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改变一下老规矩,跟他在一起。接着又提醒自己,他只求
干得快,马上出门——快得就象他那个产品计划小组设想出来
的飞车;最新的一种车,不久就要公开的“参星”。而且,凭
着那种出奇的工作效率,亚当做起早饭来,也能跟埃莉卡一样
迅速——必要的话,还可以做六个人的饭,他有时候就这样干
… 42
过。尽管如此,她心里还是在盘算着要不要起来。她仍在这样
盘算着,却听到亚当的汽车已经发动,开走了。这一下可来不
及了。
过。尽管如此,她心里还是在盘算着要不要起来。她仍在这样
盘算着,却听到亚当的汽车已经发动,开走了。这一下可来不
及了。
埃莉卡睡着了。
等她醒来,早晨已经过掉一半,淡淡的秋阳从百叶软帘的
叶缝里斜射进来。
楼底下,传来真空吸尘器的呜呜响声,砰砰的捶地声,埃
莉卡这才松了口气,每星期来打扫两次的古奇太太,已经自己
开门进来,而且早在干活了。这就是说,今天埃莉卡用不着操
劳家务,虽说她近来对家务事好歹也没有过去那样经心了。
一份晨报搁在床边。准是亚当留下的,有时他就是这样做
来的。埃莉卡靠着枕头撑起身子,长长的浅黄色头发散在枕头
上,她翻开了报纸。
第一版上有好大一部分篇幅,专门报道了埃默森·维尔
对汽车工业的攻击。埃莉卡把这篇新闻报道的内容多半都跳
了过去,她不感兴趣,尽管有时候她自己也想攻击汽车界呢。
她对汽车界从来没有喜欢过,自从她来到底特律那天以后就
没有喜欢过,虽说她为了亚当的缘故,也不是没试过。可是,
许许多多汽车界人士把兴趣全都倾注在他们的职业上,不留
时间做一点其他事情,这真叫她感到厌恶。埃莉卡的亲爹,是
个机长,工作上有一套,但是,一离开海岛航空公司的飞机
驾驶舱,回到家里,总是把工作都抛到脑后了。他的兴趣多半
… 43
是跟家里人在一起,钓钓鱼啊,磨磨蹭蹭地做做木工啊,看看
书啊,漫不经心地弹弹吉他啊,有时候光是坐着晒晒太阳。埃
莉卡知道,即使到现在,她的亲爹亲娘相处在一起的时间,也
比她和亚当来得多。
是跟家里人在一起,钓钓鱼啊,磨磨蹭蹭地做做木工啊,看看
书啊,漫不经心地弹弹吉他啊,有时候光是坐着晒晒太阳。埃
莉卡知道,即使到现在,她的亲爹亲娘相处在一起的时间,也
比她和亚当来得多。
。
”
她有时候心想,当初她父亲真有眼力,说也说得真对。
埃莉卡的心又回到了报纸和埃默森·维尔上面。在一张占
有两栏地位的插图上,这人显得容光焕发。她不知道这个年轻
汽车评论家究竟功夫好不好,后来她想:大概是不行的。她听
说他一生不曾有过女人,也不曾有过男人,尽管有人白白糟蹋
他,给他加上一顶闹同性恋爱的帽子。看来人类中有好大一批
兔儿爷和不中用的男人咧。她没精打采地翻过一页。
什么都引不起兴趣,不论是国际时事——世界上天天都是
一片混乱;不论是社交新闻,这里刊登的不外乎几个汽车界人
士姓名:福特家招待一个意大利公主啦,罗奇家在纽约啦,汤
森家听交响乐啦,还有蔡平家在北达科他州打野鸭啦。翻到另
一版,埃莉卡在安·兰德斯
①专栏那里停住了,于是她着手拟
了一封信的腹稿:我的问题,安,是已婚女子的老问题。在这方面有过很
多笑话,但是那些笑话都是局外人编出来的。事实真相是——如果我能够以一
个女人跟一个女人说句私房话——我就是得不到满足……最近,我一点也没有
①当代美国专栏女作家。
… 44
得到过……
得到过……
她趁自己还没有改变主意,照着记事簿里找到的那个电话
号码,匆匆拨了一下。拨好号码,埃莉卡只觉得一只手在发抖,
就把手搁在床上来沉住气。
一个女人的声音回话了:“底特律轴承齿轮公司。”
埃莉卡报了她写在记事簿上的那个姓名,字迹那么难认,
只有她才认得出来。
“他在哪个部门?”
“我想是——销售部。”
“请等一下。”
埃莉卡仍然听得到房外什么地方那架真空吸尘器的响声。
只要还有那种声音,她至少可以拿稳古奇太太没在偷听。
嘀嗒一响,另一个声音在回答了,不过还不是她要找的那
个人。埃莉卡又把那个姓名报了一遍。
“对,他在这儿。”她听到:那个声音在喊“奥利”,另一
个声音在回答“知道啦”。于是,声音清楚得多:“喂。”
“我是埃莉卡。”她迟迟疑疑地补充了一句:“你认得;我
们见过面……”
“对,对;我认得。你在哪儿?”
“家里。”
… 45
“什么号码?”
她把电话号码告诉了他。
“把电话挂断。马上打给你。”
埃莉卡怯生生等着,心里在盘算是不是要接电话,可是回
电铃声一响,她马上接了。
“你好,小妞儿!”
“喂,”埃莉卡说。
“要讲私房话,有的电话可不方便。”
“我懂。”
“好久不见了。”
“是啊。是有好久了。”
冷场。
“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啊,小妞儿?”
“哦,我想……我们不妨见次面。”
“干吗?”
“也许喝点什么。”
“上一次咱们也喝过。记得吗?在那家他妈的昆斯韦旅馆
的酒吧间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我知道,可是……”
“再前一次,也一样。”
“那是最初的一次;我们在那里见面的一次。”
“好吧,敢情你第一次是不献宝的。娘们认为不献就不献;
好得很。不过第二次,做男的可想探宝啦,不想天南地北瞎扯
掉他一个下午。所以我还是要说——你心里有什么打算?”
“我想……如果我们可以谈谈,谈那么几句,那我就可以
解释一下……”
… 46
“不成。”
她听凭那握着话筒的手垂下。说真的,她在干什么啊,竟然谈谈
说说,讲给这个……别的男人管保有的是。可是在哪儿呢?
“不成。”
她听凭那握着话筒的手垂下。说真的,她在干什么啊,竟然谈谈
说说,讲给这个……别的男人管保有的是。可是在哪儿呢?
。
”
“这一次,你总想妥当了吧。不再天南地北瞎扯了吧?”
老天爷!难道他还要一份宣誓书不成?她不由得纳闷:难道天下真
有这样发急的女人,对这样粗鲁的做法,竟也会一唱一和?明
明是有的呀。
“我想妥当了,”埃莉卡说。
“那可了不起,小妮子!咱们约定下星期三怎么样?”
“我想……或许还可以早些。”下星期三嘛,还要过一个
星期呐。
“很遗憾,小妞儿;不成。得出门去销货。过一小时,就
要动身去克利夫兰。在那边住五天。
”咯咯一阵笑。“得让俄亥
俄小娘儿们开开心。”
埃莉卡勉强笑了一声。“你确实吃得开。
”
“你连想也想不到。”
她寻思:不,不会。不管什么事,再也不会想不到了。
“我一回来就打电话给你。我不在,你那个热呼劲儿可给
我留着。”再一次冷场,随后说:“星期三你没有问题吧?你懂
得我是什么意思吗?”
埃莉卡一下子沉不住气了。“我当然懂得。你当我蠢得连
… 47
那个都没有想到?”
那个都没有想到?”
在她超然物外的那一半清醒脑子里,仿佛自己是个看戏
的,不是个演戏的,她不由得寻思起来:他有没有想过办法,不让
女的心里别扭,反而觉得好受呢?
“该走了,小妞儿。回去做苦工啦!干一天活,挣一天钱!
”
“再会,”埃莉卡说。
“再见。”
她挂断了电话。双手捂着脸,悄悄啜泣,哭啊哭的,她那
细细长长的手指都给泪水沾湿了。
后来,在浴室里,埃莉卡洗了脸,化了妆,把泪痕尽量掩
盖起来,她琢磨着:办法是有的。
再过一星期不一定发生这件事。亚当倒有办法制止,尽管
他自己怎么也不会知道。
只要在今后的七夜里,他跟她同房就好了,这,做丈夫的
是能够办到的,也应当办到,那一来,她就会捱过这一次,此
后,好歹也会把要求压得有个分寸。她只求,一向只求人家爱
她,需要她,反过来也把爱献给人家。亚当,她还是爱的。埃
莉卡闭上眼睛,记起了他第一次爱她、需要她的情景。
她下定决心,也要给亚当帮个忙。今天夜里,必要的话,往
后的夜里也都一样,她要打扮得万分迷人,她要洗洗头发,好
发出香味,擦点麝香香水来逗人,穿上那件最簿的睡衣。……
且慢!她要去买件新睡衣——今天,今天早晨,就是现在……
到伯明翰去买。
她匆匆忙忙动手穿衣服了。
… 48
四
四
“
S”形急转弯,轮胎吱的一声,
车子开到经理专用的地下停车区,进了他的停车位置,随后,
他这瘦长个子小心翼翼地离开了驾驶座位,把钥匙留在车里。
昨夜一阵骤雨,淋得这辆汽车的亮光光油漆稍稍着了些斑点;
按常规,今天会冲洗一下,再用汽油擦抹一番,必要的话,还
会检修一次。
公司经理的私人汽车,是各人自己挑选的,每隔半年调换
一辆,次次都配备有各人需要的一切附件,再加上燃料的供应
和经常的保养。凡是汽车工业的高级职员,都享有这项福利。
大多数高级人员总是从克莱斯勒牌帝国型、林肯牌、凯迪拉克
牌等一批豪华汽车中挑选车子,在哪家公司工作,就挑选哪家
公司的出品。少数几个人,比如说亚当,却喜欢轻巧些、花哨
点、发动机性能高的汽车。
亚当穿过汽车间那乌油贼亮、洁净无疵的黑色打蜡地板,
四下里橐橐橐回响起他的脚步声。
只见这个灵活、强壮、一身灰色衣服的人,年纪四十一二,
个子颀长,肩膀宽阔,方方的脑袋向前冲着,仿佛要拉着身体
往前进似的。如今,亚当·特伦顿的衣着比过去保守一些,但
… 49
是看上去还很时髦,有点花里胡哨。他五官端正,眉眼传神,
长着一对蔚蓝色的眼睛,一张透着为人果决的直线似的嘴,嘴
上还带着点逗人劲儿,总的说来,给人一种坦白老实的强烈印
象。这种印象之正确,从他说话时也可看出,他就是直言不讳,
有时直得叫人招架不住——这是他学来存心一用的策略。他走
路的姿态显出他信心十足,是种一本正经的阔步,暗暗道出此
人胸有成竹。
是看上去还很时髦,有点花里胡哨。他五官端正,眉眼传神,
长着一对蔚蓝色的眼睛,一张透着为人果决的直线似的嘴,嘴
上还带着点逗人劲儿,总的说来,给人一种坦白老实的强烈印
象。这种印象之正确,从他说话时也可看出,他就是直言不讳,
有时直得叫人招架不住——这是他学来存心一用的策略。他走
路的姿态显出他信心十足,是种一本正经的阔步,暗暗道出此
人胸有成竹。
在那早已停着的不多几辆经理的汽车中间,亚当看到有两
辆敞篷车停在副总经理一排里头——这一个个停车位置都靠
近专用电梯。那电梯直达十五楼,专供公司高级职员使用。跟
电梯靠得最近的停车位置是留给董事长用的,后面一个给总经
理;再后面给副总经理,按着资历深浅,一个个排下去。停车
的位置,在汽车工业是标志权势威望的要素。级别越高,从汽
车上下来走到办公桌的距离就越短。
这两辆早已停在那里的敞篷车,一辆是亚当的顶头上司,
产品发展部副总经理的。另一辆是宣传部副总经理的汽车。
亚当一步两级,跨上了短短一段台阶,走进大楼门口,到了
前厅,随后继续迈着轻快的脚步,直走到一般职员使用的电梯
里,按了一下到十楼的电钮。只有他一个人在电梯里,不耐烦
地等着计算机控制的电梯慢慢开动起来,随后,电梯一路上升,
他又象往常那样急巴巴地只想一头埋在新的一天工作中。正象
往常那样,他一念想到的是“参星”,最近两年来,大多数时
间,他总是念念不忘“参星”,日积月累,就成了心里的头一
… 50
件大事。亚当身体上倒没有什么病痛。只是有种紧张感在折磨
他——这是他最近发觉的一种紧张心理,一种不合情理、但又
越来越难摆脱的讨厌事。他从外套暗袋里摸出小小一颗绿黑相
间的胶囊药丸,塞进嘴里,一口吞下。
件大事。亚当身体上倒没有什么病痛。只是有种紧张感在折磨
他——这是他最近发觉的一种紧张心理,一种不合情理、但又
越来越难摆脱的讨厌事。他从外套暗袋里摸出小小一颗绿黑相
间的胶囊药丸,塞进嘴里,一口吞下。
他一进门,就看见秘书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叠刚送到的信
件。过去,在任职的早期,亚当总会停下来翻翻信,看看有什
么有趣味的新鲜事,但是这个习惯已经革除很久,如今他太珍
惜时间,不愿意花在那种嗜好上了。有一次亚当听到公司总经
理宣布说,头一流秘书的职责之一,是要从送她上司审阅的山
那样高高一大堆纸张中“滤去废料”。什么都应该让她先过目
一遍,凭她的眼力来决定哪些该送到别处去处理,这样,做领
导的就没有琐事牵累,可以专心一意搞方针计划了,琐事嘛,
可以托付给别人,职位低一些的人去办理。
这正是为什么每年个别车主写给公司头头的信,虽然多
至几千封,却只有极少几封才送到收信人的手里。所有这种来
信都给做秘书的“筛”过一遍,再分送到例行负责处理那些信
件的各个部门去。最后,一年中的所有意见和批评统统编成
表册,进行研究,但是,没有一个总经理既能亲自应付这些事
情,又能够做本份工作的。偶然的例外是,有的写信人很有一
手,把信写上一个经理家里的地址——这种地址倒不难找到,
因为大多数都列在《名人录》上,到公共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