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隔天叫了贾珍来教训一顿,叫他迅速发家姨妹子,老不休二姐也要送走。
贾珍便磕头哀求,说是三姐发嫁倒可以,只是二姐似乎有孕了,去不得。
迎春暗暗诧异,这个二姐还真是命中有子。
贾母叫苦不迭,孩子总是一条命,可是国孝家孝那一项是能违拗,遂顿足骂道:“你好有脸,她是张家之妇,怀了孩子也不与你想干,家孝国孝当头,你难道遇见鬼了迷了窍了?快些把老不休,小骚鞑子统统送了去,否则,别怪我去衙门与你分宗别户,我虽疼你,也不能让你这些弟弟妹妹叔叔伯伯替你陪葬!我言尽于此,十天为期,你速速办理,否则,别怪我老来无人请!”
贾母因此连尤氏也恼了,他来探视贾母,贾母直说没精神,叫他回去,各自好生理家。尤氏也甚委屈,便去寻着凤姐哭了一场,后来想着凤姐身怀有孕,便去张氏跟前哭诉,直说自己无娘家,有无孩儿,幸亏老祖宗疼惜,如今老祖宗见弃,丈夫姐妹作践,还不如死了呢!
张氏便安慰她一回,劝她回去,自己慢慢劝说贾母回心。
很快就有了消息,尤三姐被贾珍嫁给了后街上贾璜的侄子金荣,贾璜夫妻做的媒。他侄子家里只有一个寡母,贾珍给了三姐一千银子妆奁,金荣母子喜之不迭,他原本靠着薛蟠养活,薛蟠挨打逃去了,他便在界面上混着,他不是能吃苦得主,日子差点混不下去,只有他姑母时时接济他。正在无计思富,恰好贾珍送上门来,喜从天降,忙着说服嫂子侄儿应下了。至于戴不戴绿帽子也顾不得了。
三姐原是不乐意,只是柳湘莲早有妻房,她也没有去作妾的道理。女人总要嫁人,她又失了脚。又家贫,如今柳湘莲也没抛弃她,她也死无由头,再者,他大姐二姐都跟了贾珍,没得一家三姐妹嫁给同一男人道理。只得嫁了金荣。嫁给金荣总是正头娘子。
过不久,凤姐就听说,三姐把金荣母子都收服了,一家子都听三姐行事。进价从此吃香喝辣,富贵起来。却不知道金荣是个娈童,从此跟薛蟠做了姐妹了。知不知道薛蟠回来要打怎么样的官司。这是后话不提。
这一年八月,贾母生日,凤姐说服献计贾母叫发放一批丫头出府积德。贾母屋里丫头琥珀已经给了贾政,只剩下鸳鸯,只是贾母觉得鸳鸯人品那个小厮也配不得,贾母就说留下了慢慢寻那好的配。心里想着要给鸳鸯配个有田产根基的女婿,做个正房主母去。暗暗吩咐凤姐,着他留意,看看有无合适人选。
张氏房里木樨木香也到了年岁,被何嫂子求了木樨去做二媳妇,木香嫁给了张氏庄子上庄头儿子木青。探春宝玉房里丫头尚小,迎春房里绣橘不愿意出去,司棋便配了贾琏新收小厮潘又安。
张氏本不乐意,说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司棋跟着你二妹妹一场,生活跟小姐也不差。怎么也要寻个知根知底人家,嫁到外头,也要有几亩土地活命才是,怎么嫁给一个刚买的小子?”
凤姐便悄悄说了缘故,原是订了亲的姑表亲,败了家,买了身,如今到碰上了,也是一桩美谈了。
张氏这才没话说了。
凤姐又言道:“这个潘又安家里原本有些生意,会记账看账本子,司棋是二妹妹丫头,不如成了亲就在玩面替妹妹看铺子,将来陪嫁去水家,岂不两全其美?”
张氏一听这话,心里顺畅了:“难违你们姑嫂好,替你妹妹想的齐全。”
倒把司棋叫了来嘱咐几句,赏了她二十两妆奁,一幅银首饰,一身衣料,还给了她几身自己年轻时候鲜亮颜色衣衫。
司棋磕头道谢不跌去了。
凤姐也有赏赐,张氏二十,凤姐便给了十五两,一身衣料子。
迎春便按照之前承诺,赏赐了司棋银钱首饰,至于装新嫁衣,是迎春替她买的料子,裁剪绣花都是司棋自己手艺。至于府里相好的丫头们各有表礼也难以赘述,不提也罢了。
八月初八,司棋大红衫子给迎春磕头,在晴雯绣橘叶儿一般水灵灵的丫头簇拥下,两个婆子挑着两盏红灯笼出嫁去了。
新房就在后街,单家独户一个小院子,司棋老娘也买来了,潘又安的爹娘也投靠来了。司棋新婚之夜先不叙说夫妻情分,道对表弟言道:“表弟当日誓言,夫妻出去打天下,以求一家团聚。我们今日合家团聚,全仗姑娘恩德。我有一句奉劝表弟,把誓言改一改,我们一生追随姑娘,除非姑娘不要我们,成不成?”
潘又安稍微迟疑,他有本事,出去可以挣一份家业。
司棋见他犹豫又道:“我知道你心高,你要知道,那日我们被发觉,不是姑娘心善,被被人发觉,不是一顿板子打死,也要胡乱发卖配小厮,哪有我们逞心如意?”
潘又安略一思忖点头:“好,就依表姐!”
司棋羞怯发娇语:“啐,什么表姐,男女授受不亲,哪有表弟把着表姐呢?快些离了这里”
潘又安马上受教;凑近了致歉:“好娘子,莫生气”
“哎哎哎,爹娘还没睡”
司棋休息了三天,进府来给迎春磕头,包了一大包袱瓜子点心糖果进来看望小姐妹。同时去凤姐哪里报道,接受作为媳妇子新差事,司棋跟着丈夫潘又安在绸缎铺做内务。
虽然迎春信任司棋眼光,张氏贾琏之意都是慢慢历练看看他潜质如何,若是上进的,明年正好陪嫁迎春。绸缎铺开业,贾琏调了老绸缎铺子二掌柜任掌柜,潘又安识得字,安排他做了帐房伙计。潘又安之前只是贾琏新收小厮,如今一步登天做了铺子账房,阖府之人都羡慕得紧。各人都在暗自议论,这个小子真好命,说了一房好媳妇。司棋是二姑娘手下二小姐,受宠爱,连带女婿受重用。
迎春房里的绣橘晴雯叶儿雀儿等个个欢喜,看了司棋的前途也就看见自己,越发尽心尽力,忠心耿耿。
八月十五,贾母吩咐在花园水榭了摆宴,过节赏月。吩咐叫宝玉探春李纨母子俱都参加。
赏月宴由贾琏凤姐两口子主办。不说碗大螃蟹,直说满桌子时令瓜果点心,看着就赏心悦目。整整一桌子鲜果,都是南海岭南运来时令水果。蜜桃香蕉荔枝葡萄金桔火龙果猕猴桃色色俱全。又有贾琏寻了夕阳法子特特酿制的葡萄酒,酸酸甜甜,受到贾府女眷追捧。
各人吃了鲜果美酒都跟凤姐道谢,都道是贾琏娶亲一年比一年出息,阖府沾光彩。凤姐忙着谦辞,说是婆婆张氏功劳最大。大家一起恭维张氏敬酒,张氏忙说不敢擅专,便说贾琏从小指靠贾母教导有方。大家又忙着给贾母敬酒,敬来敬去,直喝得甜甜蜜蜜。
一时,贾琏宝玉贾珏贾环贾兰一起来给贾母张氏敬酒,贾母笑得眼牙不见眼。一气接了儿孙酒盏,虽是只有二钱量,也喝得有些晕忽忽,脸色泛潮。
贾母提议击鼓传花,花落谁家罚酒一杯讲笑话。各人得了花都凑趣儿逗乐老太太。贾政得了花,讲了个怕老婆的故事。贾赦如今心境变了,他说不会讲故事,说有一家老夫人过寿,很多达官显贵文人雅士上门祝寿,齐齐一堂好不快活。
忽然下人送来一份寿礼,却是一幅字画,老夫人受得金银古玩也多了,字画缺少,令人展开,看是那位名家墨宝。结果却是仇家恶作剧,一幅画上画了一个乞婆拖儿带女,左手拿着破碗,右手要饭。一幅对联更加气人:这个婆婆不是人,两个儿子全是贼。
老夫人差点晕厥。两个儿子气愤非常,恨不得将送礼之人碎尸万段,只是捞不着仇人。
贺客中有一个才子,淡淡一笑接过手去,吩咐笔墨伺候。他刷刷下笔行云流水一般。少时大家爱再看,画面变成一座观音坐莲台,一双儿女成了金童玉女。对联也变了,才子添了两句话,变成了:这个婆婆不是人,九天息那女下凡尘,两个儿子全是贼,偷来仙桃献母亲。
大家听了齐齐拍手,都道说得好。
一时大家都兴头了,吃酒赏花,无不尽兴,酒水也不知道添置多少上来。
微醺贾母越发富态,看着孙子孙女圈圈坐,言笑晏晏,心里欢喜路在脸上,笑吟吟活似弥勒佛。
大家正围着贾母说笑,忽听岸边竹林中远远传来悠扬笛声,乘了月色而来,随着清风飘散,一时间天地静谧,广博寰宇之间,似乎只剩下着悠扬飘逸的天籁。
当然,更加兴致是湘云黛玉,两人携手到了池边桂树下,诗兴大发,做了长篇大论华美词章,尽兴而归,暂不赘述。
且说这年十月初十,凤姐子时过了动了胎,索性稳婆奶娘早进了府。凤姐夜半不吭声息,连贾母张氏不及惊动。迎春匆匆而来,刚进院门,她就老母鸡下蛋一般简单,嘎咕咕几声生下一个白胖儿子,足足六斤八两。
贾琏欢喜直蹦,产婆双份谢仪,贾琏胳膊指挥:“我要摆酒三天,大宴宾客!”
平儿一边“二爷,不可摆酒,大爷没满小祥呢!”
贾琏一拍额头:“这也是啊,通知帐房,所有伺候二奶奶的丫头婆子都有功劳,没人二两赏银!”
“哈哈哈!”
隔天贾母张氏得信赶到,已经升级做了婆婆太婆婆了。两个婆婆睁着看孙子,一个说鼻子直挺像琏儿。一个说眼睛弯弯像凤姐。
贾珏也来凑热闹,恁说侄子嘴巴像自己。贾母用手一拍他顶门心笑骂:“妈的猴崽子,想要儿子自己生,倒来抢侄儿!”
贾珏这才惊觉话说错了,红了脸颊忙解释:“我是说,我嘴巴长得似太太,侄儿嘴巴也似太太,孙儿是这个意思!”
大家笑得直打跌。
一一个个笑道:“三少爷想媳妇儿了!”
笑得贾珏一溜烟跑了。
第124章
却说凤姐又生一个胖小子,张氏成天笑眯眯的。放下迎春妆奁之事,着意看顾儿媳妇。
转眼十月半,王夫人大祥。贾政病也好了,着李纨张罗祭祀物品,带着宝玉贾兰贾环乘车去了铁槛寺,请了和尚念经,烧纸花钱,祭奠灵柩。
大祥之后,宝玉脱下白袍,换上了石青色袍子。恢复了府内行走,早晚给贾母请安问好,谈吐之间不再忽天忽地,人沉静了许多,嘴上生了软软绒毛,脖子生了喉结,声音粗噶低沉,宝玉直刺已经脱尽脂粉气,很有几分铮铮男儿气。
贾母之前降宝玉养在内闱,实在是心疼过度,以为王氏木讷爬吧宝玉教成那般木纳无趣。从前宝玉整日在贾母跟前厮混缠磨,贾母觉得孙儿贴心,如今宝玉铮铮挺立,贾母更加高兴,知道自己教导有方。看吧,如今出落多好了。
贾母看着宝玉唯一不好就是不及先前圆润,单薄了。茫茫吩咐厨下替宝玉进补。宝玉拒绝荤腥,贾母便吩咐用了鸡鸭炖汤撇进了油星,做成清淡菜汤。宝玉如何吃不出来,也不好违拗贾母慈意,只得装糊涂领受。
花开两枝,分头来表。回头却说王夫人宝眷薛家,却是王夫人大祥,贾政给薛家下了帖子,却不见人来。贾政也不怪罪,也不理睬。
凤姐小子洗三,她也没露面。凤姐却也不怪罪,谁叫宝钗兴叨叨十个月生下一个女儿。早先奢望嫔妃之位一如黄鹤飞去,宝钗是个内敛之人,表面无所谓,内心惨伤,大失所望,径直病倒,一个好好杨妃之才,竟然成了瘦飞燕。她是胖美人,瘦了反而难看。
皇帝本是风流种子,宫里环肥燕廋,美女如云,从此再不惠顾。可怜宝钗二八年华,红颜未老恩已断。
好在元妃乃是妃位,皇帝一月总要惠顾一次,再有女儿养在元妃处,倒底是骨肉,也有一份欢喜。宝钗不再承恩,供奉不少分毫,日子也过去。
薛王氏因为在贾府发刁,张氏令贾琏击垮薛家两家铺面,薛蟠逃离不着家,掌柜的乘机卷走余款,将铺面也发买逃去了。
这掌柜也是薛家老人,被薛家恩放得主,不想竟然反噬主子。薛王氏一个女人家家不会做生意,掌柜也逃了,儿子也跑了。只得烦求贾琏设法。贾琏乘机把薛家两间铺面房契过手买交给了张氏收管。却把铺子租赁出去收租费。这确是贾琏障眼法,若是贾府即可开铺子岂不广告天下,薛家铺子贾琏整垮的。
凤姐到底姓王,怀着孩子,这话儿贾琏没露口风。凤姐一丝儿而不闻。不过,薛家尚余钱财三十余万,这次泼了些许不打紧,薛蟠败家家常便饭,薛王氏也习惯了。
却说时光很快就进了十一月中,凤姐满月,只因贾敬居丧,也不能宴客,只是老祖母祖母姑姑叔叔表姑门,各自奉上礼品。再有宫中大姑姑差遣大太监上门宣读懿旨。贾琏二子赐名莛。又赏赐福禄寿的金元宝,再有御制锦缎几匹。反正元妃如今心境变了,合该贾二少受惠。贾葳可是没有这份福气,他出生皇妃姑姑正跟他父母制气呢!
时光很快进了腊月,就不上门薛家忽然派了大管家娘子上门,亲自来给凤姐报喜。薛家大爷薛蟠定于腊月初八完婚。新娘就是供奉夏家。
凤姐讶异:“怎么一丝不闻呢?”
管家娘子言道:“是大爷出去散心走动,邂逅少时青梅竹马,认了哥哥妹妹,家里住了半年,这就成了好事了。回家说给母亲,逼着马上行聘,太太只是些微犹豫,说是要打听打听,大爷就说过了这家,再不娶亲。太太无法,只有依从,不过听闻新奶奶十分俊俏,杀伐决断十分了的。”
迎春闻言勾唇暗乐,却是了得,进门一月就跟婆婆杠上了!
凤尚未出孝不能降临却是派了林之孝家里亲自上门致歉上礼,也不在话下了。至于新夫妻好坏凤姐也无暇过问,虽然守孝,府里还是要热热闹闹过新年。依然酒席连台。只是贾琏宝玉不是迎来送往主角,主角今年换成了贾母贾赦与张氏。
热热闹闹过了年,转眼正月十五闹花灯,掐指算来,王氏死了整整二十七月。贾母吩咐阖家李纨母子宝玉探春一色披红挂绿,就着这个举国欢庆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