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鑫呆在那里,陶子急道:“愣什么,你还不快去追?”
王鑫站起身来,拄着拐棍挪动了几步,便停住了,垂头丧气地道:“算了,我这样也追不上,回头再说。”
陈朗目睹这一切,也不乐意了,站起身来,“我去找她吧,不过王鑫,你今天太过分了。”
包赟喊住正要往外走的陈朗,提示道:“你把手机带上,找不到,还可以给她打电话。”
陈朗“哦”了一声,回去背上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一直不怎么开口说话的俞天野却站起身来,“外面太黑,我陪你一块儿找吧。”陈朗什么也顾不得了,点头表示同意。包赟愕然地看着陈朗和俞天野双双走出画舫,只能把怒火发在王鑫身上,“王鑫,你搞什么鬼?”
王鑫沮丧到了极点,什么话也不说。对面的陶子也跟着埋怨,“我是让你刺激一下陈诵,适可而止就行,你怎么就上瘾了?那种伤人的话也敢乱说?”
王鑫耷拉着脑袋,心灰意冷,压根就不予解释。
叶晨最是轻松,用餐巾擦擦嘴角,叹道:“今天晚上可算没白来,好戏连台,我算过瘾了。”继而看了包赟一眼,“就是不知道,陈朗和俞天野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夜宴3
陈朗在俞天野的陪伴下在公园里找了一整圈,也没有见到陈诵的踪影,给陈诵的手机打过去,也总是无人接听。陈朗急得直跺脚,俞天野按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急,陈诵是成年人了,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在此时,陈朗的手机铃声响了,陈朗激动地按下接听键,电话那边却传来父亲陈立海的声音,“朗朗,你在哪里?”
陈朗环顾四周,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个公园的名字,只能大致汇报,“在外面呢,和朋友吃饭。爸,你呢,在哪儿?”电话中传来的背景声音分外嘈杂,明显不像是在家里。陈朗略带思量的眼神和俞天野的对个正着,俞天野便会错了意,以为有什么不方便,便指了指旁边,小声道:“你打吧,我到旁边等你。”
陈朗正欲分辨,陈立海的声音却从话筒中传来,“我也在外面呢。朗朗,我和你说,你听了之后可别着急,你舅舅,不,就是你父亲,他现在生病了,住在医院里。”
陈朗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拉了回来,有些不可思议,“啊……不会吧,前不久他才和我说,他要出去一趟,我一直以为他现在不在北京。”
陈立海道:“这是真的。于博文前段时间觉得胃疼,当时就去医院做了个钡餐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说可能有肿瘤,然后让他住院活检,择期手术。”
陈朗屏声静气地听着,大气也不敢出。陈立海继续道:“你父亲一直瞒着这事儿,连我们也没有告诉,我们也是这几天才知道的。他本来早就该住院了,可能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儿吧,说是什么老外要过来融资什么的,反正我也不懂,他拖了一段时间。上周才住进医院正式做胃镜活检,当时结果就出来了,说是胃癌。”
陈朗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快速道:“你们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陈立海赶紧道:“别别别。于博文说不能告诉你,不要让你着急。不过我觉得你还是知道这事儿比较好,可是你妈居然也同意不告诉你。”陈立海顿了一下又道,“我今天是偷着出来给你打的电话,反正你知道这件事儿就行了。对了,朗朗,你父亲的手术已经做完,医生说还算早期,应该预后比较好,你就别太担心。”
陈朗着急地大喊道:“爸,你们到底在哪家……”医院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对方已经挂掉电话,只传来无力的嘟嘟声。
站得远远的俞天野听到喊声,虽然听得不清楚,但也觉出不对劲,便走近一些,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陈朗默不作声,只是飞快地用手机查找电话号码,然后拨出去,再挂掉,再拨出,反复无数次之后,终于无力地垂下手臂,因为不管是陈立海还是于博文,甚至包括于雅琴和柳椰子,所有的电话不是关机便是无人接听。此时,公园里已经陷入黑暗之中,唯有远处几盏不甚明亮的路灯,让四周的一切看起来影影绰绰。
俞天野眼睁睁地看着陈朗蹲下身来,双手抱肩,将头深深地埋进臂弯。
俞天野走到陈朗身边,有些不知所措。半晌,他单膝跪地,蹲在陈朗身边,柔声问道:“陈朗,怎么了?”
陈朗还是不肯抬头,可是不停抽搐的后背却出卖了自己。俞天野轻叹一声,只好也陷入沉默,用手轻拍陈朗的后背,让陈朗渐渐回复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朗终于止住了哭泣,站起身来,哽咽着道:“我没事儿了,您回家吧,别管我了。”
俞天野也跟着起立,看着眼前双目红肿的陈朗,没来由地觉得心疼,摇摇头,“我也没什么事儿。我看陈诵说不定已经回家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法回去吃饭了,要不你先缓缓,我送你回家?”
陈朗“嗯”了一声,用手在脸上擦了半天,才把脸上的眼泪全都抹掉。俞天野小心翼翼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哭成这个样子?一定不是因为陈诵吧?”
陈朗的眼眶里泪花再次上涌,断断续续地道:“我,我刚刚才知道,我的父亲得胃癌了。”
俞天野的心也随之往下一沉,略一思索,便道:“已经这样了,那就别哭了,我送你去医院看你父亲吧。”
陈朗嘴一咧,再次大哭起来,“可是,可是他一直瞒着我,我都不知道他住在哪家医院,现在手术都做完了,他都不肯说。”
这还不够,陈朗哭得眼泪横飞,大喊道:“为什么总是这样,总当我是小孩子,总是瞒着我?”
这回换俞天野惊讶了,陈朗的寥寥几句听得他稀里糊涂的,他这人习惯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也完全弄不懂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所以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安慰,行动却比语言和思想更快一步,没有半分迟疑地将陈朗揽入怀中。
陈朗陡然进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心中一惊,妄图挣扎出来,身体只略动了动,就被俞天野按住,箍紧在自己怀里。陈朗耳边原来清晰可辨的蛙鸣蝉叫全都消失,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作响,鼻间是俞天野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儿。陈朗的背脊有些僵硬,完全无法放松,僵持片刻之后,慢慢松懈下来,开始贪恋这个怀抱的温暖,还自暴自弃地想:不管了,就当今晚是个例外。便老实地倚在俞天野的怀中,眼泪却照样哗啦啦流个不停。俞天野的下巴触到陈朗头顶的发丝,并且感觉到陈朗绷紧的身体渐渐变得温顺,胸前的衬衫却一点点地湿润起来,这让俞天野一贯冰冷的心中也柔情四溢。
画舫中也早就没有了欢快的气氛,大家零散地坐在不同的角落李,面色各异。叶晨斜靠在椅垫上,把玩着手中的手机;包赟整个儿就是焦躁不安,在画舫里走来走去;陶子在喋喋不休地教训王鑫,“你真行,你忘了出门前我怎么教你的?”
王鑫还是有些气哼哼的,“你教的一点儿也不对,她哪里受什么刺激了,我看她完全是变本加厉。”按说陈诵喜欢包赟的事儿,王鑫不是不知道,但王鑫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反应会这么大,也许是因为受伤以后的这些日子陈诵和自己朝夕相处,也许是因为王鑫渐渐有了错觉——说不定在陈诵的心里自己重于包赟,更或许是因为王鑫比从前更深地沦陷,心里眼里只有唯一的陈诵,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他对陈诵今晚的表现,同样憋了一肚子的闷气。
陶子痛心疾首道:“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这恰恰说明她在乎你啊。”
王鑫还是恨恨地道:“我没看出来,我就看出她没完没了地向包赟献殷勤。”
包赟本来就够烦躁的了,听到这一句,便停止了踱步,看向二人,“怎么把我也扯上了?我又不喜欢陈诵。”
斜倚在椅垫上的叶晨忽然开口,“那你喜欢谁?”
包赟一时语塞,半天才开口道:“我喜欢的那个人,现在不在这里。”
王鑫半是狐疑半是庆幸地问道:“你真的不喜欢陈诵?亏我还一直担心咱俩喜欢同一个女孩儿,会伤了和气。”
包赟骂道:“你有病啊,你管别人喜欢不喜欢呢?自己喜欢就好。”说完还哼道,“我要是喜欢谁,天王老子我都不怕,怎么也都得抢到手里。”
角落里传来叶晨的拍巴掌声,包赟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回头看向叶晨。叶晨戏谑地冲着包赟眨眨眼,调侃道:“包赟,就冲这句话,我就绝对看好你。”
包赟假装大方地收下,“惭愧,惭愧。”
不料叶晨话锋一转,“唉,你说这出去找人的人,怎么也不回来了?”
包赟被叶晨一提醒,表情顿时有些黯淡,忍了忍才道:“你们等我一下,我出去找一找。”
话音未落,叶晨的手机响了,叶晨扬扬手机,“不用去了,电话来了。”便按下接听键,听了半晌,终于道,“我知道了,你去吧,我会和他们说的。”
包赟抬眼看向叶晨,心中的不安再次涌起,问道:“怎么了?”
叶晨若有所思地看了包赟一眼,“俞天野说陈朗家里人出事儿了,陈朗很伤心,他先送陈朗回去,特地让我和你说声抱歉。”
王鑫立即拄着拐棍走过来,急急地问道:“谁出事儿了,别吓唬我,不会是陈诵吧?”
叶晨摇摇头,“应该不是。我听得不太清楚,好像说是父亲什么的,得了重病。”
王鑫如释重负,不过还是有些担心,“那他们找到陈诵没有?”
叶晨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说这个。”
包赟一直没有说话,脸色却不甚好看,好半天才强笑道:“他们走了,那我们自己吃吧。”
陶子却捅了捅王鑫,王鑫看看陶子又看看包赟,只好道:“要不我们也散了吧,我得把陶子送回去,要是太晚,我那哥们儿就该急了。”
叶晨也站起身来,拍拍包赟的肩膀,“包赟,我也走了,你早点儿休息。对了,王鑫和陶子我会负责开车送回去的,你就别管了,待会儿替我和阿姨说一声就是了。”
众人纷纷散去之后,包赟看着满桌的残羹冷炙,越发觉得没滋没味,干脆钻出画舫,向四合院里角落的一间厢房走去。他刚刚推开房门,就看见包夫人正对着电话说:“谢谢你告诉我,我知道了。”然后看了包赟一眼,便挂掉了电话。
包赟极度懒散地把自己扔到沙发上,没精打采地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包夫人打量了一下包赟,问道:“儿子,你的那些朋友们呢?你不会告诉我,你们已经散伙了吧?”
包赟闷闷地点头,“你没说错,是散伙了。”
包夫人“哦”了一声,“是吗?为什么?”
包赟有些不耐烦,“还能为什么,家里都有事儿。”
包夫人眼珠一转,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儿子,我可听说,陈朗是于博文的外甥女。”
包赟猛地抬头,紧张地道:“是又怎么样?谁还能没个三亲六戚?”
包夫人看着包赟的模样,摇摇头,叹道:“我又没说什么,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只不过我今天晚上还碰巧知道了一件事儿。”
包赟不甚感兴趣,皱着眉道:“妈,我就知道你会乱打听,这样有劲没劲?”
包夫人耸耸肩膀,“有劲,当然有劲,八卦本来就是女人的天性。这另外一件事儿便是,博文口腔的董事长,也就是陈朗的舅舅于博文,已经确诊得了胃癌,刚刚手术完毕。”
变故1
俞天野手握方向盘,开着帕萨特在大街上飞奔。他尽量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但是眼睛还是会偶尔扫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陈朗的半个侧影。
公园里那个长长的拥抱之后,两个人都觉出环绕彼此身边的几许尴尬、几丝暧昧。因此,在俞天野送陈朗回家的途中,陈朗一直不敢与俞天野偶尔瞥来的眼神有交集,只是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一直把头转向右边,定定地看着窗外流动的夜景。北京初秋的夜晚,还在街头散步的人们看起来都闲散惬意,还有一些人扎堆坐在室外,喝着啤酒,吃着羊肉串,隐隐约约传来一些欢声笑语……眼前虽然是一幕一幕地换着活动背景,但在陈朗的脑海里,一遍一遍过着的是于博文陪着自己由小到大,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所有那些已经褪色的岁月和共同度过的日子。
俞天野也微微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表现,说不定陈朗会认为自己是乘人之危,于是心虚地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的陈朗,发现她一脸恍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压根就对自己的患得患失毫无感觉,而是自顾自地神游太虚。俞天野心中叹了口气,便继续心猿意马地开着车,想说点儿什么却无从说起,车厢里一直维持着静默。汽车飞速前行,俞天野总算先开口,“明天别上班了,还是先找找你父亲究竟住在哪家医院,把家里的事情处理一下。”
陈朗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拔了出来,有些犹豫,有些迟疑,“可是你明天上午还有两台种植手术。”
俞天野琢磨了一下,“应该没问题,黄医生这两天休假,我可以找他的助手帮忙。”
陈朗这才释然,于是点头。
俞天野将陈朗送到楼下,陈朗刚刚解开安全带,右手放在车门把手上,正欲打开车门,却听见身后的俞天野忽然开口道:“陈朗,等一下。”
陈朗未回头,就听俞天野又道:“其实……今天晚上的拥抱,并不是个意外。”
这句告白对于俞天野而言,是对今晚自己超出常规行为的必要解释,可是对于完全不在状态的陈朗而言,是那样的突兀,突兀到陈朗由身到心都打了一个激灵。她脸色微微发白,脑袋里一阵发懵,慢慢转过头来,对上俞天野的眼神,那里面有果敢、坚定,还有着她不熟悉的但期盼很久的柔软。陈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听见有敲击车窗玻璃的声音,二人转头一看,车窗玻璃上映着陈诵的一张小脸,正煞有介事地冲里面张望。
陈朗赶紧推门下车,陈诵跟没事儿人一样,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姐,我是不是妨碍你们了?”
陈朗没接茬儿,顾左右而言他,“我还以为你躲在哪儿哭呢,在公园里找了你好半天,手机也打不通。”
陈诵无辜地耸耸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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