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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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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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住在这里。等天睛了,就搬回去。德运想他说得有道里,也就没有再拦他。

  老谢交待完了以后,就走了。德运把他送到院门外。那条拴在院子里的狗不安地又狂叫起来。

  雨还在下,老谢抬头瞅了一眼漆黑的夜,心里不免忧烦起来。这雨啥时才能停呀。此时,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村东南头自己的家中。

  他低下头,缓慢沉重地往家走。

  两天后,雨停了。路上的泥泞干涸了。天搭黑时,老谢拉着架子车,车上满载着来时的东西。三姐牵着母羊,两只小羊依旧在后面跟着,它们比年前强壮得多了。村中死一般沉寂。万家灯火,点亮了乡村的夜。

  老谢来到自家院门外,顿时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进了院子里,又忙着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等忙完这些,老谢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凝神望着外面,若有所思。

  三姐问他道:你饿不饿?

  老谢答道:不饿。

  三姐说:不饿就不做饭了。

  噢,老谢应了一声。

  三姐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老谢拿来一瓶酒,倒在一个小酒盅里,干喝了起来。他每次喝时,都发出滋滋的声响,让人感觉那是多么享受的。当他感觉头有点晕时,便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里面装着一个个白色的药片。他倒在桌上,一颗颗数了起来,像他数钱一样,认真且庄重。他数着药片,想着活一辈子,留下了什么哪。又得到了什么哪。他突然感到自己和祖祖辈辈一样平庸,什么也没有留下。几乎找不到一件轰轰烈烈,可以让人记住的事。

  当他第二次数药片时,三姐从外面走了回来,看着桌上的药片,惊诧莫明地问道:这是啥。

  老谢不动声色,平淡地答道:好东西。

  他的表情让人感觉他话里隐藏的东西那么有深意,十分的吸引人。

  他抬起头来,瞅着三姐说:你要不要吃点。

  三姐没答他的话,一只脚在门槛外,一只脚在门槛内,一只手扶着一扇,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

  老谢见她不答话,就又说道:我看干脆咱两个分了吧。

  说完,老谢望着老婆。这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倾注深情地望着她。三姐在他的注视中,走了过来。一言不吭地坐在了他身旁。他此时不知在说些什么。房间里无声无息的。沉寂得只有两颗心跳动的声音。三姐起身倒了一碗开口。这水还是从德运家带回来的。

  老谢分着药。他分给了三姐十片,自己则留下了十五片。他拿在手里,分两次喝了下去。三姐喝时,觉得药太苦了。吐了几片。

  喝完药,老谢头脑昏沉地爬上床。脱了外衣,闭上眼睛。往事在此时不可避免地闯入他的脑海之中,他既为自己的平凡而惋惜,又觉得这样才是实实在在的。他想得最多的是去新疆的那段岁月。因为也许只有哪里才给他的人生留下过欣慰的篇章。

  尾声

  黄昏十分,三姐仿佛从一个沉长的梦中醒来。睁开眼睛,觉得这一觉睡得太长了。她附在老谢身边叫了几声,见老谢没反应,伸手去摸他的脸时,发觉他的脸冰冷冰冷的。一种不详的感觉像电流一般瞬间传遍了她身上的每个细胞。她手又往他身上摸去,依然冰冷冰冷的。在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恐和焦虑中,她来不及思索,尖叫着从床上跌下来,冲门外喊道:快来人呀。谢德才不行了。

  她拉开门,没有头绪地狂喊着,披头散发地朝村中跑去。 。 想看书来

感觉
再次见到杨丽时,已时隔数年。她看上去苍老了许多。我瞟了她几眼,心想她皮肤本来就不好。如今已到而立之年。岁月的手术刀把她那一张脸,打扮得比我想像的还要艺术。她用各种花妆品,想延缓岁月的足迹。但却难以将她带回妙龄岁月。我不想说,她的努力是徒劳的。时至今日,我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爱过这个女人。看着她不禁想起那些遗失在岁月里的往事。

  那天夜色苍茫,灯光昏黄低沉。街上依稀飘浮着许多百无聊赖的青年男女。黑压压的一拨又一拨人流让夜色更加凝重。李森打电话给我。说是有事找我。我不明就理地跑了过去。他贮立在喧嚣的十字街头,在拥挤的人群里傻站着,显得孤寂落寞。我骑着一辆自行车,远远地在幽暗闪烁的灯光下打量着他。心想这小子不知在发什么呆。我推着自行车,穿过马路。悄悄地来到他身后,见他怅然若失地瞅着涌动的人群。仿佛在这喧闹街市里体味着个人内心的孤独。这种孤独置身于闹市里似乎更加的明显。

  我在他身后,冷眼旁观着他。他眼里的一切装点他心中的世界。而他又装点了我眼中的世界。炎炎夏天的夜晚,空中飘着一丝燥热。让人心神不宁,热汗淋沥。他等得烦燥不安。却不想我此时已站在他的身后。可能是糟杂的吵闹声,和十刻不停从他身旁擦肩而过的人。让他反而忽视了眼前人们的存在。就仿佛走在一片缤纷的落叶中,眼中却没有落叶。我们常常把自己的思绪封闭在一个狭小的个人空间里,而遗忘了自己处在一个更大的空间里。而有狭小封闭的空间构成的大空间,则是冷漠的。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怒不可遏地扭过脸来,恶狠狠地瞪着眼,见到是我,脸上的表情才渐渐的缓和下来。

  不过,他依然恶狠狠地喊道:你怎么才来呀。

  他出了刚才被惊扰的恶气后,似乎放松了许多。他领着我来到闹市旁一个幽暗寂静的小胡同。在我的记忆里,谈恋爱的男女无处可去时,一般都会躲在这样的角落里。趁机可以做一些过火的动作。

  他十分苦闷地叹了一声气。然后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一脸的无奈。

  我纳闷地问他:兄弟怎么了?

  唉!他又叹了一声气。然后便娓娓道来:这个怎么说那。我。我喜欢上杨丽。

  我一听,吃了一惊。不动声色地说:这是好事呀。

  此时,我在想喜欢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呀。李森喜欢杨丽又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他的喜欢应该是模糊的,朦胧的。甚至有点不知所措的。否则不会在这个时刻打电话叫来扯这些。他似乎忘记了,我也是喜欢杨丽的。并且他还是通过我认识杨丽的。

  我想着此时的情景是多么可笑。一个男人向另一个男人倾诉他对一个女人的感情。而他们同时又都喜欢这个女人。

  我们在说话时,下了一阵小雨。我抽了一根烟。他向我要了一根烟抽。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知道我在想什么。说起杨丽来。真是一言难尽。我们耗到十点多,没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各自回住处。

  在以后的几天,没见他有什么动静。以为他淡忘了这件事。却不想在一个炎热的午后,他摸到了杨丽的住处。在楼下,给杨丽打了一个电话。而此时杨丽在等另外一个人。错把他当成了自己要等的人。

  他站在楼下,说:正在楼下。

  杨丽站窗前,看到一个推着自行车的中年男人,浑身脏兮兮的。又错把这个中年男人当成了李森。说:你是推自行车的那个人吧。你就不用来了。

  李森迷惑不解地瞅了一下自已,在一种犹豫不决中,忐忑地说:我没有推自行车呀。

  杨丽又瞅了一下,见楼下的街上,除了推自行车的中年人之外,再也看不到有其他人。便说:你在哪。我没有看见你。

  李森说:我就在你楼下的卫生室这里。

  噢!杨丽应了一声。只顾看着远处,却忽视了人就在眼下。瞅了一眼,见一个和自己仿佛年纪的人。便冲他抛了一个暧昧的微笑。她下楼来接李森。

  后面的事,李森没有往下讲。

  不过,我在心里挺佩服他的。那一次或许是他们第二次见面。连杨丽的手机号都是我告诉他的。不想无意中让他捷足先登了。无意中招惹来一个敌人。我真不知做何感想。心里挺郁闷,挺别扭的。事已到此却又无可奈何。杨丽不是我的。别人也有爱幕追求她的权利。尽管我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心里依然不能宽恕自己。

  李森再很少给我打电话。每次给我打电话,一扫往日的闷闷不乐。掩示不住心中的喜悦,小声地对我说:正在和杨丽逛街儿。

  我心想他们俩就这么成了。心里别提多懊恼了。同时对李森充满了无限的恨意。但却从未有丝毫的表露。

  我第一次到杨丽的住处,是在八月份,酷暑在做着最猖狂的挣扎,极力挽留着这个炎热夏天的过去。李森邀我去杨丽家吃饭。那一刻有说不出的心酸。我想不到这两个人此时打得这么火热的。最不能忍受他们在众人面前亲昵的样子。

  那天,走在夜色迷茫的小镇上,渴望下一阵小雨,来压一下浮躁不安的心。无暇去领略小镇夜街的风景。以前我曾经觉得它是那样的迷人。街头随风摆动的树木枝蔓,一两片落叶打在肩头上,仿佛穿过岁月的风尘一路走来。从历史中走出来。

  李森在镇上等着我。他从镇上买了菜。说是要到杨丽的住处去。我不大愿意到杨丽的住处。但此时仿佛怕他们看出自己心中的不快。也没有多言语。我感觉自己是如此被动地跟着李森走了过去。心里极不畅快。几次想扭头回去。压抑着自己,走到她住的楼下。看到这里倒挺清静的。这是她租的房子。

  &;nbsp;上了楼,见到正在忙碌的杨丽。她穿着双拖鞋。脸上堆着笑容。我一直都觉得她那张脸很苍老。但又感觉她脸上以及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有种说不出的魅力紧紧地吸引着我。

  &;nbsp;吃过饭时,我便迫不急待地要走。她跟我说:一会儿,我妹妹要来。

  &;nbsp;噢,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却不知所措地停住了脚步。不过,心里却充满了悔意。我在此时留下来,不是要告诉她,我来这里是想见她妹妹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和场合里,表达错了意思。并且没有急时去纠正,还默认了这个意思。

  她妹妹叫杨素。咋看上去,比她漂亮多了。一张瓜子脸,明亮的眼睛像天空中的星星不停地眨着。她的目光仿佛沉年的老酒,瞟到谁的身上,谁就为之迷醉。她的皮肤白晳,笑容灿烂。连声音都清脆干甜。我不得不承认,当迷恋一个女人时,她的缺点似乎也是那么迷人。

  她到我们公司去过一次,我们俩谈得的很愉快。这让我记忆深刻,每次见到杨丽时,都念念不忘问一句:你妹妹怎么没有来。

  而此时,杨素似乎对我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微笑象征性地给我点头打了一个招呼,仿佛两个陌生初见一样,客套寒暄了一句话。不过那神情却将人拒之千里之外。我的心嗖地一下凉了。

  她走过去,跟李森聊了起来。两人聊得挺投缘,不时从房间里传来一阵格格爽朗的笑声。我倍感冷落地走出了客厅,来到外面的阳台。迎着间断的晚风,内心平静得出奇。杨丽尾随而来。主动找我来聊天。我知道她是怕冷落了我。不过,被冷落了一次之后,再去弥补和挽救,似乎都无济于事。

  那夜与杨丽谈了许多。谈过去上学的日子。谈未来有什么样的打算。杨丽说她最大的愿望是办一个自己的工厂,规模不大不小。她问我有什么打算。

  我说:愿望太多了。不知该从何说起。

  然后,我就第二次说走了。杨丽说再玩一会儿吧。

  我几乎没有跟他们打招呼,在杨丽陪伴下,走下楼。

  一条长长的街,昏黄的灯光照着,两旁的枝叶在风中摇曳。我仿佛多天前的李森,怅惘无助地深望了一下这夜色的迷茫。低头朝前方走去。我不知道,杨丽有没有在那个夜晚,看着我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那凄惶的夜色里。

  一晃数年,像流星一般划过。并且这个过程还在继续。人生就是一个过程。在迷茫困惑中求知的过程。

  当杨丽来到我的面前时,已没有了往昔那种感觉。我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想这种感觉应该是属于年龄的吧。年龄一过,这感觉便随之消失。就如同秋天到来,树叶要变黄,要脱落一样自然。

  她从遥远的另一世界里,踏着一路风尘走过来。而我从又一个世界走过来。我们虽近在咫尺,但心却已远隔重洋。有时我都在想,我和她的距离仿佛硬币的两面一样遥远。

  &;nbsp;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儿,面对着一个曾经爱恋过的女人。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nbsp;她先打破那压抑人心的沉默,问道: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nbsp;我点了点头,答道:还好。

  &;nbsp;她淡淡地说:那就好。

  &;nbsp;然后,又是一阵沉默。她似是无话找话地问: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nbsp;我思忖了一下,答道:十来年了吧。我记得刚来这里打工时,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认识了你。那时,我们还都很年轻。

  我故意压低了声音。很年轻这三个字重复了两次。

  &;nbsp;是啊。她附和道。然后,她又说道:现在回头看一看我们走过的路。会发现一切都挺有意思的。

  &;nbsp;是啊。我应道:人生处处充满着玄机。我们不知道当年为了一个小小的疏忽而要去付出怎样的代价。

  &;nbsp;她哼了一声,像似是苦笑,说:有时,我们会故意错失一些本想得到的。

  &;nbsp;我说:那可能是把握不住。如果一个人确定能得到什么。也许这对于他来说,便不再珍贵。也可以随时丢掉。

  &;nbsp;她听了,没有言语。略表赞同地点了点头。

  &;nbsp;我想起当年和她姐妹之间的那段感情纠结。便忍不住向她谈起了这件事情。不是为别的,只是想给自己心中的问题寻找一个答案。尽管这答案对于自己来说,已不再重要。

  &;nbsp;她听了,感慨颇多地说: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我妹妹的。

  &;nbsp;我接着说:那是一种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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