链。
他们的出身也不相同。珀西瓦尔爵士是英国乡绅人家的最
后一代,父亲已经故世,承袭的爵位倒一点也不假。亚当的父
亲在纽约州布法罗市当过钢铁工人。
他们两人是在普陀大学里相识的。他们年龄相同,同一
届毕业,亚当读的是工程学;珀西瓦尔(他的朋友都管他叫
珀西)念的是物理学。其后,珀西又花了几年时间,象孩子采
集雏菊那样东一下西一下地得了几个科学学位,接着在亚当
任职的汽车公司里工作了一段时间。正是在那个所谓“智囊院”
的科学研究所里,珀西发现了电子显微镜新的应用,就此一
… 398
举成名。
举成名。
亚当一度对珀西制造仿古小提琴的癖好,有过淡淡的兴
趣,顺着他那好开玩笑的脾气,在只只小提琴上贴了一张斯特
拉迪瓦里
①的标签,但是,碰到珀西提出两人一同学习俄文,
他却拒绝了。珀西就独自着手学了起来,这只是因为有人替他
订了一份苏联杂志;不到一年,他已经能够不费力地阅读俄文
了。
珀西瓦尔·施托伊弗桑特爵士生就瘦高个子,两腿细长,
在亚当看来,一副模样总是凄凄戚戚(其实不然),始终心不
在焉(确是如此)。他还天生那种难改难移的吊儿郎当脾气,
碰到一颗心放在什么科学问题上,就忘了身边的一切,包括他
那七个吵吵闹闹的小孩子。珀西离开汽车工业后不久,就结了
婚,那窝小家伙是以一年一个的速度出世的。他娶的是个风流
妖娆的甜姐儿,如今成了施托伊弗桑特爵夫人,近几年来,这
个人丁日益兴旺的人家一直住在旧金山附近,一座闹得不亦乐
乎的疯人院似的住宅里。
就是从旧金山,珀西专程飞到底特律来看亚当的。他们在
亚当的办公室里见了面,那是在八月里的一天傍晚。
上一天珀西打电话来,说他要来,亚当就劝他不要去住旅
馆,请他到夸顿湖的家里来住。埃莉卡是喜欢珀西的。亚当但
愿来了个老朋友,他和埃莉卡之间至今还存在的紧张和若即若
离的关系,多少会缓和些。
①十八世纪意大利著名提琴制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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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珀西谢绝了。“最好不住你家,老弟。我这次来,要
是碰到埃莉卡,她会打听我为什么来,你就可能照你自己想的
一套告诉她。”
可是珀西谢绝了。“最好不住你家,老弟。我这次来,要
是碰到埃莉卡,她会打听我为什么来,你就可能照你自己想的
一套告诉她。”
“可能我要找个工作。”
但是珀西瓦尔爵士并不要找工作。原来他来是要请亚当担
任一项工作。
一家从事先进的电气和雷达工艺技术的西海岸公司,需要
一个管业务的头头。珀西是那家公司的一个创办人,目前是公
司里负责科技的副总经理,他代表他本人和同事来跟亚当接
洽。
他说道:“我们是要请你做总经理,老弟。你一开始就当
头头。”
亚当阴阳怪气说:“当年亨利·福特就是这么跟老伙伴努
森
①说来的。”
“这样,事情可能好办些。一个理由是,这样你就会有职
有权,说话有人听啦。”珀西稍稍皱了皱眉头,看看亚当。“只
要我在这儿一天,我就要请你办件事。那就是认真考虑我的意
见。”
“我向来如此。”亚当暗自想道,这正是他们朋友关系的一
个特点,这种关系的基础就是彼此尊重各人的才能,而且那样
做也有充分理由。亚当在汽车工业界已经有了赫赫成就;珀西
虽然往往稀里糊涂,对日常事务漫不经心,可是,在科学领域
方面,他倒是接触一项就成功一项,也总是名噪一时。即使在
今天相会之前,亚当也听到过种种传说,讲到珀西的西海岸公
①指美国工业家、汽车制造商威亷·努森(
1879…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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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是以电子工艺技术为方向的,在短短时间内已经在先进的科
研和发展方面树立了赫赫声誉。
司是以电子工艺技术为方向的,在短短时间内已经在先进的科
研和发展方面树立了赫赫声誉。
他接着讲了下去,说是有一批象他那样的科技人员,怎样
联合起来,组成那家公司,他们的宗旨,是要利用各门科学中
的大量先进的新知识,搞出实用的新发明和新工艺。他们特
别关心的一件事,是最近才冒出头的能源问题和电力输送问
题。他们心目中的种种新事物,不但会替城市和工业解围,而
且还会利用大规模的电力灌溉来增加全世界的粮食供应。这
批人已经在好几个方面取得了成绩,所以,照珀西的说法,那
家公司正在“挣得面包和牛油,外加一些果酱”。想来是大有
可为的。
“我们的工作多半集中在超导体上,”珀西说。他又问了
亚当一句:“对超导体懂得多吗?”
“懂一点,并不多。”
“如果有个重大突破的话——我们中间有些人认为,这是
办得到的——那么在电力和冶金发展方面,就有了一代人中的
最大一次革命。以后我再跟你详细谈。那可能是我们最最了不
起的事业。”
珀西郑重其事说,目前公司需要一个头儿尖儿的企业家来
经营。“我们是些科学家,老弟。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那
么你在这儿举国上下能找到多少科学人才,我们那儿就有多
少。可是我们不愿意干的事,也没本领干的事,我们却都得干,
什么组织啦,管理啦,预算啦,经费筹划啦,等等。我们只想
待在实验室里做做实验,动动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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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批人并不是随便哪个企业家都要的,珀西郑重其
事说道。“会计人员倒可以成批雇到,经营顾问也可以成车拉
来。我们需要的是一位杰出人物——那种人富有想象力,对研
究工作既了解又尊重,会利用工艺技术,会推动创造发明,会
争得优先权,会管理第一线,我们呢,就负责照料后方,此外,
他还要是个正派人。一句话,老弟,我们需要的就是你。”
不过,那批人并不是随便哪个企业家都要的,珀西郑重其
事说道。“会计人员倒可以成批雇到,经营顾问也可以成车拉
来。我们需要的是一位杰出人物——那种人富有想象力,对研
究工作既了解又尊重,会利用工艺技术,会推动创造发明,会
争得优先权,会管理第一线,我们呢,就负责照料后方,此外,
他还要是个正派人。一句话,老弟,我们需要的就是你。”
亚当问:“你们其他的人怎么个想法呢?”
“他们已经逐渐弄明白,我的眼力可以信得过。我不妨告
诉你,在考虑聘请什么人时,我们开了张短短的名单。短得很
的。上面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
亚当说了一句,说的也是真心话:“我真感动。
”
珀西·施托伊弗桑特爵士不禁徐徐露出了难得一露的笑
容。“你也许还会在其他方面感动呢。如果你有意思,我们也
可以谈谈薪水、红利、股权、优待股票。”
亚当摇摇头。“即使要谈,现在也还不是时候。问题是,
我从来也没有认真考虑到要离开汽车业。汽车一向是跟我同呼
吸共命运的。现在还是这样。”
哪怕在现在,亚当也认为,这番交谈不过是顺理成章罢了。
尽管他对珀西非常尊敬,尽管他们的友谊非常深厚,但是要亚
当主动脱离汽车工业,那简直是不可想象。
他们两人面对面坐在椅子里。珀西在椅子里挪动一下。
他有个习惯,坐着时总是忽而转东忽而转西,这一来,他那个
瘦长的身子就好象是弯弯曲曲的了。每转一下,也等于是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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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人家说,话题要转了。
诉人家说,话题要转了。
“我根本说不上我将来有没有一块墓碑。”
珀西挥一挥手。“我是在打比方啊,老弟。我们将来都会
有块墓碑,不是石头的就是虚无缥缈的。墓碑上会记下我们生
前所做的种种,我们身后留下的一切。你有没有想到过你的碑
文?”
“大概想到过,”亚当说。“想来我们大家都想到一点。
”
珀西十个手指尖对在一起,他怔怔看着手指。“大概你有
几件事可以一提。比方说,‘他是汽车公司副总经理’,甚至还
可能是‘总经理’——那是说,如果你走了运,胜过了其他所
有强大的对手。不用说,你的同道不少,不过人多得很。有那
么多的汽车界总经理和副总经理呢,老弟。多得有点儿象印度
人口呢。”
“既然你要发宏论,”亚当说道,“那何不就开门见山说出
来呐?”
“意见提得好,老弟。”
亚当心里想,有时候珀西把他那矫揉造作的英国派头摆得
太过分了。这种派头非得矫揉造作一番才行,因为不管珀西是
不是英国从男爵,他在美国毕竟已经住了二十五年啦,现在除
了讲话以外,所有的趣味习惯都美国化了。
但或许这正说明个个人都有不足之处吧。
这时珀西向前探出身子,恳切地瞅着亚当。“你总知道你
那块墓碑上会题些什么了吧:‘他干出的一番事业既新奇又高
尚。他领导大家开辟新路,开垦生地。他身后留下的事业既
… 403
重要又不朽。
’”
珀西往椅背上一靠,仿佛那么样的长篇大论(这在他倒是
少见的事),那么样的慷慨激昂,累得他筋疲力尽了。
在接下来的一阵沉默中,亚当觉得,自从谈话开始以来,
再也没比此时此刻扣人心弦了。他心里承认,珀西讲的都是实
话,他也真想知道,一旦“参星”过时了,没用了,在人家的
心里还会留多长时间。“远星”也一样,还不是一下子就忘了。
这两种汽车现在看来都重要,都支配不少人的生活,也包括他
自己的生活。可是,在未来的岁月里,会显得多重要呢?
这套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时间已近傍晚,这儿也好,办公
大楼里的其他地方也好,白昼工作的压力在缓和下来,秘书等
人纷纷回家了。亚当从坐着的地方望出去,可以看到高速公路
上的来往车辆,随着工厂里和办公室里涌出大批大批的人,车
辆流速等级就越来越大了。
他之所以选了这个时间碰头,是因为珀西特地要求他们至
少要有一个小时的清静。
“再给我谈谈超导体的事,”亚当说,“就是你刚才谈的那
个突破的事。”
珀西平平静静地说:“有了超导体,就可以得到巨大的新
能量,可以有机会洁净我们的环境,创造出人间空前未有的丰
富物资。”
办公室那头,亚当的办公桌上的电话嘀铃铃、嘀铃铃,一
个劲响着。
亚当不由恼火地朝电话瞅了一眼。珀西还没来前,他就关
照过秘书厄休拉,叫她不要来打扰他们。看来珀西对这样打扰
也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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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要没有充分理由,厄休拉决不会对他的吩咐不当一
回事,这点他是知道的。他赔了不是,走到房间那头,在办公
桌边坐下,拿起了电话。
不过,要没有充分理由,厄休拉决不会对他的吩咐不当一
回事,这点他是知道的。他赔了不是,走到房间那头,在办公
桌边坐下,拿起了电话。
斯蒂芬森先生说,他非得跟你谈一下不可,事情万分紧急。”
“斯莫盖·斯蒂芬森?”
“是的,先生。”
亚当怒气冲冲说:“把他今天晚上在什么地方的电话号码
记下来。回头我尽可能打电话给他。可现在我不能听电话。”
他觉出厄休拉在迟疑不决。“特伦顿先生,我刚才就是这
么说来的。可是他一定要你听。他说,你一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就不会怪他打扰了。”
“妈的!”亚当不胜歉疚地看了珀西一眼,问厄休拉说:
“他还没把电话挂断吗?”
“没有。”
“好,把电话接过来吧。”
亚当一只手捂住话筒,对珀西保证说:“就一分钟时间,
只谈一分钟。”他想,象斯莫盖·斯蒂芬森这种人的毛病,就
是总认为自己的事不能再重要了。
卡嗒一声。响起了汽车经销商的声音。“亚当,是你吗?”
“是啊,我就是。
”亚当可不想掩饰心头的不快。“听说我
秘书已经告诉过你我很忙。不管是什么事,都得等一下。”
“要不要我把这话告诉你太太?”
他怒悻悻回答说:“这算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大经理先生忙得连一个朋友的电话也不能
接,你太太被捕啦。也许你以为是违犯交通规则吧,不是的。
… 405
是为了偷东西。”
是为了偷东西。”
亚当眼前好似金星乱舞,记下了斯莫盖说出的那个地址。
“我们必须请个律师,”亚当说。“我认识好几个。我这就
打电话去找一个,叫他到这儿来。”
这时他和斯莫盖·斯蒂芬森在一起,就在郊区警察局的停
车场上,斯莫盖的汽车里。亚当还没到警察局里去过。斯莫盖
劝他待在车里,听他把埃莉卡的事从头到尾讲一遍。这些事,
他是从阿伦森队长给他的电话里听到的,也是亚当没来前他上
队长办公室里听到的。亚当越听越紧张,心里一发愁,眉头也
越蹙越紧了。
“对,对,”斯莫盖说道。“去打电话给律师。你既然要这
么办,那何不也去打电话给《新闻报》、《自由新闻》和《伯明
翰怪客报》呢?他们说不定还会派摄影记者来呢。”
“这有什么关系?明明是警察局胡涂,搞错了。”
“他们没搞错。”
“我妻子决不会……”
斯莫盖火冒三丈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妻子干了。你听明白
了吗?她非但干了,还在坦白书上签了字。”
“叫我怎么信得了。”
“你还是信的好。阿伦森队长告诉我的;他可不会瞎扯。
再说,警察也不是傻瓜。”
“对,
”亚当说,“我知道他们不是傻瓜。
”他深深吸了口气,
… 406
又慢慢吐出来,强自认真考虑一下——自从半小时前同珀西瓦
尔·施托伊弗桑特匆匆分手以来,他这还是第一次冷静下来思
考呢。刚才珀西倒善观气色,虽然亚当没有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