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并没有离开设计艺术中心学院,他待了整整两天,作了一次
正式的演讲,个别会见了一些学汽车设计的学生,还十分严格
地鉴定了学生小组设计制造的实验汽车模型。
布雷特发现,这一大批学生都生性喜爱朴实无华的设计风
格,外加还讲究实惠和实用。说也奇怪,两个半月前,在“远
星”的设计式样最初形成的那个值得纪念的夜晚,布雷特、亚
当·特伦顿和埃尔罗伊·布雷思韦特等人,他们一致赞同的那
套设想,竟然跟这些学生的设计风格不相上下。目前,在底特
律一个戒备森严的设计室里,还在继续呕心沥血地搞“远星”
设计。当初,在初步设计方面,布雷特曾经花过一段时间,经
过了那段时间,特别是在此时此地,他深深感到亚当那句话说
得中肯极了:丑的就是美的!
历史证明,艺术流派——一切商业设计的规格——总是
不知不觉出现的,而且往往是在完全意想不到的时候露头的。
艺术趣味为什么改变,怎么样改变,什么时候会有新的发展,
… 362
这一切,谁也不知道;看来就象是人们的艺术眼光和鉴赏能力
并不稳定,随时都要向前发展。那些学生的作业尽管还有点稚
嫩,谈不上尽善尽美,可是布雷特看到了这些作业,又回想起
自己最近几个月来的设计,心里禁不住一阵兴奋:分明是崭新
的一个流派已经露头,其中就有自己的一份呢。
这一切,谁也不知道;看来就象是人们的艺术眼光和鉴赏能力
并不稳定,随时都要向前发展。那些学生的作业尽管还有点稚
嫩,谈不上尽善尽美,可是布雷特看到了这些作业,又回想起
自己最近几个月来的设计,心里禁不住一阵兴奋:分明是崭新
的一个流派已经露头,其中就有自己的一份呢。
布雷特猜想:不管怎样,底特律和哈维恐怕免不了成为一
对“欢喜冤家”。
他物色到的另一个人,是那个一头乱蓬蓬金发的瘦长青
年,那人的天赋分明也是高的。按照那个学生的说法,布雷特
这次为他介绍工作,已经是第二次有人向他接洽了。三大公司
中的另一家早已同他约定,只要他愿意,一等他毕业,就可以
给他一个设计工作。
“不过,只要能够在您身边工作,迪洛桑多先生,”那青
年说,“我一定奉陪。
”
布雷特大为感动,也受宠若惊,但是拿不定该怎么样回答
才好。
… 363
他之所以拿不定,是因为头天晚上,他一个人在洛杉矶旅
馆房间里,已经作山了一个决定。现在是八月中旬,布雷特决
定:到年底,除非有什么剧变使他改变主意,否则他就打算永
远离开汽车工业了。
他之所以拿不定,是因为头天晚上,他一个人在洛杉矶旅
馆房间里,已经作山了一个决定。现在是八月中旬,布雷特决
定:到年底,除非有什么剧变使他改变主意,否则他就打算永
远离开汽车工业了。
… 364
二十二
二十二
两星期前,汽车就停止生产了。生产一停,安装专家承包
队顿时开进厂里,他们的差使是把老的一条流水线拆掉,另造
一条新的,用来生产“参星”。
这个任务规定四个星期完成。过了四个星期,“参星”的
首批产品——“头等大事”——就会接连不断开出流水线,随
着,在接下来的三四个星期里,陆续造出汽车,库存一批备货,
等到九月里,过了“参星”的正式问世日,就可以满足势所必
然的大量需要。此后,如果销路继续看好,生产速度就会加快,
成万成万辆“参星”就源源不绝出厂了。
规定给工厂改装的日期,只剩下两个星期了。每逢改换车
型的日子,马特·扎勒斯基总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过这些日
子,这次也不例外。
装配厂的正规劳力,多半被临时解雇,不然就是不上工照
拿工资,因此只有计时工中的骨干分子才每天报到。但是,停
了工,马特·扎勒斯基和厂里经理部门的其他人员,非但没有
过得轻松一些,反而加重了工作负担,心事也多起来了,相比
之下,平常的生产日倒显得风平浪静了。
… 365
承包队的工作人员,象占领军一样,要这要那,纠缠不清。
公司管理处的工程师也都是如此麻烦,他们总是替承包队出主
意,帮忙,有时候就是碍手碍脚。
承包队的工作人员,象占领军一样,要这要那,纠缠不清。
公司管理处的工程师也都是如此麻烦,他们总是替承包队出主
意,帮忙,有时候就是碍手碍脚。
头痛的事大多集中在装配用的新奇复杂的机床上。从理论
上来说,这些机床性能良好,可是实际使用起来,往往不是那
么回事。虽然在技术上是承包人负责使整个系统运转自如,但
是,马特·扎勒斯基也知道,等承包人的班底一走,留下什么
毛病,少不得都要他来收拾。因此,现在他一刻不离地留心着
工程的进行。
最大的敌人是时间。从来没有一次改装工程时间充裕,进
行得顺顺当当,到规定的完工日期能够宣布说:“全部机器都
开动了!”好比造一座房子,到了预定迁入的日子,房子却老是
没有造好,不过房子可以延期迁入,汽车卡车的生产进度计划
却万难推迟。
后来出了一件意外事,又加重了马特的负担。在上年度
的车型停产前,盘点了一下存货,才发现库存短缺得厉害,因
… 366
此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清查。在汽车厂里,盗窃的损失一向严
重。成千上万工人在同一个时间换班,不管窃贼是职工也好,
是外贼也好,要把赃物带出厂外,都不费吹灰之力。
此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清查。在汽车厂里,盗窃的损失一向严
重。成千上万工人在同一个时间换班,不管窃贼是职工也好,
是外贼也好,要把赃物带出厂外,都不费吹灰之力。
事发以后,厂里挤满了保安人员和外来的侦探。马特虽然
没有丝毫牵连,少不得也要花上好几个钟点,去回答侦探提出
的有关工厂程序的种种问题。眼下这件案子似乎还没有什么眉
目,不过保安处长告诉马特说:“我们心里有点谱了,你们流
水线上有几个工人,等他们回厂了,我们想审问一下。”另一
方面,侦探也总象绊脚石一样碍事,在工作这样繁重的时刻,
这批人挡在面前,格外叫人恼火。
话虽这么说,马特如今总算挨过来了,只不过他本人在这
期间出了小小的一件事,幸而厂里的重要人物谁也没有注意
到。
上星期六下午,他在办公室里,因为在车型改换期间,每
周上七天班是常事。当时有一个老秘书艾丽斯·艾因菲尔德也
在上班,给他送来了咖啡。马特不胜感激,喝了起来。冷不防,
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杯子拿不住了,从手里掉了下来,咖啡
泼了他一身,洒了一地。
马特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很生自己的气,他霍地站起身
来——可是一下子就直挺挺、沉甸甸地倒下去了。事后,他想
起这件事,总觉得是左腿一软,人倒下了,他还记得,拿着咖
啡的也正是左手。
那时艾因菲尔德太太还没有走出马特的办公室,就扶他
… 367
重新坐到椅子里,想去招呼人来救护,但是他把她拦住了。马
特坐了一会,才感到左手左脚恢复了点知觉,不过他知道没法
自己驾车回家了。最后,由艾丽斯·艾因菲尔德扶了一把,他
从后楼梯离开了办公室,艾因菲尔德太太开了自己的汽车,把
他送回家去。在路上,他劝艾因菲尔德太太千万不要声张,生
怕这件事情一传出去,就会把他当病人看待,他可死也不愿意
人家这么样对待他。
重新坐到椅子里,想去招呼人来救护,但是他把她拦住了。马
特坐了一会,才感到左手左脚恢复了点知觉,不过他知道没法
自己驾车回家了。最后,由艾丽斯·艾因菲尔德扶了一把,他
从后楼梯离开了办公室,艾因菲尔德太太开了自己的汽车,把
他送回家去。在路上,他劝艾因菲尔德太太千万不要声张,生
怕这件事情一传出去,就会把他当病人看待,他可死也不愿意
人家这么样对待他。
不过,那个周末却过得很寂寞。他女儿巴巴拉不知到什
么地方去了,他就只好自己照料自己。从前,他妻子在世那
时候,总是帮着他度过象车型改换期间这样最最艰难的时刻,
对他百般体贴,格外恩爱,不管等他回家等了多久,给他端来
的饭莱也总是精心烹调的。但是,这些似乎都是非常遥远的
事了,叫他常常会忘了弗雷达去世还不到两年。马特好不伤心
地明白过来,在弗雷达的生前,他对她的看重还赶不上现在的
一半呢。
他也不知不觉地怨恨巴巴拉一心只顾到自己的生活和
工作。马特真巴不得巴巴拉待在家里,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随时都在家,就这样担负起她母亲的职责,至少要多少担负
一些。弗雷达死后有一段时间,巴巴拉好象就是这样做的。每
天晚上,她做好饭菜,父女俩一起吃,可是后来巴巴拉对外界
的兴趣又渐渐恢复了,她在广告公司的工作多起来了,现在,
除了晚上睡觉,除了平日偶尔匆匆忙忙吃一顿早饭以外,他们
难得一起聚在御橡树住宅里了。几个月前,巴巴拉催着雇个管
… 368
家。雇个管家他们还是雇得起的,但是马特不赞成这个主意。
目前,厂里那么紧张,自己还得料理那么多的家务,他真后悔
当初没有同意。
家。雇个管家他们还是雇得起的,但是马特不赞成这个主意。
目前,厂里那么紧张,自己还得料理那么多的家务,他真后悔
当初没有同意。
当前,还有很多事情也是马特·扎勒斯基没法理解的。他
只消打开报,看到一些新闻表明传统准则被丢在一边了,古老
的伦理道德都弃之不顾了,现有的秩序遭到破坏了,他不是满
腔怒火,就是心头发怔。似乎人们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了——
包括合法当局、法庭、法律、父母、大学校长、军队、自由经
营制度,甚至还有美国国旗,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马特他们
这一辈人就是在这面旗子下作战和牺牲的呀。
依马特·扎勒斯基看,就是年轻人这样捣蛋闹事的,他对
大部分年轻人也就越来越痛恨:那批长头发青年,叫人简直分
不出是男是女(马特依旧留着空军式小平头,当作一种标记);
还有自命无所不知的学生,一肚子书本知识,满嘴巴麦克卢
恩
①、马克思、切·格瓦拉;还有黑人激进分子,要求太平盛世
当场降临,不甘心慢慢前进;还有其他一切提抗议的,闹风潮
的,对眼前的一切都瞧不起,谁敢不同意就毒打谁。在马特看
①当代加拿大电子物理学家、作家、《探索》杂志主编。
… 369
来,这一帮小子都乳臭未干,十分幼稚,对现实生活一无所知,
半点贡献也没有……他一想起这批年轻人,肝火和血压就一齐
上升了。
来,这一帮小子都乳臭未干,十分幼稚,对现实生活一无所知,
半点贡献也没有……他一想起这批年轻人,肝火和血压就一齐
上升了。
实际上,马特·扎勒斯基也跟他这把年纪的许多人一样,年
深月久的看法把他束缚住了。巴巴拉同他谈话,有时候会争论
得不可开交,在谈话中,巴巴拉想要说得他相信她的观点:大
家的眼界已经扩大了;一度认为万世不易的信仰和观念受到了
检验,发现原来纯属虚妄;年轻人藐视的,不是他们父母一代
的道德,而是满嘴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不是古老的
道德准则本身,而是往往以所谓道德准则作为掩护的假冒为善
和自我欺骗。其实,目前是一个探索的时代,是一个激励思索
的时代,对人类只有百利而无一弊。
巴巴拉这番打算失败了。马特·扎勒斯基缺乏眼光,他把
身边的变化仅仅看作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正是怀着这么样一种心情,再加,人又疲乏,胃里又疼个
不停,马特很晚回到了家里,却发现巴巴拉和一个客人早已在
屋里。那客人就是罗利·奈特。
那天近黄昏时,靠了伦纳德·温盖特的安排,巴巴拉在闹
市区同罗利会了面。她是打算进一步了解黑人,特别是罗利,
在内城以及在困难户招雇计划实施下的生活和经历。纪录片
《汽车城》现在已经接近最后剪辑阶段,有一部分配音解说词
还得等她摸清了情况才好下笔。
… 370
开头,她把罗利带到了记者俱乐部,但是俱乐部里拥挤喧
闹得异乎寻常;况且,看上去罗利也有些局促不安。巴巴拉一
时高兴,就建议驱车到她家去。于是他们就来了。
开头,她把罗利带到了记者俱乐部,但是俱乐部里拥挤喧
闹得异乎寻常;况且,看上去罗利也有些局促不安。巴巴拉一
时高兴,就建议驱车到她家去。于是他们就来了。
过了一会,巴巴拉把酒瓶拿进起居室,又各倒了一杯威士
忌酒。屋外,一个晴朗的好日子到了头了——天色已经渐渐黑
下来了。
罗利向四下看了看这陈设雅致、但并不奢侈的舒适房间。
他问:“这儿离布莱恩路、十二号街有多远?”
她告诉他,大约有八哩路。
他摇摇头,咧嘴笑了笑。“倒象有十万八千哩呢。”
布莱恩路、十二号街就是罗利住的地方,那天晚上,布雷
特·迪洛桑多和伦纳德·温盖特就是在那里看着一些镜头拍摄
的。
巴巴拉三下两下把罗利的想法记下了几个要点,心里想,
这作为开场白可能恰到好处,正在这时,她父亲走进来了。
马特·扎勒斯基怔住了。
他不胜惊疑地看看巴巴拉和罗利·奈特,两人坐在一张长
靠椅里,手里拿着酒杯,当中地上放着一瓶威士忌酒,旁边是
吃光了的晚饭盘子。巴巴拉一惊,她原先做着记录的小本子从
手里滑了下来,掉得看不见了。
罗利·奈特和马特·扎勒斯基虽然在装配厂里从来没有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