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将元老院的一百零八人作为不可改变的存在。这正是阶级固化、集体世袭的制度。我不否认,你们这些人中固然有能人、有智士,但比之天下亿兆之民,终有尽时。所以,当尔等掌握的那些个技术都被他人识破,你们的机会便越来越少,失败也在情理之中。”
蔡东听完,无奈地摇摇头,道:“唉!当初成立元老院时,我便极力反对,可他们那些人全都短视,只想着自己的眼前利益,完全不知高瞻远瞩,这样一群人,确实难以成功!”
古羽却突然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想着靠自己去改变这一切?”
“改变?”蔡东愕道:“元老院的所有事都是大家共同投票决定。你没看刚才那肖参月的样子吗?有这些人在里面投票,如何能改变?我看,除非到彻底毁灭那天,宇宙帮都是不可能改变的。”
古羽郑重地道:“有一位明君曾说过,他要用专制的办法来破除专制。一个真正的智者,便当勇往直前,用他凌驾于‘恶’的能力,去毁灭‘恶’的存在,这便是大善,是《维摩诘经》所说的,‘以智慧剑,破烦恼贼’。剑者,凶器也。把他放在恶人手上,就是杀人的利器,放在善人手上,就是济世的宝物。如何行事,就看你作何选择了。”
古羽这最后一段话,既是讲给蔡东听,更重要的,也是讲给旁边的康王听。今天,是他收服蔡东的时候,但更重要的,是他在为一个重要人物传播自己的思想。所以,他的话干净利落,让闻者心服。
蔡东和康王,几乎是同时彻悟一般,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却见蔡东向古羽长揖及地,道:“我既成阁下的俘虏,自当任君发落。不过,听君这一席话,让我重燃起当年的斗志,请准许我在康王殿下身边任事,以功抵罪,造化苍生。”
古羽看看蔡东,又回头看看康王,便道:“蔡先生胸有大志,若能助小徒一臂之力,那是再好也没有了。既如此,我便做主了,让小徒收你为帐下谋臣。”
说罢,蔡东当即来到康王面前,跪地一拜。康王还有些莫名,但既是古老师发话,他也没有异议,只好安然受了蔡东这一拜。
这时,古羽正要询问蔡东为何要不顾危险来为康王解围,忽见背后来了一票军骑,为首的正是方任侠。
方任侠见了羽、林二人,翻滚下马,急切地道:“大事不妙,太子爷又犯浑了。”
林儿忙道:“尚义别急,慢慢说。”
方任侠喘了口气,这才道出原委:“师父师姑离开石城不久,花伊在的人马很快就到了。他的人比起太子手下的庆远军,战力强了何止十倍,攻城之事变得很容易,眼看着再打一天,就能拿下石城。可那太子爷却在这时候犯起浑来,他说明明这是他的军功,却被花伊在抢了去,他要纵兵向前,继续摧城拔寨,于是他那一二万人就这样奔善阐城而来。我去他军中打听,才知是他安排在宇宙帮中的一个内应给他传了封信,说宇宙帮的三号人物司马零,现下就在善阐城东郊。我看那内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肯定是要出大事,这才急忙前来报告。”
林儿闻听报告,便向蔡东询问:“这个内应到底是谁啊,太子这样信任他?”
蔡东却只顾摇头,“宇宙帮中分工很明确,所有有关奸细的事,都归司马零负责,旁人不得干预。上次我去太子营中诈降,也是他的主意,我只是遵照执行。二位要想知道那个内应是谁,还是自己去调查吧。”
林儿点点头,只得道:“也只好如此了。尚义,先派人马把康王和悦公主送到花伊在营中吧,其余的人,我们去东郊。”
第十六章 石林
善阐城的西南面是滇池,而东郊则是山地。有一处着名的景观,叫“石林”,里面的石头千姿百态、怪状迭出、颇有意趣。按照真实世界的说法,这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
不过,这样的地理环境,若在这些石林间伏下一支奇兵,那就真的会让误闯进来的人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不幸的是,太子爷还真就带着人马闯了进去。
识乐斋诸人出了善阐城,便向东往那石林方向去。石林距城池也就几里地,说话即到。刚走到一半,又见远处来了一支人马,约有两三千人,为首的是魏游。原来花梦醒也得知了太子的莽撞行动,无奈之下,只好让魏游领人前来救驾。
林儿当然不会像太子一样的莽撞,一路走,她都在思考着应该如何应对:“我们千万要提防对方围点打援,如果我们就这样贸然去救,恐怕没救成太子,先把自己陷在其中。”
夏晶则一如既往地睿智:“要不我们再来一次将计就计吧。因为我觉得,那些人的目标若是要来对付我们,那他们事前一定侦察过了,知道我们手上只有方先生的一千人马,而二当家的人却未必在他们计算之内。如若是这样,我们就可以自己为诱饵,深入石林中,引他们的人马露面,这时候,再让二当家出马,一击致胜。”
林儿想了想,当即点头道:“就按姐姐的计谋行动,我们现在就进石林,让二当家在外面潜伏。”
于是,林儿便向方任侠和魏游布置妥当。方任侠领着他的所部一千人,拱卫着行屋,向石林中全速进入。
石林的区域甚广,方圆十几里。由西到东,地势逐渐高峻,山石越来越陡峭,树木却越发的稀疏。甫一步入石林中,一路千余人就全都迷了路,蜿蜒的石路阻挡了前进的路程,羽、林等人只能下马车步行,夏晶则由手下兵卒抬着滑竿行动。
方任侠小声报告说:“刚刚找了当地人询问,这石林分作大小石林两部分。西面为大石林,又叫李子菁石林,地势较低、但石峰密布,此处藏兵的可能性不大。东面为小石林,又叫阿诗玛石林,地势较高,且石峰疏散,树木较少,那里才是伏兵的绝佳境地。我怀疑,太子的人马就是被引到了那里。”
林儿道:“那倒简单了,我们就这样缓缓行动,等着敌人来找我们。现在这地方,走路都这样困难,宇宙帮的火铳也没什么威力,咱们正好就当来此欣赏风景了。”
于是,一行人缓步向前,真个把这战场当成了风景名胜处,欣赏起怪石的奇异模样。只听小美不停地发出阵阵惊奇之声:“宁哥哥,这个石头怎么这么像你啊?”然后是田师弟不屑地回应:“哪里像啊,眼睛都看不到,倒是这个,手上拿把扇子,分明就是陶书生。”
穿过了一丛密密的石峰,隐约间,便听到了几声枪炮响起,看来,太子与宇宙帮应该就在附近交战了。方任侠这才让手下义军小心戒备起来,侦察的斥候也派了出去,确认对手的方位。
不多时,斥候回报,果然在不远处的小石林中,两处人马正在激烈对射。宇宙帮的人数要少很多,但熟悉周遭环境,机动作战,这才将太子的人马赶到了一个狭小的盆地中,目标是活捉太子,好以此为要挟,迫使宁国撤军。
林儿听完报告,恨恨地道:“这个自以为是的太子,活该让他受这番挫折。”
田师弟则在一旁打圆场:“姐姐别这样想,战场上哪个不是迫切想要军功。当初在西辽,大将军被那龙学诚所骗时,何尝不知对方有危险,可是脑子一热,还是引兵去了。这回太子也一样,离了京城的安乐窝,就是想出来挣些军功,然而这里有姐姐你这样的能人在,他又哪里捞得到一星半点,所以内应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肯放弃。世间大多都是平常人,又哪有几个像姐姐这样镇定自若、战场上睡大觉、全无功利心的统帅呢。别说太子,便是北极星,他若遇到这一情况,我敢断言,他也会做一样的应对。”
林儿闻言一阵愕然:“按你的说法,一切倒全是我的错了?”
古羽却完全同意田师弟的看法,附和道:“师弟说得没错咧,这就是明君并非时时都有的原因。试想当年,我为了大邑剿匪能尽快完成,不也只身进了匪窝吗?当时又怎能预料会不会被困其中。只有林儿统军,虽然看起来不紧不慢,但事事都在提前精密的计算中,很少做依赖运气的事,所以也只有你才能这样常胜不败哩。”
林儿嘟着嘴道:“你看你们两个,都比我聪明得多,什么事都看得这样透彻,还偏偏要让我来担这责任。算了算了,谁叫我今生今世就遇到了你们呢。”
其实林儿心里也清楚,田师弟心怀好意,这是在给她找台阶下。毕竟之前她对太子并不友善,如果此时费尽心思去救她,落在旁人眼中就会觉得奇怪。所以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吩咐方任侠道:“把你的人全部散开去,造成大军来援的假象。先让那边太子多顶一会,见他山穷水尽时再出手相帮,这样也能激发他手下的斗志。他的人多,应当还能发挥一些作用。”
方任侠得令,便迅速行动,按着林儿的指示将人马全部散在了小石林的周围。他的人是花梦醒特意挑选用来保护林儿的武艺高强之辈,只要行动,就能立即将克敌。不过这时候,他们还需要等待。
天色渐渐暗下来,林儿诸人就在一个石峰上歇息,看着石林外逐渐升起的明月,诸人只感到天已经越来越明朗了。他们从当年中原阴沉的晦暗中走过来,一路拨开云雾,直到此时为止,他们已经真正接近了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石峰之下,太子还在指挥人马负隅顽抗。很远的地方,同样有依稀的枪声传来。看样子,外围打援的宇宙帮众也被事先分配好的魏游部发现了,双方正展开激战。
林儿安坐在战场的中央,可是没有人来攻击她和她的伙伴。她的手上,已经掌握了越来越的能量,这能量,让她无所不能。
就在太子的人马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直在紧张关注战局的方任侠一声令下,他手下的义军如脱僵的野马,直奔围困太子的宇宙帮众。
宇宙帮的人想来也听到了外围的枪炮声,在他们的预料中,想必是认定了前来驰援的林儿大军是被围点打援的友军拖住了。可他们又哪里会想到,林儿早看破了这一计策,将援军分成了两部分,也正因此,他们才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在这里,打对方措手不及。
大凡两军交战,有备胜无备是铁的规律。宇宙帮众眼看着就要拿下太子人马,完全没有防备背后的袭击,战斗的结果也很快分明起来。方任侠的人,奇袭作战,在这石林之中,凭借各种掩体来躲避火铳的攻击。加上宇宙帮众战斗一天,身心俱疲,两相消长,没个把时辰,宇宙帮众便全数成擒。
被围困着的太子还完全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原本越来越猛的火力突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宇宙帮众被击倒。他知道援军来了,可他不知援军是谁。直到林儿等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才终于明白了一切。
又一次,识乐斋人拯救了他。
太子的满眼都是血红。刚才宇宙帮的猛攻,让他几乎失去了生的意志,他险些就拿刀抹了脖子。此时见到林儿,他除了羞愧,没有更多的感觉。终此一生,他已经永远不可能在这个女子面前抬起头来。
不过,林儿的目光却并不在他身上。刚到此地,他就看到了旁边一棵大树上捆着的一个人,那人已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散落着的头发将他低垂的头完全遮住。林儿慌忙询问其人是谁,就有太子部下解释道:“这个人就是害我们陷于此处的内应,殿下已经惩罚了他。”
林儿看着其人的模样,心中一股不安升腾上来。那不是对太子残暴的丝毫感念,而是这个被捆的人,她似乎很熟。她连忙让方任侠去掀开那人的头发观瞧,一瞧之下,诸人方才大惊失色:“三当家!”
那人竟是原来的羌人山寨三当家戴德优!
第十七章 朋友
列位看官还记得这个人吗?羌人山寨做事利落的三当家,第一次见面就被曾苏生擒,襄贾大会时曾多方帮助林儿,山寨被毁时大当家瓦拉留下遗言要报仇的对象。这个人,现在正被捆在眼前这棵大树上。
林儿还来不及细想,便叫方任侠替他松了绑,然后替他诊脉。可是,少智之人果然是心狠手辣,戴德优竟已被太子打得五脉俱损,眼看是活不成了。
戴德优无论如何也是识乐斋诸人当年的朋友,古羽曾与之歃血为盟,如今他却落到这步田地,任谁见了,都会黯然心伤的。
念及此处,古羽竟一反平日温文尔雅的态度,过去揪住太子,也不知何处来的力气,就将他拽到了戴德优身前,然后大声喝道:“跪下!”
太子哪会料到古羽会做出这样的事,一时呆住了,却又哪里肯跪。古羽满腔怒火,当即回头唤方任侠:“让他跪下,替三当家掌他的嘴!”
当年在阆中,方任侠正式成为林儿的左膀右臂,那时候能为他所用的,也就曾苏伉俪和三当家。所以对于三当家的感情,方任侠并不比羽、林二人浅。这时,只见方任侠飞身上前,只在太子膝间一踢,太子便应声倒地。方任侠不由他分说,照着他的脸上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他满口的牙打掉了一半。
平躺在地、生命已然垂危的戴德优见此情状,只能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劝道:“别打了,山人命中该有这报应,当初背叛山寨时,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报应。”
正跪在一旁为她做推拿的林儿,忍住几欲掉下的泪来,这才小心询问道:“山寨被毁时,大当家曾愤愤地说,要找到你替他报仇。可这些年来,我们始终不信三当家会是绝情绝义的人。你可否告诉我,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戴德优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是一个叫蒋观的人,在阆中的襄贾大会时,叫我去投奔韩剑,到宇宙帮里做内应。蒋观说,他是从京城来的大官,古先生也是他的朋友,一旦我在宇宙帮中立下不世之功,他可保我在京城谋得一官半职。襄贾大会后我去了趟成都,调查了蒋观的背景,也发现古先生和他走得很近,于是我才相信他说的话,但当时并没有答应他的要求。后来大邑围城,我见你们被韩剑围困,就想到了蒋观当时的话,这才决定去投奔韩剑。可我哪里会想到,他竟然会突然率军攻陷了山寨。大哥他看到我和韩剑在一起,便以为我已经背叛了山寨。可我戴德优,哪是忘恩负义之人!山寨覆灭后,我受韩剑之命来到龙空山,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替大哥报仇。直到宇宙帮在西辽的行动时,我才得了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