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案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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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案铭录-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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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琅被人群推到后头,怎么都挤不过去,他又不想动武伤了这些人。眼看着贺一九被团团包围,越打越乱,他只能大吼道:“你们到底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衙役中有人回应:“官府抓人!”

    韩琅气得差点咬了舌头:“老子就是官府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他这一嗓子吼得实在是惊天动地,一群衙役有些被唬住了,真的停了手,连正在对人饱以老拳的贺一九都收住了动作。场面僵持了瞬间,韩琅急忙推开人群扑到贺一九身旁,死命拖开衙役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一群衙役仍不放松,大有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数声惊呼,一个一瘸一拐的高瘦身影长驱直入,定定站在众人跟前。

    是袁县令。

    他这一出现,犹如当场劈了一道惊雷,把所有人都劈得一动也不敢动。他阴鸷的视线扫过全场,轻蔑地略过贺一九,然后在韩琅身上停留了片刻。

    “好你个韩县尉,干得不错嘛,”他朝韩琅冷笑道,“包庇犯人,成何体统!”

    “你……”韩琅一时语塞。贺一九怎么了?他怎么就成犯人了?!虽然他干过的事情许多都不那么像话,可他……可他……

    韩琅发现,他脑子转得飞快,能想出无数种贺一九不被抓走的理由,可是他竟然一个也说不出口。贺一九只对自己好是真的,好得简直蜜里调油,如胶似漆。可贺一九他在外真的不是什么善类,虽然最近在自己的监督下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恶事,可他以前干的那些也够呛啊!

    韩琅说不出话,外头围观的街坊邻居就炸开了锅,一伙人一齐盯着里头,先看看韩琅,再看看贺一九,然后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哎哟妈呀,那个男的原来真的犯事了啊。”

    “看他那模样就不像好人。”

    “也是韩大人心善才收留他,不然啊……”

    “那韩大人到底为什么跟他厮混在一起?”

    “谁知道喽。”

    “姓袁的,”贺一九哼了一声,一抹刚才争斗中被人弄伤的嘴角,冷笑道,“你敢动老子一根汗毛,老子铁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犯人?你倒说说,老子犯了什么法?”

    他话音刚落,周身的杀气弥漫,就一道眼神的威压就能让人凭空矮了一截,连话都不敢接。所有的衙役都不吱声了,唯独袁县令不为所动,仍一脸平静道:“贺一九,你犯下的事,你自己还不知道么?”

    说罢,他向衙役稍加示意,外头立刻连滚带爬地扑进来好几个人,全是贺一九的手下。其中有个就是那个经常缠在他旁边的小贼,这个时候苦了脸,哭叫道:“贺爷!小的对不住您,他、他拿我家里老娘威胁我,对不住,对不住哇……”

    贺一九还想再说什么,韩琅急忙拉住他。眼看大势已去,情况已经对己不利,他不能再让贺一九被加上“拒捕”的罪名。对方显然也明白韩琅为何阻止自己,恶狠狠地咒骂几句之后,衙役给他拷上了枷锁,强行拖了出去。
第82章 贡物5
    韩琅万万没想到,贺一九被捕一事,袁县令竟然是故意为之,而且不知道多久以前就在准备了。

    从头到尾,这件事情一点儿没有经过韩琅的手,甚至连听都没听说。韩琅完全被隔绝在外,袁县令以韩琅包庇犯人为由,强行撤下了他的职务。韩琅县尉的名头还在,但手头已没有半点实权,甚至连看大门的衙役都可以无视他的存在。

    抓捕、囚禁、刑讯,只一天之内全部办完,贺一九被押进大牢等待宣判。谋杀罪,盗窃罪,抢劫罪,他的罪名之多,完全令人咋舌。整个安平县的下九流都炸锅了,人人自危,心想这新县令实在太狠了,最厉害的蛇头都被抓了,他们这些蛇尾巴能幸免么?

    贺一九曾经和韩琅说过,他们这些所谓的匪徒,和县官多半是有些交情的。他们不会去抢官员以及他们的家人,每月还适当塞点钱,这样才能维持各自的生存。但袁县令一来就打破的这种约定,于是人心惶惶,黑道上乱了套了。

    “这也说不好是贺爷自己先打破合约的,姓袁的刚来,他就动了人家,”出卖贺一九的其中一人抽抽噎噎道,“这得冒多大的风险啊,民不可与官斗的……”

    “怎么说话的?”韩琅气不打一处来,贺一九被带走了,他连县衙都进不去,只能来审这几个小贼,“贺一九怎么说也是你们的老大,你就这么报答他?!”

    “小的也知道这事做的不地道,可是、可是……姓袁的他威胁我们啊!”那小贼直接给韩琅跪下了,抱着他的裤腿哀叫道,“我们不是贺爷那种了无牵挂的人,我们老家还有老爹老娘,姓袁的手眼通天,说我们敢隐瞒半句就直接拿爹娘开刀啊!”

    另一人也跟着嚷嚷道:“贺爷福大命大,本领高强,一定没事的!”

    韩琅被他们气得翻白眼,连道数声“说得轻巧”。他凭着毅力勉强忍下胸中愤怒,厉声道:“把这事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

    “好、好,韩大人您别动怒,”小贼嗫嚅道,“就是昨天一早,姓袁的突然就带着人马冲进我家,我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呢,他直接派人一把把我从床上抓起来,拖进县衙去审。”

    其余几人也附和道:“对对,我也是我也是。”

    “出卖贺爷这事儿,给多少钱我都不愿意干的,可是姓袁的直接上刑了,韩大人您看啊,我这腿现在都没好,走路也直打颤,”小贼说着,直接撩起裤管给韩琅看,上面好几道青紫的血痂,显然是刑具勒出来的,“我当初想,大不了就把命丢了,可是姓袁的居然要杀我老娘,这、这……”

    说着,他又掉了几滴眼泪:“贺爷虽是衣食父母,可、可小的还有亲生父母啊!”

    另一人抢着道:“韩大人,您用不着恼我们恨我们,我们都知道规矩。这出卖兄弟的事,我们干了,就别想在安平待下去了。我们几个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估计明天就得躲出安平,再也不敢见人了。”

    说完,他们几个竟然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不像是弄虚作假,完全是真情流露,说的也都是对不起贺爷信任之类的话。他们依靠贺一九才得到现在的营生,要是被赶出去了,一切都得从头再来。这关乎身家性命的事,他们心中有数,所以才嚎得这么凄惨,一副彻底悔不当初的模样。

    韩琅被吵得心烦意乱,脑子一团浆糊,始终理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同情这几个人,但也算不上恨,就是一种被人拖后腿的烦躁。眼看着他们哭个没完,韩琅心里窝火,一声“闭嘴”吼完,把他们都吓得不敢作声了。

    “你们到底都跟袁县令交代了什么?”

    “我只说了贺爷想整姓袁的。”

    “我连这个都没敢说,我只说了贺爷在街上做生意,专给人看风水和卖药。”

    “我、我就说了贺爷讹诈过玉器铺的老板,可那老板本身就卖假货啊……”

    韩琅顿时起疑:“当真?你们没说他抢地盘,黑吃黑,甚至杀人的事?”

    “这怎么敢呢!”一个小贼惊道,“而且这些事也不单是贺爷做的,我们都帮过忙,我们已经够蠢的了,可也不会蠢到连自己都卖了吧!”

    韩琅心中疑惑更甚,加重语气道:“一句也没说?”

    几个人一同信誓旦旦地点头:“要有一点隐瞒,天打五雷轰!”

    只有这些,那贺一九怎么会被判得这么重?莫非袁县令手头上有的是贺一九犯案的证据?可贺一九行事一贯小心,没理由让一个新来的县令轻易得手。那这样的话……莫非是袁县令早准备抓他,私下改了证词,直接把罪名往贺一九头上扣?

    韩琅心中一凛,忙问道:“他在什么地方审问你们,就只有他一个人?”

    “就他一个人。在县衙,我们没去过县衙,不知道是个什么屋子,但好像不是牢房。”

    “对啊,我瞧着也不像,外头连守卫都没有。”

    可疑,太可疑了。原先以为袁县令只是看自己不顺眼,原来目标竟然还包括贺一九?现在贺一九被抓了,还能免除自己的职务,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啊!

    韩琅长叹一口气,转朝几人道:“我能拜托你们帮忙么?”

    几个小贼瞬间露出惶恐的神情:“您、您还看得上我们的话,尽管提!尽管提!”

    “你们可是真心愿意追随贺一九?”

    “那当然!如果能给我们一点机会挽回,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我们都是讲义气的!如果不是姓袁的拿家人威胁我们,我们死也不会透露半点!”

    韩琅寻思了片刻,沉声道:“既然你们也不能在安平待着了,就替我跑腿,你们几个,”他点了几个看起来身手最为灵活的,“去给我盯紧姓袁的,尤其看他最近都和什么人接触,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记下,然后回来告诉我。”

    “至于剩下的几个,我给你们租最快的马,你们去把袁县令的来历给我打听清楚。”

    “我给你们报酬,如果贺一九回来,我也会替你们说情,让他留下你们继续待在安平。”

    韩琅的确在赌,赌这几个小贼对贺一九的忠心。自己是分身乏术了,也没有人手可以调动,他心中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这些人随时都可以逃跑,卖掉马,用他给的盘缠去别的地方讨生活。

    这一番话说完,原本心灰意懒的几个小贼,竟一下子精神起来,一起跪下向韩琅叩头:“多谢韩大人!小的一定办到!”

    就这一刻,韩琅觉得自己没信错人。

    送走了这些小贼,韩琅一个人站在空荡无人的家中,原本一片空白的脑子里渐渐有了思路。贺一九刚被带走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木了,只知道瞎跑,跑到县衙问人,大伙都一无所知,去找袁县令,结果自己被撤了职。接着,接连不断的坏消息开始往他身上砸,贺一九的罪名越来越重,他在外头愤怒地砸县衙大门,袁县令却令人死守不放他进去。那一瞬间,韩琅真的万念俱灰。

    后来,他跌跌撞撞回到家中,一个人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只觉得浑身发冷。虽然尽力不去想贺一九的结局是什么,可各种血腥恐怖的画面却一个接一个的往眼前冒。他想到贺一九说过,自家老爷子最后被挂在了城墙上,只剩一副骨架,莫非这也是他自己的结局么?

    韩琅被自己的想象吓得一身冷汗。

    一天过去,他没做成一件事,直到这些背叛了贺一九的小贼找上门来向他赔罪。听他们说完,韩琅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思路也清晰了。显然袁县令是冲着他们两个来的,如此狠戾手段,恐怕还不是一般的深仇大恨。可他们都不认识他,难道是受了别人指使?

    韩琅暗自咬牙,暂时稳下心神,开始思索下一步的打算。县衙已不可能放他进去,就算他有相熟的捕快,有孟主薄,可他们都不是袁县令的对手。怎么办?他觉得自己应该见一见贺一九,那人被关又被审,肯定有不少消息要告诉自己。

    韩琅沉思片刻,视线落到自己的官服上,眼神渐渐阴鸷下来。既然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吧。

    子夜时分,他换上黑衣,飞身扑入浓得犹如墨汁般的夜色里。腰间的凤不言随着脚步轻轻震颤,他心绪急切,步履飞快,须臾功夫就窜到县衙所在的街道上。将蒙面的黑布捂得更紧之后,他足尖一蹬,身躯避过巡夜人手中的灯光,稳稳落在县衙屋顶上。

    县衙一如既往,戒备森严,尤其牢房重地更是层层守卫。他跃下屋顶,缓冲般在地上滚了一圈,敏捷地窜入墙根的草丛之中。数道灯光从他附近擦过,最近的离他只有几寸,他心脏跳得飞快,感觉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

    面对高耸的墙壁,毫不松懈的守卫,这其中不少人还是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如今拦在面前,令韩琅感到更加棘手。因为迟迟等不来机会,他甚至生出一种恼恨的感觉,觉得当初为何这么较真,管理得松散一些,自己现在不就轻松多了?

    眼看着思绪越来越乱,他急忙唤回注意力,紧紧盯着最近的守卫。就在两盏灯笼交错然后远去的那一瞬,大门口的守卫眯起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机会来了!

    草木微动,发出沙沙声。打哈欠的守卫眼睛一花,感觉有什么东西贴墙窜过去了。他撇了撇嘴,视线来回扫了几遍,发现灌木只晃了几晃就没了声息,似乎只是风吹的一样。

    “呿,搞什么。”他喃喃自语,回到原位继续值守。他不知道就在自己脑袋上方,韩琅扒着屋檐,已紧张得全身冒汗,皮肤下的青筋更是绷得清晰可见。

    守卫回去了,韩琅暗道“好险好险”,攀附着墙壁从窗口跃进屋内。足尖刚刚落地,就听到旁边有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他别无他法,闪身躲至门后,只听旁边有人“啊”的一声轻呼,他也顾不得看是谁,飞身扑上去一把掩住对方口鼻。

    “唔、唔唔……老大?!”

    竟然是值夜的阿宝,韩琅可算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铁定被发现了。阿宝看起来吓得不轻,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见韩琅这副打扮,马上就明白了大概:“老大……你、你来救贺爷的?”

    “戒备森严,怎么可能救出去。我就来看他可还安全。”

    “没事没事,有我看着呢,贺爷什么事都没有,”阿宝小声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道,“老大我来帮你,我知道他在哪儿!”

    有了阿宝相助,韩琅的潜入轻松得多。一旦进入牢狱内部,守卫反而不如外面严密。阿宝给他探路,顺手摸来了钥匙,然后直接把他送到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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