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没想过。报仇,好像离我好遥远的事情。我一直在生存线上挣扎,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两个字的地方。而且,报仇,我究竟有没有仇可报,我都不知道。也许蓝家是有很多秘密,但也并不证明爹他就没有谋反。况且,这件事情,我除了知道一个结果以外,其他的都一无所知,那我还有什么仇可报?
忽然间心里郁闷起来。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讨厌自己的无知。随手拔了一把草,用两只手搓来搓去。一时间,我们两人都有些沉默。抬眼看看他,现在他没有看我,只是双眼注视远方。
我的眉头却渐渐舒展开,心情也缓缓平静了下来。我才没那么容易让他煽风点火!郎昕翰想干什么?惹的我心情这么不好,对他有什么好处?想激起我对天启皇朝的反感?那他这番心机可白废了。在我眼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祖国或民族,也就无所谓热爱或憎恨。我是一个外来的灵魂,北辽也好,天启也罢,对我来说没什么分别。重要的是,我在乎的人,在哪个国家;或者是,伤害我的人,在那个阵营。
不过。。。。等等!如果郎昕翰的目的,真的是引出我的仇恨情绪,那么我现在不是应该做做样子,让他觉得他成功了?一定要顺着他的心意,这样我争取到的活命时间就能更长,说不准哪天就能找到办法逃离这里!对,就这么办!
想到这里,我忽的站了起来。
他也赶忙起身:“雪儿?怎么了?”
“没什么,这草地很潮,我不想再坐了。”我把声音压的闷闷的,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子。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担忧,看着我说:“雪儿,要是刚才我又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
“没有,你很好。只是我的心情突然有些不好了。”我叹口气打断了他。
“那,好吧,我们回去吧。”他听了,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揽着我往逐云那里走。
我用上牙咬紧下唇,微低头,显出一副恨恨不平的样子。他套缰绳的时候,我偷眼瞟了一下,他的嘴边,好像带了一点点得意的笑容,非常微乎其微,可肯定是不由自主得流露出来的。
直到我又骑上了马背,坐在他身后,我才把把愁眉苦脸的表情收起来。讨厌!咬的我嘴唇都疼了。
嘿嘿,郎昕翰,你想耍我?本小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咱们哪,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他一直是在我住的帐子里办公。我帮他磨墨,然后就看看书,睡睡觉。偶尔和他出去骑马欣赏风景——当然,自那次以后,他就让我单独骑马了。他对我的马术熟练很惊讶,我就用“父亲非常宠我,什么都愿意教给我。”来解释。他听了,好像也就信了,脸上还带了点恍然的样子。
开始时,他还只是跟我吃一顿中饭而已,后来,就干脆一天三顿都和我一起用,到最后,除了我们两个没睡在一起以外,一天里的其他所有时间,我们几乎都在一起。
他对我真是非常的关心。饭菜都是我喜欢的口味,吃饭的时候总是帮我夹菜,还经常温柔的注视着我。
我有午睡的习惯,他发现后,每到那个时候,就肯定不会有人来打饶。我睡着的时候,还帮我盖被子——其实那几次都是在装睡,所以知道是他。
另外,平心而论,他是个很幽默风趣的人,总是带着让人看了很舒服的懒散笑容,嘴上用平淡的口气说几件让你发笑的小事。
不过,这么长时间来,只要是和他的公事有关的任何事情,他用的都是辽语。当然,我也不会傻的去问他这些,不过冷眼旁观而已。他信不过我,我又何曾相信过他?所以,大家很公平。
有时候也会想,他这么做,换成是任何一个女人,恐怕都会招架不住了。多么经典的情节:遇难的小姐,敌国的王爷,共铺一段爱恨缠绵的恋曲。
可是,我早已经过了那幻想的年纪,唯一明白的就是:这个世界上绝没有免费的午餐。
仔细的观察,细心的琢磨,他那些偶尔露出的蛛丝马迹,表情神态,还是骗不了我,所以,他对我所有的付出,肯定是有所图谋!
我虽然决定了步步为营,跟他若即若离的这样保持着关系,看他下面要做什么,再做对策。可却免不了碧玉和春杏的担心时候,她们见到的时候,对此事都非常担忧。
“现在全军都知道,宁王新近极其宠幸一个女人。雪儿,就是你吧?”碧玉皱紧眉头问我。
“让我想想,恩,现在在他身旁的,好象也就是我一个是女的。”我装做绞尽脑汁的样子。
“不许说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碧玉生气的打断我。
“没事的。就算他没按好心,可我也不笨哪?放心吧,我能应付。”我拍着她的肩膀。
“雪儿,听说,那个宁王特别喜欢你,是不是真的?”春杏瞪大了眼睛看我。
我“噗嗤”一笑:“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看到的,听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春杏听了迷惑的眨眨眼。
“雪儿,说句话,你别生气。”碧玉脸色郑重的说。
“尽管讲,咱们姐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如果,如果那个宁王是对你是真心的,那你不如就。。。。”
“碧玉,以后不要再讲这种话了。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他毕竟是北辽的一个王爷。而我们却永远是天启人哪。”我一脸的正色。
唉,对着她装出这个样子,真是很累。可我没办法详细跟她解释我跟郎昕翰之间的微妙,而且在这里跟她讲也不好。虽然我特地把她们从帐里拉到了外面,但还是谨慎些的好。所以,只好用这种国家民族的大帽子来封她的嘴。果然,她听了便闷闷的,不再说话。看了她那样子,我也有些不忍。不过以后总会有机会告诉她,那些什么国仇家恨,对我来说都是狗屁。
……
这一天,他照旧在我的帐里吃晚饭。吃完之后,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和我说几句话就离开,而是又坐回了桌前,继续忙碌。看来他今天的事情很多。我也没什么事干,拿着本书乱翻着,可心却不在上面。
“你为什么喜欢看历史和传记类的书?想从中学到什么?”他忽然抬起头,开口问我。
放下书,在躺椅上侧过身子,我看看他:“什么都不学。看书非要学点什么才行吗?我看这两类书,是因为它们有故事,所以有意思。”
他放下了笔,转过身子,面对我坐着:“那你家里有很多这样的书了?”
“是啊。爹的书房里,有很多的。”
“那你的字画学的如何?”
“字是学过的,但没学过画儿。”
“为什么不学?”他听了,眼神闪烁了一下。
“我应该学吗?不喜欢,就不学了呀。”我奇怪的看着他。他怎么会问到这个?
“没什么,只是你爹的书房里,挂了那么多的画儿。所以我想,他应该会教你些丹青之术。”
他怎么知道我爹的书房是什么样子?难道他去过?!而且,我一点都不记得他曾喜好画画儿!
“你,去过我家?”我坐了起来。
“我说过,和你父亲蓝仲文有过一面之缘。”他的表情没变,只是目光,变的有些幽幽的。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会丹青。因为我从没见过他画什么,他也没教过我这个。”实在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意思,只好说实话。目前还看不出这么回答,会对我有什么坏处。看他还说什么。
“那真是可惜了。令尊的画艺,可是非同一般呢!”他一脸惋惜的说。
“真的?”我摆出一脸的惊讶,“那你知道他曾画过什么?”随口问道。
“令尊的其他技法,都非常的娴熟,但只有一项,我至今佩服不已。”
“哦?那是什么?”
他的眼睛在我的脸上搜索:“画地图。”
我愣住了。“地图?”
“对。令尊大人的记忆非常好,他可以将仅见过一次的所到之处,详尽的画出来。”
听了他的话,我刹那间有些神思恍惚,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眼前出现的却是五年前的那一个夜晚:我站在爹的书房里,手里拿起了一张地图,没看完就被他拿走了。还有,那个他身后的房间门口,透出的人影。。。。。。
“你?!”我失声说了出来。
“什么?”他脸上有些茫然,然后又紧盯着我,“雪儿,你在想什么?”
不对!蓝雪,镇定!仅凭他的一句话,我现在还无法确定,那张看到的地图,是否就有如此大的重要性,也无法确定,究竟那个人是不是他。可是,可是,难道蓝家的秘密,就在这个什么地图上?
脑子飞速的旋转,可脸上依然带着笑:“没想什么,只是在想,你怎么会对我爹的事情知道的那么详细。这些事情,我这个做女儿的,都没听说过呢。”
郎昕翰的嘴角缓缓的上仰。不知道是不是烛光的原因,他看着我的目光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雪儿,你知道吗?其实,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很特别。
我想,我真的,很喜欢你。”
卷二:零落成泥碾做尘 旁观者之片段一:严柏涛与穆容成
天空灰蒙蒙的,铅色的云朵,大块大块的堆积在一起,让人看了就觉得精神压抑。冷风呼啸而过,常常会窜入衣领,猝不及防地冻人一下。严柏涛缓步走出宣炴门时,整了整朝服,搓了搓手。
“大人,把这个披上吧,是夫人派人送来的。今儿突然变天,冷的有些邪门儿。”包禄手脚利落地抖开一件袍子,给他披在了肩上。
“咳,是啊,这哪里像是阳春三月啊。”严柏涛轻咳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
他觉得嗓子有点干。早晨在大殿上,他与穆容成为了人丁税的事情,唇枪舌剑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又被皇上单独留下聊了一会儿,虽然喝了一杯茶,可还是觉得喉咙不大舒服。他心里自嘲的想,看来是表演的太卖力了,下次得悠着点,毕竟也是把老骨头了。
“左相大人,这就要回府啊?”严柏涛回头一看,原来是御史中承郭万山。
“这么糟的天气,除了回府,老夫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严柏涛笑了笑,他知道郭万山是特地在等他,不过这没必要挑明了说。
“说实话,”郭万山凑前了些,低声说:“下官其实非常赞成左相大人的提议,只是您知道,三王的脾气一向如此,下官人微言轻。。。。”
“郭大人,既然朝堂之上没说什么,那这私下里也就不用多废唇舌了吧?老夫很累了,现今已经散朝,那这公事也就休要再提。”严柏涛收了笑容,淡淡的看着郭万山说。
“哦,那是,那是。”郭万山有些尴尬,但很快又堆起一脸的笑容:“看来左相大人,最近为国事操劳太多啊。您可是天启的顶梁柱,要保重身体啊。下官斗胆,想作东,请大人晚上到梅妍楼喝杯水酒,舒缓一下筋骨,您看?”
严柏涛本想立刻就拒绝他。郭万山不过是个墙头草,他不想耗费心神应付他。可眼角忽然瞟到远处走来的穆容成,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难得郭大人如此有心,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们晚上戌时梅妍楼见?”
“两位大人好兴致,在这宣炴门的风口上闲聊?”
清冷的声音从空中飘来,让郭万山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赶紧转身行礼:“下官见过三王爷。”而严柏涛只是板着脸,草草的拱了拱手。
“不必多礼。本王刚从太后那里过来,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二位。”
“我与左相大人,也是恰好碰到,随便说两句而已。”郭万山使劲陪着笑。
“那你们慢慢谈,本王先告辞了。”穆容成面无表情的冲他们点点头,便侧身从旁而过。
“王爷慢走!”郭万山弯着腰在他身后追了一句。
“哼!”严柏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郭万山听见了,急忙回头劝道:“左相大人不必挂怀,三王与您也是就事论事。。。”
“好了,三王爷可是皇亲国戚。我不过是运气好些,蒙圣上青眼相待,得以为我朝尽忠,哪里敢和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就事论事!”严柏涛语带讥讽,脸上也已经挂了些薄怒。
“当然,当然不是,下官不是这个意思。。。。”郭万山额头上已见了汗水。
“好了!老夫真的要回去了。郭大人,我们晚上见吧!”严柏涛不耐的打断了他,也不等他说话,就转身上了轿。
“大人您走好!”郭万山低头哈腰的,直到严柏涛的轿子远去了,这才长出一口气,撩起袖子擦了擦汗。
他心里暗骂:这两个祖宗,真是谁也惹不起!他们是斗的乐此不疲,可苦了我们这些小角色,被夹在中间当垫被,真是他妈的!
晚上,灯火初上。梅妍楼早已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萤声燕语,伴随着男人们的挑笑声,响彻大厅。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脂粉与酒的混合香味,形成一种独特的气味,闻了就让人心跳加速,血脉奋张。郭万山早早的就在楼上雅间定了位置,翘首以待。
正在担心严柏涛是否会爽约,只听门外一阵尖细的笑声,却是那刘金花:“哎呦!这不是我们的左相大人吗?您可真是让我们梅妍楼蓬荜生辉呀!您快请,郭大人早就在恭候您老啦!”郭万山急忙起身打开门,果然,身着便服的严柏涛就站在门外。
“大人快请!”
“对不住,让郭大人久等了吧?”
“哪里哪里!我也刚来,左相大人能到,就是给下官天大的面子啊!”郭万山喜笑颜开地说。
“两位稍坐,我这就去叫香玲来陪两位喝酒。”
“等等!”郭万山一皱眉,拦住要走的刘金花,“月萧姑娘呢?不是说好了她来的吗?!”
“厄,这个,月萧姑娘,今天身子有些微恙。。。。”刘金花面有难色,嘴里有些迟疑。
“真没想到今日如此有缘,又在这里见到二位。”
“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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