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认识她。对男的,我还有一点眼熟;对她,我却一丝一毫的印象也没有,但她居然认得我。我感到很惭愧。
热茶端上来,杯子干干净净,外面还挂着水珠,显然刚刚用心洗过。他搓搓手,不好意思地说:“刚买的房子,条件太差……”
我搂着茶杯,客套了几句,同时拼命在脑海里搜寻有关他的记忆,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准备喝口茶就走,可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咯咯咯”的鸡叫声,一看,那妇女正在手脚麻利地杀鸡。我想这总不会是为我准备的吧,我和他们素无往来的。但我也不能久坐,就站起身,说:“我家里还有点事,我要回去了。”
“那咋行?”他叫了起来,“你看,都准备好了。”
那妇女也进来,唬着脸说:“咋了,嫌我们寒酸是不是?吃了饭再走!”
我的脸红了,我真的难以想象,一个近乎陌生的人,会请我吃饭,而且这份恭敬和热情是我所没有经历过的。
“不行不行不行……”我挣扎着只能说出这两个字,差一点就要说出来:“我不知道你们是谁呀!”
虽然如此,我不得不留下来。我开始用心地捕捉他言语中我有印象的东西。从他们之间的称呼中我听出他好像叫“老祥”。老祥对我家的事了如指掌,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清楚地知道我爷爷奶奶在世的事;知道我父母的身体状况;知道我叔叔的儿子最近到南方打工去了;知道我姑妈的女儿刚买了房子……甚至,他还知道我那刚一岁多的儿子的生日!
中午,他们的孩子们回来了,他们竟然也对我和我的家很熟悉——也就是说,这个奇怪的陌生的人家一直在暗中注视着我们!
他究竟是谁?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为什么我从来也没听到过包括我的父母和叔叔在内的人提起他?
这些问题的答案直到我吃过饭仍没找到。这个和我父母同辈的老人毕恭毕敬地邀请我上座,热情有加地给我斟酒劝菜,依依不舍地送我走出好远……
我迫不及待地赶回家,我向父亲问起这个“老祥”,父亲想了好久,竟也没想起来是谁。直到第二天早上,父亲打来电话,说他知道老祥是谁了。老祥的母亲和我奶奶是一个村的姐妹,老祥的母亲生老祥时大出血,身体很虚,我奶奶就把自家里的两斤红糖送给了老祥的母亲。为此他们很感激我奶奶,我奶奶没去世时,他们每年都要来我家,也难怪我有点面熟。
“就为两斤红糖?”我想不明白了,“没有别的?”
“没有。”父亲肯定地说。
“这么多年了,就为了两斤红糖?”我想笑,可鼻子酸酸的,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也没想到。”父亲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放松语气,小心翼翼地问:“他们没找过我们家里人为他们办过事?”我的父亲退休前是个副局长,我叔叔的战友众多,他也很有些能力。
“没有!他们除了给送给我们东西以外,从来没找我们办过任何事!”父亲的声音大了起来,“你为什么总把人往坏处想?”父亲生气地挂了电话。
我的脸火辣辣地,跌坐在椅子上。我真的想不到,奶奶的两斤微不足道的红糖,竟让别人铭记了三代人!而感恩的人,不仅感谢了奶奶,还感谢了奶奶的后人!这份爱,历经了怎样的传播呵!
我突然明白过来:奶奶的恩惠,不仅是给了别人,也给了自己的子孙!
人生的答卷
一冰
他是个农村的孩子。和很多的农村孩子一样,他的学习成绩不怎么好。成绩不好的原因也不能全怪他自己,家庭生活条件差,学校教学条件也不行,他一边学习还要一边为家里和学校里劳动,放家里的羊和放学校的羊;割家里的麦和割老师的麦……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要他生在农村呢。
初中毕业,他的唯一选择当然是回归到他的父辈乃至祖辈的生活内容中去,面朝黄土背朝天,大不了出去打上两年工,回来还得照旧。除了皱纹的逐渐增加,他的日子将一成不变。
毕业之际,他的班主任兼数学兼物理兼体育的老师对每一个学生都做了一个中肯的评价,老师说他的体育不错,比如长跑,比如跳高,等等。老师希望自己的话能对学生将来的命运有所帮助,但并没有多少家长和学生把他的褒奖和鼓励放在心上。
唯独他的母亲记在了心里。回到家,她的母亲开了一个很不像样的家庭会议——也就是在全家人都在的时候,她拉家常似地说:“老师夸咱娃在体育方面有特长,咱们送娃去考体校吧。考上了,就有公家粮吃了。”
父亲一听说有公家粮吃,也来了兴致,他也同意,可是钱呢?去考试得有报名费、考试费,还有路费和食宿费。父亲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勉强凑了三百元,只怕刚够车费。
他说:“三百元就够了!”说着,抓起钱就走了。
到了省城,找到体校,考试已经开始了。他几乎是拼着命完成了考试。可是,他的成绩很不理想,有些项目甚至是倒数第一名。
体校的老师对他说:“你没有考上,你回去吧。”
他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简陋的行装,准备回家。老师看他狼狈的样子,也动了侧隐之心,想再跟他搭两句宽慰的话。老师问:“你家是哪里的?”
他说了家乡的名字,老师说:“那地方够远的,车票买了吗?有座位吗?”
他摇了摇头,说:“我不买票,我走回去。”
“走回去?”老师吃了一惊。
他得意地说:“来的时候我就是走来的——八百里路,我走了九天。”
老师感觉自己的心头被谁猛击了一棍,他颤声问:“你是……你是从家里走来的?”
“嗯。”他说,“我还以为要误了考试呢,没想到还赶上了。”
老师的喉咙有些堵:“也就是说,你一直在走,没有充分的休息,没有充分的准备,更不可能吃得很好……来了就参加了考试?”
他点了一下头,说:“我是考试的前一天夜里到的,我在学校的门厅里躺过一会,早上还差一点被保卫科的人赶了出去呢。”
老师的眼泪涌出来,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说:“我们一起去找校长!”
在校长面前,老师语无伦次,他说他见过很多参试的学生,考前请人帮助训练,饮食休息都有人安排,甚至有些学生还弄虚作假,还托关系走后门……老师激动地说:“但我没见过这样的学生,为了给家里省钱,他走了八百里路来考试!这个学生一定要收下,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这份不同一般的答卷,这份答卷是用脚走出的、用爱滋润的,还有一股坚忍不拔的毅力,而这,正是一个运动员必备的最重要的素质!”
他被录取了。他的学费也得到了减免。他没有辜负那位老师的知遇之恩,他努力学习、刻苦训练,五年后,他在国歌声中登上了奥运会的领奖台!
成功没有侥幸。你会怎样书写人生的答卷,答卷就会回报给你怎样的结果。
为文明的坚守
一冰
1882年,26岁的考拉尔来到斯特林镇,在一所学校做老师。考拉尔酷爱读书,但他发现,偌大的斯特林镇居然没有一家像样的、专门的书店,书只有在百货商店才能偶尔、零星地见到。考拉尔灵机一动,自己为什么不能开一家书店呢?这样,既满足了自己读书的需求,赚了钱还可以补贴家用,何乐而不为?
考拉尔把自己的想法给新婚妻子说了,妻子也非常赞成。于是没多久,考拉尔的名为“思想者”的书店就在斯特林镇开张了。
可是,书店的生意并没有考拉尔想象的那么好。连续几个月,书店几乎都没人进来。考拉尔安慰自己,毕竟书店刚开,生意不好也是正常的,贵在坚持,几个月不行就坚持半年,半年不行就坚持一年,甚至两年,生意总有做起来的时候。即使亏了,反正自己还要买书看,就当是自己藏书了。
抱着这种想法,考拉尔坚持了下来。
可生意一直不景气,书店经常是入不敷出。好在考拉尔和妻子都有一份工作,他们把收入几乎全部补贴到了书店里。很多人都劝他们关门大吉,但这时,考拉尔的思想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从原来单纯的经营,转而成为为文明的呼吁和彰扬。他说:“书店是一个城市文明的象征,是人们寻求知识的重要地方,不管书店生意如何,我都要永远开下去!”
考拉尔言出如山,一年又一年,他居然真的坚持了下来,即使在战争时期,在政局动荡时期,“思想者”依然坚持每天开门迎客。
1948年,考拉尔在他的书店里去世,享年92岁。考拉尔的孙子继承了他的书店,考拉尔临终前留下遗言:“无论如何,都要把‘思想者’开下去。”考拉尔的孙子听从了祖父的话,好在那时斯特林镇又改镇为市,人口越来越多,城镇面积越来越大,书店的生意也还可以养家糊口。
考拉尔的“思想者”最辉煌的时代是2004年,这一年斯特林市参加全球50名文明城市的竞选,在激烈的竞争中,斯特林市渐落下风。这时,有人向市长提到了“思想者”,市长眼睛顿时一亮。当他把百年老书店的旗号打出去后,果然过关斩将,不但入选,而且名次进入前十。
一时间,考拉尔和他的“思想者”名扬四海。来自世界各地的书友、游客以及信函纷至沓来。“思想者”不但是家大型书店,而且成为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来这里的人都要买几本盖着“思想者”的销售戳的书回去。“思想者”的年销售额已经超过2亿美元,为考拉尔家族带来了滚滚财富;这还不包括那些100年前的全新的库存书,那已经成为收藏家追捧的宝藏。
2006年,考拉尔的曾曾孙接手了“思想者”,他对书店100多年的经营做了详尽的统计调查,他发现,在考拉尔经营的66年期间,赚钱的年份为9年,持平的年份为17年,其余的40年都是亏损。
考拉尔的曾曾孙动情地说:“面对这样的经营,不知道有几个人能够坚持?我无法想象我的曾祖是如果度过那段岁月的,就像他绝对没想到今天他的书店会发财。事实上,他只是在一个思想贫瘠的时代,为文明而苦苦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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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城市的艾蒿
一冰
端午节前的一天,潘华波和乔娜夫妻俩上街采购了整整一天的礼物。这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一个端午节,按当地民间风俗,元宵、端午、中秋和除夕四大节第一年必去岳父家,潘华波的礼要重,岳父家的回赠也丰厚,何况乔娜一直偏向娘家,自然更加马虎不得。两人一天花去了二千多块钱,不过这里面还有乔娜的一套五百多块钱的裙子。买裙子时潘华波一反常态、可着劲杀价,比乔娜的预期价格少了一百多块,乔娜一高兴在大街上就给了他一个香吻。可他吞吞吐吐地表达了他下力气的目的,是想用省下的钱也给自己乡下的父母买点礼物。乔娜在兴头上,也没明确表态,直到钱花完了,潘华波才知道没戏了。
两人精疲力竭地回到家,晚饭也不想做,是在外面吃的。乔娜洗了澡,穿上新买的裙子在屋里转了一圈后忽然说:“糟了,我记得有一样重要的东西没买,结果还是忘了。”潘华波没好气地说:“还有啥东西?我连夜去办好了。”
乔娜在他身边坐下来,娇滴滴地说:“这可不是给我家买的——艾蒿,你现在下去买吧,要不到几毛钱,街头到处都有乡下来卖的。”潘华波连忙求饶:“我求求你了,我的姑奶奶,我真的累得要命!明天早上行不行?明天早上如果没人卖,我打的到城郊去挖行不行?”乔娜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只好作罢。
第二天早晨,潘华波被乔娜用手掐醒了,乔娜要他立即兑现承诺,他昨晚好久才睡着,正困得要命,就迷迷糊糊地跟乔娜哀求再晚一点去。两人正在讨价还价,忽然门铃声大作。乔娜起来开门,潘华波随即也起了床,他怕乔娜唠叨个没完没了,想赶早把艾蒿的事“搞定”了。
乔娜门一开,一股浓郁的艾蒿的清香扑面而来。她定了定神,门外站的是对门邻居,正笑吟吟地端着一盘粽子,乔娜忙把她让进屋里。邻居扫了一眼潘华波说:“大伯呢?大伯呢?这是专门送来给大伯尝尝的。”
“什么大伯?”潘华波嘟哝了一句。
邻居说:“你爸呀!把人藏哪了?”
“我爹来了?”潘华波吃了一惊,仔细一问,原来邻居早上还没起床,忽然听到外有动静,悄悄起来一看,原来是一个乡下老头正在往自己门上插艾蒿。再一看,认出是潘华波的爸爸。他说是来给儿子家送艾蒿的,见儿子的对门家门没插,就分了两把给邻居插上了。
潘华波忙出去一看,果然自己门上已经插上了艾蒿,叶子都支愣愣的,正鲜活呢。“我爹他来多长时间了?”潘华波的嗓子哽住了,老家离城三十多里路,父亲一定是徒步来回的。
邻居看出了道道,说:“你们还不知道呀!老人家也真是,千里送艾蒿,唉——都一个多小时了。”
潘华波还是往楼下追了几步,又到了单位大门口,正左右望着,忽然有人喊:“小波!”潘华波揉揉眼睛,不错,是父亲。父亲正笑吟吟地站在一棵法国梧桐树旁边,鞋和裤脚上都是泥土和水渍。
“爹,你来了咋不进屋呢?”潘华波说着就要拉父亲。父亲连连摆手:“今儿个你忙,我就不进去了,对小娜说对不起了。”
顿了顿,父亲又说:“艾蒿可以避邪,这是迷信,他们不信,但明年添了孩子了,可以给孩子煮水洗澡,能治病防病。家里也给你插了一些,你妈怕你们不知道插,让我来给你们插。原说插了就回去的,可我……想见见你,有两个月没见了,怪想的……”
潘华波的眼泪涌了出来:“爹……我……我明天就回家!”
父亲用手擦了一把他的脸,笑说:“成了家了,是大人了,不能动不动就哭的!不一定要明天,啥时候有空啥时候回,照顾好小娜——我走了,晚了你妈又要担心。”
父亲拍了拍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