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人,可你却竟然没有将他们救活。古先生不是一向以儒门正宗自居吗?怎么你的眼中却看不到他们在流血,耳中听不到他们在呻吟?在那些血流成河的人间惨剧面前,你竟依然无动于衷,还在和自己的妹妹、小妾卿卿我我、儿女情长?”
古羽听他此言,身体登时一阵哆嗦。这番话如此的耳熟,不正是当年他在长乐帮的闭关室中、对那些被关押的香主们说过的话吗?这俞清风怎会对那番话如此熟悉?古羽心思一动,立即就有了答案。
这俞清风必是心蛊旧事的亲历者!
古羽念及此处,终于把整个事件都联系了起来。没错,这俞清风正是因为当年心蛊的事,才一直对古羽怀恨在心,所以千方百计找古羽来寻仇,又说出古羽是他一生的敌人这样的话。一时间,这俞清风一路以来的所作所为,都尽数浮现在古羽的脑中。其人搅乱中原、发动战争、屠杀平民,其目的,都是要在自己面前证明,他才是强者。
古羽没想到,自己的对手潜伏了十年,这才终于站到他的面前来。他们再不是十几年前那些莽撞、冒失的玩家,此时的他们内敛而隐忍,已无数次让自己感到了不安和害怕。上次在成都太守府,古羽本就已经为心蛊之事道过一次歉。但很显然,那还远远不够。冤冤相报,现在才是他真正需要去解决这件事的时候了。也许,这心蛊之事,就是古羽一生的恶业吧。
俞清风见古羽陷入了沉思,并不答他,便又阴冷地说道:“古先生是不是想到了一些旧事?怎么样,有兴趣和在下说两句吗?”
旁边的林儿正被古羽拉着,当然感受到了他的不安。见俞清风步步相逼,当即朗声回道:“阮冲和,哦不,俞大人,这里不是辩论的场所,以后有机会,相信哥哥一定会和你公平一战。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俞大人后会有期!”
俞清风又是一声冷笑:“走?你这女娃一向聪明,怎么今天却这样糊涂。自从成都之后,我和孔仪就没有同时露过面。今天我们两个一起来了,那就当然不会让你们这么容易地离开。你怎么说?”说话时,他的眼光已经看向了旁边的孔仪。
孔仪轻轻一笑,这才说道:“前回在九句村,我自信自己的阵法能困得住兰心仙子,结果仍然被她轻易破掉。此后,我冥思苦想,自己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抑或是说,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仙子降于我的阵中。这么多时间以来,我总算找到了答案。于是我又来了,相信这一次,仙子要好生应付才是了。”
林儿无奈地摇摇头:“我真是不知道哪个地方招惹了你们,老是和我过不去。你如果觉得要我甘愿认输,那我说一万遍‘认输’也没问题。可是你们这些人就是让人可憎,再怎么认输也是没用的。”
孔仪笑道:“那是当然,光是让你认输,并不是真正的打败你。因为我知道,兰心仙子早已超然于胜负之外,输赢于你,只是毫不要紧的事。也正因为如此,才真的叫‘无欲则刚’,这样的对手真的是太过于可怕。然而转念一想,平生能遇到这样的对手,不是最有趣的事吗?所以,我又将我那心丹道的阵法作了改进,更名为‘拉斯特之阵’。我倒要看看,这回这阵,仙子倒是破得还是破不得。”
说罢,他又和上次在九句村时一样,做了个请进的手势,然后与那俞清风二人相视一笑,便回身退入乱石和迷雾之中,再无踪迹。
第十五章 宿敌
林儿见他二人离去,终是叹了口气,这才去询问古羽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旁边古羽又愣了半天,这才终于回过神来,郑重地道:“林儿,我终于知道我们一直以来的对手究竟是什么人了?”林儿“哦”了一声,显出惊讶的神色来。古羽道:“当年扬州大乱,我利用一个心蛊的谎言,让许多混进长乐帮的玩家显了形。当时,我也是年轻气盛,对那些被囚禁的玩家们说了许多话。刚才那俞清风开头说的,就是我当年对玩家们所说的。如果不出意外,这俞清风和孔仪二人,当时就在现场。”
“他们是混入长乐帮的玩家?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与我们为敌的,都是当年的宿敌!那哥哥知道他们是谁吗?”林儿一脸的不安。
古羽道:“当时被关押的玩家有十几个,多是长乐帮各堂的香主和副香主。其中的罪魁祸首叫仇不问,后来被石帮主废去了武功,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三年前扬州的乡饮酒礼上,我曾向石帮主问及其人,得知其仍旧被关押着,可见这俞、孔二人应该不是那仇不问。至于其他被关押的,除已自杀身死的两位香主,其余都已恢复自由,并且苏州豹捷堂的香主施人齐还娶了石帮主的女儿怡慧小姐。我也曾问过李成,大部分的香主、副香主后来都很正常,没有特别的举动,而他也不认得俞、孔二人的样貌。”
“会不会是易过容了?”林儿一阵犹豫,又过去问勒勒,“你仔细想想,这俞清风和孔仪二人,有没有可能是易过容的?我记得那时候在化心总坛,哥哥曾问过坛中的人,结果他们却说不认得这二人。想来这二人一定是易了容之后进到化心总坛去的。”
勒勒想了想,却坚定地道:“两个人都没易容。”“你确定?”“嗯,确定。任何的人脸易容,都要用到面具,其人脸上的表情也会产生细微的不自然。这个变化普通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我是能分得出的。”
古羽抿抿嘴,这才小声对林儿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几乎可以肯定了。这俞、孔二人就是当年在长乐帮闭关室中自杀的两位香主余和、简毅。他们一定是愤于我当时的过激之语,这才决定自杀,然后赶在游戏参与截止日之前重新选择人物。此后,他们历经了十年的打拼,终于有了足够的能力和地位,于是他们就决定回来报复我。这才有了我们在涡阳的‘偶遇’,以及后来几年的纠缠。”
“林儿你还记得吗?第一次我们在涡阳见面的时候,我和孔仪来了一场没有始末的辩论,孔仪当时很轻易就认了输,这让我十分不理解。再然后,阮冲和奇怪地在鹿邑县衙出现,并将我们引到了涡阳。从此我们就一步步踏入他给我设下的圈套中,经历了接下来的种种。归根结底,这一路走过来,我们的几乎每一步行动,都是他们安排好的。”
林儿听他这样说,再回想着过去几年的经历,不由得连连点头,然后又摇头叹气起来,半晌方道:“这世上还有比这两个人更怪的吗?要报仇就干净利落地报仇,非要和我们这样纠缠,这是为了什么呢?只是想在你我面前展示他们过人的能力、展示他们嗜血的本性、展示天下人在他们面前都是草芥吗?”
古羽沉吟片刻,道:“你说的是啊。那俞清风一向隐忍,怎么今天却突然出现,让我知道他的身份?难道说……”他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林儿便接过他的嘴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不想再玩了,他想要了结这段恩怨了?”
古羽皱眉道:“不是,他们能忍耐十几年的仇恨,不可能突然就不想玩了。他们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此番他们突然亮出身份,很明显,就是想要引我去长乐帮调查他们的过去。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已经设置了新的圈套要让我往里钻。”
“可他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让我们品尝更多的失败?看着他们继续杀人?发动新的战争?这些他们都做过了啊。”
古羽被她这一连串的问,也开始犹豫起来:“是啊,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呢?或者说,他们还能做什么呢?这一路走来,他们几乎是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可他这二人,一个只是北辽的御史,另一个则是江湖上的闲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做成这么多事?除非在他们背后还有一整个集团在操纵这一切,否则,这绝不可能啊。”
林儿点头道:“我们在西辽时就曾分析,在西辽的那个局背后,一定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在设计一切,这个人需要有足够的能力、掌握着足够的资源,现在看来确是这样。可问题是,这个人又是谁呢?会是哥哥刚才说的仇不问吗?”
古羽疑道:“仇不问?他被关押在秘密的地方、而且无权无势,应该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能力吧?”
“那还会是谁呢?”
“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不过有一个人应该能帮到我们。”
“谁?”
“你还记得我上次把羌人山寨的二当家魏游送到了以前长乐帮的沈伟元那里吗?那年在闭关室里,沈伟元也曾亲历整个事件。当时因为我的一席话,让他彻底醒悟,所以在扬州大乱后,他出家做了僧人,法名真虚,并和我成了莫逆之交。我们经常谈到心蛊之事,他说那余和、简毅二人的自杀,并没有受谁指点,他也不知道这二人有没有再选人物,因此我也就没有特别再去留意。现在看来,我有必要再去向他打听这件事情中间更多的细节了,也许这能帮助我们了解俞、孔二人真正的目的。”
林儿听他说话,一个劲地摇头:“太复杂了,太复杂了。哥哥你怎么摊上这么复杂一件事啊。不想了不想了,我们还是赶紧想想眼下这个阵法怎么破吧?拉斯特之阵?这‘拉斯特’是什么意思啊?”
古羽也有些奇怪地道:“我也不知道啊,怎么会出现一个西文名称的阵法?看来这阵一定别有玄机,林儿我们可要小心应付才是。”
林儿无奈一笑:“我哪一回不是小心应付呢。”
第十六章 恶人
林儿又回头去看,却见勒勒一脸的怯畏神色,忙问:“勒勒你怎么了?”勒勒语言充满了不安:“怎么刚才那两个人那样凶神恶煞的?”
林儿这才反应过来,她还真是头一回面对面见这俞清风、孔仪二人,那俞清风一脸的横肉,谁第一次看,都会感到不安的。
勒勒本来是从山里来,从小就没见过人心之险恶,后来虽然羌人山寨遭遇了灾难,但她自己又因为嫁人的喜事,很快冲淡了悲伤。此后,她就天天和夏晶在一起,夏晶教她念诗、教她绘画,尽是温柔写意之事。本来,叶枫和夏晶都是识乐斋中出了名的平和、文艺之人,叶枫深具音乐天赋,夏晶则诗词绘画无所不精,二人的结合,可称得上真正的琴瑟合鸣。勒勒受他们影响,心思也就没有受一丝的污染。
此时,林儿突然有些后悔,此行不该带勒勒来。因为一直以来,在她心中,勒勒是识乐斋纯净的标志,只要识乐斋有一个勒勒,大家都会感到愉快。所以,自从阆中之后,她就从没把勒勒放在危险的境地,即使出现了必须要勒勒去面对的事,她也会主动分担其责。可这一次,前有万人坑的惨象,后有这俞、孔二人的狰狞,难免不给勒勒的内心留下一丝阴影。林儿无奈,只能说些别的事来分散勒勒的注意力,让她不要太纠结于怯畏之情。
另一边,古羽正在安排念七:“刚才快到的时候,我就说这里可能埋伏了巨大危险,现在看来果真是这样。你先小心往这四周转转,探查一下这孔仪说的阵法是什么意思。”念七得令,便即纵跃出去。
林儿又吩咐曾苏去把行屋赶过来,几个不会武的便坐进车中,来到小镇口,静等着念七探访回来。
此时天已完全黑了。这老宅附近本来就人烟稀少,当此时,更是四下无声,安静得有些过了头。
古羽则在车中不住地称赞林儿:“刚才那孔仪说,胜负对于林儿不过是毫不要紧的事,这让我想起了我们最早在鹿邑的故事。那时候,林儿为了三场比试的胜利,殚精竭虑。两相比较,林儿的变化还真是大呢。”
林儿不无自豪地道:“那是当然啊,哥哥一直都在进步,我怎么能裹足不前呢。”
古羽听她此言,仔细一想,好像真是这样,“对啊。记得上次我在成都太守府,悟透了至诚之道,进阶为儒者,不久后,林儿就在阆中悟到了‘爱情’的真谛。这一次,我刚刚领悟精致之道,晋为君子,林儿又参透了‘胜负’的奥秘。原来我们的成长,一直都是同步的呢。”
林儿笑道:“嘻嘻,这就是有哥哥的好处啊。你苦心孤诣领悟一个个真道,然后再教给我们,那我们自然就能跟着你一起成长了啊。刚才小嫂子还和我说,哥哥这次来北辽,给北辽人传来了那么多新鲜的思想,未来一定会对北辽有很深的影响。就像那个徐杨,三次败在哥哥和嫂子手下,想来他也因此服了气,这才开始接受哥哥的主张吧?”
古羽道:“是啊,这也是我愿意不顾自身安危做这些事的原因。可是,我这样做,固然会影响一些人,同时也会伤害另一些人的利益,所以他们才要花这么多心思来对付我。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赶紧逃离北辽,稍一耽搁,恐怕就很难再走掉了。”
林儿却笑道:“和哥哥在一起,玩这冒险游戏也不是头一次了。当‘怕’变成了一种习惯,也就不怕了。”古羽见她如此淡然,又一次领教了她心中已经看透了“胜负”,便报以一笑,也就不再多言。
约过了一个时辰,念七从远处飞奔回来,向诸人报告道:“真如北极星说的,这固安县周围数十里,都有军队的踪迹!据我观察,人数有好几万,已经将这固安县层层围住。”
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数万人的军队,就为了抓住他们这几个人吗?这北辽朝廷可当真是兴师动众啊。
林儿问道:“哥,那俞清风不就是个小小的御史吗?他凭什么调动这么多军队啊?”古羽道:“这些应该还是那王难消的人马吧?南大王院掌管着南京附近汉地的许多军民,手上兵强力壮,要派个几万人,自然不在话下。”林儿还是有些不解:“可这么多人,在北辽国土上任意行军,还是很奇怪啊?”古羽摇摇头道:“对于北辽这混乱的格局,我也是无法说清啊。林儿先别想这个了,赶紧想想怎么破这孔仪给我们布的阵吧?”
说罢,两人的思维便飞速地运转起来。很显然,那孔仪如此信誓旦旦说他布的阵法,必然就已经把所有可能逃脱的漏洞都想到了。这时候,除了给诸人安上一对翅膀,要想从数万人的围困中硬闯出去,实在是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可古羽却自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他思索片刻,便即说道:“以前陶书生和我讲过,这世上不可能存在完美无缺的阵法,任何阵法,都有其强的一面和弱的一面。只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