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门轻轻关上,办公室静得连翻页的声音也清晰可闻,看着一行行文字,沙卡利曼耶尔花了老半天才将心思完全放在工作上。
地狱的建设在持续进行,尽管已经步入正轨,也很庆幸地没再遭受非人的破坏,但要从发展走向发达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既然选择摒弃天界的既成模式,那就得一步步尝试,选出最适合地狱的开发模式。
在一个只有黑夜的世界里,时间的流逝并不明显,待沙卡利曼耶尔看完桌案上的文件,窗外的灯火已然减少一半——看样子已经深夜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缓缓走出办公室,经过几根廊柱回到寝室,由初代火之精灵王的晶石制成的石碑赫然挂在墙上。
沙卡利曼耶尔看向它的眼神很复杂,他以为他会欣喜、会寸步不离,可结果却是心中愤怒丝毫不减。
是依然憎恨加百列杀了沙拉曼德?他很快便否定了,因为面对奥兰比亚的时候这种情绪并无变化。
而且——
“再给你选择一次,你依旧会那样做吗?”
路西华的话再次浮现,两人在地狱首次见面时如今的魔君之首如是问道,沙卡利曼耶尔没有回答,但现在或许有答案了。
思及此,沙卡利曼耶尔又看了眼石碑,便匆匆离开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花前月下夜朦胧
花卉展为期十天,才第一天就来了不少人,但大都不是为了买花,仅仅为了凑热闹。
汉斯的目的自然是跟奥兰比亚越靠越近,是以他即便早到也故意订了间只有一张床的房间。奥兰比亚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点破,瞥了眼房间号便去电梯口等门开。
上了楼,开了门,看着一张单人床,汉斯的心情大好,拉着奥兰比亚的手,喜滋滋地走了进去。
时值下午一点,汉斯当然不指望现在就关灯大吉,但只要一想到晚上两人共躺一床就浑身燥热,是以哪怕奥兰比亚只是背对着他整理行李,他也不敢多看了。
作为全省最大的花卉展,整个展会由几条大马路构成,由于交通便利,又毗邻山泉和溪流,因而吸引了大量游客。
摊主们连夜赶到会场,一早便摆上各种各样的鲜花,一时间把整个城镇点缀成花市,令人眼花缭乱。
安排好住宿,奥兰比亚便出去觅食,汉斯理所当然地跟着,一脸雀跃为前者在人流中开路。
艳阳高照的天气全然无法跟此前阴雨延绵挂钩,倒是持续降雨洗刷了空气中的尘埃,空气质量上了个档次。
这次花卉展有很多花农和花店参加,一些经验丰富的摊主甚至头一天就接到了不少订单,会场的气氛被拉得老高。
奥兰比亚给自己和汉斯各买了份汉堡套餐,然后便坐在树下的长凳上吃起来。
“说起来,前两天有个奇怪的堕天使来找我。”汉斯喝了口饮料道:“说是堕天使,不过是多了两片翅膀的恶灵,好像还跟你那小天使有关。”
奥兰比亚心中一禀,但面上并无异样,他道:“请你吸他的魂?”
汉斯被饮料呛了下,咳了两声道:“这个玩笑很惊悚。”顿了顿又道,“他问我有没有办法给他个身体。”
“借尸还魂?”
汉斯又被呛到了:“你的口味怎么越来越重了,附身的话是个魂都会。”
奥兰比亚好笑道:“难道你有别的办法?”
“我是不会,但家族里有个五代血族会。”汉斯咂咂嘴道,“真是想不到,如此强大的能力竟是出自一个五代,仅仅一句咒文便换来了那个恶灵死前的身体。”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热心肠。”
汉斯撇撇嘴:“我当然不可能去管一个卑微的灵魂的事,谁知道那个五代会突然出现,还无视我的存在直接念咒。”
……一个突然出现的会时间咒文的五代血族?这种带有神圣属性的力量会是吸血鬼拥有的?就产生的作用来看,似乎不是什么十分厉害的咒文,不过,语言只是交换的媒介,它的替换物又是什么呢?
奥兰比亚稍作斟酌后道:“他有没有向那个灵魂提出什么条件?”
汉斯想了下道:“应该是羽毛吧,不过从开始念咒起他们的对话被一股能量盖住,虽然看得到嘴巴在动,但声音完全听不到,只是到后来灵魂的背部就淌血了,那个五代的手上却多了几根羽毛。”
难道是切风羽?对翅膀的而言,切风羽无疑是最有价值的羽毛了,甚至被称作飞翔器官。
汉斯把手肘搭在奥兰比亚的肩上,笑道:“你那小天使估计也来了,至于那个刚获得身体的灵魂么,肯定也跟来了。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奥兰比亚挪了下位置摆脱他的手,优雅的吃相丝毫不影响吞咽的速度。他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汉堡,道:“我想应该是惊吓,刚刚我就觉得这里阴气有点重。”
汉斯嘴角一抽:“你不会告诉我你是接到委托才答应和我约会的吧。”
“怎么会。”奥兰比亚笑道,“不过委托倒是真有。”
汉斯一激动力道没掌握好,捏扁了可乐杯子,深色液体淋了他一手。
“你就不能省掉后半句?”
奥兰比亚笑笑没有把话接下,倒是说起了不相关的事。
“最近因为天气多变导致气象局的信任度遭遇滑铁卢,可是他们却坚称并非他们工作失误,而是观测出来的气象与实际不符。”
“明显是借口。”
“起初我也这么认为,但如果云层突然在某处聚集呢?”
“我怎么知道,那也应该是他们的研究领域。”
“就因为超出了常识范畴,所以他们找上我了。”
汉斯的嘴边挂了片生菜叶子,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什么时候驱魔师变得这么全能了?”
“不是什么全能。”奥兰比亚嗤笑道,“驱魔师依旧是驱魔师,雨这种自然现象当然不可能由人为控制。结果没几天天气放晴,尽管我什么都没做他们还是认为我驱雨驱成功了,只是还不放心,所以委托一直没有关闭。”
汉斯被一口可乐呛住了,只听过迷信求雨的,现在居然有人驱雨。
奥兰比亚多少可以猜到如此大范围的诡异降雨意味着什么,代表世间雨露的雨之天使可从来没有身为天使的自觉,过去在天界他不敢造次,可堕天之后他就不再老实了。如果身处空间层次较低的人界,那么他的情绪确实可以引起一些负面结果。
汉斯咂咂嘴道:“要是又下雨你的信誉会不会也跟着遭殃?”
奥兰比亚笑道:“那倒不至于,想来气象局也不会承认找驱魔师驱雨这种丢脸的事。”
汉斯张了张嘴,半晌憋出一句:“其实你也挺腹黑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游客数量明显上升,到了临近太阳下山,停车场的车位已开始紧张。
晚上的娱乐项目是跟花有关的主题活动,客人们纷纷跑去凑热闹,会场上偶尔有人走动,大多数摊位已经收摊,路灯关了大半。
当皓月升至头顶,清辉似水滋润着夜晚的空气,透明的薄纱渐渐笼罩了银白色的玉盘,飘飘忽忽,透露着一股神秘的意蕴。
月亮自古以来便以神秘示人,作为离地球最近的天体,时至今日仍有太多未解之谜,从而引申出种种传说故事。更有甚者认为,它的出没总是伴随着死亡的阴影,有着足以激发灵魂深处对死亡崇拜的魔力。
在欧洲的时候,奥兰比亚就曾接触过对月亮有着极端崇敬的异教徒,他们相信月亮相位决定一切,它是不可抗的,行为处事必须处处遵循,一旦与之相违背将遭受灭顶之灾,每当月圆之夜必须以血为祭。值得一提的是,月亮崇拜发展至今免不了有教徒脱离,他们最终都死于月圆之下,虽然有证据直接指向该教会,但处于某些原因警方不得不放弃,这也导致为何会由奥兰比亚出面解决此事。
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连奥兰比亚也束手无策,过去所学的知识在那一刻完全不够用。这个教会的后台太硬,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在血族千年历史中,十三氏族的活跃令人逐步走入一个误区,却不想在他们背后会有个更加强大的存在。吸血鬼十三氏族,并不代表只有十三家,在此之外还有个以“死亡之族”著称的家族,他们高贵傲慢并且残忍,对同类也不手软,即使是高等血族也不会克制自己对鲜血的渴望。
在猎人或者驱魔师的认知里,确实有个吸血鬼凌驾于除该隐以外的任何血族,他被称为“吸血鬼之王”,但谁都没想到他的存在并不属于十三氏族。
最后血族界出于多方压力不得不出面干预此事,但这件事还是治标没治本,教会是连根拔除了,终极boss却很是潇洒地回老家了。
今晚的月夜及察觉到的阴气令他想起了那件事,他知道两者并无关联,但人群聚集的地方阴气太重总不是好现象。
两人回到旅馆,汉斯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拍,以致门开的刹那,他感到周围弥漫着无数粉红色泡泡,但奥兰比亚一句话就给他浇了桶冰水。
“你睡沙发,还是我睡?”
“这是张双人床。”汉斯眼巴巴地指着床道。
“嗯?”奥兰比亚挑眉,看了眼汉斯,又看了看沙发,尴尬的气氛在酝酿。
十秒后汉斯投降,悲壮地抱起被子一头栽进沙发。
作者有话要说:
☆、彼岸回眸
驱魔师的直觉真的很不讨喜,当天晚上便发生了件诡异的事,以第三方的角度来看,那只是一阵暗红色的光,但于当事人来讲却是熟人在打招呼。
夜幕之中,四周的山林之气与地狱之火产生共鸣,仿佛将本该平稳的自然之力拖向无尽的深渊。
奥兰比亚看了眼睡着之后脸色就白得跟死人没两样的汉斯,然后披上外套匆忙跑向气场紊乱的中心点。
那是转角处卖盆景的摊位,一旁的桂花树下隐隐可以看见一个透明物体正渐渐被吸入地下,尽管看不出其形状,但可以肯定那是失去肉身的灵魂在挣扎。
眼前的堕天使依旧一袭黑衣,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换了身可以融入现代社会的西装西裤,正式得让人不想靠近。
奥兰比亚眉头微蹙,显然是没想到沙卡利曼耶尔会在最不可能的时段出现。他朝灵魂的方向看去,那里除了桂花树已没有其他,就好像方才所见皆为幻觉。
“我以为还要过个几分钟你才会出现。”
堕天使微微侧过身,一脸平淡地看着黄色路灯下向其跑来的驱魔师,浅金色长发由于剧烈奔跑而有些凌乱,却在夜晚的空气里更加闪耀。
“你要做什么?”
奥兰比亚有些恼怒地看着堕天使,宝蓝色的瞳孔里透着些许冷意。
“有人来了。”
沙卡利曼耶尔丢下四个字便走向摊位后方,奥兰比亚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不多时一名少年提着个箱子走了过来。
少年正是最近红得比过明星的高中生灵媒,奥兰比亚惊讶地看着他把桂花树连根挖出来,还用粗绳绑住防止土块脱落,随后一股比先前更加浓郁的死亡气息从其根部蔓延开来。
“自缢的灵魂都会在被吊死的地下留下一块黑色炭石。”沙卡利曼耶尔不紧不慢道,“你的专业知识似乎很匮乏。”
奥兰比亚差点被口水呛到,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堕天使究竟是来干嘛的?
下一刻,少年终于挖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将黑石放进带来的木箱里,摆正花树后离开会场。
奥兰比亚蹙眉道:“他这么做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沙卡利曼耶尔嘲讽道:“以人类的智商和秉性,八成是以为这么做可以获得力量。”
奥兰比亚眼角一跳。
沙卡利曼耶尔接着讽刺道:“白天我就看他在这里瞎晃,果然低智商动物都是表里如一的。”
奥兰比亚嘴角一抽,直接问了句蠢话:“不是你杀的?”
沙卡利曼耶尔像看傻瓜一样地看着他,尔后了然地点点头,眼里透露的信息直白无误:你是人类。
奥兰比亚的神情有些尴尬,一不留神对上对方的眼睛,黑夜下有如黑玛瑙般的瞳孔清澈无比,只可惜这双眼睛看的从来都不是自己。他不自在地别开脑袋,却是想起这人先前所为并非什么毁尸灭迹,而是令□□的灵魂重新附着在黑石上。尽管这么做也有欠妥当,但总比它们横行于人世间要强太多了。
奥兰比亚笑了笑,不再多言径自朝出口走去,沙卡利曼耶尔于其身后道:“黑石暴露于空气会产生毒气,时间越久越危险。”前者顿了顿,垂下眼敛,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我知道。”
就着黄色的路灯,可以看到奥兰比亚的背影渐渐模糊,沙卡利曼耶尔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他不明白这种失落的情绪究竟为何,自从在金字塔里见过那两具木乃伊后他就觉得自己很反常,虽然已经打定了注意,可真要实施起来却又不容易。
他张开羽翼,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下一秒便是零星的羽毛悄然而落。
奥兰比亚突然回头,方才走过的路似乎已为黑夜吞没,他不知道堕天使还在不在那里。
翌日清晨,一大波人挤在一个摊位前抢奖品,结果等人潮散去后才发现有人在该摊位前的植树上吊死了。
于是整个上午,警笛声和救护车笛声持续不断,会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汉斯因为血族界的事,天还没亮就被几个三代打包拖回去了,是以奥兰比亚此刻正一个人在离案发现场较近的小吃摊前听着小道消息。
不经意间,他注意到人群里紫杉放出精灵的姿势,再顺势看去,果然是一个小巧可爱的精灵朝着前方的盘旋的黑雾飞去,可就在它快要深入时,黑雾却突然消失了。
奥兰比亚一愣,回头,气质优雅的堕天使穿着与晚上一样的衣服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里带着戏谑。
“那个作死小子应该会有个不错的收入。”
“你不多管闲事也没人当你是空气。”
“只是增加点难度系数。”
“埃及待得太无聊了?”
沙卡利曼耶尔挑眉,不去拆穿他故意转移话题的意图,只是等待着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