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而不是拒绝?正如你自己说的,什么十大宗师,那不过都是些虚名,你又为何会把这东西放在心上,而忽略了更多更重要的事?”
石报国冷笑一声,不屑地道:“你不过是个小娃子,哪知道什么名啊利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自然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了。”
古羽并不发笑,只是继续沉静地道:“我相信,放在二十年前,当您和周大人、田老师闯荡天下时,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那时候的长乐三杰,文可安邦、武能定国,俱是天下人仰望的青年俊杰。那时候的您,有理想、有抱负、有侠名,哪会像现在这样,说出这般老迈不堪的话语。”
石报国轻叹一声,道:“你说得不错,人人都会老的,人人都会成熟的,这是不可更改的命运。”
古羽忽然加大声音,道:“时光逝去,田老师依然是田老师,他仍然是当年那个为大家不解的田狂儒,为了心中的抱负,他仍然做着自己最想做的事。而你石帮主,却已经不是当年的石帮主了。大家都经历了岁月的沧桑洗礼,为什么田老师没变,世伯你却变了?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石报国听他如此问,方才有些不安起来,小声道:“田静明从小狂到大,我可比不了他。”
古羽使劲地摇着头,摇了很久,这才说道:“您这是在逃避,您害怕回到原来那个您,因为名利的吸引力对您来说太大了,要再像以前那个仗剑走天下、风餐露宿、打抱不平的侠客,对您来说太难了,您舍不得失去有些东西,对吗?”
石报国轻微地点点头,他的脸上已经被古羽说得露出了犹疑的神情,他只能勉强辩道:“你们儒家也说了,‘两利相权取其重’,名利对任何人的吸引力都是大的,不光是我石报国。”
古羽见石报国的心里开始了松动的痕迹,哪里肯放,再次加大声音,驳道:“大错特错!儒家还有一句话,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名利这些东西,都是眼前的蝇头小利,只有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坚持自己的理想,不断进取、不断突破自我,才是真正的大利。舍大利而取小利,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权衡利弊’!”
古羽的话字字铿锵、句句有理,石报国本就不是辩论专精,加上之前已经被说破了全部案情,这时候再经这一番说辞,他的心绪彻底迷乱,他再也提不起想要再辩的勇气,他终于低下了他高傲的头,他只能喃喃地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你不够勇敢!”古羽在这最紧要关头,展开了他最后的攻势。这“不够勇敢”四个字,让石报国最终跪倒在地,他已经完全心服了。
第六章 大勇
“所谓‘大勇者’,就是敢于挑战自己,为自己选择最艰难道路的人。人在安乐中是绝无可能进步的,只有在忧患中,才能不断突破。所谓坚持,这两个字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又何其困难。当你面临困难时,你会想要放弃,而当你获得了一定的成功后,你也想要坐享其成。无他,每个人都是懦弱的,都倾向于退缩。就像我们面对别人攻击时,第一反应正是选择躲避,这是自然赋予我们的天性。可是,只有大勇之人,才会在自己想要懦弱一次的时候,奋起反击,走上那条最难走的路。只有将这一条路走通,最后的成功才会真正的来临。所以大勇,才是坚持之道的真正内涵。”
已晋为贤人的古羽,用他强有力的坚持之道,击溃了在场每个人心理的最后防线,让他们接受这只有贤人才能明了的大道,让他们在各自未来的人生旅途中、为自己选择真正的大利。这其中,就包括这个故事的大反派,石报国。
在古羽的话说完之后,台上异状突生,只见石报国仰头向天,一声长啸从他的喉节中发出,伴随而来的,是他身体各个关节发出有节奏的脆响。
马之护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帮主不要”便冲上台去,可他已经晚了。只见石报国全身一软,就这样瘫倒在地。马之护连忙从地上扶起石报国,大声叫道:“为什么,为什么?”
异状突发,台下也瞬间躁动起来。曾苏来到古羽身边,小声道:“石帮主刚刚用自身内力震断了体内经脉,他已将全身武功自行废去了。”
古羽听到这报告,惊讶之情可想而知,也和马之护一样,不停地问道:“世伯,这是为什么啊?”
人群躁动了很久,台上的石报国才缓过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来。他的脸上有一股紫气笼罩,紫气逐渐地在退散,显示他身体中的戾气也在慢慢消减,他的表情也轻松开来,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听到古羽在下面焦急地询问,石报国又是一声长啸,方道:“舒服,真舒服!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舒服了。武功如名利,武功越强,身上的束缚就越大。古贤侄不是叫我要选择艰难的道路吗?废去了武功,看似很艰难,那又何不尝试一下呢?”
古羽还有些担忧地道:“可是,自废武功会不会……”
石报国轻松地道:“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和尚那个老秃驴能成天自由自在的,也明白了伟元为什么要遁入空门。西渐方丈,红尘中人石报国,想随你去西川修道,不知可愿收为徒弟吗?”
“阿弥陀佛!”人群后又响起了西渐宣的佛号,石报国刚说完,就见他脸露微笑道:“石施主放下屠刀,自然立地成佛。我们都曾为世事所迷,能走到这一步,也算是得归正途罢。”
石报国又转头对龙慈道:“龙城主,不要再留恋名利了,不如共同归去,做个红尘外人,如何?”
龙慈从一开始就默默听着古羽和石报国的对话,对于古羽的坚持之道,他也被震住了。只不过,他还没有石报国那样解脱,听得石报国问,他便回道:“我可没有石兄这样的魄力,若再给我一次新生,我还要再和这些年轻人打一架。古羽,我的罪死一千次都不多,我不承你的情,要杀便杀,放我回去,下次再抓了,我嫌麻烦。”他也知道,自己要想和古羽、林儿对抗,已经很困难了,索性不再折腾,安心这样引颈就戮。
古羽也明白很难再说服他,便又回头去问三小姐。三小姐抿抿嘴,道:“为仪决定就好了。”古羽点点头,便唤罗三海道:“将龙慈、陈良、帅志天等人押回京城,待我大军攻破颍上城,擒住谭渡全、仇不问等人,再一并问罪。到时如何处置,请皇上裁断吧。”
当下,林儿便叫李成安排一个百多人的小队,用囚车将龙慈等人押解,古羽又小声嘱咐了罗三海几句,便由他带着长孙无穷三个,回京城去了。
这一边,石报国恢复了一些气力,便站起身来,缓缓走下斩龙台,先将马之护叫到身前,吩咐道:“之护,从今天起,我便将长乐帮帮主之位传与你,你要率领我帮兄弟努力抵抗外侮、恢复旧河山,知道吗?”
马之护知道石报国去意已决,便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帮主放心,我当不辱使命,继承史阁部遗志,保我侠义道本分,为国而战,全我忠义之心。”
石报国点点头,又来到怡慧面前,对她勉励地笑一笑,又嘱咐了一些话,这才与西渐一道,往西而去。
马之护得了石报国所传帮主之位,又见石报国离去,便显出踌躇满志的神情,过来和古羽辞行,“古兄弟,既然帮主之位交到我马之护手上,以后便当竭尽全力,响应复国之战的号角。我这就回去收拾兵马,准备打回扬州去。”
古羽道:“马大哥有这志向,我中原义军又多了一股重要力量啊。既然马大哥有心,不如先领兵来攻打淮阴城。之前世伯为了配合谭渡全在汴梁的行动,故意出言威胁,令那白乔被困在淮阴,不敢轻易离开这城池。现如今世伯离去,相信白乔必会在第一时间逃离淮阴,城中也必会空虚一段时间。若此时进攻,当能收复此城。有了淮阴做依托,再战扬州也就会容易许多。”
马之护点头道声“明白”,便与真虚、怡慧等人离去。同时,郑仲达等被古羽请来的宾客也纷纷告辞离开。李成则指挥人马,自回营中修整。
场中众人都走了,只剩了一个外来之人,正是随西渐前来的夏文商。
夏文商的出现,令古羽也感到了不解,他回头去问林儿:“我只叫了西渐方丈来做证人,怎么夏叔叔也会突然出现?”林儿则过去拉住三小姐,笑言道:“问我做什么,问她才是呀。”
古羽一脸的茫然,三小姐方才解释道:“是这样的,夫君在攻打襄阳城的时候,发现襄阳之所以那么容易就被北辽人攻破,是因为襄阳出了内奸。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阆中襄贾大会上的吕贤和吕厚仁父子?这两个当时不是被抓了吗?可他们却被北辽人从牢里救了出来,做北辽军的带路人。他们两个在襄阳有很深的人脉,很快就从内部瓦解了襄阳的官员系统,也令襄阳不攻自破。夫君得知这事后,心想解铃还须系铃人,就把夏叔叔找来了。”
夏文商补充道:“那吕氏父子当年是我把他们拉上这条船的,理当由我来解决他们。前些天我听说龙三小姐要来这边,我很想见晶晶一面,所以就跟过来了,恰巧碰到西渐和尚。”
“爹爹,”身后又传来了夏晶的呼唤声。那声音中夹杂着人生百味,有高兴,也有伤感,令老于世故的夏文商也动了容。他回过头去,看到了自己的女儿,眼中的泪不自觉就下来了。他连忙转回身去抹眼泪,想不让自己的女儿看见。可他再转过来时,发现女儿也已经梨花带雨。
夏文商三步并两步跑过去,就抱住了轮椅上的夏晶,父女俩相拥哭在了一处。
自从成都分道扬镳后,夏晶和他父亲便再没见过面。上次在西辽,夏文商来信欲求一晤,也被夏晶拒绝。夏晶始终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奸细父亲。直到在北辽与古羽会合,古羽向夏晶说了夏文商的那次下跪,夏晶才终于心软,在心理上原谅了自己的父亲。
这就是真正的犊子之情啊。即便夏文商曾经险些要了夏晶的命,可血缘的联系,却是无论如何也割不掉的。
在这样的感人画面下,有一个女子,却只能在红香的怀中偷偷地哭泣,她就是玉霜。同样曾对自己的女儿下毒手,也不知周大人什么时候才能悔过。他本来只需像夏文商这样,一个简单的认错,就能得到女儿的原谅。可是他做不到,所以,也只能留给玉霜无穷无尽的哭泣,再也解脱不开了。
“纵入黄泉,亦不相见”,天下还有比这更悲凉的誓言吗?
第七章 跳城
夏晶又把自己的夫君叶枫、二妹勒勒给夏文商介绍,叶枫、勒勒下跪补礼。夏文商本早认得叶枫,以前还曾与叶枫发生过冲突,不过此时心结早已解开,自然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待。他又和夏晶说起自己在兴元府见到了夏晶的儿子,外公见了外孙,那心中的喜悦可想而知。一说到后代,两边的话题也就没个完。羽、林二人见状,便给他们安排个地方叙话,不必细言。
接下来几天,果如古羽所料,白乔仓皇逃离淮阴,令淮阴城的防守空虚。古羽带到淮阴的五千人马、配合马之护等多路义军围攻,很快就拿下了淮阴城。
古羽和林儿,终于进到了这座他们从未来过的家乡。
但是并没有太多的留恋,林儿与诸路义军首领商议接下来的战略。以淮阴为据点,她将率领麾下人马向淮河上游进攻,而其它诸路义军则往下游的扬州等城镇。两下商量一定,林儿便叫三小姐领兵,重回颍上,与方任侠、妙宜会合,三万人马在淮河南岸、困玉塔前摆阵,拉开了与新洞庭帮最后决战的架势。
收复淮阴后,很快也从江夏传来了祺化帝褒奖的旨意,林儿得了个国夫人的命妇封赏,红香也从县君晋为郡夫人,其余军中诸将领皆有封赏。
当然识乐斋没有人会在意这事,大家更在意的,是另一个消息。据说白乔逃回汴梁后非常生气,他认为是谭渡全不按他的安排,提前与古羽摊牌,这才酿成了一败再败的恶果。一气之下,他也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那就是放弃与新洞庭帮的合作,新洞庭帮要么被收编,要么就被挤出了北辽人控制的城池。最终,白乔留给新洞庭帮的城池便只剩下一个,就是林儿眼下所面对的颍上城。
颍上一战,也将彻底将新洞庭帮乱军解决,让宁国人真真正正和北辽人面对面。
不过,新洞庭帮由于失去了统兵大将龙慈,战斗力大为削弱,单挑是肯定没戏了,而失去了北辽人的支持,将士们都没有一战的勇气,士气也随之跌入谷底。谭渡全等人无奈,只能免战高悬,拒不与战。
妙宜等军中诸将就向林儿进言,要求强攻洞庭帮军营。林儿却阻道:“罗三哥走的时候说过,可能就在最近一段时间,淮河必发大水,因为上游各个支流今年普遍多雨,下游的洪泽湖因被北辽人控制,无法组织泄洪。而洞庭帮现在摆了个背水阵,阵地就在淮河边上,大水一来,他是躲也没地方躲,我们正好不战而屈人之兵。另外,我派了李成大哥去长乐帮苏州堂口借船,不日即可到达,届时先抢占敌后方空虚的颍上城,前后夹击,则可不废兵卒之力,剿灭洞庭帮。”
原来淮阴之战后,林儿就向马之护和怡慧借了几十艘战船,为攻打淮河上游城池做准备。李成随怡慧回苏州借了船,又带了上百个熟悉水战的帮众,一路赶来颍上参战。于是,林儿大军水陆并行,在这颍上战场一字排开。
妙宜的南越部族军是从南方来,其中有颇多熟谙水性的兵勇。长乐帮的船借到,妙宜便临时调了千余人到船上,由长乐帮帮众训练其水战技巧,很快就形成了足够的战斗力。而另一边,新洞庭帮的主要兵源是齐州战乱后的难民,北方人固然没有南方人这样的水性,所以他们也没有成型的水军。因此,李成的这支水军很快就控制住了整个淮河水路,也切断了洞庭帮大营和颍上县城的联系。
五月初五端午节,从林儿大军出川,已过去两个多月了。出川以前,北辽军可谓予取予求,兵锋指出无往不利。自林儿出川,光山之战敲开一个口子,也敲开了北辽人常胜不败的神话,给了天下义军巨大的信心。于是,各路诸侯在这样的号召下一路进取,在扬州、在淮阴,宁国的义军都有了相当的斩获。如今,林儿的大军又来到了颍上,这座城池虽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