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词都唱出了歧音,“啊……杀你娃……杀你娃……”
林珍珍气呆了,拿着话筒冲我不敢置信地问:“什么?你要杀我娃?”
她可能是忘记了自己还拿着话筒,结果那句话在包厢里像是炸弹一样爆发出来,大家都哄笑成了一片。
刚才说要罩着我的娜娜却笑得直不起腰来,只听小丹还在那里再接再厉地唱,这首歌才算没有虎头蛇尾。
回到座位,姜鹏憋住笑拍了下我的脑袋,“姜唯,你怎么还是这么搞啊?你要杀人家的娃,也不要唱那么大声吧。”
最后忍不住哈哈狂笑起来,就连高凌都笑得捂住了肚子。
我无语凝噎地看着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灯光,唱歌……我还是这辈子给戒了吧。
这天晚上的唱歌时间林珍珍几乎包了一半,全是她孤芳自赏地唱着一些王菲的情歌,她的声音远没有那么空灵,却还要挑战王菲的一首首经典名曲,大家打牌的打牌,玩真心话大冒险的玩得不亦乐乎,在角落里吃东西聊天的女生也不少,林珍珍正自我陶醉着,突然不知道谁的声音来了一句,“林珍珍是不是在唱田震的歌啊,唱得真不错。”
我清楚地看见林珍珍摆谱的瘦削肩膀气得垮了下去,但还是继续调整气息平缓地接着往下唱,我不得不佩服她面对歌唱的勇气,我就是唱得咳血也唱不出她半点水平,更甭提能学到她这种不畏人言镇定自若的境界。
男生们合唱了周华健的《朋友》,也许那首歌在毕业时唱大家会热泪盈眶,可是如今年年唱大家像是在听儿歌,该玩的玩,该闹的闹,男生们唱完本来想含泪说一通关于朋友的感人肺腑之词的,没想到在座的女生一个个跟牛鬼蛇神似的只知道自己作怪,玩疯了。男生们不得不失望和痛心地看着这群狼心狗肺的女生,最后咬紧牙关低下了头颅无奈地回到座位上。
接着是我们班学习委员韩瑜点的唯一一首歌《爱的代价》,韩瑜是个生性腼腆的人,不像我们这么爱玩爱闹,就算打牌被别人暗算了也不吭一声,高中的时候给我的印象是很淡的一个女生,小小的个子,梳着齐耳的头发,因为她的脸很小,显得那个发型像是蘑菇。
她的声音很低沉,喑哑,和她娇小的形象实在格格不入,我却从不知道,这样的声音,唱起歌来会这么好听。
像是在低低诉说,又像是在把我拉向那些有关青春和梦想的日子。
我坐在角落处,林珍珍她们正玩牌玩得兴高采烈,我玩累了,一个人屈腿坐在那里,眼睛看向前方有些模糊,明明有人走动的身影,也有人举手猜拳的影像,本是嘈杂的环境,却仿佛一下安静得像是只有我一个人坐在这间大包厢里,听着这首熟悉的老歌。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
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
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
是永远都难忘的啊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
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
这是爱的代价
也许我偶尔还是会想他
偶尔难免会惦记着他
……
我一个人走出喧闹的包厢,长长的走廊里服务生忙碌着,幽暗的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模糊不堪,经过的包厢处有声嘶力竭的高音,有鼓掌的声音,有尖叫欢笑的声音,唯有我,是如此表情,如此心境……
也许,我从她唱出第一句的时候,眼泪就滚落下了吧。
我摸了摸脸,凉凉的一片,我不知道脚下的长廊有多长,我只是一直往前走着,眼泪滑到了下巴,落进了脖颈里,冰冷的,脸上的皮肤微微刺痛着,像刮过了一层细细的玻璃片。我更不知道,此时,我流着泪的脸在这幽暗的过道里,有多凄楚,直到酸楚的感觉从喉咙里迸发出来,我才觉得自己再也克制不住,之前的一切欢乐,一切笑容,一切闹腾,只不过是一场自我欺骗罢了。
哭出来吧……哭出来吧……已经忍了这么久,这么久……
一首歌这么短,这么短。
一生的爱,绽放了,又谢幕了。只是短短的几分钟时间。
也许,这就是,爱的代价。
第八章 花之密语
(1)
聚会到晚上8点才结束,也许是时间太长,大家都玩得有些筋疲力尽,唯独林珍珍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出门被冷风一吹竟然在KTV门口又唱了几嗓子,高凌指着表情陶醉的林珍珍问我:“这家伙刚才喝了多少酒?”
我摇了摇头,“她喝的是白开水。”
姜鹏走过去,不敢置信地拍了拍林珍珍的肩膀,“妮妮她妈,还没唱够啊,我以为你嗓子早该冒烟了,话筒就差没被你吞到肚子里去,这大晚上,您老人家就当可怜可怜我们的耳朵,该歇歇了啊。”
娜娜把她的吉普车开过来,停在我们旁边,林珍珍本想跟姜鹏拌嘴,一看到娜娜的车,眼睛都亮了,冲我一阵吼,“太棒了,小唯,今天晚上咱们几个有座驾了,吉普车唉,够酷。”
高凌不屑道:“吉普算什么,跟我的悍马比起来就是个拖拉机。”
姜鹏咧嘴骂道:“别炫富了,悍马你老头子的吧。”
高凌拽了拽我的胳膊,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有事?”
“管管姜鹏,整天胡说八道,每次我一吹牛他就跟路障一样挡在我前面坏我事。”
姜鹏脸一下拉长,把高凌一推,“别有的没的啊。”
高凌冲我一阵嘀咕,“那你没事哭得那么丑干嘛,我还以为你见不得姜鹏有女朋友了呢……”
姜鹏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嘴巴不可置信地往上一咧,“你哭了,什么时候?”
我头皮都要炸了,心想这家伙是开了天眼了吧,我明明在卫生间里哭,难道我跑到男厕了,不可能啊……小丹和林珍珍这时救了我,直接把我往车上拽,完事后林珍珍还对高凌一阵数落,“你又戴着墨镜看人的吧,我看你们哥俩啊,好好过日子,别老上跳下蹿唯恐天下不乱,一句话,淫我姐妹者,杀无赦!”
高凌脸都歪了,“淫?大姐你搞错了吧?!”
“口头意淫难道不是淫的一种?你少开口祸害好人家的姑娘,听见了没?”
高凌猛抓拉了一下头发,对着姜鹏一阵无奈地摊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眼。
姜鹏却是对着我的位置大声问:“姜唯,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明天。”
“本来还说请你吃顿饭呢。”
娜娜摇开窗子,冲姜鹏一阵骂,“你这个骗子,刚才还说请我们吃烤鱼呢,小唯,别信他的,他只会请人喝西北风。”
姜鹏还想说什么,娜娜脚一踩油门,没给他一点狡辩的机会。
林珍珍和小丹笑成了一团,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姜鹏和高凌,更是乐不可支,“小唯,你回头看,姜鹏气得直跺脚呢。”
娜娜看了眼后视镜,打了个响指,“唉,我怎么觉得姜鹏对咱小唯还有意思啊,要不然今天晚上跟嗑了药一样那么多话!”
“高中的老情人,而且是没追到手的老情人,当然有意思,说没意思那肯定是骗人的,没得到的东西,谁不惦记?”
“唉,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小唯,你可得当心啊!”
“同学聚会就是老情人梅开二度的温床,要不然姜鹏今天晚上来凑啥热闹,以前怎么没见他来啊?”
我没好气地看着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唉,你们今天晚上拿我开涮够了吧,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来说去有意思吗,人家还得生个混血儿呢,你们少在这里打岔。”
“那姜鹏其实是挺有心的一个人,高三那会儿送你的那个发夹,我都觉得特漂亮,那会儿商店里根本没那种款式,也不知道他跟哪儿找到的,现在都不多。”
“对啊,小雏菊发夹。”
小丹拍了拍我胳膊,“说到这发夹,怎么从来就没见你戴过啊?”
我有些语哽,“我想还给他……他当时脸憋得通红,死活不要。”
林珍珍拧了我一把,“你对他没意思,也不该这么对人家吧,好歹是个心意,夹子能值几个钱,你真是,男生嘛自尊心都特强,你退回去人家脸往哪里搁。”
我只要一想到姜鹏当时红得像是发烧的脸,就觉得自己对不住他,但还好,夹子最终也没退回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高三那时候的零碎小事,像是随手捡起地上丢的小物件,走几步,笑几下,快乐地俯下身去捡拾然后一脸沉浸在回忆中。
直到车开到了我们都熟悉的街。
虽只剩下暗黄的路灯,这条街因为寒假而变得冷清无比,甚至车开过来,连一个行人都没有,这个季节的8点多,大家不是窝在被子里看重播的晚会就是围在桌子上打牌,家中大红灯笼高高挂,热茶点心随手可拿,谁会在这个冰冷的时候来到这样一条空荡荡的街道?
我的电话响了起来,是辛潮的电话,“明天回来我去机场接你。”
“你现在在哪里?”
我摇开了车窗,冷风吹得我鼻头通红,林珍珍她们也半站起来看着外面凄清的路景,没有一个人觉得冷,只是嘴巴里呼着热气,默默地看着。
“我在我们高中这边,我上学那会儿的老文具店还开着,还叫风铃文具店……啊,这个烧饼店很出名,也还在这里,不过过年期间一般不开,想吃都吃不到,快到了,到了……甄记米线店,辛潮,你不是说想来这里吃一回米线吗,下次来江城我一定记得带你去吃……”
辛潮鼻子嗅了嗅,“玩煽情牌吗?搞得我都想回我的四中去看看了。”
“那个……还是回来咱们慢慢说吧,你鼻子嗡嗡的,是不是感冒了?”
我笑了笑,“被风吹的。”
“那我先挂了,浪费我电话钱,你临走前慢慢怀旧吧,咱反正明天就见着了,拜!”
“拜!”
我刚挂完电话,娜娜就一转方向盘,直接往学校东面的长巷子开去,车子开过铁栏栅,我们往学校里看,昏暗的街灯照得操场上朦朦胧胧的,不能太往里头瞧,黑糊糊的像是一潭深水。车往巷子深处开,操场迅速地从我们眼前一晃而过,孤零零的模糊不堪的主席台也转瞬即逝。
“唉,咱们四个今天再一起翻回小墙怎么样?”
娜娜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胆小的小丹支支吾吾:“不是吧,这么晚我们翻墙进去干吗,又没有好吃的。再说,我怕鬼啊,学校这么大,空荡荡的……”
娜娜骂道:“我看你不要叫小丹直接叫小胆得了,我们四个人一起,鬼单抓你一个,你以为自己长得娇艳还是肉香啊,还没有好吃的,我看你比我还吃货,关键时候别给我掉链子!小唯,你也说句话,高中那会儿你可是我们的扛把子,带头大哥啊,翻墙的时候跟跳蚤一样带劲!”
我拍了拍娜娜激动的后背,“唉,要不是政教处主任堵在大门口我被逼上绝路我能翻那墙吗,现在到哪里找那动力,再说我们几个老骨头怕是都爬不动了,你看,林珍珍连崽都生了,我呢,天天坐办公室,小丹以前就不敢翻,你过两天还要回四川,摔坏了我们可不把你抬回四川去,到时候让你老公拿个火锅盆把你端回去。”
小丹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挂住我的胳膊,猛点头,“对啊,对啊,还是小唯说得对,下次咱们买通保安进来,早点来,最好带个烤肉架,在操场上烤点羊肉串鸡翅膀吃吃。”
林珍珍崩溃地拍了拍脑门,停止了哼歌,“拜托,小丹,你以为自己是阿凡提啊。”
大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车里热闹得仿佛还是在KTV。
正如辛潮所说,怀旧……那天我们四个人坐在车子里绕路,回忆了很多高中时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每个人说到过去,都仿佛比置身当时更声情并茂。
我们为了躲避政教处主任一起翻过墙,我们在课堂上传纸条诉说着各自的心事,我们在自习课上听音乐看小说互相放哨,我们总是吃同一样东西,撑得肚子圆圆的被大家一起叫吃货,就连上厕所,我们都形影不离……
谁没有傻傻的一段青春,而那段傻傻的青春,怎么会少了傻得可爱的那几个人。
哭过,伤过,痛过,又怎么样。
幸好,我曾经拥有过你们的友谊,如今依然拥有。
晚上到家的时候,爸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回来,老妈让老爸赶紧挪地儿,沙发中间空出个缝隙来,拍着沙发垫道:“唯唯,坐这儿来,有话问你。”
我见这架势,这两人要找我谈话还非把我拉坐到中间做夹心饼干,我心里正想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我妈却像是等不及了,拍沙发垫拍得砰砰作响,“赶紧过来,你还怕我们吃了你不成。”
我这才识趣地挪快了脚步,一屁股坐到了他们中间,我妈跟我这个亲闺女也不客气,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切入主题,“你是不是跟那个江医生有过什么?”
我妈太高估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了,一点缓冲都没有,劈头盖脸地又冲我一阵吼,“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跟人家谈过恋爱,完了被人家甩了?”
我脑子里飞快运转着该怎么回答,我爸见我不吭声,也有些着急,“唯唯啊,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是你最亲的人,你有什么事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
场面一下混乱了,我知道一旦捅出来不说个清楚,他们是不会罢休的,尤其是我妈,肯定跟我没完没了,最坏的情况是她强大的好奇心会让她做出极不理智的行为,比如去医院找江子墨问个清楚,到时候恐怕场面就会很难堪了,我摆了摆手,让我妈不要激动,“妈,你别乱说了,我跟他是高中同学,普通朋友就是,只不过……只不过我当年喜欢人家,他对我,没什么感觉,哪有什么谈恋爱被甩什么的。”
“什么?你高中时候就敢喜欢人?你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地玩这些小花样,啊?”
我觉得我妈真是有乾坤大挪移的本事,从刚才那个话题一下跳到我早恋的问题上来,我咽了下口水,不免焦躁起来,“妈,你是要我怎么样嘛,现在我没对象,你恨不得天天给我拉一堆公子哥相亲,我上学时候只是暗恋,暗恋别人,又没跟人牵着小手到处招摇,怎么就不敢了,难道我连自己的主观意识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