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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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无心-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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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得很,不但要报当年亡他燕国的旧仇,还要报前几日杀他皇兄慕容暐的新仇!”……
  “若是长安陷了,可怎么办啊?”……
  我听见我那破败心腔竟有砰砰之声,撞得激烈。小堂叔要来了,他要领兵打来了,果然十岁便被封大司马、中山王,骁勇善战不是吹嘘……
  大堂叔你也该要暝一暝目了……
  ……
  日头又已西斜,盘算着那宦者该送饮食来了吧?门锁响动,那宦者如常将饮食放下,我上前去端,随手拿了个糖饼便啃,笑道“我正饿着呢!糕饼的口味能不能换上一换?”
  宦者的脸略有抽搐,道“你的性子倒是豁达得很!眼看随时就要丢了性命,不但吃得下,睡得着,还笑得出来?”
  我承认我着实没有气节,既打定主意要做个烈女就算不一头撞死,好歹也应该悲痛绝食,可我却觉既然还不到山穷水尽,又何苦委屈了自己?更何况待小堂叔来了,我便能得救……
  “竹丝青糖馅的,要是太麻烦就算了!”,我叭了叭嘴,谦恭的笑道……
  宦者叹了口气,轻点点头,便要掩门,却被一只戴着翠戒的手一把推得大开,将门檐上的经年沉灰震得纷纷落下……
  我忙跳后两步,看着那已飘满灰尘的热汤,可惜的想,这下让我怎么喝啊……
  “张夫人,陛下有旨,不得来此!”,宦者焦急道……
  “滚开!本宫今日非要看看那夜哭吓人的鬼魂是个什么模样?”,一衣着华贵,满髻珠翠的明艳妇人怒容满面的拨开那宦者跨了进来,可看清我的相貌后却是一脸惊诧,又像是承受不住般的连连摇头,“不可能,慕容清河那贱人死了十几年了,早该魂飞魄散了……”……
  听她辱骂堂姑母,我有些恶闷,扭头压着嗓子对着空旷大殿用哭腔喊道“有人骂你啊,堂姑母!”,语声在空旷殿间回荡,绕梁不绝,荡气回肠中竟是悲诡之调……
  那张夫人的粉脸垮了一垮,却瞬又挑了柳眉,指着我怒道“那贱人活着,本宫便不怕她,她死了,本宫就更不会怕!”,对身后手捧一只青瓷酒壶的高壮黑面宫娥挥手一喝“给这小贱人灌下去,她既那么喜欢装鬼夜哭吓人,本宫便让她真的去做鬼!”
  我被两宫娥按倒在地,黑面宫娥提了那酒壶便来掰我的嘴,远远便闻得呛人的酒气袭鼻,其中我敏锐嗅到竟有几丝如同山梨的气味,这定该是下喉必然穿肠烂肚,呕血而死的毒鸩……
  难道我慕容玉瑶是真是注定要仓促潦草惨死此处,等不到小堂叔来救我了?怒然瞪大双眼,狠利直视那张夫人恨恨呼道“我定变成厉鬼,让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想是我的面目此时极为狰狞,摁倒我的两宫娥竟是摹然松手,而持酒宫娥如见鬼般,面有大骇,脱口惊呼“慕容贵妃!”,一个趔跄,手间酒壶乍然落地,溅起一地碎片,而那乳白的酒液在地面滋滋的冒起一片灼烟,我倒抽凉气,该死的毒妇,好毒的酒啊……
  张夫人也是微惊,却瞬又镇定,扯了殿前绑箍花树的麻绳,扔给那些宫娥,怒喝道“她不过是长得有点相像而已,还不将这妖孽弄死!”
  宫娥回神,便来摁我,那条满是泥污的麻绳缠上了我颈,用力一拽,我便觉喉头一痛,胸口大闷,喘不过气……
  “住手!”,就在我几乎要窒息的当下,却闻一声断喝,竟是符坚疾风而来,看了瘫倒在地大口喘气的我,又扫过那地上毒酒,微皱了下浓眉,对张夫人怒道“朕下旨不准靠近,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张夫人却并不半点怯怕之色,道“陛下下不了手,便只得由妾为陛下除了这慕容家的小妖孽!妾宁可被厉鬼所缠,不得好死,也不想见到陛下再被妖孽迷惑再度受害!”
  符坚静了一静,很是耐心的沉缓道“你是武将之后,行事冲动了些,朕不怪你!只是朕留下她,并非被这妖孽迷惑,而是因长安城中慕容家的活口只剩她一人了,她也是慕容冲最疼爱的至亲,留下她对那白虏是个牵畔!必要时也可将她杀于阵前祭旗,一压那白虏势气!”
  我骇了一骇,好狠啊,不过转念一想,这符坚年轻时也是争战沙场立下的功业,却是这般无知没听过哀兵必胜?若将我杀于阵前,那可并非是打压了小堂叔势气,反倒是激他为我复仇吧?
  可那张夫人却显是信了,跪地自责道“妾险些坏了陛下的事!求陛下治罪!”
  符坚容色缓和,将她扶起,令宦者掩锁宫门,而在大门掩上那一刻,我看见符坚侧目看向于我,昏黄的眸底有血丝蔓延开来,久远而深沉,兴许是我的错觉,他,好像有点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  

  ☆、紫宫流连君王意(3)

  夜慕灰败,殿中的最后一截残烛终是燃尽,一缕青烟后,便是漆黑一片,我抱膝缩在榻角。我虽自诩胆大,却至幼怕黑,而颈间的勒痛清晰可感,那碎撒在地的毒酒之气在殿中盘旋不散,窒息的闷痛向我袭来,我很是慌张……
  想起之前回长安的一路上,因有小月的陪伴,即使露宿荒野,无月无星,可看着它那双碧玺眼便也未曾怕过黑暗。从怀中掏出那枚红铜牌饰,反复抚过那凹凸的纹样,想着小月守在身旁,聊抵暗夜……
  我渐要睡去,却又闻门锁大动,那门像是锁了千年般吱哑着在夜色中缓缓开启,一盏宫灯的微光照映出一个高挑女人的剪影,随她走动间,髻上所插的一柄金步摇,细碎轻响,这样的装扮,该是个妃嫔……
  “你是谁?”,我凌然的问了一声……
  “我是谁?”,女人脚步一顿,竟像失忆般的自问了一句,遂颔首低笑,像是自嘲般的缓缓道“这里人人都叫我段!贵!妃!”
  我干笑了一声,才走了一个张夫人又来了个段贵妃,“呵,有何贵干啊?段!贵!妃!”
  她却乍然将宫灯在我脸前一照,那突入其来的亮感让我沉浸在黑暗的双眼被刺得显掉下泪来,不自觉的一把拨开,火星豁然窜出漂过她的袖角,有丝绸焦糊的气味冲起,她却随手一拂,并不在意,反倒凑到我面前,杏眼圆睁的瞪着我,似有些咬牙切齿的道“臭丫头,这里都可以叫我段贵妃,却唯独你得叫我一声小祖母,不然让你祖父打断你的腿!”
  我瞥着眼前女人那眉目清秀,妆容精致,最多不过三十五六的脸,顿时无法遏制的笑到岔气,道“小祖母!?我那祖父好生厉害啊,竟敢勾搭符坚的贵妃……哈哈哈……不过也是,我祖父虽已年近六十,可也确实还很英俊,比符坚好看得多……哈哈哈……”
  那段贵妃愣了一愣,柳眉上挑,杏眸怒睁,看来本是想崩着一脸怒色,可却眉头扭曲了一阵,也似忍无可忍般的哈哈大笑了起来,边笑边拿手指来揪我的脸,并骂道“果是个没心肝的臭丫头,疯癫得很,连你祖父都敢拿来玩笑……”,可那杏眼中却分明有莹莹晶晶的水光外沁,是笑得流了眼泪,还是本就悲伤……
  “贵妃,别笑了,小心把旁人引来!”,守在殿门口一白发宫娥跺着脚,小声着急提醒……
  段贵妃的笑意一敛,面上竟瞬是几分冷意,想了一想,瞪着我,道“你说我如今还好看吗?”
  我瞥了她两眼,诚恳道“挺好看!比那张夫人美多了!”
  段贵妃呸了一声,长指轻抚了抚自己秀眉,眉尾微挑,便是娇媚风情,幽幽缓缓道“想我二十年前却才是最美的时候!”
  她望着那殿外半空一阙残月,如对我讲述又似自言自语,“那时候,我爱上了一个英雄,他骁勇无敌,百战百胜,英俊挺拔,我觉得他是世间最好的男儿……是我从小便想嫁的非凡人物!”,红唇微翘,竟是恬恬笑意,那应是陷入爱情的少女才有的娇羞表情,那一瞬,我依稀已见到这个女人年轻时的模样,定是娇秀灵气,不可方物……
  “那你告诉那个英雄,你爱他了吗?”,我好奇问道,也隐约猜到她说的英雄是何人……
  她似回了神了,瞪我一眼,该是诧异着竟与我讲了这些,却又似忍不住要倾诉一般,有些无奈的道“那时,他是我姑父!他很爱我的姑母,他们夫妻恩爱!不过,既是配我姑母,我便也认了,因为我姑母也值得他爱!”
  我了然唔了一声,没了兴致……
  她瞪了我一眼,似思量了一瞬,眼角微沉,杏眸间似有悲恨流转,“我姑母美貌才高,品行贤德,性子刚烈,不会讨好奉迎那皇后可足浑氏不睦,那恶妇便令人诬告我姑母与吴国典书令高弼行巫蛊,而慕容俊那昏君本就忌我姑父功高盖主,便想借此机会将我姑父一并除去,竟下令将我姑母和高弼下狱,严刑拷打,想逼我姑母承认巫蛊与我姑父有关,但我姑母虽遍体嶙伤也不愿招认。
  我姑父很心痛,暗中让人去狱中对她说‘你何苦受这样的酷刑折磨,不如认罪吧?’,我姑母却说‘我也想求痛快一死,只是若我认了这样的恶逆之罪,不仅让祖宗羞辱,还会连累大王,我死不足惜,绝不认罪!’
  为了不连累姑父,她在狱中受尽酷刑,坚决不肯认罪,终于被活活折磨而死,而姑父也才逃过一劫!”
  我不由唏嘘,她说的慕容俊,我知是大堂叔、小堂叔的父亲大燕景昭皇帝,而她说的姑母,便该是我的祖母段氏,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以命爱着我那祖父啊……
  见段贵妃眼中的浓恨悲伤,我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那段爱恨情仇离我太远,远得我只是觉听了一个可悲可叹的故事,兴许我真如师傅说的天性凉薄却又有极强的猎奇心理,忍不住笑问道“那接着呢?你有没有跟你姑父表一番白?”
  大族之间历来有姑母与侄女同嫁一夫的习惯,堂堂正正的爱慕,也没有什么需要羞耻遮掩……
  段贵妃的秀眉一蹙,瞪着我怒道“没心肝的臭丫头,你明猜到我说的是谁,你竟是笑得出来?”
  我吐了吐舌,垂眼强作一脸哀伤状,道“那你究竟有没有跟你姑父表一番白啊?”
  她似有满腔强气却不知如何发出,竟是憋红了一张俏脸,道“当然表白了啊!”
  “哦!”,我佩服的一笑,又叹气道“被拒绝了?”
  “呸!”,她唾我一脸,道“哪料到,那皇后可足浑氏的小妹小可足浑氏却也是早看上我姑父了。而那皇后便很不要脸的非让慕容俊下旨将小可足浑氏赐婚给我姑父!我姑父也不得不领了旨娶了那女人啊!”
  我对这样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绕得有点头疼,抹了抹脸,由衷道“你好可怜!”
  “呸!可怜的是那小可足浑氏吧!”,她又唾了一声,眉目将却是光彩,“在我坚持下,姑父仍是同意纳了我为妾!即便他给了那小可足浑氏正妻之位,却不会给她半点怜爱,因为她是害死我姑母的仇人的妹妹!”
  我了然点头,正妻之位都是虚无,有所爱之人的爱情才是最为珍贵,我不由想起拓跋珪,头又不适时的痛了一痛,但我想快好了,痛感已是很浅了……
  她轻扶高髻,杏眸轻垂,道“而你祖父那时虽努力掩住锋芒,却仍是被昏君权臣视为眼中钉,他这才无可奈何带着我,率了全家投奔了秦王符坚!而他走的第二年,秦便大举入侵大燕……这也是他们逼走你祖父的报应,试想若有你祖父这‘战神’当关,那秦军能那般轻易灭了大燕么?”
  哦,原来是这样来的长安,而她绕了这样一大圈不惜讲出她深埋经年的苦恋,目的也就是想告诉我,我那祖父不是贪图荣华而背弃家国的叛徒……
  可这些我却没有半点兴趣,只是忍不住好奇道“你既是嫁了我祖父为妾,又怎么会跟了符坚,做了段贵妃?”,这个情爱故事才是百转千回,让我好生好奇……
  她鼻间讽了一声,道“当时来投奔符坚,符坚倒很是高兴这样的‘战神’能归附于他,便在宫中设宴,宴间,那符坚便是看上了我……”
  她说得异常平静,如只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可翘起的尾指却是用力将那烛芯一挑,噼啪一声,她也似受了惊般,目光一瞬慌乱……
  “所以,祖父就将你送给符坚,讨好新主了,是吧?”,我不由嗤了一嗤,“将自己女人送出去的男人,还真是窝囊啊!”
  “不!”,她整了容色,道“是我自愿的!当时,我们来到长安,不少秦臣对我们不满,我也不愿他为了我区区一个女人而得罪了符坚。而且,留在符坚身边,有风吹草动便能提醒他防备!”
  她说得云淡风轻,可我却分明看见她眼底的哀伤,一个女人如何能忍受对一个不爱的男人曲意逢迎,委婉承欢?尤其她心里还深爱着一个人……
  “你就没一点恨你那姑父吗?”……
  她摇摇头,轻叹道“从一开始,便是我主动说爱他,要跟着他!他却从没说过爱我啊?我有什么理由恨他?不过,他此前离开长安前,曾对我说,他日他若为王为帝,后位只会是我!”,目光一凌,狠瞪于我,“所以,没心肝的臭丫头,你该叫我一声小!祖!母!”
  我随口嗤道“若他日,他真娶了你为妻,我倒觉他总算做了件有人情味的事了!”
  段贵妃微蹙秀眉,道“你是在怪你祖父在你出生那日剜了你的心?那也是当时没有法子啊!不拿你替死,怎么保得住全族?”
  我当然明白当年是为保全族,才让我做了替死鬼,可那之后呢?
  回想起来,我见那祖父也不过一回,正是我九岁那年重病将死,他恰路过萨满庙,进来看了我一眼,还说“病得这么重,死了才好!”,记忆中那是他唯一对我说过的话,神情冷漠。可我的无心病苦不正是拜他所赐?他心狠手辣从没当过我是他孙女,我又怎么认他这个祖父?
  我嗤了一声,道“我反倒要谢谢他啊,我这些年跟着师傅过得很好!师傅很疼我!”,这是实话,阴差阳错,给了我个好去处。而那个“家”,从将我嫁去换马开始,我便已没有了半点希冀与留恋……
  段贵妃微叹了口气,道“没有心肝的,也怪不得你出落得这般刁钻凉薄还疯癫!”然后是良久沉默看我……
  门外的老宫娥却又在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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