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甄妙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维持好一会儿,抄起靠枕向罗天珵脸上拍去。
“罗天珵,我只想杀了你,这个实在没法忍了!”
他是用脚趾头看出来自己芳心荡漾了吗?
罗天珵抓住靠枕,一脸委屈控诉道:“女人总是口是心非,明明你们想时就会这样的。”
甄妙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谁能行行好告诉她,她到底想什么了啊!
“哦,看来夫君大人很有经验?”
罗天珵点头:“沉鱼落雁她们几个,每次都这样。”
真是够了!甄妙把拳头捏的咯咯响。
摊上这么蠢的夫君,她还是先去死一死吧。
气得把靠枕扔一旁,侧躺在榻上。
生气了?
看着女子因为侧躺而更显起伏的线条,罗天珵只觉整颗心都是软的,悄悄伸手搭在那纤细的腰上,柔声道:“皎皎,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听他提及府里那几个做摆设的通房,甄妙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理智上她也知道,那几个人的存在,在这个时代,合理又合法,你要是质疑了,不愿接受了,那才会被视为怪胎。
甄妙对那几个通房的态度,就是你不在我面前出现,我就当你不存在,总不能为了几个人,就不好好过她快活的小日子了吧,这世上又不是只有男女情爱这点小事儿。
可她的蠢夫君,这是生怕自己忘了,要定期把他的通房们牵出来遛遛刷存在感吗?
再看他真诚讨好的表情,不由扶额。
哄女人要是能打分,这货绝对是负一万分的人才!
“哪里不一样?”总想看看他还能不能再蠢一点。
罗天珵认真想了想,道:“她们想时,我很烦,你想时,我觉得还行——”
她真的不该试探这个下限的!
默默别过脸,甄妙在“又猜准了”这种愉悦又郁闷的微妙心情中睡着了。
罗天珵静静打量着,越看越觉得自己媳妇好看,伸手把她揽入怀里,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甄妙听到敲门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罗天珵不知何时已经起来,靠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沉思。
等甄妙整理一下。罗天珵就去开门。
阿杏站在门外:“公子,我们老爷回来了。”
罗天珵明显神情凝重起来,转头道:“阿四,我们出去吧。”
到了厅堂,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背门而立,正和胡氏说着什么。
罗天珵咳嗽一声。
胡氏抬头看了一眼,对男子说道:“老爷。那位公子来了。”
罗天珵心中一跳,那种无形的紧张感染了甄妙。甄妙用衣袖遮掩着,悄悄拍了拍他的手臂。
那男子转过身来。
只是寻常的动作,落在罗天珵眼里,转身的动作仿佛放慢了很多。让他焦急忐忑,可又觉得转过来的太快了,似乎还没做好准备。
相比罗天珵的纠结,甄妙就淡定多了,气定神闲的看着,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形象。
甄妙扶了扶要掉下来的下巴。
这,这就是大朗说的那位四叔?
和他有些相像的四叔?
然后倒抽口冷气,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
十年后,莫非她兰芝玉树般的夫君大人就是这般模样?
这么残酷。一定是认错人了。
甄妙含泪看了罗天珵一眼。
罗天珵却望着大胡子男出神。
对视的那一瞬间,他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最终只化作满腹的难以确定。
大胡子男的眼神是迷茫的。
罗天珵直直盯着,想要看到他眼底深处去,却发现那是一口古井,平静无波。
罗天珵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大胡子男回过神来,露出个笑容:“这位公子——“
随后高声尖叫:“啊——”
真的是尖叫,因为走到跟前的罗天珵二话不说。把人家后面衣裳掀了起来,露出光洁的脊背。
紧跟着胡氏也惊叫起来。
给罗天珵三人领路的阿杏嘴巴微张。愣愣看着这荒谬的场面,然后挠挠头。
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不过那不重要,老爷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救——”
刚要扯开嗓子喊,嘴就被捂住。
甄妙笑得好勉强:“等等,先听我夫君解释。”
罗天珵却一动不动的盯着大胡子男后背看。
光洁的后背上,停着一只青色的蝴蝶。
罗天珵只觉耳畔有青涩的童音在问:“四叔,您后背上怎么有一只蝴蝶啊?”
“臭小子,还敢看你四叔洗澡!”
男童撇撇嘴:“又不是看四婶洗澡,四叔你恼什么?”
那青年逆着光,脸模糊不清:“臭小子,要真敢看你四婶洗澡,看我不把你屁股揍开了花儿!“
“那四叔告诉我,您背后为何有蝴蝶呀?”
青年看吓不走侄儿,无奈解释道:“这是以前随你父亲上战场落下的疤,后来要娶你四婶,怕她见了害怕,就纹了这只蝴蝶。”
“哈哈哈,原来四叔是女为悦己者容啊。”欢快的童音犹如清脆的铃铛,逐渐远去。
罗天珵眼中似乎还有几分茫然,口中却喃喃道:“四叔——”
大胡子男客气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那两个字就如一道闪电在他脑海中劈过,瞬间暴风骤雨。
“四叔,祖父好端端怎么会坠马?祖父的骑术明明是出类拔萃的。”
“四郎,你父亲坠马之事定有隐情,你悄悄去查一查,记得不要惊动任何人。”
“夫君,又要出门啊,等等,衣领没折好呢,我给你弄弄。”
他们是谁?
我是谁?
大胡子男只觉脑袋里像有一把利刃在来回搅动,痛不欲生,直挺挺就倒了下去。
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胡管家,快,快去报官!”胡氏扬声道。
胡管家立刻往外跑,有东西从耳边擦过,定睛一看,竟是一块碎银子,深深的嵌入了门框里。
胡管家冷汗立刻下来了。
谁也没跟他说过,当管家还得玩命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 醒来
这个时节,即便是晴天,到了夕阳落下,温度就骤然降低许多。
少年双手拢在衣袖里,跺着脚来回溜达,脸色铁青。
“主子,要不小的还是过去问问,那位老爷到底回来没?”金大小心翼翼地问,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两个时辰,他们足足在这破园子里吹冷风吹了两个时辰!
“不必,那妇人不是说了,人回来会立刻请我们过去的。”少年断然拒绝。
自己回去?
哼,自己回去多没面子啊,明明是胡家求着他金家。
父亲可是说了,他代表的是金府的脸面,断不能因为那茶砖特别,就在对方面前失了底气,不然就要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没了这新式茶砖,他金家不过是少赚几分名声和银子,可胡家,就永远是个偏僻县城的小财主。
就是没有父亲提醒,他也是知道的,怎么会让胡家拿捏住了。
哼,要不是那胡家老爷亲自来请,他是绝对不会过去的。
少年下定了决心,得意地笑笑,又拢着手来回溜达了。
娘的,可真冷,怎么还没人来?
大胡子男已经被扶进了房间躺着,第二次登门的大夫开了方子,提着药箱走了。
胡氏这才松口气。
老爷没事就好!
然后看向罗天珵:“你们真是来寻亲的?我家老爷是你四叔?”
罗天珵点头:“自然是真的。四叔背后的蝴蝶纹身错不了,不过看样子,四叔似乎是记忆出了点问题。不如等四叔醒了再说。”
看了一眼胡管家和阿杏,接着道:“无论您信不信,此事还是不宜宣扬。”
胡氏点头:“这个大可放心,胡管家和阿杏都是亲信。”
胡管家和阿杏大为感动,忙赌咒发誓打死不会说去的。
就听罗天珵慢悠悠道:“按理说,确实只有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胡管家和阿杏都快哭了。
“不过既然是四叔的亲信,那就罢了。”
四叔没醒。对胡氏,罗天珵心里其实是防备的。所以并没有透露国公府的身份。
而胡氏,对突然冒出来认亲的人,也不可能全然信任,只想等着老爷醒来再说。
平静下来。胡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扫了扫厅堂,脸色微变:“阿杏,我当时不是让你请这三位客人来后,再去请金公子的吗?”
阿杏掩口惊呼。
我的天,她早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原来,原来她的直觉一点没错!
阿杏急匆匆去寻金公子了。
金公子带着一众下人冒着寒气回来,听说胡府老爷身体不适的消息。简直是气急败坏。
少年骂的情绪激昂,罗天珵什么话都没说,走到他身旁伸出右脚在地面碾了碾。然后移开了脚。
看着青石地面上的脚印,少年声音戛然而止。
胡氏看向罗天珵的眼神越发忐忑了,本来想问的话到了嘴边,默默咽了下去。
在罗天珵的暴力威胁下,少年老老实实带着下人歇着去了。
只剩下几人后,罗天珵还是忍不住问:“不知我四叔是怎么和您认识的?”
胡氏心中一沉。
她是胡府长女。只有一个幼弟如今还不到十岁,数年前父母双亡。若不是偶然救下了老爷,并匆匆在热孝期间成了亲,胡府这片家业早就保不住了。
她可不是养在深闺的娇花儿,天真懵懂。
这自称是老爷侄儿的青年自始至终,都没叫她一声四婶!
想到这里,胡氏有些眩晕。
难道,难道老爷之前是有妻室的?
当初被逼到绝路,成亲匆忙,她顾不上想这么多,后来,这个问题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但是,她不愿往深处去想。
老爷那时已有二十五六,这个年纪,有妻子是正常的吧?
不,不,应该说,没有妻子才不正常!
一想到这,胡氏就觉得恐惧,然后又悄悄安慰自己,老爷不记得往事了,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妻,她不过是恰在那个时候,成为了那个人而已。
不是她,还会有别人。
老爷的失忆,或许才是命运的安排,让他们有夫妻缘分。
看着罗天珵,胡氏悄悄做了一个决定。
如果老爷想不起来,她绝不会承认什么四叔,更不会让他们破坏她好不容易的平静生活!
“我想,老爷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还是等他醒来再说,一个纹身,并不能证明什么。”
罗天珵了然的笑笑:“那就等四叔醒来再说吧。”
他认定的事,何须别人证明。
如果四叔记起来,那一切好说,如果记不起来,那他只能把四叔打晕扛回京城。
别说什么这样对胡氏不公平,四叔说不准就愿意过现在的生活,那对承受着老年丧子之痛的祖母,对了无生趣的四婶还有沉默寡言的六弟,又公平吗?
嗯,希望四叔别给他这种以下犯上的机会。
罗天珵摸着下巴,默默想着。
胡氏看着罗天珵表情,心里就隐隐不安起来,转了头吩咐:“阿杏,去把哥儿抱来。”
不一会儿,阿桃抱着璋哥儿过来,一旁跟着提着灯笼的阿杏。
这个时候,天黑的早了,璋哥儿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发困。
“璋哥儿,来娘这里,晚饭还没吃呢,先别睡。”
璋哥儿钻进胡氏怀里。
罗天珵悄悄皱了眉,想想将来的局面,有些糟心。
胡氏。的确是个聪明的,把孩子抱来,想必是怕四叔真的想起来后。做出不利于她们母子的决定吧。
“太太,老爷醒了。”一个丫鬟匆匆来禀告。
胡氏脸色一喜,随后又有些僵硬,抬脚想过去,脚下好像生了根,竟然迈不开步子。
罗天珵却拉了甄妙,抬脚就走。
“等等!”胡氏喊道。
罗天珵回头。
胡氏暗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道:“你们说的,只是一面之词。还是等小妇人去看一下老爷如何了,再请三位过去。”
罗天珵轻笑一声,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我必须第一时间见到四叔!”
四叔已经失踪太久,曾经亲密的叔侄。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所以他不能冒险,让胡氏单独面对四叔说些什么。
他只想在四叔清醒后,第一时间观察他的样子。
或许四叔依旧想不起来,或许四叔想起来但继续假装失忆,只有他不给四叔和胡氏半点喘息的机会,才能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这么不客气的话,让胡氏恼了:“这是我家,我是老爷的妻子。你这样,太失礼了吧?”
罗天珵笑容冷凝,淡淡道:“我早说了。别人是谁并不重要。”
说着就一把拉过甄妙,抬脚向安置大胡子男的暖阁走去。
不管胡氏和四叔之间有什么故事,拦着他和四叔相认,他是不介意开启一下嘲讽模式的。
女人真是麻烦,还是他家阿四好,从来不乱说话。
摸着甄妙柔软的小手。罗天珵暗想道。
甄妙当然不会乱说话了,她已经被这一大盆狗血泼的惊呆了。
虽然早先就说过要找来的这家。可能和罗天珵四叔有关,可她心里,还是没什么感觉的。
直到这时,才迟钝的反应过来,那大胡子真是镇国公府的四老爷?
那四婶和六郎怎么办?胡氏和璋哥儿又怎么办?
进了内室,一眼看去,大胡子男正睁着眼,怔怔望着雕花窗棂。
罗天珵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大胡子男望过来。
“四叔?”罗天珵单膝跪了下来。
对视良久,大胡子男长叹一声:“大郎。”
罗天珵掩在衣袖中紧握的拳头松开了。
还好,四叔恢复了记忆,还好,四叔打算承担起那个身份的责任了,而不是做一个逃避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