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日,就是说西夏国第三任惠宗皇帝李秉常呢。
建永乐城的时候,西夏国惠宗皇帝李秉常正好被关在那间暗无天日的黑屋子里写“检查”呢,他知道,如果这份“检查”写不好的话,他这辈子甭想再出来了。他哪有心思管徐禧建什么永乐城呢。
所以,西夏对永乐城采取行动的不是当时的西夏国的皇帝李秉常,而是当时最高领导人西夏国的梁太后。
瞧瞧姓梁的太后在西夏有多厉害!
这个梁太后就是大梁太后,和李乾顺时期的那个梁太后同样是一个“凶悍”的女人。
不出十日,西夏梁太后遣统军大将叶悖麻、咩讹埋,率领西夏六监军司兵马三十万强攻永乐城。
宋军主帅给事中徐禧率七万大军迎敌于永乐城下,英勇奋战,三战三败,被迫退回城内。西夏几十万人立即就围住了永乐城,就象种谔预料的一样,他们首先就切断了水源。
徐禧这才明白了西夏并不是象他想象得那样,唾手可得。
徐禧也认识到西夏大军不是一群绵羊,简直就是一群恶狼。
徐禧此时真后悔年轻的时候没有再多读几万卷书,也没有再多走几万里路,要不怎么连是“羊”还是“狼”这么简单的认识都给搞错了。
被西夏大军团团围困在永乐城中的徐禧面临他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一次选择。
要知道,人这一辈子,最关键的就那么几步。
每走一步,都可能会面临着好几种选择。
没有几个人能把和自己有关的选择题全答对,如果能全答对了,那个人一定就是个“神”!
徐禧此时有三个选项,要么逃,要么降,要么等。
逃,是个最好的选择,这样至少他有机会活下来,但永乐城将不保,这个方案被他立即否决了。徐禧的丰功伟绩是和永乐城绑定在一起的,他怎么会轻言放弃。
降,是个最不好的选择,因为徐禧读过上万卷书中没有一本是教他怎么投降的,全是教人怎么英勇就义,赴死报国的,那句“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早就烙在徐禧的肝上了,要不怎么会叫“忠肝”呢?所以,这个方案又被他否决了。
等,是一个也好也不好的方案,好处是等到救兵来了,打败西夏军队,永乐城就能守住,甚至还有可能反败为胜;不好的是,要在等到援兵到来之前守住阵地,换一种说法,就是如果守不住阵地,就相当于在这等死。
徐禧非常固执的排除了绝大多数将领提出来的“逃”的方案,决定“等”。因为,徐禧也认为“真理往往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让徐禧感到欣慰的是,他正好就是那个“少数人”。
当时在西北兰州有李宪,延州有种谔,只有他们才有能力来救永乐城,徐禧毫不犹豫的向他们求援。
历史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会出现意外。
想不到的事情永远都会在想不到的时候、想不到的地方和想不到的人身上发生。
永乐城就出现了意外。
'(73.见死不救)'
先说李宪。
李宪派出援兵,遇敌即退,他只想保存实力,守住兰州。
李宪是有丰富的战争经验和斗争智慧的那么一位人。他的特点是有功必争,有利必上,有害必退,有险必让。借用李宪自己说过的话就是“功劳永远是我的,你们就不用争了,因为争不争还是我的;错误永远是你们的,这个你们也不用让了,因为让不让还是你们的。”
李宪在西北军中口碑不好,跟这有直接关系。但他并不是一位笨蛋,至少他要比徐禧聪明,更比种谔要聪明得多。
李宪知道什么时候应当做出什么选择。
李宪虽然只是象征性的派出了援兵,但他的确派出过援兵。
李宪知道派兵去救永乐城,就相当于往狼群里再多投一块肉,既喂不饱恶狼,还会减少自己篮子里装着的本来就不多的肉。
身为李宪的徒弟童贯,当时就在兰州城内。
童贯亲耳聆听了李宪说过充满智慧的一句话:“我如果全力去救永乐城,兰州就保不住了。”
那句话让童贯终身受益非浅,因为他从此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面临一个重要选择时候,首先要考虑的一个因素就是——趋利避害!
李宪在“永乐城之战”后,被西夏八十万大军围住兰州,八十万呀,这可是西夏的倾国之力,李宪困守孤城数月之久,并没有选择逃跑,最后守住兰州,功不可没。
如果兰州再失守,当时那种局面,不仅仅只是童贯会不会在那个时候“棍”不“棍”的问题,而是陕西还能姓宋不姓宋的问题了。
李宪直到哲宗天子赵煦登基后不久,才真正离开了西北前线,没有谁比童贯更了解李宪了。
李宪以监军起家,成为“军事太监”的“鼻祖”。
童贯跟着李宪学了很多东西,现在几乎在走李宪的老路。
从供奉官到制置使,童贯究竟还能走多远呢?童贯自己也想知道答案。
再说种谔。
种谔此时,却犯了他这一生最大的错误,一个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
徐禧的求援信到了延州,种谔也面临他人生的最最重要的一次选择,他的选项只有俩个:要么救,要么不救。
种谔恨死徐禧了,一切就象他预料的一样发展着,徐禧兵败,永乐城被围,兵无水源,人无斗志。种谔知道下一步就是破城之后将会出现的一场大屠杀。
种谔身为大宋一位高级将领,西北军中的一面旗帜,“老种”此时,就象负气的孩子,因为对徐禧非常狭隘个人怨怼和憎恨,他不但没有派出一兵一卒的救兵,还幸灾乐祸的说了一句:“象徐禧这种祸害,早死早升天!”
种谔骂徐禧没有问题,问题是永乐城里不仅仅只有徐禧一个人呀,里边加起来有二十万大宋军人呢!
种谔这种行为就是被绝大多数世人所不齿和诟病的“见死不救”!
在人生最关键的选择上,徐禧错了,种谔也错了。
种谔很快就知道错了,那是在他后来听说了永乐城陷落后的一刹那。
徐禧死了,不过,种谔并没有获得一丝一毫的欣喜和愉悦的满足感,他突然明白自己错了,所以,种谔大叫了一声,吐了一口鲜血,一个跟头就载到地下了。
种谔醒来后象一个疯子一样嚎叫着:“马上派兵去救永乐城!”
可是,永乐城已经陷落了,还用你去救吗?
当时,种师道就在种谔的身边,他能看出伯父那种发自内心的绝望、痛苦和悔恨。
这件事情,让种师道明白了,一个人是不能做错事情的,因为后悔不起!
后来,“老种”就病了,最后病到不能动,至今没有闭上眼睛,也许就是想去永乐城再去看上一眼吧。
种谔想看谁呢?会不会是徐禧呢?
最后再说说永乐城。
永乐城的噩运开始了,因为徐禧望穿秋水等待中的援兵并没有出现,不过他盼来了能解渴又能救命的——水。
二十日夜,天降大雨,永乐城有水了,等大宋士兵喝饱的时候,也就是他们命赴黄泉的时候。
原因也是这场大雨,救命的水一下变成要命的水。
永乐城新建城墙浸水后被夏军摧毁,宋军又饿又累又恐惧,西夏大军攻陷永乐城。
永乐城在那一天彻底毁灭了。
永乐城之战,宋军战死二十万,宋军主帅给事中徐禧阵亡。
城破时,部将让徐禧突围,徐禧非常平静的说了一句话:“我哪都不去,就是死了,也要留在永乐城。”
徐禧是战死的。一个连枪也拿不起来的文化人,那阵子他也握着一杆枪在和敌人拚命,徐禧最后倒下了,握着枪倒在自己的血泊中,他临死前还吟唱了一句:“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他最后的行为证明:徐禧是一位勇敢的读书人,也是一位勇敢的战士!
永乐城因徐禧而生,徐禧因永乐城而死。
大宋神宗天子赵顼接到永乐城失陷消息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光着脚,痛苦的绕着寝宫的御榻转圈子,一直转了一夜。
令人不解的是,那晚上赵顼居然没有疯掉。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神宗天子赵顼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着永乐城的方向,唪啕痛哭,哭得象个孩子一样,满朝文武也是一片哭声,如遇国葬。
“王子纯呀,你为什么不多活一年呀,全是你的错呀!”看起来神宗天子赵顼并没有找到“永乐城”失败的原因,他竟然怪王韶没有多活一年。
躺着都会中枪!这句话就是说王韶呢。
这一年,赵佶才生下来不到半年,他是神宗天子赵顼的第十一个儿子,他父亲赵顼那晚上发生的事情,他是后来听他的六哥赵煦在做了哲宗天子后的某一天专门给他讲的,赵佶看到赵煦讲“永乐城”这段故事的时候流泪了,所以,永乐城就给赵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从那天起,赵佶心里就暗暗说了一句:我有一个梦想……
'(74.夜袭银州)'
如果王韶能多活一年,也许“消灭西夏”的指挥官就是王韶了;也许种谔的横山城就建好了;也许在西北横空出世的给事中徐禧已经做宰相了;也许就没有永乐城也就不会有“国殇”了;也许西夏都亡国了;也许……
问题是,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也许”,都是指可能发生不了的事情。
王厚当年正好“丁忧”,要服丧守制,他虽然不知道神宗天子赵顼把“永乐城之战”失败的责任也算到他父亲头上,不过,王厚在“服丧”三年期间,他静下心来认真研习、并熟炼掌握了父亲王韶留下的《熙河阵法》,这为他今后继承父志,扬名西北,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和童贯一样,王厚现在走的也是他父亲王韶的老路。
俩个固执的帝王宰相——赵顼、王安石,加上俩个志大胆也大的文官武将——徐禧、种谔,还有一个聪明的过了头的宦官李宪,和一个不该死的时候提前死掉的王韶,让永乐城的悲剧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后来,永乐城成了大宋的一个禁忌,就象不存在一样,大家都在竭力想把“永乐城”三个字,从记忆中抹去。
二十多年的沉沦,不知道永乐城会变成什么样子?永乐城里有二十万无人收拾的遗骸和二十万无人理睬的亡灵,他们会不会安息呢?
据说:一个人的灵魂得不到安息就会变成野鬼,如果有二十万人的灵魂都得不到安息,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永乐城,现在就有二十万个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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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徽宗天子赵佶泪眼迷离,他声音有点哽咽,对着宰相蔡京说道:“告诉童贯,打下银州,在永乐城遗址上建设祭坛和纪念碑,朕要亲笔书写祭文。”
赵佶的神色是坚定的,父亲赵顼和哥哥赵煦未竟的事业,看起来要在自己的身上完成。
赵佶也在走父亲赵顼的老路。
“臣遵旨。”蔡京神情也是异常沉重。
蔡京和徐禧当时都是得到王安石重视的青年才俊,区别是徐禧已经追随王安石而去,他则扛起了王安石的大旗,走着几十年前王安石曾经走过的道路,这条路能走得通吗?
蔡京也很想知道答案。
命运是神奇的,它能决定每个人的人生之路是不是精彩或乏味、顺利或坎坷、幸福或痛苦、漫长或短暂,……等等,等等。
无论出现何种情况,你都不能把命运当成借口,因为,人生之路最终的选择权永远属于自己,怎么走?还是自己说了算。
是的,每一个人的人生之路,都是自己选择后才走的一条路。
你既然选择了,一、别找借口;二、不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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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天涯何处是,突兀见古城。大匠新移节,边城古易名。
风高秋鹗鸷,雨足野人耕。投笔儒生志,囊中宝剑行。
银州、有风、朔夜、丑时。
银州城外黑黝黝的山谷纵横,密林遍布,随着山风呼呼刮过,远处不时传出一俩声狗吠狼嚎。
银州城外不足五里处,大宋知怀德军种师道所辖的先头三万步兵,按照布署,一夜之间已经散布在四周河谷、密林和旷野中,等待进攻的命令。
在先头部队后边三十里地,还有另外一只四万厢军的大部队和俩只加起来超过三万人的骑兵也在向着银州的方向的一侧开进。
大宋一处中军行营,种师道对担任前锋偷袭银州任务的俩个先锋官,威严的发布命令:“夺下城门,你们首功一件。夺不下城门,就战死在银州城里吧!”
“末将遵令!”俩个先锋官大声的答应一句,转身离去。
夺门的先锋官正是延安府一位知寨汤大锤和怀德军第五军第五营的指挥使高俅。
不多时,有俩只队伍踏着星光、乘着夜色向着银州城的两个地方急奔而去。
汤大锤和高俅各自率领着二个营的兵力,他们的目标是在天亮之前分别爬上西边、南边的两处破损最大、变的低矮的城墙,进入城内,抢夺西城门和南城门。然后点燃发动总攻的号炮。
号炮一响,种师道会亲率的二万大军,发动对银州城南门和西门的强攻。另有一万兵士,守在各处要道。这个计划,已经筹画了半年之久,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高俅负责南门,汤大锤负责西门。两只队伍乘着夜色,迅速的移动着,天亮之前必须夺取城门,让大军入城,否则,只有强攻。
人跟人的命运是不一样的,高俅和汤大锤就太不一样了,如果这天他们换个位置,结果将完全不同。
汤大锤率兵刚上了城墙就被西夏守城兵将发现,而且,银州刺史古骨头和西夏正将怀四亲自调集守城大军来夺汤大锤已经占领的西城墙。
而指挥使高俅则是第一个爬上银州城墙,然后又带兵顺利的夺下了银州城的南门。
高俅命令绞开城门,放下吊桥,安排军校占据四处要冲。
高俅上了城楼,一声令下,三声号炮冲天响起,发起总攻的信号。
此时城内早已经喊杀震天,火光四起了。
在等种师道大军进城的这段时间,是让高俅终身难忘的时刻,银州城内西夏守兵象狼群一样一批一批的冒死冲向高俅死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