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姗姗也是抿嘴偷乐,胳膊肘碰着肖楠也跟着怂恿:“肖大镇长,有这么些个人认你,代表着民意,你就别推辞了。”
“邢书记也跟着起哄。”肖楠无奈的抱拳恳求道:“既然大家喜欢这么叫,那就私下里叫,公开的场合,我还是为民服务的政府官员,还是为下何家乃至何家坳谋求致富的一名普通的公务员,希望大家理解。”
肖楠抬头看了看日头,说:“时间也不早了,大家也该回家准备晚饭,我看就散了吧。”之后,指着地上一小桶汽油,跟何天德商量道:“劳烦何支书派几个人去通往村里的路上,把邢书记的汽车加上油,再把车开到村里来,我跟邢书记就在村里等着。另外,最好弄点吃的,我和邢书记还都饿着呢!”肖楠摸了摸空瘪的肚子。
“没问题。”何天德痛快答应着,从邢姗姗手里要过车钥匙,在往回走的人群里喊上三个人,一通交代。然后,肖楠和拄拐的邢姗姗,在何天德的带领下,去了他家。
何天德家虽然是砖瓦房,但是看样子也是有了年头。面积不算大,满打满算也就六十来平米。
走过厨房,进到屋子,看见他老婆带着三个半大小伙子正在吃饭。模样也是淳朴老实的家庭妇女,而桌子上的饭菜,肖楠看着眼睛都有些湿润。
玉米面和白面掺在一起的馒头,一盘疙瘩咸菜,一盘泡在酱油里的白萝卜,还有一碗大酱,旁边的竹编篮子里是新摘的大葱、小辣椒和生菜。每人面前一碗稀粥,说是粥,更像一碗米汤,看不到一个米粒。这顿饭,别说肉了,就连一点油星也没有哇。
“孩他妈。”何天德招呼着老伴儿,吩咐道:“快去杀只鸡,再炒一盘鸡蛋,咱们好好招待镇里来的领导。”
女人唯唯诺诺的答应着,似乎有点舍不得,停下手里的筷子,擦完手就要出去忙乎。
“大嫂,别忙了。你们吃啥我们就吃啥。”肖楠一把拦住女人,并告诉何天德:“你要是这么客气,我跟邢书记宁可饿肚子,也不在你这里用饭了。”
“这……这怎么能行!”何天德面露难色。“二位领导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也……也不能叫你们吃这些饭菜啊!”
“何支书,我和肖副镇长到这来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了吃喝。而且,看着你们吃得很香,我真是很想尝尝呢!”邢姗姗说着话,拿起一个二面馒头,一口吃在嘴里,大口嚼着,很香的表情。
“我也来一个。”肖楠也不顾何天德阻止,拿起一个大口吃起来。或许是真的饿了,也是很久没吃粗粮,反正肖楠觉得很好吃,那样子弄得三个十多岁的半大小伙子,惊得全都起身离开饭桌,凑到他妈妈身边,好奇的看着。
一个馒头,肖楠几口吃完,随即一抹嘴,从兜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塞到何天德老婆手里,笑呵呵道:“大嫂,麻烦你去村里的小卖店买点肉炖上,我跟邢书记吃了你们的晚饭,用肉给孩子们补偿,他们还在长身体,需要营养。”
女人看着手里的几百块钱,美得都不知道推辞,却被何天德一把抢过来,怒斥道:“败家娘们,肖老太爷的钱你也敢要,吃了豹子胆。”还抬手给了他老婆一巴掌,把钱抢过来,要还给肖楠。
邢姗姗也从兜里掏出一把钱,交到女人手里,还气呼呼的训着何天德:“你太大男子主义了,别忘了我主管妇联工作,当心告你个家庭暴力的罪名。”她护在女人身前,眼睛使劲捥着何天德。
“干嘛呢!你既然叫我一声老太爷,头一次看见三个孩子,给点见面礼也是应该的。老何,就这么办了,不然我叫我师父来收拾你。”搬出老顽童是好使,何天德真的不敢吱声了,默默拿着那些钱,眼睛里闪动的是莹莹泪花。
“孩他妈,走,咱去打酒买肉,招待客人。”说着,拉着他老婆走出屋门,采购去了。
肖楠和邢姗姗坐在炕上,这才仔细观察何天德家的摆设,一个炕柜,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流行样式,地面铺的砖地,擦得很干净,红色的砖面看的清清楚楚。一台十四英寸的老式彩电和一台单缸洗衣机还有电话机,算是这屋子里最值钱的物件了。
他长叹一声,跟邢姗姗说:“支书家里的条件都这样,更别提普通村民家了。”
“是啊,得尽快带领他们走出贫困。刚才你在会上的想法,我觉得很好,就是执行起来恐怕困难多多。”邢姗姗由此联想到,肖楠关于下何家的利用旅游带动经济发展的宏伟计划。
“我知道你所说的那些困难是什么,是不是启动资金的问题?”
“嗯。”邢姗姗点头。“这个计划,我估摸前期资金投入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镇里没有钱,下何家村民更是一贫如洗。指望上何家出钱,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你都有抢人家饭碗的嫌疑,他们不找你算账,已经烧高香了。”
“事在人为。不过,我有个不成熟的计划,没钱,我们可以去化缘。”肖楠挑着眉毛说:“何传冬不是有钱吗,咱们找他想办法,他以资金入股的形式,镇里和村里出地方和出人力,三方联合,这个计划,他应该会考虑。”
邢姗姗低着头仔细一想,觉得肖楠说得在理,在她脑海里已经形成了一个雏形。“好,这事等王书记检查工作结束之后,以咱俩的名义,拟出个计划书,在镇委会上讨论一下,大家都献计献策,等有眉目之后,就付诸实施。”
“计划书我可不在行,烦请邢书记代劳吧。”
“小事一桩,我大学学过,还可以找我同学帮忙搞。”
两人说着话,肖楠看见何天德的三个儿子,都靠在墙边,大眼小眼的看着他们。就招手叫来年岁较大的孩子,和气的问:“小弟弟,大哥哥问你个事?你认不认识何欢啊?”
“我认识,她曾经是我的同学,后来退学不念了。”十五六的小伙子,喏弱着说。
“何欢是谁?”邢姗姗好奇的问。
“是我收留的一个女孩子,无父无母,也是这个村的。目前在腾飞私立学校读初三。这孩子,今天下午突然不辞而别,我怀疑她会跑回来,好像这几天是她爸爸的祭拜日。”
邢姗姗把眼睛瞪的老大,对于肖楠这个义举,她很是吃惊。
“小弟弟,可不可以领我去她家看看呀!”
谁知,那个大孩子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她在村里没有家,一直寄宿在原来老师家里。”
“哦,那带我去老师家可以吧,助人为乐是学生的操典。”肖楠特意加上这么一句,怕孩子拒绝。
“那好吧。”肖楠跟邢姗姗打招呼,她腿脚不便,就在何天德家里休息,随后,跟着男孩走出何天德家门。
夕阳西沉,天色逐渐暗淡。山村的夜晚,凉风习习,穿着半袖衬衫的肖楠隐隐感到了一丝凉意。
路上,男孩告诉肖楠,他和两个弟弟都在镇综合学校读书,他念初三,大弟弟念初一,小弟弟念小学三年级。他们要去的何老师,曾经在镇综合学校教书,后来不知道是啥原因,辞职了,一直在家务农。
两个人说着话,在一户农舍的院门外停下,小男孩一指说道:“这就是何老师家。”随后,奔跑着回家了。
肖楠扣动院门板上的铁环。里面很快想起狗叫声,不一会儿,传来一个男人的问话声音:“谁啊?”
“你好,我叫肖楠,是来找何老师的。”肖楠清了清嗓子,尽量隔着门吐字清晰一些。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露出一个脑袋,跟肖楠四目相对,两人都是彼此一愣。
第一百三十四章 苦水苦命
最先映入肖楠眼里就是那两个瓶底厚度的眼镜片,黑色的眼镜框还是上个世纪的产品。这不就是刚才在人群里说话文绉绉的那位吗?
“是老太爷光临寒舍,快请进。”何老师侧身,迎进肖楠走进院子。
“何老师到底是文化人,就别这么称呼我了,真的有些不适应。”肖楠往里面走着,回身跟何老师商量着。
“您高抬我了,再怎么说,我也姓何,也是何老祖的后人,这是万难改变的事实。其实,这个称呼,叫的时间长了,您也就习惯了,就跟您的名字一样。”
何老师说得也有道理。看来,今后他肖楠要适应很多人的这种叫法。一想着,自己刚刚二十五岁,就被别人叫出耄耋老人的称呼,既好笑又觉得无奈。
进到屋里,何老师的爱人正在忙乎着晚饭,热气升腾的厨房被水雾气笼罩,昏黄的灯光,是这里唯一的亮点。
在何老师的介绍下,肖楠跟她打了个招呼,随后被让进里屋。
同样的简朴,却是相同的整洁。家里摆设都不如何天德家,算不上一贫如洗,但也说不上好到哪里去,许多家用都是上世纪的产品,连一件现代化的产物都很难找到。
“寒舍家徒四壁,让您见笑了。”何老师让着肖楠坐在他家炕上,拿过烟盒子,里面是旱烟烟丝,手里卷了一支递给肖楠道:“家里只有这个,不知道您抽不抽得惯?”
“我试试。”肖楠接过来,舌头尖舔着烟纸,手一撸,形成一根包裹严实的烟卷。迎着何老师打火机的火苗,深深吸了一口,顿时咳嗽连天。这烟也太有劲了。
“呵呵,我就说您抽不惯。”何老师笑着自己也卷了一支,舌尖舔住收尾,放在嘴里转了一圈,然后点燃,喷出一大团烟雾,随即问道:“您此时登门,不知道所为何事?”
肖楠只抽了一口旱烟,由于太呛嗓子,也不好意思扔掉,只好手拿着,跟何老师说着话。“我是来找何欢的。不知道她来没来你这里。”
“你们……认识?”何老师一阵疑惑的问。
“噢,是这样。她父亲去世之后,她逃到城里打工,偏巧让我遇到,就跟一名女警察共同收留了她,并送她去腾飞私立学校继续学业,因为她父亲生前,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最大的心愿是希望女儿有出息。可是这女孩子,今天中午竟然撒谎离开学校,老师很着急,给我打了电话,询问她的去向。我听说,这几天里是她父亲的祭拜日,想着她可能偷回村里。而且,何老师一直对这孩子经常帮助,猜想着会不会找你,这才登门造访,实在是唐突,万望何老师见谅。”肖楠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解释了来意。
“原来是这样。”何老师微微点头,并冲着外屋喊:“老婆,去那屋把何欢叫出来吧。”并跟肖楠解释说:“这孩子说得可不是这么一回事,说她在学校受尽欺负,又没有人关心和疼爱,实在适应不了,才偷着跑回来的。”
很快,何老师爱人拉着何欢走了进来。小姑娘有日子没见,小脸蛋吃得胖乎乎的,脸色红润,穿得也都是名牌衣裤,只有两个大辫子依旧着原来的本色。浑身透着招人喜爱,除了撅嘴,眼睛瞪着肖楠,一切都好。
“何欢,你又撒谎不辞而别,知不知道我、你卢姐姐还有年老师,都急得不行,年老师明天还要来这里找你呢!”肖楠装成生气的样子,怪嗔的瞅着何欢那一点也不知惭愧的小模样。
“又不是我让你们着急的。而且肖大哥整天对我不管不问,只负责把我送到学校,多少天看不见你人影。也不关心人家在学校过得开不开心,他们背地里喊我乡巴佬,往我住的床上放死老鼠,有意碰翻我装饭的饭盒,所有这些冤屈,你们没有一个人肯帮我,只知道忙于工作,都把我忘记了呢!”说着话,何欢那说灵闪媚动的大眼睛里,泛起了泪花。何老师爱人赶紧拿着毛巾,帮她擦拭。
这些话,句句如针头扎心,说得肖楠一时语塞,都不知道咋回答才好。的的确确,最近这一阵子,琐事缠身,忽略和冷落了这个没爹没娘的苦孩子,他也很自责。
“何欢,你有委屈可以找你们老师投诉。肖镇长公务繁忙,就不要给他添乱好不好。”何老师看不过去,也帮腔说了何欢两句。
“算啦,孩子嘛!也有她的苦衷。”肖楠理解的宽慰何老师,之后,对何欢说:“这几天恐怕是你父亲的拜祭日,你就在这里祭拜之后,再回学校吧。而且以后,我尽量抽出时间,跟卢姐姐我们俩轮流去学校看你。还有同学欺负你的事,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怎个解决法,告诉年老师我可不答应,回头只会招致他们更猛烈的报复!这些人渣都是官二代富二代的,坏心眼子多得是,就是拿钱都能把人砸死。”
何老师听完何欢的话,竟然唉声叹气起来。对于何欢所受的委屈,他实在有心无力,也是气恨以及。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相信我。”肖楠的回答,似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阴晴不定,但是变脸也快,听到肖楠会出面帮助摆平,刚才还梨花带雨的小妮子,瞬间多云转晴,脸上笑得桃花灿烂,乖巧的跑到肖楠身前,拽着他的胳膊,还勾出小手指头说:“你要说话算话,咱俩得拉钩。”
“好,大哥哥说话算话。”肖楠也是孩子般伸出小手指,跟何欢小手勾在一起,订立下盟约。
解决完何欢的事情,何老师家也要开了晚饭。这两口子无论如何也要留肖楠吃饭,并且,何老师还实心实意的从衣柜里拿出个上了锁的小木匣,打开掏出几张十元钞票,说什么也要去给肖楠买酒菜,好好喝一顿,聊聊天,都是关于下何家村未来发展的蓝图。
要不是何天德家里也准备了晚饭,肖楠真会留下来,好好听听何老师这位文化人对于下何家村的独特想法。
肖楠好歹婉拒了何老师两口子的心意,临出门前,在何老师家炕边的席子里,偷偷塞了三百元钱。虽然不多,希望也是有所帮助吧。况且,何欢还要在这里打扰几天,他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只是,肖楠的兜里钱也不多,给了何天德之后,所剩无几。
出了屋门,到了院子里。肖楠忽然想起一事,就问何老师:“你先前不是在镇综合学校当老师的吗,怎么听说你辞职了。”
也许是触动何老师的伤心之处,他叹了口气,只说一句:“唉!一言难尽。”
还是他爱人心直口快,愤愤不平道:“俺家老何人老实,干工作兢兢业业,就是因为上面没人,至今还是民办教师。后来,张校长慧眼看中他,破例调他去了镇综合学校初中部教语文。可谁知,那个何传冬捐建了学校大楼,非要安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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