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地默诵起那真如本愿法的功诀来:“若摄心者,心则在定;若得定者,心则不散;当制五根,当持净戒……”
林云逸心中回荡的经文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有如惊雷怒震,立刻幻像全消,打了个寒颤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孟云霞一直在苦苦支撑,最终还是落得个功法反噬,林云逸所闻惊雷,在她这边感觉到的却是两股神念的直接碰撞,这轻轻一碰,便生出无边旖念,刹那间便转过千种念头,直把她羞得满面通红。当下慌手慌脚地爬起身来,恨恨地啐道:“下流!”竟然捂着脸泪奔而去。
林云逸十分无语,不知这“下流”二字从何而来,而且似乎至今为止吃亏的都是自己,她反倒是仓皇逃窜起来,真是莫名其妙。然而不管怎样,终究是他赢了。
……
林云逸本就没指望父亲夸奖自己,然而也没料到凌风子竟然十分不满地在房中踱来踱去,好一会才停下来训斥道:“你今天伤了云霞师侄的颜面,却是坏了我的大事。不过这样也好,总算是得知了她修炼的功法。”
林云逸不解道:“不知父亲有何深意?”
凌风子道:“云霞师侄天生玄yīn灵窍,早在十六年前,我就有意与你凌广师叔结亲,只是当时没有提出来。你往后要多与她接触,好生相待,等再过个两三年我就上太玄峰提亲!”
林云逸大惊道:“父亲这是从何说起,我跟云霞师妹毫无交往,如何能够谈婚论嫁?”
“混帐!婚姻大事,遵从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还能由着你们私相授受不成?”凌风子先是怒斥一声,接着又劝慰道:“云霞师侄修炼的乃是**问心功,倘若能跟她合籍双xiu,便可快速提升道心境界,对突破瓶颈大有帮助。如果这桩亲事能成,正是你天大的造化,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林云逸心中掀起了滔天大浪,忍不住想道:“**问心功,那不是跟母亲的功法一样吗!难道?”想到此处竟然不寒而栗起来,连忙晃晃头打消了这荒唐的念头。
凌风子见他不接话,心中不喜,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云瑶那丫头资质倒是不错,可修行毫不上心,此生能够筑基便是万幸,如何能够做你的良伴?莫非你还想要盛年丧妻,孤独终老不成?”
林云逸麻着胆子说道:“孩儿并没有说过想要跟云瑶师妹成亲,只是跟云霞师妹彼此一无所知,实在是难以相处,如果父亲定要行此盲婚哑嫁之事,孩儿……孩儿……”
“若我执意如此,你便要怎样?”凌风子的话声中已经满是森森寒意。林云逸咬牙半天,终于垂下头去,没有吭声。
凌风子冷哼一声,算是放过了他,挥挥手道:“此事为父还得从长计议,你先下去吧!”说着不再看向儿子,心中盘算着:“自从易清师叔进阶元婴中期后,太玄峰一脉就蠢蠢yù动,倘若我跟孟家结成了儿女亲家,那太玄峰少不得变成一大臂助,真是一举多得。”;
………【第十六章 暗流】………
林云逸原以为那孟云霞之事,父亲既然说是要从长计议,想必短时间内不会再提起,却没想到两月后孟凌广140岁寿诞,凌风子亲自前往祝寿,回来就又生事端。
“rì前积薪院传来消息,本派外门弟子在俗世中与上清观同行发生冲突,对方已有内门弟子出面压场,本派也当派人前去。我已经与各峰长老商议过,这次就不派筑基期弟子下山了,准备让你和云霞师侄跑一趟洛阳城,你凌广师叔也已经答应了,事态紧急,三rì内就得动身,你可早做准备。”
林云逸自然极不情愿,可是凌风子说得冠冕堂皇,怎好推托,勉强寻了个理由回道:“宗门有事,孩儿理当效命,只是这孤男寡女同行多有不便,父亲可否酌情调换一人?”
“荒唐,修道之人清心寡yù,有何不便?此事我已决定了,你不必多言!”凌风子最擅长的便是讲大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林云逸哪里斗得过他,只得委委屈屈地含糊应了。
……
未出师的炼气期弟子下山理事尚无先例,凌风子照例还得征求下各峰执事的意见,原本不过是走个形式,可是没想到,那数十年未曾离开水月峰半步的叶凌波居然找上了门来。
叶凌波轻轻搁下手中的茶盏,微笑道:“数十年未曾深谈,师兄还是一如往昔呢!”
凌风子如何听不出她话中的讥讽之意,却假作不知地爽朗笑道:“师妹说笑了,愚兄早已是个半老头子,哪里比得了师妹丰神如故!”
叶凌波深知这人最为现实,言语挑衅对他毫无用处,却是个没脸的,也就不再废话。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直奔主题地说道:“师兄是个明白人,小妹我也不敢打马虎眼。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次是为几个孩子来的。师兄当年的选择,我不敢妄自评论,然而多人因此黯然神伤总是事实,难道师兄现在又想让悲剧重演吗?云逸可是你唯一的儿子,瑶儿也好歹叫你一声干爹,你何苦定要横加干涉,乱点鸳鸯谱呢?”
凌风子渐渐收起笑容,寒着脸说道:“事隔多年,师妹竟仍然耿耿于怀,莫非是忘了我辈向道之心吗?云逸是我的儿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无须向你解释!如果你是因为他跟云霞师侄下山之事来找我,那就不必浪费口舌了,此事已经诸峰公议通过,仅仅你一人反对是没有用的。”
叶凌波冷笑道:“师兄倒真是道心坚定,怪不得能够后来居上,技压同门!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扶植你的儿子,我也得疼惜我的徒弟,云瑶年纪已是不小,也该到了下山游历的时候了,我身为一峰执事这点权力总该有吧?不rì我就派她下山,云逸这个做师兄的,想来总该照应一二!”
“你!”凌风子大怒,神识有如实质般席卷整个房间,将一应器物压得咯吱作响。叶凌波一双剪水明眸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着,虽未作势,也自有一股森严气势在身躯中涌动,与他隐隐相抗。
僵持片刻,凌风子发现叶凌波的气势竟然丝毫不见衰弱,暗暗心惊,便收回神识换了一副嘴脸呵呵笑道:“大家都说师妹独自一人在水月峰顶清修,还不知修成了怎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如今看来,这脾气反倒是见涨了。你我又非初识,论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夫,有什么事不好商量的。”
叶凌波嘴角微翘,也放缓语气说道:“多年未曾登门,正该前去拜见师姐,还望师兄代为引见。”
……
西厢房中,莫云瑶正趴在沈凌碧怀中小声抽咽着:“干娘,干爹是不喜欢我了吗,他怎么不许我跟逸哥哥一块下山?霞姐姐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呜……瑶儿不要离开逸哥哥嘛……”
沈凌碧心疼不已地安慰着:“瑶儿这么乖,干爹怎么会不喜欢你?他啊,就是犯糊涂了,你放心,干娘一定替你作主,回头就说他去!”说着皱起眉头恨恨地咒道:“这老不死的,净干这种没脑子的事!”
凌风子刚跨过房门就挨上这么一句,脸上十分不自在,叶凌波便让过他自己先走了进去。莫云瑶听到响动抬头一看,发现是师父来了,不由喜出望外,急匆匆迎上前去,破涕为笑道:“师父,您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叶凌波伸出一指在她小巧鼻尖上轻轻一按,嗔道:“还不是为你这小东西cāo心,这么大人了,还成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莫云瑶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扭头看到后面的凌风子,小嘴一嘟,极不情愿地说道:“瑶儿见过……师伯!”
凌风子顿时气都不打一处来,笑骂道:“你这丫头,还真是翻脸不认人啊,连干爹都不叫了!我头前不让你跟逸儿下山,是怕你们遇到什么危险,就你这点修为,如何能够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放心?你倒好,连师父都搬出来撑腰了!”
沈凌碧柳眉一竖,朝丈夫嚷嚷道:“你还敢回来!我正要去找你呢!好端端的你把逸儿跟那云霞丫头硬塞到一块,连瑶儿都得撇开了,是打的什么主意?”
凌风子手一摊道:“夫人你有所不知,逸儿跟云霞师侄在门内大比中技压群雄,是公认的三代佼佼者,此次派他们下山也是公议所定,总不能放着修为高的藏在山里,派些个不成器的出去丢人啊。”
沈凌碧轻哼道:“我不管这些杂七杂八的公事,反正你让我的瑶儿伤心,就是不对!现在凌波师妹也来了,你总得卖她个面子,就让瑶儿一起出去见见世面吧,如果是怕他们出事,大不了我陪着走一趟!”
“夫人所言极是,为夫也是一时考虑不周,只是夫人你就不必去了。不过是外门弟子之间的冲突,倘若出动一位二代长老,岂不让人笑话我苍云小题大做,给这些孩子临时赐下几件法器防身也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沈凌碧满意地放过了他,这才招呼起叶凌波来,神sè复杂地说道:“师妹今天怎么想起我这个师姐来了?”
叶凌波躬身下拜道:“数十年不曾前来拜见,还请师姐恕罪!”
沈凌碧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起来吧,真要说起来,你也是个可怜人!”
凌风子知道她们姐妹二人有不少话要说,便对莫云瑶说道:“瑶儿,你干娘跟你师父要叙旧,咱们到别的地方去,干爹有些好宝贝给你看!”
“恩!”莫云瑶是个不记仇的,心愿达成也就不再排斥他,点点头高高兴兴地跟着去了。
宾主落座之后,叶凌波开门见山地说道:“小妹这次来,除拜见师姐之外,也是为瑶儿而来,这孩子孤苦无依,我又是个不理事的,凡事还得靠师姐多加照顾。”
“瑶儿是我从山下捡来的,虽然碍于门规让她拜在你的门下,但我向来视如己出,何曾亏待过她!”
叶凌波笑道:“我自是省得的,所以才能安居水月峰顶清修,只是现在孩子们大了,有些事情总得早做打算。我看……瑶儿跟云逸师侄两人感情甚好,看上去也般配,正琢磨着想要跟师姐攀门亲事呢!”
沈凌碧喜道:“便是你不提,我早晚也得上水月峰找你去。将瑶儿收做媳妇我是早有此意,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割了哪个去,我这心里都不得痛快,索xìng干脆把两个人都留在膝下,那我这一辈子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叶凌波淡淡地说道:“师姐生活美满,同门姐妹有哪个不羡慕你!”
沈凌碧自知失言刺伤了她,正准备开解两句。叶凌波却又止住了她,接着说道:“既然师姐跟我不谋而合,那我也就放心了,只是……凌风师兄恐怕不会赞成吧!”
“他啊!”沈凌碧浑不在意地说:“你姐夫是个粗线条的,哪里理会得了这些儿女情长,师妹不必担心,他向来对我百依百顺,不会跟我对着干的。”
叶凌波垂眉不语,心中不无讥讽地想道:“你那夫君还是个粗线条的,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也就是你被他哄得团团转。”;
………【第十七章 林大小姐】………
洛阳天下名城,名胜古迹不知凡几,林云逸一行刚刚找到苍云派的接引处安顿下来,还没来得及与管事会面,莫云瑶就吵着要去白马寺观光。这正事未办就先去游玩,怎么都说不过去,林云逸自然不肯答应,却不料在山上装得一本正经的孟云霞竟也举手赞成,林云逸没有法子,只得勉强陪她们去了。
白马寺庙宇恢宏,承青山、卧白云,风景怡人,寺中香客络绎不绝,正是一等一的休闲去处。莫云瑶哪里见过这般热闹景像,一路兴致勃勃地东摸摸、西看看,兴奋异常,又拉着林云逸问道:“逸哥哥,你上次去那法华宗,寺里面也是这么多人吗?”
“法华宗本院是清修之所,很少接纳外客,进香之人另有别院接待。”林云逸方才正盯着一个小和尚的背影发呆,只觉颇为眼熟,一被问及法华宗便想了起来,高声喊道:“前面可是怀义小师父吗?暂请留步!”
那小和尚回过头来,正是怀义,他一见是苍云故人,便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走了回来,合十道:“阿弥陀佛,林施主别来无恙。”
林云逸对这小和尚有种莫名的好感,爽朗地笑道:“小师父不必多礼,在下偶然兴起,同两位师妹来此观光,却不想遇见故人,不知小师父缘何在此?”
“本寺方丈觉远大师,与我太华宗颇有渊缘,又因他佛法jīng深,深得我宗长辈嘉许,故此师祖命我前来随他jīng研经卷。”
林云逸心道:“怨不得父亲说法华宗的和尚不务正业,放着大堆上乘功法不去钻研,倒跑来研究这些莫名其妙的经书。”脸上却是露出钦羡的神sè道:“小师父虔心向佛,早晚定能修成正果,我辈俗人却只能暗叹福薄了。”
怀义赧然道:“施主过奖了……”正待再谦虚两句,突然眼角扫见一幕情景,惊道一声“不好!”便疾如脱兔地朝侧后方奔去。
却原来不知是哪家拉车的马儿惊了,两匹高头大马拖着个华贵的车厢在道上横冲直撞,那马车正前方却有一个少年公子正对着路边景致指指点点,不知大祸临头。怀义心中焦急,也顾不得惊世骇俗,竟当众使出“咫尺天涯”的神通来,蹭蹭两下便冲到跟前,一把抱住那公子闪到道旁,那马车以毫厘之差呼啸而过,却被寺中武僧拦住了。
一场风波化为无形,怀义赶忙放开那少年,合十下拜,正待说两句“事急从权”之类的套话。却不料那少年惊魂方定就发作起来,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怒斥道:“你这该死的秃驴,竟敢对本公子无礼!”声音清脆,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
这时,被那少女打发去买零食的丫环回来了,见到这番情景,一把扔掉手中的吃食抢上前来,虽是书僮打扮却哭得梨花带雨,哽咽着说:“小……少爷,您没事吧,我方才在那边远远看到,心都快跳出来了,要是您挨着蹭着哪儿了,老爷非得打死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