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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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迷-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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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钦蹲靠在舱右一侧,慢慢抬头,扶着两人的肩略略借力,下盘有些不稳地站立起来。

“岚岚,你刚才真是吓死妈妈了!”明妈妈冲过来将女儿搂在怀中,声音有些哽咽,“赶紧向叔叔……天,你,你的……”

她眼尖,蓦地看见季钦右臂的西服袖子已经被大片深色的液体浸染,手硬生生停在半空,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鲜红色的细线正顺着指缝在泛白的骨节之间缓速蜿蜒……

疾步走至面前的管陶恰巧看见这一幕,眼前有些晕眩……

……

直到下舱落在地面那一刻,血流似乎还在以极慢的速度溢出,仍然没有停滞的迹象。

不远处,以明岚岚母亲为首的乘客正围着游乐场的经理,带着一腔惊魂未定的愠怒七嘴八舌地讨说法。

季钦站在草坪上,隐在树荫里的侧脸显得有些苍白。

“你的手臂需要赶快做包扎处理,我到附近的药店去买些医用绷带,马上回来。”

管陶神经高度紧绷地望了他一眼,眉目中噙着担忧,转身离开,脚步很急……

季钦站在原地,视线顺着她的方向默立片刻,拣着旁边的公共长椅的空位,缓缓坐下。

……

“岚岚,别害怕,现在已经没事啦。”

“哼,谁怕了,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吓得连声音都叫不出了。”

“……哪有……”

“不过你老爸真的好帅好man哦!我要是再大二十岁,一定会爱上他!”

明岚岚忽然一手搭在解斯嘉肩上,神秘兮兮地凑近他耳畔,脸上尽是崇拜痴迷的表情。

“是……是么?嘿嘿……”

第一次被喜欢的女孩儿这样主动接近,解斯嘉却觉得自己有点笑不出来。

……

季钦慢慢褪下手工西装外套,有些憎恶地将手边的血迹慢慢擦拭干净,顺手丢在一旁。

衬衫袖口的金属纽扣散发着冰冷的光泽,映进幽黑的眼底。

他伸出左手,慢慢解开那枚扣子,猛地将袖子推至上臂……

倒吸一口凉气,冷眼扫去。

斜长的一道伤口终于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空气中,微微向外翻绽着。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只是浴室那晚借着当时无意的寸劲儿划得略深了些,这段日子以来已经开始逐渐有愈合结痂的迹象。

却被今天意外的剧烈撞击搞得再度崩裂。

真是棘手。

他蹙深了眉头,正要将衣袖拉下来重新遮掩住。

小指却被人轻轻握住。

“你,你真的是我爸爸么?”

一低头,便对上嘉嘉澄澈的双眸。带着三分怯意,七分疑惑。

“那你希望我是么?”季钦一怔,随即苦笑着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尽量避开那道看起来张牙舞爪颇为狰狞的伤口。

“我不知道。”嘉嘉诚实地摇头。

“我喜欢爸爸,也并不讨厌你。妈妈看起来似乎爱你要更多一些,可你总是让她哭。从前跟爸爸在一起时,她很爱笑的。”

被拿去跟另一个男人做比较,随便换作一个人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他恐怕都会毫不犹豫地立刻翻脸。

可现在说这番话的偏偏只是个孩子,而且还是……自己的儿子。

季钦在感觉无奈的同时,又无法做到对他口中阐述的观点表示不在意。

一个六岁的孩子,他眼中所看到的世界,总归要比复杂化的成人世界简单得多。

却也清晰得多,真实得多。

也许在所有人眼里,他的的确确就是这样一个恶劣的形象,无法跟解千阳的款款深情相提并论。

所以她最终会舍弃对他长年累月的爱,转而投向那个男人的怀抱,也是在情理之中……

额角的青筋又开始突突跳起来,连带着未退的心悸重新涌了上来。

按照这样的逻辑推下去,季钦觉得自己就快要疯掉。

电话却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

季钦第一次觉得伤在臂上是件多不方便的事。

他就着大腿上抱着孩子的姿势,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来想要勾过随手搁置在一旁的上衣。

最终却是嘉嘉乖顺地从口袋中翻出电话,按下接听键递到他耳边。

季钦感激地看他一眼,亲昵地在他圆润的颊边轻吻一下。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陌生的女声。

“请你收手,中止对付千盛的手段,我会看住我弟弟,不会再让他有机会跟尊夫人继续纠缠不清。”

“抱歉女士,你的话,我不太懂。”

温度骤然拉低的气氛里,季钦冷下脸来,一字一顿,音线笔直而沉静。

心迹

“有些话我就不妨直说出来,相信季总经理心里也一定清楚,你现在之所以能够对千盛施予妄为,只是胜在奇兵突袭。千盛的实力虽然不如季氏,一旦从措手不及的状态里调整出来,却也不会一直坐以待毙,任人鱼肉下去。”

对方将话停在这里顿了顿,逐渐从平板的阐述中缓和下来,“千盛与季氏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又何必为了一个女人搞到两败俱伤,平白伤了两家和气。这其中的厉害干系,还请季总经理考虑清楚,慎重决定……”

“对于你说的千盛被人在暗处打压的事,我似乎还没有亲口承认过吧?”季钦挑起半边眉,口气不豫地打断她,“公司了出事,你们不想着如何尽快解决问题,却先来找我兴师问罪,这不是心虚是什么?转告你弟弟,让他把心思从别人的妻子那里收回去,放一半在公事上,否则用不着别人出手,千盛早晚会有兵败如山倒的一天。”

“作为解家的长辈,我自然不会容许有家门不幸的丑闻存在。但有一点,”解伍月虽迫于季钦逼人的压迫感,气势亦不容小觑,仍是竭力保持着沉稳镇定,淡淡道,“还请尊夫人在这方面能好好配合。如果总是抱着欲拒还迎的态度,同样会令我们觉得很难做。”

“别扯上她!”季钦面上现出些烦躁,将嘉嘉从腿上放回地面,示意他去找旁边的明岚岚。

嘉嘉一走,他的语气不再像方才那样留有余地,骤然生硬刻薄起来,“人言可畏,有些作为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她不懂,自小生在为金融世家的人却不会不清楚明白。出了事就只会站在家族的庇护后,永远成不了气候。解千阳要真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就应该学会对自己喜欢的女人负责,而不是吃准了对方心软亏欠的心理,拉着她陪自己一起任性妄为地往地狱里闯。”

掐断电话,季钦的脸色仍然阴郁,不经意转身扫去一眼……

管陶正在树下静静站着,不知多久。

“千盛的事,是你做的?”她的声音有些抖颤。

过分白皙的脸色在阳光下隐隐呈现透明稀薄的质感,仿若即将散去,总叫人有一种难以把握住的感觉。

“你都听见了?”季钦避而不谈般,并没有立刻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他心里其实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他怕她会为这件事情自责,从而在心理上觉得亏欠解千阳更多。

很多时候,愧疚也是倾心的砝码。

“原来真的是你。”管陶低头淡笑,不再多言。忽然将手中装着伤药的口袋扔了过来,抓紧侧背的包带,扭头就走。

季钦倾身向前,勉强接住甩在一旁,站起来追了过去。

他借着腿长的优势,没几步便挡在管陶面前。

“这就要走了?”

“……”

“不是说好了今天一起陪嘉嘉,你想对孩子食言?”

“你就是吃准了我放不下孩子这一点,才觉得自己有了可以为所欲为本钱?“

管陶眼中噙着冰霜,声音瞬间冷到极致。

他居然还有脸提嘉嘉?

一面摆出似模似样的慈父嘴脸,一面却又背着嘉嘉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去害他的“爸爸”,这样不辞辛苦地做戏有意思么?

她倒真是要佩服他的演技,差点就要令她忘记他骨子里住着多么冷酷无情的灵魂……

她怎么还会指望这样一个刚愎自用的男人会为自己和儿子作出分毫的改变!

“如果我真有那个本事为所欲为,难道还需要搬出嘉嘉来挽留你,你……”

季钦的目光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痛楚,平静无虞的表情终于出现了难以掩饰的裂痕。

但也只是一秒。

整理所有的情绪,找回惯常的冷静,也仅需要一秒的时间。

“也好,你去找他吧。反正确定不了他现在的状况,你也不可能安下心来……”

季钦慢慢松开身侧一直紧攥着的拳锋,不动声色地将顺着手边滴淌下来的血迹拭去,“我追过来没有其他意思,只想嘱咐你一句,记得晚上早些回家,要不然嘉嘉会一直等你,睡不着觉。”

他用稀松平淡的语气说完这番话,便缓缓转身走回不远处的草坪。

管陶迈着微怔的脚步,失魂落魄地背过身,往相反方向的大门处走去。

*******

时值傍晚,街头都是刚从班上下来男女,形色匆匆地归家。

唯一一个缓步游荡的女子在快节奏的人行车流中显出格格不入的突兀来。

……

管陶并没去找解千阳。

以她过分谨慎的个性,原本就做不出那样欠考虑的冒失打算。

至于被季钦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在那种两人彼此都很冲动的情况下,她实在不愿去做过多的解释。

误不误会又能怎样,反正自己在他心中早就与“随便”两个字脱不开干系……

沿着繁华的街边走了整整一个下午。

包裹在高跟鞋中的双脚早就红肿不堪,却仍不知疲倦般盲目求索。

就像故事里那个穿上红舞鞋的女孩,被迫跳着一支停不下来的舞蹈。

她也一样。

在愚蠢的年纪里挥霍无知的资格,一意孤行地去追寻一段明知求而不得的缘分。

踩在爱情的偏锋之上,跳出绝望偏执的舞步。

最终他们都得到了最为公正无情的惩罚。

一个被砍去双脚,永世失去跳舞的资格。

一个被剥除爱与被爱的能力,沦为感情游戏里的路人甲。

不配有名字的路人甲,一闪即过,一过而忘……

……

城市最后一班巴士载着为数不多的乘客从面前数米处的马路上疾驰而过,徒留一个空旷清冷的站台。

管陶走到无人的候车椅边,默默坐了下来。俯□去,轻轻揉着酸痛的小腿。

天色暗下去,却没有一丝阴云密布的迹象。

她是希望在这时降下一场大雨的。

极度失温的一场雨,最好浇得自己从这种麻木的现状里彻头彻尾清醒过来。

再完满不过。

老天却偏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

已经很晚了吧……

仍是不想回到那间过于空寂的别墅。

明知道名义上被称作家的地方,有人正等着自己。

她果然不是个好恋人,不是个好妻子,现在更被自己后知后觉的察悟,不是一个合格的好母亲。

当初选择将嘉嘉生下来,也许真的是自己做错了决定。

她其实哪有资格配拥有一个孩子?

天使一般纯洁的孩子,最美好无辜的生灵……

却因她的自私,被逼迫着不得不来到这个卑鄙的世界上受苦,一次次成为成人争斗中的筹码与牺牲品。

她还指望对得起谁?分明连自己都对不起的人……

管陶从捂紧的双手中抬起脸来,茫然地扫了对街一眼,起身继续沿着路边的交通线慢慢地走。

载满重物的庞大货车堪堪擦着她的衣角驶过,风将她的发尾抬到很高的半空中去……

“在马路上还这么不专心,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惊愕回头,竟对上季钦怒气盈然的一张脸。

“我开车尾随你整整一个下午你都没发现,你的警惕意识什么时候差到这种地步了?”

他一开口,便是毫不留情的讥诮,伴随着嘲讽的恼意涌出眼底,“平时面对我时那副神情紧绷的模样到哪去了,怎么,难道所谓的戒备森严根本就只是针对我一个人而言?我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才能有幸让你成日心心念念地如此记恨?”

“……”

她没有争执的心情,索性回身就走,不想在他面前失守最后的方寸。

却被他固执地往车停的方向拖过去。

管陶想挣扎,无意间扫见拉着自己的那只手臂上,衣袖尽染。

幅度剧烈的动作必定会让伤口再次裂开……

“松手,你想手臂废掉么?”她努力掌握着推拒的分寸,他的钳制却愈发紧迫。

“还在流血,怎么办?”季钦拧起俊隽的眉宇,像在隐忍着极大地痛楚。

“这些话留着去医院说给医师跟护士听,跟我说有什么用?”她赌气地用力甩开他,极力说服自己不被面前这个男人展露出的温良表象所迷惑。

只是手段,别去在乎。管陶一遍遍告诉自己。

“流血的不只是这里,还有这里,”他用拳锋冲着胸口处,目光却紧随着她,猎豹般明亮锐利,直至她生出满世界都无处藏身的错觉,“伤在这里,医生怎么治?”

“我不知道。”管陶的表情很冷,心却有些乱。

是不是从来不说情话的人,偶尔开口说上一次,才会显得特别动听?

明明最无辜那一个,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

她的心思很好懂,其实一直都没变过。

是他从来不肯付出,不肯给她丝毫的希望。却在得到她的身体之后,还得寸进尺的想要占有她的心。

他既然给不了自己的心,凭什么来索要她的?

一厢情愿的爱恋已经足够可悲了,如果再心甘情愿沦为他征服游戏中的战利品……

他当真就以为她的爱就那么自甘堕落,没有任何底线可言?

……

“脾气耍够了就回家吧。”

季钦的口气忽然软下来,在她眼前轻轻挥了挥自己受伤的那条手臂,“我等你替我包扎。”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耍脾气?”管陶本能退开一步,失声叫了出来。

“你不是?”季钦一脸理所当然的反问。

“好,你不是。那我们就来摆事实讲道理。”他今天反常的地方太多,居然一再的退让。

管陶一言不发,静静等待爆发那一刻的到来。

他的耐性有多少,她再清楚不过。

“千盛在商界角逐了那么多年,会树敌也在情理之中,为什么单凭解家一句毫无根据的质疑,你就认定了这件事是我做的?”

“……”

“我根本不屑对解千阳出手。以他目前对行业形势的了解程度与几乎为零的经验,如果我真想对付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他溃不成军。”季钦的目光在暗处亮得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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