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脸上的伤还没好,却渐渐的消肿了,刚开始照镜子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被吓一跳,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左边脸红肿着老高,嘴角点点血丝。
脸上有伤,不宜在圣驾前当值,也就被李总管放了值呆在屋子里养着,那件事情之后,李总管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帝王之心难以揣摩。
萧雅整日不与我说话,甚至连看我一眼也无,她搬到了颖倩的屋子,我们两个就这样分开屋子睡,有时甚至半个月都看不到她的身影。
至于……颖倩,我从未去看过她,我不敢去看她,也无任何颜面去看她,我怕看到她会控制不住的悲伤的神情,怕在她眼中读出后悔,读出恨意。可我知道她不会,却终究不敢去面对她。
今年的节日过得甚是无趣,往常的热闹的屋子如今却只有我一人,独自感受着外面的繁华,早上收到胤禛派人送来的新年礼物,那是一副银质耳环,低端缀着朵玉兰花,打开盒子的那一霎那我就感觉那兰花很眼熟,在哪里见过呢?忽然忆起那年的十六,恍然大悟,原来那只钗是他送的,翻出压在箱底的锦盒,拿出银钗,原是可以配成一对呢!嘴角含笑,反复的摩挲着那朵玉兰。
此时院内有了声响,好像有人进来了,急忙收好钗和耳环,打开门,看到院内的两人时,我顿在了门口。
三年
一袭妃嫔装扮的颖倩此时正站在那含笑看着我,仍旧清澈的眸光中映出我的身影,我被那抹笑容刺痛了双眼,我狼狈的别开眼,不去看她。她身后不远处站着萧雅,至始至终都没看我一眼。
颖倩看到我的样子温柔的笑了,语气似乎在抱怨着:“难不成你这辈子都不去看我了吗?从前还说什么没有我除夕过得无趣,原来竟是骗我的……”
好想就这样跑过去抱着她,紧紧的抱着她,可是双腿却似有千斤重,就这样僵直的站在门口,喉咙哽咽着发不出声音。
颖倩摇摇头轻叹了口气,走过来到我身前,慢慢的伸出双手拥住我,头抵在我肩上,闷闷的说:“我想你了。”
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耳边继续响起她的声音:“你不来看我,可是……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颤抖的抬起双手,回抱住眼前的人,紧紧地抱着她,说:“阿姐……我也想你。”
颖倩拍拍我的肩,说道:“怎么都不来看我?这些日子都干什么去了?”
我摇着头,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说什么。颖倩放下抱着我的手,看着我说:“每年过除夕守岁都那么热闹,今年好像很凄凉呢。”颖倩皱皱鼻子,环顾四周,“怎么不点上灯?”
我看了看远处的萧雅,见她也在瞧着我,我快速的低下了头。颖倩见状,淡笑着说道:“雅儿,把吃的都摆上,咱们一起守岁。”
萧雅没有出声,只是慢慢地走过来,手上提着个食盒绕过我们走进屋里。颖倩笑着拍了一下她的头,被她躲过去了,随即牵着我的手也走进内室。
颖倩在不远处煮着茶,我和萧雅无言的对坐在椅子上,我一阵恍惚,昨日的开怀消失不见,今日却只留下了沉默。
颖倩端着茶放到桌子上,分别递给我和萧雅,笑道:“今夜守岁,可事先说好了,谁也不准先睡了!”又是一阵沉默,“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咱们是亲人,要互相扶持,无论外面发生什么,有多么的令人无奈,咱们都要坚持住、坚守住那份情,那颗心!”
萧雅拿起茶杯朝着颖倩举起来说道:“颖倩,有些事发生了,就再也改变不了了。”一口喝下了手中的茶,只觉得不够烈,于是拿起食盒中的一坛酒,倒在茶碗里,一饮而尽,说道:“我真后悔,那天晚上没多留意些,真后悔那晚当值的是我,我更后悔不应该……”
颖倩夺走萧雅手中的酒坛,说道:“够了!你也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去后悔,想着那劳什子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我也拿起桌上的茶饮尽,心里闷闷的,此时的我更不知说什么了,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萧雅神色复杂的看着卿菱,她自己亦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当她在无意中听知道那个奏折的内容时候,仿佛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有一种奇怪复杂的感觉,是啊,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已经做过的事情,都是回不去的吧!
三个人围坐在圆桌上,相互之间的间隔很大,期间大多时候都是颖倩在不停的说着,萧雅似乎很烦闷,不停地喝着酒,直到她醉倒在桌子上。颖倩把她扶到里屋的床榻上,帮她盖好被子,回来坐在我身边,说道:“雅儿还只是个孩子,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是无心之失,你不要怪她。”
我摇摇头说:“我不怪她,她本就不应该属于这里……”
颖倩抚上我的左脸颊,“很疼吧?”
我摇摇头,握住她的手,把脸贴在她的手上说道:“颖倩,我是不是很坏?一定很坏,世上哪有像我这样的人啊……”
颖倩堵住我的嘴唇,笑着说:“我们之间原本就不应该说这样的话的,那天就算换做雅儿,我也会如此做的,菱儿,你记住,无论你或是雅儿做了什么,姐姐都会谅解,无论何事。”
康熙四十四年二月初九日,康熙皇帝进行了他第五次南巡,同年闰四月二十八日回京,萧雅随行,我被留到了宫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李总管好像什么事都刻意针对我,相信一旦我犯错,定会受到严惩。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紫禁城又经历了春夏秋冬,转眼间三年过去了,宫廷的血泪史上上演了九子夺嫡的血雨腥风,就这样康熙四十七年来了。
草原之歌
美丽的草原我的家
风吹绿草遍地花
彩蝶纷飞百鸟儿唱
一弯碧水映晚霞
骏马好似彩云朵
牛羊好似珍珠撒
啊 牧羊姑娘放声唱
愉快的歌声满天涯
美丽的草原我的家
水清草肥我爱她
草原就像绿色的海
毡房就像白莲花
牧民描绘幸福景
春光万里美如画
啊 牧羊姑娘放声唱
愉快的歌声满天涯
坐在草地上,看着管广阔无垠的青青草原,视野所及,皆是绿野茫茫,远处的蒙古姑娘在歌唱,歌声穿透云野,落入所听人的梦。碧蓝的苍穹下秃鹰在翱翔,苍茫大地上骏马在驰骋。
闭上双眼,任清凉的风吹动发丝,任和煦的阳光洒在面上,耳边响着“哒哒”的马蹄声,蒙古勇士的扬鞭声,嘴角浮起笑容,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心胸会更加宽大吧!
转瞬间三年已过,塞外草原上又迎来了康熙皇帝的圣驾,每每康熙巡视塞外都会停留许久,同蒙古各部大汗交流,依我看,无非就是让蒙古各方知道,朝廷没忘了你们,还是心存眷顾的,你们好好干,千万别造反之类的云云。
头枕着手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防止阳光晃眼睛,渐渐地脑袋越来越重,迷迷糊糊中听到远处有人说话,接着是马蹄声,越来越近,感觉它在我不远处停下来,从上面跳下一个人,朝着我走过来,我百忙之中眯起一条缝,看到一个轮廓走到我身旁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听到他说:“在这儿睡下了?也不怕着凉?”
熟悉的声音使我脸上浮起笑容,我没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感觉到他在我后面坐下,良久没有动静,我耐不住于是转过身想瞧着他在做什么,没想到他正看着我,眉眼含笑,我面上一红,急忙做起来,轻推了他一下,嗔道:“看着我做什么?”三年来几乎每次当值都会见到他,平均两天一次,虽然说话交流的机会很少,但有时候我就会在想,见面次数这么频繁,他会不会厌烦啊,于是尽量克制见面的时间,可没一次均以失败告终。有时候会偷偷想着,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热恋中呢?
胤禛忽地笑出来,向我伸出手,我笑着躲开了,他说:“别动。”从我头上拿下一根青草,“头上粘到了这个。”
我看着他不再冷峻的面孔说道:“四爷,我有没有说过,你这样笑,真帅。”
他蹙眉有些不悦道:“不要称我为四爷!”
我眸光一转,握着他的胳膊突然娇媚的笑道:“您这样子会吓到奴家啦,奴家好怕啊!”看着胤禛脸越来越黑,眉头似有贴到一处的嫌疑,我忙收回一脸的谄媚样,委屈的叫了一声:“胤禛……”
胤禛满意的笑笑,随即问道:“怎么在这里躺着?”
我亦笑着说:“今儿我不当值,屋子里太闷,出来走走,外面的世界好啊!空气好,花开得好,草也绿些。”转头看向他,“你怎么闲着?不用陪着皇上吗?”
胤禛随手摘了一朵手边的野花,拿在手里把玩着,淡淡的说道:“皇阿玛累了,蒙古大臣由太子招待,我出来溜溜马。”
我“哦”了一下,便没有了下文,抬头望着远处的牛羊,不知脑子里在想着什么,如果有一天,和心爱的人到这里来放羊也不错,想了想身边这位,又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哦,看来应该是白日梦了,无声的叹了口气。感觉到他轻轻碰了我的胳膊,我疑惑的看向他,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是一个草编的环状物,小小的圆环,上面还有一朵很小的黄白色的花,我惊讶的看向他,听到他说:“九岁的时候跟皇阿玛来这,一个蒙古小姑娘交着我编的,想着当时的编法,没想到竟还记得,呵呵……”
我有些动容,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戒指,一个小小的不经意的动作,却又让我的心泛起了涟漪,他不知道这枚戒指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可是他真实的做了,记得小时候看《情深深雨蒙蒙》的时候,年轻的尓豪送给可云一枚狗尾巴草的戒指,狗尾巴草的戒指一个给你,一个给我,当时,我还在想,什么时候能有这样一个人也送我一枚狗尾巴草的戒指,看了看眼前的花草戒指,嘻嘻……还是我们家胤禛浪漫,知道用花编,不用什么狗尾巴草。想着想着,我就笑出声来。
胤禛看着我脸上的表情,疑惑道:“怎么?开心成这样?”
我看着他指指他手上的花草指环笑着问道:“这个……是送我的吗?”
胤禛看了眼手上的物体,又看了一脸明媚的我,笑道:“原是为了这个?嗯,赏你了。”说着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我,看着我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他又道:“就这么欢喜它?”
我看了他一眼,仔细的瞧着手上的戒指,满脸幸福的说道:“谢谢你送我这个。”看他一脸迷惑,我又歪着头笑着问他:“它有名字的,你知道它叫什么吗?”
胤禛答道:“当时编完,皇阿玛就传召我了,还没来得及问叫什么?”看我一脸笑意,又道:“看样子,你是知道的。”
我炫耀得看了他一眼道:“咱们堂堂大清国的四皇子竟还有他不知道的东西?这个叫戒指。”
胤禛不理会我的调侃,口中重复道:“戒指?”复而抬起他的右手又说:“就像这个一样,玉扳指?”
我看了眼他大拇指上带着的翠玉扳指摇摇头说道:“一样,但又不一样。都是戴在手上,但这戒指,不是戴在拇指上,应该……”伸出我左手的无名指,对他道:“应该戴在这根手指上。”
他看了看我伸出的纤纤素手,没有说话,我又说:“帮我带上,好吗?”说完这句话我心里其实是非常忐忑的,害怕他会拒绝。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笑道:“这有何难,你还一副郑重其事。”接过我手上的花草戒指,慢慢的戴在我的无名指上,他说:“好像太大了!”
我忙摇摇头道:“不大,正好呢!”急忙收回我的左手,生怕下一刻他会退下那枚戒指,我想了想,对他说:“答应我一件事,好吗?”见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我道:“胤禛,答应我,这戒指,只给我一人戴。”
胤禛笑笑道:“好!”听他说完这句话,我偷偷看看四周,确定没人能看到这里,于是倾身靠近他,在他的脸颊快速的亲了一下,此时我心跳加快,极不自然的看着他道:“这……是奖赏你的!”觉得脸好烫,急忙站起来,想快点离开这儿,可下一刻却被他拽倒在地,落入他的怀中,他双手紧紧的抱着我,在我耳边说:“卿菱,等着我,我会尽快求皇阿玛指婚的。”我趴在他身上,轻声回道:“嗯。”他又说:“这次,不要在拒绝我了,你渐渐的大了,那次的风波也早已经过去,你也不必忧心。”我又“嗯”了一声,在他怀里轻轻的点头,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熏香,萦绕在我的周围,过了一会儿,他似极不自然地闷哼一声,我奇怪,支起身子想要看他,他突然说道:“别动!”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我面上一红,挣扎着起身背对着他站在旁边。
胤禛躺在地上失笑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看着我的背影笑出声来,我转过身睨了他一眼,道:“不准你这样笑!”
他刚要说什么,就被一声马鸣声打断了,十三跳下马,牵着缰绳走过来,大声的笑道:“四哥!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我瞪了十三一眼,朝他身后看看,说道:“十三爷没被蒙古姑娘缠着?不是脱不开身吗,怎么有空闲逛?逃出魔掌了?”
一听到蒙古姑娘,十三就有些头疼,这些日子没少被他们缠着,整日的赛马,累都累散了,只听十三无奈道:“你可别说,这蒙古姑娘精力可真旺盛!非我大清好男儿不能比也!”
我掩嘴一笑,没有说话,胤禛看着十三问道:“寻我什么事?”
十三道:“差点把事儿耽误了,二哥找你,什么事,还不知道,不过,应该无关紧要。”
胤禛听后点点头,转身问我:“再待会儿?”
我淡笑下回道:“嗯,我在待会儿,你先去吧!”
胤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别走远了,附近不太安生。”见我点了点头,于是拍拍旁边看着别处的十三,十三转头一副终于交代完了的无奈样,撇撇嘴,牵着马走掉了。
我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上了马,扬起马鞭,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