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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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样-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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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压抑的哭声又大起来,“她心里难过,我怎么不知道?呜呜…她难过她怎么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她一走就是好几年,一点音信都没有,在外头饿着了冻着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捎个信儿,也不见跟人打听打听家里这几口人,说断就断,断得干干净净,你说她这是心里难过的样子吗?呜呜呜呜……”
  赵珏安静地听着,知道她并不是在真心抱怨。
  “我成天在家睡不着觉,想起她就哭,哭得眼睛都要瞎了,她知道?没良心,她真真是没良心,呜呜呜呜……过年没回来过一回,她爸动不动就去村头看,寒冬腊月,年年过年盼着她能回来,她就是能沉得住气不回来。你说说,我是不是欠了她的了,她怎么这么没良心,怎么就一丁点都不想这个家,啊?”
  都委屈,女儿委屈,妈妈也委屈,都在等,都不想动。
  可是赵珏不想再让赵贝贝委屈了。
  “嫂嫂,贝贝这几年瘦了很多,她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就怕我被你们小瞧了,我们俩都被你们看了笑话。嫂嫂,不要怪她,她五岁才回到那个家,她和你们亲近不起来,信任不起来,这都不怨她。不管是你们,还是我,都替代不了她的姥姥,这不能怪她。不论谁是她,都不会比她做得更好了。嫂嫂,你们好好说一说吧,我们是一定要在一起生活的,你真的忍心不祝福自己的女儿吗?”
  挂断电话的时候,对面仍旧是哭泣声。
  赵珏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难得是个星期天,他睡到了自然醒。
  赵贝贝正趴在枕头边上,精神奕奕地看着他。他从薄被里伸出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
  “小叔,我毕业了”。
  “我知道”。
  “我毕业了”。她笑得眼儿弯弯。
  “我知道”。赵珏也跟着笑。
  “小叔,咱们结婚吧”。
  “好啊,咱们结婚”。
  赵贝贝狐疑地看着他,“小叔今天怎么这么爽快,有阴谋”。
  赵珏笑了笑,把她的脑袋按到了自己的脖弯里。
  两个人静静躺着。
  “贝贝,咱们回去吧,回咱们那个小城市去,好不好?”
  “小叔想回去了吗?”赵贝贝又抬起头来,睁着那双大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看赵珏的时候总是清澈如水,他说什么她都会信。
  “是啊,我的亲生爸妈都在那,养母也在那,你的姥姥也在那,那才是咱们的家啊”。赵珏看着赵贝贝,她正听得认真。
  “我老了,想回去了,想经常见见老同学和好朋友。这里很好,城市大,车多路宽楼高,挣钱也多,可我就是想回去了。我想回家了。”
  赵贝贝认真看着他,“那咱们就回去,小叔在哪我就在哪,好不好?”
  两人又并排躺着。
  “贝贝,等咱们回去了,就去看看哥哥嫂子,好不好?”
  赵贝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哥哥嫂子,等想明白了,立马就弹了起来,目光也延续上了刚刚的狐疑。
  “小叔,你怎么好好地说起他们来了?”
  赵珏在心里叹了口气,坐起来拉住她的手,“贝贝,他们是你的爸爸妈妈,我也叫了二十多年的哥哥嫂嫂,难道你真的打算这一辈子都不和他们往来了?”
  赵贝贝抿着嘴唇,“是他们把我们赶出来的”。
  “那是他们的气话,你是他们生的,他们怎么会真的舍得把你赶出来呢?我们回去看看吧,好不好?”
  赵贝贝盯着他看了会儿,目光渐渐由倔强变得惶恐,“小叔,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所以才想让我回家?等了我好几年,你是不是厌烦了?小叔…”她大睁着眼睛,眼泪仍是掉了出来。
  也只有他才能让她变得这么激动这么不知所措吧,可这是好事吗?
  赵珏挪过去,把她抱进怀里。
  “上大学的时候,周围人都在谈恋爱。一个宿舍的,一个班的,只要男生聚到了一起,谈论最多的必定是女生。可是我却一点兴趣都没有,贝贝,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贝贝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我在想你”。
  赵贝贝半天没回过来神,只木木呆呆地看着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脸上就贴上了他的唇。
  “贝贝,贝贝,”他呢喃着,顺着她脸上的泪痕辗转亲吻过去。
  “那时候我很害怕,怕自己是个变态,是个恋童癖,可我明明就对其他小孩没什么想法啊。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说服自己,我并不是爱你”。
  赵贝贝已经被他重新揽进了怀里。
  “可我还是爱上了你”。
  两个人紧紧拥抱着。
  “贝贝,谁也阻止不了我娶你”。
  其实他最害怕。他三十多岁了,不再像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儿,意气风发,朝气蓬勃。他或许比他们成熟稳重,但同样的,一些他们正拥有着的东西,他已经渐渐失去了。他其实很怕赵贝贝会因此而离开他。他其实只想赵贝贝守着他一个人。可那怎么行呢?
  “贝贝,咱们回去看看吧,那是你的父母,他们不会不爱你”。
  赵贝贝朝他怀里拱了拱,抱紧了他,“我有你就够了”。
  “可我想让你拥有更多。咱们回去看看吧,好不好?”
  良久,胸前毛茸茸的脑袋才微微点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  

  ☆、赵珏番外

  赵珏从小就觉得奇怪。从他记事起,他就觉得奇怪。
  家里人很多,有妈妈,有哥哥,有姐姐,可除了妈妈,没人对他热络。
  村里的人常常逗他,说他是他妈捡来的,起初他常被气得哇哇哭,可后来就知道了,那些大人总是这么逗小孩儿,有的小孩儿甚至被他们说成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都没什么,只是大人的玩笑话而已。
  但家里哥哥姐姐们却总是不理他。时间久了,付出的讨好总也得不到回报,赵珏渐渐地也冷了心,每日就只守着妈妈在东屋里过日子。
  妈妈对他也很奇怪,小时候不觉得,但渐渐长大,随着他脸上的轮廓一日比一日明朗,妈妈那奇怪就也越来越遮掩不住。
  她时常对着他的脸发呆,心情好的时候会无比宠他,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尽着他,好像只有他是她的儿子一样。可心情没那么好的时候,她又会干脆不同他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过了几年,妈妈病了,初时不觉得,只感觉她好像变得迟钝了,脑子没有过去活络,腿脚也渐渐不再像以往灵便,可慢慢地,这症状就越来越厉害,之后甚至出现了脑子糊涂的时候。
  赵珏十岁那年,好像是入冬之后的事了吧,有一天夜里,他起床去看炉子,正巧他妈妈缓缓醒来。
  他笑了下,问她“妈,要不要喝点水?”
  他妈妈半天都没有理会他。他的笑渐渐就挂不住了,他又细细看了看她的眉目,仍是肯定不了她到底是醒着的还是又犯起了糊涂。
  “你说,你怎么就不是我跟你爸生的?”
  他愣住了,再看她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他一时也不敢肯定,刚刚那一瞬间是不是他出现了幻觉,还是他在发癔症。
  “你说呀”。
  他回过来神,“说什么?”
  “你为甚不娶我?我哪不如那个狐狸精了?你为甚就是不愿意跟我好?”
  他又愣住了。
  妈妈已经平静不再,变得十分激动,甚至有些癫狂。
  他吓了一大跳。
  她又自顾哭起来,“好的时候你想不起来我,有事了你知道寻我了,我欠下你了?啊?小孩儿往我这儿一放,你倒是说走就走了,我还得辛辛苦苦给你养活大,我欠下你了?啊?”随后就是呜呜声不绝。
  赵珏知道了,看来妈妈现在是糊涂着呢。
  之后很长时间,他妈仍旧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无论清醒与糊涂,她再没说过她给别人养孩子的话,那天夜里的事,好像真的成了赵珏发的一个大癔症。
  但赵珏知道,那是真的。
  存了心,许多事情便不再那么难以理解,比如说哥哥姐姐独对他一个人的冷漠,比如说村里人或许是认真说出来却总被他当成玩笑话来听的他的身世。原来,因由都在这里。
  妈妈糊涂的时候越来越多,对着他时,态度也一日不如一日,直到那时他才明白,其实在这个家里,真真最厌恶他的人,一直都是他的妈妈,只是原来她能掩藏着,现在,即便她想掩藏,也已经是有心无力了。
  赵珏变得孤单,而且恐惧,有几次感觉到妈妈投在他头顶上冰冰凉凉的目光,他甚至怕地想逃。可他能逃到哪里去呢?他才十一岁…十二岁…十三岁,个子没长高,学也没上完,离了这能去哪?况且,养活他十多年的老娘还躺在床上。
  可他实在孤单。
  十三岁那年,嫂嫂接回了他们一直养在娘家的小女儿。他掀起门帘准备去做饭的时候,他们打了一个照面。
  那小孩儿还那么小,她成不了他的伙伴。他更加失望。
  可那小孩儿回来第一天就挨了打,他听着她跑出去,死也不肯认错,心里竟然觉得开心。打她吧,打她吧,你们尽管打她,别去哄她,她就会是我一个人的了。
  她后来果真成了他一个人的。堂屋那么些人,有她的亲妈亲爸亲哥亲姐,可他敢说,在赵贝贝的心里,他们就是全都摞到一块儿,也及不上一个他的地位。
  在这个家里,他终于有个真心的朋友了。
  妈妈越来越糊涂,常冷眼盯着他瞧,他经常被盯得如芒在背,却无处可躲。夜里他躺在床上,听着炕上传来的时长时短的呼吸,甚至害怕地不敢入睡,生怕一睡着了,妈妈就会来到他的床边把他掐死。这时他才忽然觉得,贝贝真的是太小了,她根本就当不了一个倾听者。
  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十五岁那年,年后不久,有一天他放假从学校回来。院子里静悄悄的,只东屋炕上躺了个人。他硬着头皮站在地上调煤添火,一边不断感受着头顶上妈妈片刻不离凌迟般的目光。
  来点声音吧,不论什么声音都好啊,他在心里呐喊着。
  院子里竟真的就有了声音,是小皮鞋在地上跑动的哒哒声,那节奏和步调他很熟悉,是赵贝贝。
  他当下松了口气,嘴角弯了上去。
  那天夜里,赵贝贝说,“小叔,我不喜欢奶奶,她看你的样子好凶”,寒月冷光里,他心里一下子就暖了。
  上大学之后,学业一下轻松很多,男女之间也不再大防,同寝室的人常常夜谈,谈论最多的就是女生,他却总插不上嘴,因为他们全在讨论这个优秀那个美丽的时候,他总是会不合时宜地想起赵贝贝,想起她软软的调子,“小叔,我不喜欢奶奶,她看你的样子好凶”,想起她窝在他怀里那单薄的、瘦瘦的小身板,常常想,常常想,想得他忍不住就伸出了手,在暗夜里虚虚地感受她的身量,次数多了,那瘦瘦的、单薄的小身板,恍若就真的又靠在了他的怀里。
  真真是疯魔了。
  等他突然意识到这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
  他自以为按捺住了自己不受控制的心,可哪里知道,即便是冷了几年,即便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十分冷静十分稳重,心已经足以随着那张毕业证书一起毕业了,可只要她往他的怀里一靠,他所有的心防,就顷刻间溃不成军。
  他早就停不下来了,停不下来爱她。
  年幼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喜爱的事物就得握在手心里,不论那是一个美丽却没有生命的玻璃珠,还是一个有血有肉会喘气的人。别人也有思想有意识会思考会感受,这事情好像天生就被我们屏蔽在了大脑之外。
  可后来,年龄渐长,才会慢慢明白,爱一个人,原来并不是要让她做你手里的沙,而是要把你当做是她。
  赵贝贝毕业那年,快要过年的时候,赵珏牵着她上了回家的班车。
  他早几天就已经又和嫂嫂通了电话,告知了回家的日子。他们坐的是最早班的车,虽然他相信嫂嫂不会让他们难堪,但到底还是在心里留了余地,就想着万一到了门前他和赵贝贝还是要被为难,那他们就立马转身。他可没有唾面自干的气度,至于赵贝贝,他干脆连想都不想让她碰到那样的时机。
  下了车,两个人拿着年货走了几里路,就到了村子口。
  赵珏看了看赵贝贝,她正微微紧张地揪着衣角。他把东西归置到一个手上,腾出另一只手来牵住她。
  家门已经远远在望。门口站了几个人,正翘首盼望,一看到他们,便疾步奔来。
  这时已经能相互看清楚模样,赵珏就看见哥哥和嫂嫂相互推着,一边正抹着脸上的泪花。
  他回头看了看赵贝贝,她正匆忙低头。一眨眼间,她面前就砸下了一滴泪。
  他想着,幸好,他把她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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