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闻言眉头紧蹙,凌厉的目光落到那拉氏身上,随即淡淡道:“四个字?”
那拉氏低下头不去直视胤禛,点点头,刚想把那四个字说出来,胤禛摆摆手打断他道:“有些事,你不该说,更不该做。”
我站在门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滑稽地去站在墙根去偷听,我淡淡的笑了,毫无声息的笑着,那笑容挂在略显苍白的素颜上,却是那样的苦涩。
高无庸看着我的表情目光中有担忧,我静静地对着他摇摇头,又看了眼紧闭着的房门,笑着慢慢地转身,悄无声息的走开。
漫天晶莹的雪花,在灯火的照耀下闪烁着亮丽的光芒,漫天飞舞,飘落在那个萧瑟单薄的身影上,她故作镇定的走了出去,毫无其他表情的转身,只是那一抹笑出卖了她的那颗心。
我笑着,笑着,抬头望着漫天的白雪茫茫,迷失了方向,突然发现那个转角那样远,远到我已支撑不下。爱新觉罗·胤禛子嗣单薄,在那样一个时代,他是绝无理由拒绝孩子吧?
手抚上腹部,低着头看着扁平的肚子,凄婉一笑,胤禛,未来的皇帝,怎么可能会子嗣单薄呢?我自嘲的笑笑,为何要走到那样一步,要逼着我把他推向别人的屋里,把自己推向永远走不出的死角。
突然喉咙一股腥甜,在转弯的那一瞬,“噗……”一声,衬着落雪声,落到白雪地上,星星点点,像一朵朵在白雪中绽放着的红梅,散发着妖艳的诡异。
早就料想到这样的情景,也早就想到自己那颗小小的心脏,早就想到过他会去其他福晋、格格那,早就已经知道他还有那么多的孩子还未出生,早就想过的事情,也早早的做了准备,可是为何?我的心好痛,胸口好闷,明明是在笑着,可是这落在雪地上的水珠又是什么?
回到凌雪阁,我穿着衣服躺在床榻上,小儿跟着我进屋说道:“小姐,百合粥已经热着了,王爷来了随时都可以用了。”
我背对着小儿,道:“好好热着,王爷来了再叫我起来,我先睡会儿。”
小儿笑着说“好”,便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苍白的脸颊一直挂着笑,傻丫头,刚刚不是只听见那拉氏说话吗?我们家胤禛哪里有发表言论,再者,谁说历史就一定是历史的?
我如是的想着,自我欺骗也好,故作无事也罢,只要我坚持一下,没准胤禛真的可以来呢?我们家胤禛那样欢喜我,一定回来的。
夜晚点点滴滴的流逝,窗外的雪停了,紫木桌上的红蜡烛燃尽了,室外的炉火熄了,瓷碗内的百合粥凉透了,佳人芙蓉面上的笑容僵了。
屋外守在炉子旁的小儿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蜷缩在黑暗的闺房的床榻上,睁着眼睛望着窗棂,那里透出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光,伸出手指淡淡的看着那束光,脸上的笑淡淡褪去,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找不到。
心里面有个声音对着我说,他今夜不会再来了,你们家胤禛今晚不会回来了。
仿佛再也支撑不住的闭上双眼,眼角溢出一串串的晶莹。
黑暗的夜色中有一抹挺拔的身影站在凌雪阁外,过了半晌,他举步迈进门去,走进内室,朝着床榻走去。胤禛坐在床头,伸出手把卿菱略微凌乱的发丝掖到耳后,轻抚着她的脸颊。
我慢慢地睁开双眼看着他,慢慢地笑开来,听到他问:“还没睡?”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胤禛,良久,我说:“今天的事情也很多吗?忙到这么晚?”胤禛揽我到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道:“嗯。”
我的双手垂落在腿上,轻声说:“胤禛,要沐浴吗?”
胤禛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坐起身,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叫醒了在外间睡着的小儿,让她去安排香汤沐浴。
掌了灯,室内亮了起来,夹杂着淡淡花香的蒸汽萦绕在内室,我走过屏风,来到胤禛身后,拿起旁边的麻布伸进浴桶沾湿了,轻声道:“我帮你。”
有些麻质感的帕子擦在胤禛的背上,开始时还很轻,渐渐地,越来越重,越来越用力,直到胤禛的后背红紫一片,露出血丝,意识恢复,我恍惚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麻布,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放下麻布逃也似的离去了。
胤禛紧蹙着眉头坐在浴桶里,从始至终没有说过话,亦没有回头看着卿菱的表情,眸光中的痛惜毫不掩饰。
我跑到殿苑门口滑坐在地上,泪水无声的流出,再也控制不住,那样云淡风轻地跟他对话。
胤禛,既然要为我编织童话,为何又要靠的这样近,近到可以闻到你身上带着的永远不会属于我的熏香味?
既然决定不要我知道,为何不骗的彻底些?
出府散心
清晨,冬日最后的一缕晨曦射入室内,我躺在床榻上淡淡的望着窗外,小儿推门进来说道:“小姐,您醒了?王爷他……”
我轻轻闭上眼睛不去理会小儿,昨夜不知该怎样面对他,在他靠近着抱着我时,就已然闻到了他身上一股浓郁的熏香味,拼命咬住嘴唇,握紧双拳,控制着自己想要撕碎他锦服的冲动。
小儿担忧的看着我的背脊,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道:“小姐,你也别太跟自己个儿的身子过不去……”
我转过头看着小儿道:“谁说我跟自己过不去了?快去准备吃的!”
小儿见我坐了起来,忙蹲下身帮我穿上绣花鞋,开心道:“小姐,这样才对嘛!饭还是要吃的。这还是小姐教给我的,什么‘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我站起身去洗了脸,然后换了一件极其鲜艳的红色骑装,换上马靴,坐到梳妆镜前画了淡妆,用一根银白色的锦带束住发丝,就像从前的马尾辫,长长地垂落下来。
小儿这时走进来说着“小姐,早膳备好了!小姐……”手指着我,小儿吃惊地说,“你这是?”
我看了小儿一眼,绕过她走到外室,拿起桌上的一块玫瑰糕,说道:“看不出来吗?你家小姐我要出去骑马!”
小儿跟在我身后,替我盛了一碗粥,犹豫道:“可是小姐,王爷……”
我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粥,道:“在这里闷了一年,难不成要变成一辈子吗?”我挑眉看着小儿。
小儿瞪大了双眼看着我,道:“小姐?你该不会是要……”
我放下青花瓷碗,道:“别胡说,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擦擦嘴角,放下手帕站起来对小儿道:“小儿,你跟我来。”小儿闻言摇摇头跟着我走出去。
我和小儿来到胤禛的书房前,高无庸见我来了,忙迎上来,对我行礼道:“菱福晋吉祥。”
我看了一眼书房门,对他道:“起来吧,王爷回来了?”
高无庸躬着背低头道:“回菱福晋,主子回来了,这会儿正跟十三贝勒商议事情。”
我轻蹙眉头低声道:“都说了,不要再叫我菱福晋!”
高无庸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我,小儿见高无庸为难的样子,开口道:“高公公,劳烦您通传,我家小姐有事要见王爷。”
高无庸看了我一眼,复而低头道:“主子说过,若是菱……您来的话,不必通传,可直接进去。”
我摇摇头道:“进去禀告王爷,就说我要出去,来取令牌的。”
书房外的我站累了便蹲在地上,捏起地上的白雪,冰凉的雪瞬时化成了水从指间流落,听见房门开启的声音,我紧忙抬头,看见十三一脸笑意地向着我走来,忙站起来。
小儿在我身后对十三作揖道:“十三爷吉祥。”
十三摆摆手,上下看了我一下,笑着道:“啧啧……瞧瞧,这一身儿的装备,还真是像那么个样子。”
我看着十三,亦笑道:“十三爷怎么有功夫出来同我闲聊?”
十三竖起食指在我眼前晃晃,摇着头一本正经道:“非也,非也,我偶然听到有一北国佳人要去骑马,心想着,骑马,这么开心的事情,一个人去怎能痛快,所以,做一回侠士!”
我“扑哧……”地笑出来,道:“没想到十三爷也能成为侠士,小女子佩服佩服。”学着江湖上抱拳作揖。
十三亦回礼抱拳道:“承让承让。”
“服气服气!”
“好说好说!”
我放下拳头,哀怨的看向十三,“没词没词!”
十三笑着抬起手想要拍我的头,似想到什么,又忙收回手尴尬的挠着自己的头。
我看懂了他的动作,从前在宫里他也时常拍着我的头,每次都弄乱我好不容易梳好的发丝,我淡笑了一下,时间久了,身份不同了,这样的异性朋友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嬉闹了。
十三看着我笑了两声:“呵呵……走吧!今儿天气还好。”
我点点头,向他身后瞅了一眼,又飞快地收回目光,对小儿道:“小儿,你回凌雪阁吧,今儿不用你跟着了。”说完转身向前走着。十三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跟在她身后。
十三带着我去了他在京城外的园子,那里有很大的跑马场,像是在草原上,一望无垠,十三给我挑了一匹温顺的小马,我摸着马儿的头靠近它的耳朵,轻声对着它说:“马儿,待会要乖乖的,不要把我摔下来啊!那我就给你好吃的草!”
十三笑着看着我道:“你还是那么傻!”
我朝他伸伸舌头,笑着望着远方,道:“十三,你这里真好,要是能一直能生活在这里该多好啊!”
十三笑着道:“是啊,我是没意见,却不知四哥答不答应!”
我没有接他的话,拉着马缰,踩着脚蹬上了马,调整好姿势,扬起了马鞭,不理会十三的担忧。十三看着冲出去的卿菱,忙喊她回来,却只是看着她越来越远,连忙骑上旁边的骏马向前方那抹火红奔去。
骑在马上的我大声的笑着,很大声地喊着“啊……”扬起马鞭用力的抽着身下的马儿,越来越快,耳边是最贴近自然的风声,就像是整个人都飞到了空中,慢慢地,我放下了马鞭,松开缰绳,慢慢地张开手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眼睛慢慢地合上,脸上绽放出一抹弧度。
十三跟在后面,目光紧锁着看着前面的卿菱,担忧地大喊着:“菱儿!慢点跑,你的马术还没到那种境界!”看着前面的人扔下马鞭,十三紧忙再三加快速度,“驾!”天啊!她这是在干什么?“卿菱!快把手放下,放低前身伏在马背上!”
我依旧是那个样子向前奔跑着,突然,感觉身体一个向上,被马震飞,整个人都悬在空中,十三此时一个飞身跳下马伸出手臂接住我下落的身体,两人一同摔在地上在雪地上滚了几圈后,终于停下。
十三用手撑在地上,低头看着我,焦急道:“菱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我睁开双眼,看着十三担忧的神色,突然“咯咯……”地笑出声来,一直笑着,“感觉像飞一样!像在飞,哈哈……”笑着身体不住地震颤着。
十三扳正我的脸,硬声道:“章佳·卿菱!你到底想干什么?”满脸的怒气冲着我发出来。
我慢慢地收回脸上的笑,瘫软似的躺在雪地上,抬头看向飘散着白云的蓝天,眼角流出泪花,一滴接着一滴,就那样无声地流着,顺着脸颊滴落在雪地上。
十三看到我这样,一下子慌了神儿,笨拙的擦着我脸上的泪,“菱儿?”
我开口慢慢道:“你知道吗?菱儿是个心胸极其狭窄的人,一心只想着过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我知道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可能理解我的那种思维,本来以为,只要能跟他在一起,静静地看着他,哪怕是做他的侍妾,做他的丫鬟,哪怕被人说成是不会下蛋的鸡,被说成是勾引人的狐狸精,我都不在乎,只是想着可以和他站得近些,可是……我却低估了自己的胸襟,我怕,我怕有一天我会恨他……”
十三轻抚着我的头,满眼痛惜的看着我,道:“卿菱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孩儿,遇到挫折会笑着对自己说坚持,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坚持,不是吗?”十三把我拉起来,坐在雪地上。
我看着十三说道:“可以借我肩膀靠靠吗?”没等他说话便径自倾身靠在他肩上,说着:“十三,就让我靠一下,一下就好。”
十三僵直着身体坐在那,良久,十三说道:“四哥他昨夜染了风寒,又整夜未合眼,今早差点倒在金銮殿上。”
我一下子坐直看着十三急问道:“你说什么?”
十三拍拍我的肩,站起身来望着京城的方向慢慢道:“这些日子四哥忙着安抚年羹尧,再加上朝堂上八哥他们的紧逼,四哥必须抓紧一切机会,这个时候,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十三转头看向我接着道,“卿菱是个聪慧的女子,应该懂得它的重要性,更何况……有些时候安抚亲信的最好方法就是给他们个承诺,而这承诺……”
我打断十三的话,捂着耳朵不去听,“十三,别说了!”我当然知道,那最好的安抚方法就是给他们一个孩子,一个生在皇室的孩子。
十三看着我,目光中满是怜惜,却又硬下心来道:“今儿,四哥求了我,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四哥这样紧张一个人,自从佟佳皇后仙逝后,四哥都是冷着张脸,没对谁上过心,可是今儿四哥他求我跟着你来……菱儿,不要要求四哥太多,他现在所能给你的已是他所有了……”
话听到这儿,我已经泪流满面了,“他现在所能给你的已是他所有了。”胤禛,我穿越了三百年来到你身边,究竟给你带来了什么?
故地重游
我和十三躺在雪地上,闭上双眼任北风吹拂着脸颊,冬日的阳光射在脸上,暖暖的。十三突然站起来,一脸笑意,双手环抱着,对我说道:“卿菱!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你一直欠着我一个人情!”
我睁开双眼,抬起手挡着直射的光束,眯着眼睛脑子里迅速回想着当年的情景,慢慢地坐起身,也站起来,一脸疑问的看着十三,“我有欠你个人情?”摇摇头,不记得了。
十三挑眉瞪向我,朝着远处的两匹马走去,边走着,边说:“章佳·卿菱!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这儿都忘了?”无奈的摇头自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