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略显尴地应了一声。民警对我质疑他们资料的准确性,显得有些不满。
我在乡镇上找了一辆摩托车。谈妥了十块钱把我拉到地方。我挎着一个小包,穿着一身休闲服。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风尘迎面打来,令我睁不开眼睛。我眯着眼,瞅着路两旁比拇指略显精壮些的小杨树。它们被一闪而过抛在身后,又不断地在眼前随着起伏的路向前延伸。感觉路有多长,这些杨树便栽到哪里。途经的一些小村落,屋前屋后也都栽着这些杨树。路边的杨树最醒目,不但栽的齐整。而且仿佛被刻意修整过似的。我想着也许在夏日到来之时,郁郁葱葱的景色也是让人无限向往的。
约摸一刻钟,车到了一个挺大的村子里。我在一个小学校门前下了车。村口几个抱孩子的妇女像看风景似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我便迎着他们的目光,走过去。
大嫂,请问你们村一个叫张洪远的人,住在哪里。
我走到她们面前问道。
几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最后,都摇头说不知。
她们说:找他什么事。
我说:采访一下他。他是省里的劳模。
她们听了,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在这个不起眼的乡村里,出了一个省里的劳动模范,还是开天辟地第一遭。她们为出了这样的大事,而一直被蒙在鼓里,而略显气愤。
我连忙解释说:这是八三年的事了。
她们听后笑了。有人说:你到学校里去问问吧。
我来到旁边的小学校,院落里也栽着杨树。我想或许这里的人与杨树结缘了。
寻问了几个年轻的女教师,最后她们找来了一个年长的教师。这位教师瘦长脸,发梢略显灰白。嘴唇由于天气的干躁,干咧着。不过,他的眼睛尽管布满着血丝,但依然明亮。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一个精明的人。
你好。我点头问了一下。
你好。他对我开头来了这么一句,显得不大习惯。但随即也补充了一句。
我不再客套,便直说道:我是市人民日报社的见习记者,这次来这里,想采访一下你们村里一位省里的劳动模范。叫张洪远。
他听了,苦思冥想了许久。然后,恍然大悟般惊叫起来,说:我想起来了。
我立时被他的表情和惊讶所吸引。
他微笑着,点头若有所思,然后像讲述一个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张洪远是地主的孙子,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好处。他在解放前已娶妻生子,解放后家里被定性为地主,他的爷爷,父亲,叔叔,都相继死去。他因是地主的后代。整天被拉到大街去批斗。后来,解放前娶的老婆带着儿子远走它乡改嫁他人。张洪远也是六个堂兄弟中,唯一娶过媳妇。他的五个堂弟因碍于地主子孙的身份,终究都没有娶上媳妇。一个兄弟远走它乡,至今杳无音讯。一个堂弟天生有点弱智。一个四十来岁双目因病失明。一个年轻时去了新疆,回来不知怎么回事傻了。现在只有一个算是正常的。也将近六十岁了。
听着这一家的命运。心中彼多感慨。时代强加在他们身上的命运或许只能到另一个世界去哭诉了。我不由得问:张洪远现在的近况哪。
他听着了,又是一惊,然后才说:张洪远四年前已经死了。
噢,我听了不免有点失落。不想要见的人,却在多年前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不由得关心起他五个堂弟的命运。他们最小的已五十五岁了。五十五岁在农村,或许已经是垂暮的老人了。失去了劳动能力,又膝下无亲无故。想来以后将离开这个世界时,将是多么孤独凄惨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养儿防老吗?
然而,这无儿无女的老人将来又该如何来防老哪。
我试着表达这层意思,想听一下,他做为同村的人,该如何来看待这四个老人那。
他瞟了我一眼,说:只能自生自灭了。有儿有女的老人,儿女都不管不问。更何况没儿没女的人哪。
听着他的话,我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我说:现在老人好像特别多。
是呀。他应道。
我想中国多年前,已进入老龄化。随着老人的增多,社会负担的加重。老人们的生老病死,衣食住行,着实堪忧呀。
我带着一种扑空的遗憾,离开这个村落。那位姓张的老师,送我很远。
村着那楼房与窝棚并存的景象映入我的眼帘,瞅着那从外面来粉刷得不错的楼房。我想人们生儿育女,含辛茹苦把子女培养成人,又给他们娶妻生子。然而到头,只能得到一个在村头搭个窝棚过活的命运。真的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防老吗?但就像张老师所说的,很多的儿女根本不管父母的死活,让他们在这些窝棚里,或者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土房子里,任其自生自灭。
这时,村头发生一起吵架事件。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闯入一个没有院墙的人家。外面聚集了很多人。我见了,小心走了过去。人们似乎在专注着事件的发展。一个用一块布盖着头的老婆,颤颤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然后,吵了起来。大多数幸灾乐祸地看着事情的发生,发展。我看见,那个男孩动手打了老人一下。老人刹时眼角流出了泪水。
我忙问身旁的人,那个小男孩是谁,为啥要打这个老太太。
旁人告诉我,这是老人的孙子。
我听后,不忍再看下去。这时,来了一个年长的人,把小孩拉走了。又过来几个妇女,把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拉走了。
我又问一旁的老人。老人气愤不平地说:现在的孩子都这样。
我没有问下去,急急忙忙赶回镇上。在走出这个村子时,碰到一个傻子,高高的个子,瘦削的脸黑黑的。感觉很大的年纪,但说不出来又多大。手里拿个棍,棍子上挂着个不大的篮筐。双目呆呆地低垂着,边走边自言自语。
我望着这个人,不由得想起,这难道是张老师所说的张洪远那个傻了堂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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