨晚越军袭击了我们的哨位。
上半夜是我的岗,我早早地坐在了哨位上,他也沉沉地睡了过去,哨位外面的枪炮声早已绷不紧我们的神经了,由开始听到枪炮声就满脑子想像,到置身其中的恐惧和不安,再到后来的熟悉和现在的充耳不闻,这是一个从紧张到坦然,从坦然到疲倦,从疲倦到松懈的过程。一开始我还能挻住不打瞌睡,尽管我无数次地叮嘱他站岗不要打瞌睡,可我总是在不知不觉中睡过去好多次,我在心里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再打瞌睡,就从小弹袋里掏出风油精抹在太阳穴上,立刻刺激得我眼泪直流。瞌睡好像也走了,好像没过多久它又回来了,昏昏欲睡中,我又把风油精擦在眼皮和眼角,强烈的刺激好像只把眼泪弄出来了,漫漫长夜中的瞌睡虫总是不依不饶,我终于被它带进了不知是甜密还是是苦涩的梦乡。我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的,却知道是怎样出来的。
我昏睡中的耳朵虽然听不到枪炮和爆炸声了,但枯枝被踩断的轻微响声我听到了,这是在特殊的环境下练出的真功夫,是哪位副34号阵地上的老兵的话起了作用,阵地上的这些日子就是用耳朵听过来的。因为用眼睛什么也看不到,我知道什么是老鼠跑动发出的响声,什么是蛇爬动的声音。而枯树枝被踩断,是蛇和老鼠做不到的,我打开冲锋枪的保险,轻放到一边,轻轻拧开爆破筒的保险,把爆破筒抓在手里。因为丛林里,枪基本上不起多大作用,然后静听着下面的反应。
三分钟后,我听到了手榴弹拉火的声音,我本能地缩紧身体,两颗手榴弹分别在哨位前和猫耳洞顶爆炸,确实把我吓了一跳,不过没事。我拉开爆破筒的拉环,冲进战壕,把爆破筒扔到了我判明的大概位置,然后跳进哨位,引爆了多个方向的所有定向地雷。几声巨响过后,一切又恢复了相对的宁静,迷迷糊糊的他从梦中惊醒,伸出头来问是怎么回事,我一把将他按住并示意他不要声张,也不要动,下面又投了一颗手榴弹上来,但投的很远,更不会伤到我。我别无选择地冲进战壕里,战壕里到处都是拧开了保险的手榴弹,以最快的速度扔出去了两箱手榴弹。
回到哨位里还有一些惊魂未定,我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当我投弹时,已没有了掩体的掩护。我很担心在某个角落里有一串子弹对着我射了过来,或是一颗手榴弹投在战壕里,那我都将必死无疑。
好长时间后,下面一直没反击,好像也没什么动静,这是我期望的结果,他又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只说,越南人把手榴弹投上来了。我看了看表,已是早上四点多了,原来我睡过了三个多小时,应该在十二点交岗的。
地雷很精巧,也很好看,大小像月饼一样大,颜色是深绿的,在旁边有一根像针一样粗细的保险,有一个小环连接,拉出保险,地雷就具有了杀伤力。就是这样一个月饼大小的地雷,踩上了,爆炸后产生1000度的高温,骨肉在膝盖骨以下瞬间就像是锯了一样齐整地化完了。阵地前方埋设了大量的地雷,是不可以去重复埋设的,我和他只是站在战壕里,把一枚枚地雷随意地抛撒了出去,任它裸露或是钻进草丛。
把地雷布好以后,其它方向上我不担心,我还是有点担心哨位正面,因引爆定向地雷时可能会引爆地雷,而重新布的雷又都是裸露的,很容易清除,这让我的心里很不踏实。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22) 八五年六月三十日,多云有雾。
昨晚上半夜是我的岗,虽然遇袭只过了二天,我反复提醒自已不要打瞌睡,可漫漫无边长夜的静坐,虽然我把风油精擦了一遍又一遍,终因抵不过如影随形的瞌睡虫诱惑,一会睡过去,一会又醒过来。就这样在反反复复中熬完了站岗的时间,十二点把岗交给他,明知道他做不到不打瞌睡,我还是叮嘱他不要打瞌睡,只是希望他不要像我遇袭的那天一样沉沉睡去就行。
进到猫耳洞中,我带着一丝的担心和不安,很快就沉沉睡去了。自从进入阵地到现在,稳定后的日子里,总好像有睡不完的觉,从刚上阵地对枪炮声的恐惧,演变到现在对枪炮声的充耳不闻,所以枪炮声丝毫不会影响我们的睡眠。战友们因为长期蹲守的无聊,常常是开枪解闷,哪怕枪声就在洞口响起,只要没人叫喊,我们一般不作反应。
根椐我以往上岗的经验,天放亮的时候,人也是最放松的时想,认为天亮了,就安全了,这时上岗的人一般都会依在哨位上睡去,不睡的,也是开枪打起了树枝。或用连发或用单发,觉得不过瘾时,还会扔下去几颗手榴弹玩玩,因此,睡觉的人一般不受枪声和爆炸声的影响,该怎么睡就怎么睡。
危险正在向我和他悄悄逼近,哨位上的他也睡着了。
不下雨已经好几天了,雾并不是很浓。
郝爱所在的一号哨位是个大哨位,洞里住着四个人,郝爱和另一战友负责夜里站岗,天亮后也都进洞睡觉去了,卫生员和一名排长各有其职,卫生员是不用站岗的,睡好了觉的他从洞里出来涮牙,他站在那里惊呆了,透过不浓的雾,他看到了三个越南兵已逼近了我的哨位,他本能地返回洞里,紧张的卫生员忘了叫醒别人,他匆忙地穿好弹夹带,戴好钢盔,提着五六式冲锋枪跑了出来。由于他过度紧张,又没有受到军事训练,加上掩体里的射击角度不合适,他就站起来向越南兵瞄准,越南兵也发现了他,双方几乎是同时对射了一梭子,越南人的一发子弹打在了他胸前的子弹夹上,压满子弹的弹夹没有被弹头穿透,他也击中了其中的一名越南人。
被发现的越南人相互掩护着仓皇撤到了丛林里,卫生员对着丛林打光了枪里的子弹,他这才想起叫醒了其它人。排长和郝爱跑过来,他还依在哨位上睡的正香,而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排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