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酒楼。
此时天色尚早,她就这样一声不吭地一步一步往回走。她长这么大,恐怕今天走的路是最多的了。可她并不感到累,心中只想着尽快走回去。这时候,只有县衙中的人,才能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约莫黄昏时分,她就这样走了回来。
县衙内,只听林儿正大声说道:“师弟啊,我看你这就叫不打不相识。”话音刚落,玉霜便站在了众人面前,林儿回头看见落魄的玉霜,笑道:“今天是怎么了?师弟给人打成了猪头,倾国倾城的玉霜姐姐也来扮丑。”旁边夏晶忙道:“妹妹,好像不对劲!”林儿登时收起笑容,过去扶住玉霜,问道:“玉霜姐姐,出什么事了?”海棠也过来扶住玉霜,急问道:“小姐,怎么了?”
玉霜见到两人,一直忍住的泪水终于决了堤,一股脑全流了下来。林儿忙扶她坐下,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哥呢?”玉霜这才哽咽着说道:“他被抓了。”
众人大惊,齐呼:“被抓了?!”
玉霜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方才将今天的经过和众人讲了一遍,然后把古羽交给她的纸条递给了林儿。
林儿努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看了看第一张纸条背面,上书:“接到玉霜时拆看。”林儿忙展开来读:“老板娘说土匪抓了人还会放回来,我此去便九成无碍,乞请宽心。三事须急办:一,请夏姑娘告知其父,恐无为村乃遭人算计,须特别留意;二,土地异常买卖是因为剿匪之事已传至成都尽人皆知,剿匪乃军政机密,须详查是谁将此机密透露出去;三,近日内可领兵佯攻匪窝以打草惊蛇,我好做个内应。”林儿阅毕,便传给夏晶让众人看。自己又看了另外两封,都不是立即打开的,也就先放入怀中,不去看它。
林儿抬起头,才发现红香的表情极度悲伤,双手紧紧抓着一只茶杯,不停地发抖。林儿过去抱住她的肩,安慰道:“嫂子,哥哥福大命大,又聪明绝顶,不会有事的。”红香定了定神,忽然抓住林儿的手,道:“妹妹,我都听你的,一定要让羽弟平安地回来。”她一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儿。
林儿这才意识到,古羽在的时候,自己可以随便地胡闹,可现在,他的责任竟全担在了自己身上。她心里感到一阵不安,说道:“我也没有准主意,不像哥哥那么能担当,我怕会害了大家。”
夏晶道:“妹妹,古大哥传这三封信给你,就是希望你来做大家的主心骨。这个重担只有你能挑起来呀。”叶枫也道:“是啊师姐,古大哥不在,总要有人出来当家作主的。师姐你那么聪明,一定能行。”而易明诚更是拍马屁似的,竟就向林儿作了个揖,口中叫着:“主母!”
林儿抿着嘴想了半天,终于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坚定地道:“那好,一个家总要有个当家人,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就来做这当家的。以后你们都要听我的噢?”众人见她同意,齐答了一声“好”。
从此,这个将要逐渐扩大的大家庭,找到了他们的当家人,也找到了他们叱咤天下的理由。
林儿眼光向着众人一一看过来,见大家的脸色虽然沉郁,却都显现期待,便知是自己给他们的希望,于是道:“哥哥的信中既然说得那么笃定,我相信他一定能成功的。以后,我们要相信我们的每一个伙伴,只有大家团结在一起,各尽所长,才能达成我们的任何目标。”
说罢,她便对易明诚道:“易先生,你不是今天去调查买土地的事吗?结果怎样?”易明诚道:“主母,你还是叫我姓易的吧,比较亲切。今天去调查之后,发现来买土地的人其实不少,不过真正的大客商却不多,很多人都是试探性的买几亩。只有北辽人是大手笔。”
林儿忖道:“这……难道就没有可以整治北辽人的吗?”易明诚道:“我就纳闷,天下怎可能有看到利益而不去追逐的?你们不知道,这江家堡有几千口人,如果收起兵役钱,那可是不小的一笔钱,怎可能他们会无动于衷呢?”“那你的意思是?”“看到利益而不去追逐的商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更大的利益藏在后面。如果主母允许,我想再查江家堡。”“查当然可以,可哥哥他们都进不去,你有什么好办法吗?”“主母放心,我连这县衙都不出,只须将县内这些年所有关于江家堡的卷宗调出来,一一翻看,即可查出端倪。”
林儿立时明白,他用的一定是现代审计学的办法,这想必也是方任侠教他的。她虽然很不喜欢方任侠,但心里却不得不承认,那个讨厌的家伙本事着实很高,于是说道:“那就麻烦你了,姓易的。”众人都是轻轻一笑,紧张的气氛暂时缓解了下来。
林儿又看看古羽留的纸条,续道:“哥哥说要去打探是谁走露了消息,这却从何查起啊。”夏晶道:“妹妹,我倒有个主意,不过是个笨办法,怕大家笑话。”林儿道:“哥哥不在,姐姐就是哥哥了,你的办法一定是好办法。”夏晶略作一笑,道:“要打听这种小道消息,我们女孩子有自己的门道。我想,不如到成都府去约一些富家小姐来打麻将,顺便向她们探听消息。”林儿拍手道:“姐姐这办法好,那我们明天就去成都,顺便还可以见见夏叔叔,和他说说无为村的事。”她顿了顿,续道:“至于打仗的事,只有等陈大人回来,问问他征兵的情况再说了。”
叶枫听她说完,忙道:“师姐,让我也陪你们去吧,我还是驾我的行屋。”林儿道:“不去打架了?”原来叶枫脸上有好几块淤青,一看便是被人打的。叶枫叹气道:“都怪我学艺不精,连几个鞑虏都打不过。”几人中只有玉霜不知他发生了什么,抬头呆呆地望着他。夏晶知她错过了刚才这一段,凑过来悄声说道:“叶公子去调查北辽人的来历,本想跟踪人家,却因为跟踪技术一般,被人早早就发现了。结果就被引到了人家的地盘,狠揍了一顿。”她一边说一边掩着嘴轻轻地笑,引得玉霜也破啼为笑了。叶枫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嘲笑自己,脸上架不住尴尬,急得通红。
众人又闲聊了一阵,终究古羽被抓的气氛笼罩着大家,连笑都变得有些苦涩。入夜之后,林儿拿出兰心琴来,默默弹奏起来。那调弹的是《秋风曲》。其时本已入秋,凉风阵阵袭入院中,让人想起李白《秋风词》中的句子“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不由更让人平添几分悲凉。
(按:本小说是双主人公结构:古羽和林儿。据说双主人公扑街的概率高达七成,但愿我是那另外的三成吧。总之,此后要经常在两人之间转换,希望不要给读者带来阅读上的麻烦。)
第十一章 线头
陈配很晚才回来,听到古羽被抓的消息,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林儿道:“陈大人,哥哥留下纸条,希望我们能率兵佯攻匪窝,不知道现在兵力准备如何了?”陈配道:“府内的军兵未至,本县一个文官,纵然招募了一些乡勇,也无法领兵啊。也不知府内新派的军官什么时候才到。”
林儿问玉霜道:“上次听你说已经去信让哥哥的朋友来,怎么现在还没到啊?”玉霜道:“嘉兴这么远,一来一去少说也要个把月,应该还有几天吧。”林儿无奈地道:“那这事只好等成都的军官来了再说。我们明天先去成都,查清泄密之事要紧。”
玉霜抿抿嘴,道:“我也想随你们去,可以吗?”林儿道:“可玉霜姐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哥哥交代啊。”玉霜坚毅地道:“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出事的。”
林儿想了想道:“那好吧。不过我有三个条件,玉霜姐姐出门不准喊累、不准化妆、不准带丫环。”玉霜还没回答,后面海棠先道:“那怎么行!”玉霜止住她道:“我答应!只要能帮羽哥哥,林儿妹妹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林儿又问红香道:“嫂子也和我们去吧?”红香道:“羽弟如果回来,一定先到衙门,我要在这里等他。妹妹你们自己小心啊。”林儿拉了拉她的手,道:“嫂子放心,小妹一定不辱使命。”
次日一早,叶枫驾了行屋,载着林儿、玉霜、夏晶三姝赶到成都府。四人先回夏家暂歇,一进门,下人见是小姐回来,赶紧过来相迎。夏晶问道:“爹爹呢?”下人回道:“出去和人谈事了。”夏晶道:“赶紧去请他回来,说我有急事。”下人立刻跑了出去。
这边夏晶招呼三人在堂屋稍坐。不多时,夏文商赶了回来。见到女儿,夏文商关切地道:“晶晶,怎么突然回来了?”夏晶道:“爹,我问你,你在无为村一共花了多少钱?”夏文商见女儿神情严肃,奇道:“晶晶,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夏晶道:“爹,你先回答我嘛。”夏文商想了想,道:“我想一千贯总是有的。”他一说完,众人都情不自禁地感叹一句:“这么多啊。”
夏晶这才将这几天的情况告诉乃父。夏文商皱眉道:“竟有这等事?难怪老白时常和我抱怨村子又被洗劫了。”林儿忽问道:“夏叔叔,我很奇怪,为什么你明知这大邑县强盗多,还要把无为村建在那里呢?”夏文商道:“这事说来话长啊。那时候文道长修建化心总坛,同时也在成都周围建了许多用来制造销售货物的村庄。我和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就想着也建一个,就让晶晶她表哥去请教文道长,传回话来说大邑的江家堡最近也有这意愿,不如大家联合起来共同组建。你们也知道,这江家堡是何等的财富,既然他们说了话,这村子自然只能建到离他们近的地方。”
林儿道:“我听说江家堡不仅有钱有势,还有自己的兵丁护院。既然他们也在村中出了钱,却为何不派点人来保护呢?”谁知夏文商叹了口气道:“唉,他们哪里出什么钱。名义上说起来,他们是大相与,可真正到了需要用钱的地方,他们却总是推三阻四,找各种理由搪塞。”夏晶叹气道:“爹爹就是这样,总喜欢做冤大头。”说着,她无奈地笑了笑。
林儿道:“叔叔这样说,给我感觉好像是江家利用自己的财势把你们骗到安仁去的。”她这一句话似提醒了诸人,夏晶道:“妹妹这话很有道理,江家的行为只能这样解释。”夏文商道:“不瞒你们说,我这些年也不止一次这样想过,可想来想去,他这样做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啊?真是让人费解。”
林儿忽然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道:“呜呜,好多头绪啊,青城派、江家堡、无为村、北辽人、匪患……我完全被弄晕了。要是哥哥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在这些线索中找到突破口。”夏晶笑道:“是啊,现在才知道古大哥心思转得有多快了。”
林儿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玉霜,见她正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词的样子,便问道:“玉霜姐姐你在念什么呢?”玉霜答道:“我在缕一共有几条线。”林儿眼中一亮,道:“哦?快说说,快说说。”
玉霜道:“羽哥哥留的纸条上说,无为村是遭人算计,所以这是一条线的头。另一个线头就是北辽人到大邑买地,因为有人把这里马上要剿匪的消息告诉了他们。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有两条线,无为村和北辽人。”林儿兴奋道:“玉霜姐姐真是心细如发啊,那我们就分别从这两条线索出发,来调查整个事件吧?”
夏晶道:“如果无为村真是江家堡的阴谋,那我倒有个办法让他们自己现出原形。”“什么办法?”“引蛇出洞!以爹的名义,请他们来府上做客,席间我自有办法让他们不打自招。”林儿道:“姐姐就是女诸葛,这个办法一定行。”夏晶笑道:“妹妹别夸我了,我这是古大哥不在,猴子称大王。”众人都是一笑。
林儿又道:“那么北辽人的线索呢?”夏晶接道:“说起北辽人,爹爹不是说那几个搞‘股票’的人就是北辽来的吗?”林儿经她提醒,想起来第一次见她时就说起过这事,便点点头。
可夏文商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半晌方道:“是有这么回事。你说这天下哪有一种生意,能让大家都赚钱呢?说起来蛮人还真是没文化啊。”
林儿心中一笑,他不理解“资本”的力量可以理解,下次得找人给他们讲讲荷兰人发家的故事,在这个方面那个讨厌的方任侠应该是专家吧,口中却问道:“那我在哪儿能见到他们?”夏文商犹豫片刻,方道:“他们在城北搞了个什么‘股票交易所’,或许在那里能见到吧?”
林儿点点头:“那好,我们分分工吧?麻烦夏叔叔按姐姐的意思请那几位朋友过府一叙,打麻将的事就拜托姐姐和玉霜了,师弟和我明天去股票交易所走访。”待她说完,玉霜犹豫道:“林儿,我不大会打麻将,我想跟你去找北辽人。”
林儿看看她,又看看叶枫,心中不由佩服起玉霜来。她才来没几天,就在为叶枫创造追求夏晶的机会,自己这个师姐真是汗颜哪。于是说道:“那玉霜姐姐和师弟换一下。”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是会心一笑。玉霜仍低着头,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
第十二章 股票
第二天,众人各自按计划行动。林儿与玉霜去往城北,找到了那家“股票交易所”。这是个很小的店铺,看样子还没有正式营业,门前冷冷清清。
林、霜二人走进店门,店主见有人光顾,笑盈盈地亲自过来招呼:“二位小姐,是来买股票的吗?要不先让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什么是股票吧。请这边坐。”二人也不客气,依言坐下。
林儿将二郎腿一跷,端起了小姐气派,说道:“掌柜的,这股票呢,本小姐已听朋友介绍过,就不劳烦你了。不过,听说你们这个什么所,是北辽人开的?”店主道:“不知道小姐的朋友介绍到什么程度,我想还是让小的给您详细地讲讲吧?”林儿不耐烦地道:“你怎么这么麻烦,好吧好吧,就勉强听你啰嗦几句。”引得旁边玉霜掩嘴一笑。
那店主倒不生气,仍是脸带微笑:“小姐,请见谅,只因股票这东西正是从北辽传过来的,所以要先行介绍。说起股票,首先就要说股份。其实在我们中土,也有过一些类似股份的东西。比如一个人要开店做生意,钱不够,就去问相熟的朋友借些钱,等一年终了,赚的钱就大家平分,这便是股份。如若把这个股份写成白纸黑字的契约,交给这位朋友保管,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