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东知道她在问什么;女孩子忐忑不安的表情、甚至是不是还包含了些许抱歉的意味?
公司聚会的那个晚上,在泳池旁边,谢北说的那一句‘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就这样又被召回了记忆里。
而乔可,想得却更多!因为她听到的,还又多出一句,‘就他那小公司,我一根手指头也能让它倒闭’!
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心下都变化万千;一个只是不安着疑虑,另一个,要顾虑的却更多!
程向东愣了几秒,原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男人没有肯定、亦无否定,反倒是拎起身旁的大衣,抚着乔可的肩膀走出了公司。
“我妈今天下午要上来;你跟我回家吃饭。”
“啊!”女孩子大叫一声,本能上就有些担心与害怕,“还是不要了……”
虽然明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但是真的到了眼前,还是不由得想要退缩。
“丑媳妇没胆见婆婆么?”男人爱庞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女孩子不干了。
“我哪里丑了?哪里丑了?你找一个不丑的出来让我看看呀……”
出乎意料的,当程、乔二人回到金棕榈公寓的时候,程向东的母亲已经在屋子里了。乔可不禁暗瞪了男人一眼,‘不是说等下才到的么’,程向东无辜地摊了摊手。
“回来啦?”听到开门的动静,母亲急忙从厨房里小跑了出来;一面在围裙上擦着手。
“妈,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乔可。”说着,把自红着脸的女人拉到了身前。
男人的手,放在她两个肩膀上;女孩子安心不少,挂了一个甜甜的笑,差点没直接弯腰鞠个躬,“伯母您好!”
母亲愣了两秒,端详在这女孩子的脸上;乔可不由得暗自叫苦,她这时倒是多希望她认不出自己来!上次照面的回忆,实在是不大好!
正被火烤一样的焦急中,程母却是热情地笑了;“好!这丫头长得真俊。交女朋友就好哇,你要早带个对象回家来,让我少操多少心!”
一顿晚饭,乔可不敢多说话;程母却是热情得没话说,不停招呼着两个孩子,伸来送去的帮忙夹菜。女孩子暗暗庆幸,看来,那个彩云,倒是被他妈妈给放下了!实在是件好事!
收拾桌面、涮碗的工作,当然再不能麻烦老人;自告奋勇地将碗筷端到厨房,正往手上套手套的时候,程母又走了进来。
水龙头,哗哗地响着;程母走上前一手拧了个紧,“冲水的时候再开,要不多浪费。”
“嗯,”乔可暗地里吐了吐舌头。
“闺女,你也是大学生吗?”
正因为前一秒的浪费而暗自心惊的女孩子,听到这句话,果断带了些骄傲,“是呀。”
谁料当母亲的却并没露出丝毫赞许,反倒咂着嘴说了一句,“女孩子读这么多书有啥用。”
—文—“我比程向东差远了啊,他还留过学呢!”
—人—一提到儿子的辉煌,程母真正骄傲起来,“我们家东子打小就聪明!我们那村里人提到他没一个不竖大拇指的;都说有出息。”
—书—乔可正待跟着附和两句,程母却兀自又接着说道,“可是也没少吃苦呢!三十几岁了,还孤零零一个人,现在好了,有你照顾他,我也放心了。你俩啥时候准备结婚呢?”
—屋—乔可被噎得一顿,这种事,要问程向东才行……甜蜜着红了脸,没有说话。
正羞涩中,忽听得程母高呼一声,“哎!这个菜别倒啊!”
可是话终究晚了一步,剩了几块胡萝卜的盘子,已经底朝天悬在了垃圾筒的上方。乔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高呼,亦是吓了一惊;雪上加霜,手一抖,盘子‘啪’一声掉到了地上。
“哎呀呀,”老太太心疼得没法,菜就不说了,盘子又碎了一个!
乔可立马慌了,‘我去拿扫把’,转身正要跑向阳台,老太太却等不及般直接蹲了下来,“费那事儿干嘛,直接拿手捡起来了。”
说着,倒自真的朝那零散的碎片探出了手;乔可一见着急了,连忙扶起老人,“那我来捡好了……”
女孩子硬了头皮,纤细的手指还是没逃过那碎屑的挑战;当程向东闻声跑进厨房的时候,乔可的手指上已是冒了血。
男人把她拉到客厅,无奈地又细细察看着抹了药,一面责怪‘怎么这么不小心’。
女孩子心下叫苦,可是更糟的还在后面。老太太收拾了碎盘子,走出来看见儿子心疼得眼泪都要滴出来的表情,可不乐意了。
“哪有这么娇嫩。”不满似地念叨了一句,“女人就得皮实点儿,要不以后怎么带孩子照顾男人!难道还让男人反过来照顾你么!”
乔可原本有些沮丧,一听之下不由得愣了。
这什么逻辑?两个人结婚,其实就单单是女人照顾男人么?
见她不答话,当母亲的有些不高兴;“读那么多书有啥用,女人该干啥都搞不清。”
“妈,”程向东抬起头,“您少说两句;这割了手正疼着呢。”
儿子一表态,明摆着站到了媳妇儿那边,这一下子更加撞到了枪口上!
老太太不容易,丈夫去世得早,自己又当娘又当爹,辛苦把两个儿子拉扯大;小儿子平凡老实,也在乡下务农,就这个大儿子有出息。打小就疼得不得了,别人家的孩子,哪个不下地干活、在家洗衣,就她这个宝贝大儿子,这几十年来她也没让他在粗活上动过一根手指!
有出息的儿子,就不能让他在这些闲事上耽误了精力。老太太也是个明白人,分得清轻重。小儿子,她可没少使唤,地里田间一把好手。可这大儿子,毫不夸张地说,连一件衣服,她都没让他自己洗过!
可是你当妈的再心疼,有什么用?!你当珍珠一般养大的儿子,很快就要沦为媳妇的苦力!而且最重要的,这儿子还是白眼狼,有了老婆忘了娘的主儿!
混合了心疼也好、埋怨也罢的心情,老太太表达不出来;可是老人却也是个硬脾气,此时,就连儿子都看不顺眼了;到了客房拿着自己的包裹就往门外走,“你别不知好歹,娶个中看不中用的,有你后悔那天!”
“妈!”程向东连忙追了出去,“您这是干什么……”
乔可,一直在屋子里等了很久;手上被划到的一道口子,早已觉不出痛感,只是那伤口看上去,竟然无比碍眼!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此时,位于崇林景苑的一栋高层住宅里,谢北,正自摆弄着新换的单反;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男人嘴角带了一丝笑意,按下接听,那一端悠悠传来娇柔、却又带些些羞涩的女声。
“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女人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吞吞吐吐地,说出这么几个字。
第三十八章
“你怎么……没联系我?”陶咏婷在电话里说完这一句,停了一秒,带些揶揄的笑了;“谢爷爷刚刚打电话这样问我,我答不上来,所以,我想倒不如问问你怎么说?”
谢北把相机随手放到身边的茶几上,人向后靠到了椅子里,找了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你让他直接问他孙子,不就成了?”
电话中爽朗的笑声传来,“恐怕在你家里,只有你敢这样跟老爷子说话。 ”陶咏婷一只手把玩着电话线,接着说了一句,“谢爷爷说,明天让你回家吃晚饭。”
谢北不禁失笑,“他是有意向雇用你当他秘书了么?”
女孩子挂着微笑,继续补充道,“对了,他还说让我明天也过去你家吃饭……”顿了一下,敛起笑意,但语气仍旧是淡淡的平静,“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或者,我说明天临时有事来不了,这样也可以;你说呢?”
“你是担心看见我就恶心得吃不下饭么?”谢北听着这女孩子的谨慎和体贴,也不由得带了些愉悦,“是我爷爷邀请你,我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谢北,从公司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六点半;特意拖延了出发的时间,计划好正赶饭时过去,这样也省得大家啰嗦。
公司里的同事,早已下班;走到停车场的一路上,都是安静得出奇。刚刚转过弯,男人却忽然顿了下来。
他的车旁,一抹纤细的身影,静静的伫立。她小步子跺着脚,两只手握在一处搓个不停。天气冷,停车场里哪有空调与暖气?这样低的温度,却不知这女孩子在这里站了多久!而且,是在他的车边!
谢北忽然就觉得整颗心脏都泛起了说不上是甜还是酸的洪水,淹得人连‘救命’都忘了喊!
“乔可……”男人大跨了几步,近乎一路跑着来到了女孩子面前;二话没说,两只手伸出来把她的手拢进了手心暖着。
冰凉的触感,握在手里;可是心里,却像是刚被熨斗烫过,男人恨不得要把这两只凉手捂到自己脸上才好!
想到做到,可是正抬到半路的手,却被她又抽了回去……
乔可红了脸,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看得男人心都要化了。
“这么冷,在这等着干嘛呢?”谢北晃了两扇如炬目光,嘴角的笑意连他自己都浑然不觉;这傻姑娘,不想让同事看见的方法多的是!随便找个机会进里间来同他说句话、再或者打电话都可以,偏偏死心眼傻等在这,真是让人又疼又恨到牙都痒起来。
“我……有话想问你。”
呐呐地说出这几个字,乔可实在心慌得不得了;她现在,最怕单独相处的,就是这个人。她想忘了他曾经跟她说过的话,她不想注意到他每次路过她时投向她的炙热目光……可是偏偏,她做不到!她有责任、她不能袖手旁观。
“我们进车里,看你冻得……”谢北拉了女人的手,正打算开车门的时候,却又被她固执地缩了回去。
“不用,我就跟你说几句话。”
男人抬了眉,静等下文;她的姿态,抗拒的意图太过明显,隐隐的,一颗心就被提了老高。
“程向东……”
这三个字一出口,男人的脸立即带些尴尬着有些阴了;前一秒中还在飞扬的心情,活像一只快活的小鸟,被人一枪击中了翅膀。
“程向东,他的公司的事你知道么?”
乔可小心翼翼地抬头望着他,可是男人的脸上,无喜无怒,表情空白得让人摸不到头脑。女孩子硬了头皮,只好把话说得更清楚。
“出了点问题,这件事……”
谢北听到这里,即便再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了悟过来;此时此刻,他甚至想笑出来。有一股发自身体最深处的笑意,直涌到头顶。这股笑意就像是无坚不摧的士兵,挥舞着大刀阔斧在那里叫嚣着‘傻瓜就是该死’的口号,真是,荒唐得可笑!
“你想说什么?”男人放下一身紧绷的神经,随意而无力般向后靠到他自己的车上;两条修长的腿找到一个适合支撑重量的姿势,嘴角上笑意更加扩大化了,只是眼睛,却是如这天气一般冰冷,“你想让我帮他?还是……想问是不是我干的?”
一句话出口,谢北甚至不自觉地就有了一丝乞盼,原本以为早就已经失望到底的心却又升起了一线希冀;说让我帮他,求我帮他,你开口,即便是他,我也愿意……
乔可想不到自己话还没说完,这男人竟然就接到了下茬。是他反应得太快?还是早有防备?她没办法辨别,只是那一句‘帮他’却刺激了女人的警惕。
“不,不用你帮……”程向东,那样的男人,由她求来的帮忙,对他来说只会是一种侮辱。
“我只是想问你……”女孩子犹豫了,其实在她来之前,她甚至早已犹豫了一天;下了狠心要问个清楚,只是这种伤人的话,真到了嘴边,却让人怎么说得出来……
她不再说,谢北却也不需要她再说得更明白;一下从车上立直了身体,猛地擒住女孩子的手腕,拉到面前,那一对惊慌下带些疑虑的眼睛,看上去,更加让人没办法平静。
“所以说,你在这里等了我一个多钟头,就是想问我,是不是我干的?”
近乎痛苦的重复着掀开自己的伤口,谢北真想一头撞在这车门子上还好些!这样愚蠢的问题,他竟然,还要再问一遍?!
乔可没有回话;她亦不需要说什么,她的表情,早已给出了答案。
谢北忽地笑了一下,脸上的阴鸷竟然就这样消失了;近乎轻佻般拉近了女人,“是,又怎样?你现在是准备求我放他一马呢?还是想要我再帮他走出困境?或者……就算是想让我帮他把生意做大,现在都可以说……”
乔可慌了;她没想过他这样快就承认,她原本有多希望他对她说‘这件事跟我没关系’,这种愿望有多强烈,她从前没有意识到。只是当他真的毫不费力地就承认了,她这才恍然觉出心中的失望与痛苦!
她现在应该恨他的,不是么?为什么,有一种叫作‘失望’或者说‘心死’的感觉,却更甚于本该强烈的‘恨意’?
她该义正言辞地指责他、谩骂他,可是女孩却只是近乎哀求一般,挣扎着说道,“你不要这样好么?这样不公平!程向东他是有多努力,他真的是一个善良的好人,你用这种事情打击他,都不觉得自己……”
话,没有说完;她说不下去。谢北,却兀自有受虐综合症,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像是存心找虐一样,却还是忍不住接口逼问。
“觉得自己怎样?无耻么?卑鄙么?他是个善良的好人,所以我是个卑鄙小人,你是这个意思么?”
男人,一面毫不留情地追问;一面无端端就生出了自我厌恶之心,他从不知道自己有这种潜质,像个哀怨的妇女一样,无理而执着在一些根本毫无意义的问题上,这是疯了么?
可是纵然心里清楚得跟镜子一般,行为却丝毫不受理智的控制;女孩子的手,被他攥得生疼,挣扎着唤了一句,“放开啊……”
这一句,把仅存的理智全都逼疯个彻底;谢北一个转身,猛得将身前的女人抵在了车上,在冰冷的温度下,执着地靠近。
她拼命向后躲着,慌得无措;男人却愈是变本加厉,在她震惊般的眼神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力的瞬间,他咬着牙,在她的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陪我睡一夜,我担保他在生意场上春风得意……”'Zei8。Com电子书下载:。 '
‘啪’的一声脆响,一只白皙的手掌,惊慌地顿在了半空中;两个人,都愣住了……
“无耻!”
这是乔可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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