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婷还傻坐着,就被他拉了下来。伞倾向她的头顶,又拉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让她上去。
“齐总,麻烦您先送我回家,我还有个约会。”海靖说的是尊称,可口气却轻松随便。
齐格勒只在后视镜中扫他一眼,就启动车子,在前面路口掉头走上了相反的方向。
密闭的空间里,三个人谁都没有声音。海靖闭上眼睛打盹,齐格勒打开,《》。
叶婉婷忽然心酸,最后一次听到这只曲子,大概距离现在又有近八年的时间。
八年,多少繁华已过,多少风沙又起?
海靖家与叶家一东一西。
先到了海靖的家,他口中说着谢谢,却完全没有表示客气的意思:“对不起,我家有客人,不请你们上去了……”
齐格勒不甚在意,略点头就又冲向大雨中。
没有了海靖,车中的空气反倒好似更加稀薄,叶婉婷有种窒息的感觉。循环播放的曲子,本就忧伤的旋律,哪堪风雨助凄凉。
从城市的这一端到那一端,究竟有多远?为什么分分秒秒都会觉得漫长?这样一个夏日,两人相距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竟足足间隔出一个秋。
“一部电影,她要看上百遍,同样的罪行,同样的场景……”若大梦初醒,叶婉婷猛伸出手,按下停止键。
一道闪电忽然钻出了厚厚的云层,就在前方乍现,几秒钟,雷声炸响在头顶。叶婉婷惊叫出来,捂住耳朵,瑟瑟发抖。
车猛停下来,齐格勒小心地搂上她的肩膀:“打雷,有什么可怕?”
叶婉婷却如同被雷击中,她用力推开他,瞪向也正凝视自己的齐格勒:“是海靖……是你!”
“你说什么?”齐格勒脸上刚刚闪现的那点温柔全部退去,重又皱起眉头。
“不是婉晴,就是海靖!可是,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要对付我们的,是你!是你指使他的对不对!”叶婉婷大声叫了出来。
齐格勒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微微眯起,闪现着危险的信号。
原来近在咫尺的相望,却反而是望不穿。
叶婉婷回身去拉车门,只是徒劳。车门早已自动上锁,她不敢看他,小心地靠回到车椅靠背,越想越紧张的凄惶。
齐格勒斜斜扫了一眼。(文-人-书-屋-W-R-S-H-U)
紧张得泛白的脸,被衬得更加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亮光,起伏不定的胸脯,发抖的手指用力抓住包带。
齐格勒皱起的眉头松开,沉吟着点头:“原来,在你的心中,我就是要对付你们的人!”
看似平静的齐格勒,重又抿紧了唇不再讲话,而路虎却是疯了般冲出去。
叶婉婷惯性向前冲去,就要撞到挡风玻璃,被齐格勒一把揪了回来。他狠踩下刹车,握着叶婉婷的胳膊把她狠狠摔到靠背,几乎红了眼,怒吼着:“为什么不系安全带!”
安全带就是刚刚叶婉婷要开车门时解下的,没料想齐格勒会将车开得如此疯狂,这根本就不是他的风格。
也许,真的是自己错了。
惊魂已过,叶婉婷却郁结于心,也不辩驳,将包抱在胸前,闭上眼睛。她听着齐格勒粗重的呼吸渐渐平息,才喃喃说道:“对不起。”
再出发,车平稳得如小舟在湖心荡漾。齐格勒不看她,好似他的车上没有一个叫做叶婉婷的女人,在他旁边的,是团透明的空气。
到叶家时,暴雨已过,天空重又放晴。傍晚时分,霞影片片。
叶婉婷站在路边的老槐树下,被那光线染成了红色。她看着路虎驶向街心,直至变成一个跳跃的亮点。
低下头,脚边的积水退去,只有车子掉头时留下的漩涡还在轻轻摇晃。
作者有话要说:俺要出门啊,后天回来,至少明天不要等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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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婉婷拿着第一个月的薪水,却完全没有想像的兴奋。还处于迷雾重重之间,哪一边似乎都有路,再细看时,面前却是一堵厚实的墙。
爸妈都不在家,连费格铭也不知去了哪里,没有可以安慰可以商量的对象,于是这两天叶婉婷有些食不下咽。
中午到餐厅吃饭时,她去得比较晚,餐桌几乎都被占满。正捧着餐盘四下找位置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诸多的目光也正投向自己。
有好奇,有不满,甚至还有不屑。
正巧中心的位置有人吃完离开,叶婉婷匆匆过去。还没从迷惑中解脱,又发觉自己竟又掉入另一个急转的漩涡。
有些人讲话虽然压低了声音,可仍能清晰入耳。也许,根本就是为了让她听到。
“这是那个罗,谁知道是什么关系,反正有人看到大老板亲自接送的……”
“看起来挺文静的啊,原来老板喜欢的是这种——”
“你没看她那对眼睛,一看就是最会勾引人的……”
“不是刚刚才了什么奖的,挺有本事的吗?”
“都听说就是老板给买的。现在的奖,还不是有钱就有办法……”
“嘿,听人讲连海靖都被迷住了,再加上大老板,你别说啊,还真很本事。”
米饭如药片噎在喉咙,说什么再咽不下去,叶婉婷拿起碗来喝了口汤。本来是吃不进什么东西的,她却硬是在各色的复杂视线中,一点点将餐盘中的饭菜都装进了肚子。
若无其事地扫视一圈,挺直腰板回到自己的楼层。出了电梯,却直接奔向卫生间,搜肠刮肚全吐出来。对着镜子拍脸,直到出现一点粉红颜色,才踱回办公室。
海靖在房间里吸烟,看她进来,才打开窗子,将烟雾赶出去。从未见过他吸烟的,叶婉婷站在门边:“老师,怎么饭后一只烟?”
“下一季的计划,你看看。”海靖没理她,轻飘飘抛过来两页纸:“我明天要去差,去一周,你看家。”
“不用我去吗?”自从跟了海靖之后,每次出差几乎叶婉婷都是要同行的,她有些奇怪。
难道说,那些闲言碎语也落到了海靖的耳朵里?
“不用,你也不能总跟着我做助理,我相信用不上太久的时间,你就可以独立做设计师……”海靖熟练地用手指将烟掐灭,一弹,烟蒂稳稳落入纸篓。
接下来的三天,大概是叶婉婷此生渡过的最安静的三个天,几乎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
将计划表粘到白板上,然后把海靖设计的几大系列分开订制好,又把自己按照海靖的构思独自做的图纸也分开来,比较同种命题下与他的差距。
那个下午,又重新做海靖命题的《真我时代》男装设计时,接到他的电话:“叶,将我这一季的设计送到齐氏总部去,我们公司老总也在那,说是有急用。你现在就直接去总裁办,找秘书,交给她就好。”
重新踏进齐氏的大门,感觉有些不同。与当初的不安相比,现在似乎坦然许多。
按下电梯间里最下面的按钮,叶婉婷直接去了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迎面的玻璃墙内,四张桌子后坐着风格不同的美女。还是海靖描述的先笑意盈盈的站起来,没等叶婉婷询问,主动招呼,接下叶婉婷手中的文件袋,翻看一下,带她到里面的小会客厅:“叶小姐,你要稍等一下,总裁他们正与外方代表洽谈,细节的部分,可能会有些问题要问到你。”
“好的,我就在这里等。”叶婉婷坐下来,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是单独辟出的一间小厅,对面就是她曾经进过总裁办公室的第一道门。她还记得,上一次见到齐格勒,就是需要通过三道这种指纹验证的大门。
又探头进来,笑问一声:“叶小姐,茶还是咖啡?”
“谢谢,不必了。”
她正要说什么,桌上的内线电话响,急忙跑回去接,助理公式化的声音传出:“请服装公司的设计师进来。”
向叶婉婷做个鬼脸,带她站到门前输入指纹。
这一次,仅只过这一道门,左手就是大的会客厅。齐格勒与服装公司的老总、助理和翻译正与两个外商谈话。双方似乎正在某个问题上咬紧不放,翻译在中间忙个不停,唯有齐格勒并不多言,眉峰收拢,面色不善。
外商讲的是法语,齐格勒好似不懂,全部要由翻译来传达。他的视线从站在门前的叶婉婷的身上堪堪掠过就收了回去,倒是助理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他们在谈去法国开展会的议题,双方的争执各不让步。外方话题一转,直指服装设计的专业问题时,公司老总显然不太够用,转头示意叶婉婷来讲。
叶婉婷将海靖的计划拿过来,主题、趋势、面料、色彩……尽量简洁地边指点边介绍,外商的目光也逐渐由挑剔到欣赏。
她松了一口气,余光见老总正掏出手帕擦头上的汗珠,连齐格勒的神情也似乎略有松弛。
洽谈终于结束的时候,大家一同送外商先行。会客厅大门敞开,齐格勒与外商握手,用法语道一声:“我们下次再谈。珍重,再见。”
他标准的法语,似曾相识的画面,都清晰地自己眼前重现。叶婉婷正心有戚戚,就听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来给齐总送文件的……”
是周婉晴!
叶婉婷猛转过去,头险些撞到墙壁。视线所及,周婉晴正站在外间的玻璃门内,略有不安地抓着手中的文件包。
与当年的自己如出一辙。
齐格勒走到周婉晴身边,拿过文件包,温柔地说一声:“休息会儿再回去吧。”
众目睽睽之下,周婉晴的脸绯红起来。
她垂下眼帘,摇头:“不用,我马上就回去。”
“好,那我让司机送你回去。”齐格勒走到的桌子前,按下几个数字:“老马,准备下,送周小姐回去。”
站在人群后,看齐格勒亲自送周婉晴到电梯门口,替她按下按钮,又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周婉晴的脸愈发红了起来。
电梯门开,她进去后与齐格勒挥手,这才与叶婉婷目光相交,登时又变了颜色,张开口想说什么,电梯门已缓缓关闭。
晚上,叶婉婷去了医院,想再送去下一期的治疗费,就见舅妈异常开心的样子:“婷婷,不用再要送钱啦,你妹妹回来了,还带了笔钱来,说是给爸爸治病用的。唉,这孩子,总算懂事了……”
在舅妈的絮语中,叶婉婷起身告退。
仅仅几天的时间,竟然发生这样的惊天逆转。她忽然觉得,自己如在大海上行船,这舵却嘲笑般地拧着离开她的操纵,任意行驶上一条它来选定的航线。
第二天临近下班时分,接到周婉晴的电话:“姐,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
一家僻静的窄巷底,木婆婆私家菜馆,是周婉晴选的地方。
“我在跳舞的时候,齐先生跟进了化妆间,他说要我和他在一起。”周婉晴不吃东西,只捧着茶杯,双肘都拄在餐桌上,一口口的喝水。
“他说可以帮我的忙……他甚至说可以帮我把费柯那边摆平……我以为不可能的,谁知道他第二天真的把那些录相照片卡片都拿了回来,当着我的面全部销毁,连我写给费柯的最后一张借据也一起烧掉。”
竹编吊灯下,周婉晴的脸,生动而暧昧。
她的眸子,重新又灵活起来:“姐,齐先生真的是好厉害——”
“他有没有说要你跟一起多久?”始终保持沉默的叶婉婷,在一团乱麻中先抽出一根线头来。
“没有啊——”婉晴拖长了声音,她的长睫毛忽闪着:“姐你怎么这样问?你知道他曾经有过……”
“没有!我——”叶婉婷咬了咬牙:“我只是要你小心,别出了儿狼窝,又掉进火坑。”
“齐先生他人很好的啊,”周婉晴满脸的甜蜜:“我看他的房子里,除了做工的阿姨,再没有任何女人的痕迹。”
“你,现在住在他那?”
“是,他说已经和费柯讲清楚了,直接带我走的,然后就去了他那里……姐你说巧不巧,他让我住到西郊的山上,他在那的房子竟然叫晚亭小筑!”
“我当时听他说,还问他是哪两个字,跟我姐姐同名呢。他说,就是晚上的亭子,可以来这里看看夜空……”
“姐,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是抬起头眯着眼睛,星星都好像落进他的眼睛里……他当时的样子,简直要把我迷住了!”
周婉晴急急说着,心生向往的模样。她明明是对着叶婉婷讲话,眼睛晶亮晶亮,焦点却是落在叶婉婷的身后。
与她相仿,叶婉婷的目光落在婉晴的脸上,却又好像穿透了她。
她还记得从前也问过齐格勒同样的问题,可他却没有给过答案,只是摇头。
周婉晴从未有过的兴奋与神往,让叶婉婷不由得担心。那是一种恋爱的状态,才会让她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最原始的愿望。
没有沾过一滴酒,倒是宿醉的模样。
临分手前,她拉住叶婉婷的手:“姐,齐先生唯一的条件是,如果没有他的允许,我不能对外人公布我们的关系。你虽然看到我了,也一定不要对家里人说,行吗?”
看着她,叶婉婷似乎也开心起来。至少,现在情况总是好转,与费柯比起来,齐格勒是要强上几万倍的。去掉隐隐约约的担心,她甚至应该是庆幸。
下了出租车,走回家的路上,叶婉婷竟然也好像喝醉了酒,有些熏熏然。
只是——她敲着自己的额头——只是不知道,过去这片沧海,还有多少桑田?
“春天只有一个,花,只开一次——”忽然回想起齐格勒在天台上说的那句话,她忍不住呵呵地笑出来:“春去春回来,花谢花再开。”
“傻笑什么?”婆娑的树影下,传过来熟悉的声音。
灵犀
费格铭自大树后转出,伸出臂膀,紧紧抱住叶婉婷。
他低头,用下颌轻轻蹭着叶婉婷的鼻尖:“叶婉婷,我不过几天不在,你就相思成狂了?”
费格铭看起来有点憔悴,下巴上竟然还有些未刮净的青茬,连素日里钻石般闪亮的眼睛也好像蒙上了层雾气,这是从未有过的状况。
叶婉婷从他的压迫下抬头,摸上他刺刺的胡须:“费格铭,怎么几天不见,你就变得如此沧桑?”
他却不回答,只是抱着她,头垂在她的肩膀上,声音低低的:“我累死了,想看你一眼就回家去休息——可是,看到你了,又舍不得走……”
叶婉婷扶住他,捧起他的脸,心疼地用手指画上他的眉心:“你去了哪?”
只一句话,就带起了眼底的泪水。
听她的声音颤抖,费格铭瞪起眼睛细看月练之下的她,刹那间,又展露出他那妖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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