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声音在某一刻爆发——没有拉链的那一侧腰线,完美地崩开了……
言琳抿了抿嘴,我不知道她的心情如何,只能感受一种沉重的哀悼之情从她的眼梢唇角流露出来,无孔不入地渗透了我那蜗牛壳的每个角落。
终于,她在一声哀叹后宣布:“这已经是最大号的礼服了,于是,死胖子,现在你要怎么办?”
我摇摇头:“我可以把这该死的束腰解下来了吧?我快被它勒死了……”
“你搞没搞错啊!你以为我给你搞来这么一个东西容易吗?现在你居然把它穿毁了!现在你要怎么去参加订婚仪式?你是故意要让苏珥把你比成一坨牛粪吗?!”也许是我不诚恳的态度激怒了一心为我好的言琳,她一根指头按在我嘴唇上,止住我欲言的反驳,然后无比流畅地接着说下去:“我知道你是不想让他们觉得你故意打扮丑人多作怪,但是,至少你也得给自己留点儿面子吧?我告诉你,苏珥今天肯定穿得无比漂亮!你本来就不如人家好看,把自己收拾得有点儿精神行不行?还真把今天当追悼会了?”
“……嗯。”我诚实地点了点头。
“就算是追悼会你也得化个淡妆吧?你不是想把死人气得从棺材里坐起来,在一片哀乐里和你玩跑跑抓吧?!”
不知她从哪儿奇迹般变出了一个镜子,直接送到我面前:“你看看你的皮肤,说你二十四岁有人信吗?我妈的皮肤都没你差吧?!你平时宅在这儿不出去就算了,没人管你的皮肤是像砂石路还是搓衣板,也没人看你的毛孔是像草莓还是能种草莓,可是今天你还这个德性对得起谁啊?郑娆之,我求你,你振作点行不行?咱丢人能不丢到前男友这种怪物面前吗?”
我被她说傻了,看着她停下,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水送到嘴边时才终于灵魂归位:“停下!别喝!那是我的……”
来不及了。
我看着她把我隐形眼镜护理液一饮而尽,痛苦而绝望地捂上了眼睛等死。
“你……”出乎意料的,她没有发飙,而是直接无力掉了:“你为什么要把隐形眼镜护理液给倒进水杯里摆在这儿?”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鬼才信……话说你还是换衣服吧,我去卫生间吐一会儿……”
从卫生间出来的言琳看起来老了三岁,她看着我身上那件被她称为“耗子皮”的灰裙子,痛苦不堪地摇了摇头:“你穿这个就穿这个吧……资深萝莉郑胖子!但是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天你敢失态我就……我就不给你带吃的来了,让你被地沟油防腐剂和没洗干净的农药给变成木乃伊!”
我点点头:“也好,木乃伊很骨感。”
言琳彻底瘫在了我的万用垫子上——这垫子可以当床当沙发当任何东西哦!它摆在我客厅的墙边,摞在地铺的一角,稍微高起来一点,晚上我觉得冷就会爬到这垫子上头睡觉。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我对言琳的口头胜利,是建立在我的人品值清零的基础上的。此时颇有几分得意的我怎么都不会想到,惨痛的一天,就会在我下出租车的一刻全面展开……
出门的,是烈士
今儿天气还是很好的,地上没有积水——但是我为什么还会在下车的时候差点四脚朝天摔倒呢?
从围观这一幕的群众之素质就可以看出来易玄这孩子还真的是上了心了。且不说一个订婚仪式,他居然选在了假日酒店——那地方在郊外别墅区啊,打个出租车过去都花了我和言琳二百大元!单只是说说那些雪白的手套的门童,领花整齐的侍应生,严肃到看着我差点摔翻这么喜感的场景时都只是微微抽了抽嘴角,就可以看出他们这得受过多好的训练啊!于是价格又得多贵哇!
就我所知,易玄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好像爸妈都是小公务员……苏珥真是个祸水。像蜻蜓家那么有钱的,婚礼也没选到这种和洗黑钱没两样的地方啊。
但是,我心底的感叹在看到易玄的时刻就彻底变成嚎叫了——他居然穿着阿玛尼?这是他多少个月的工资啊?
按照“婚宴一定比订婚仪式上档次”的规矩来说,他爸妈应该会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抱头痛哭的。他们是做错了什么,才生下这么一个败家子儿子,还招来一个不吃空婆家誓不罢休的准儿媳啊?多可怜的老两口啊!
……不过,他穿阿玛尼确实很有范儿,那是不能用帅来形容的范儿了。他本来就长得好,这么一穿戴,看起来真是王子一样啊。
我不知死活地看着他看呆了,于是只能承认我还喜欢他。
所以我不想来他的订婚仪式……我不想看着他幸福,而那幸福不是我给的。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善良到不嫉妒不自私不任性的圣女,我洒脱不出来啊。
可是我知道,言琳和蜻蜓要我来的目的就是把我的疮疤揭开,然后我就有可能痛定思痛,从如同中国股市一样连续走低的运气中挣扎出来。也许我内心也认同她们的看法,所以不知死活地来了,来了才发现——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我绝对不可能认清楚并且接受他不可能是我的人这种残酷的事实!
我曾经以为我的努力会让他明白我的可贵,可是时间证明给我看的,却是爱情回合里最残忍的定律——他喜欢你的话,你表现得多么可恶都是可爱的,而他如果不喜欢,你付出的再多也不过是让你成为增加他心理压力的罪魁祸首。
但是,易玄看起来已经把我们从前那码子破事丢到脑后去了……他在看到我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不过也许他什么都没有想到,只是我自作多情?
言琳挽着我胳膊的手不动声色地拧了我一把,估计是想提醒我不要失态——可是她有必要用这么大的劲儿么?一把下去,我顿时两眼泪汪汪地望住了向我们走来的易玄。
于是,他在我们面前两米处,猛然停住了,看向我的眼光只一瞬间就被写满了讶异和恐惧。
也许这么说是有些夸张了,但是我能肯定,他被我盈眶的热泪吓着了!是啊,除了我谁知道我的眼泪是被言琳那一爪子给掐出来的呀!他们肯定都以为我是看到了无情抛弃我的前男友所以激动得哭了……
我恨死言琳这尽帮倒忙的混蛋了。
不过,这么尴尬的场面也不会持续太久。易玄很忙的。他要去招呼别的客人,看起来还真像个新郎了。
哼。
等一切都折腾完,已经到了中午。但是奇怪的是——今天的女主角苏珥还是没有到。
易玄的焦急显而易见啊,我看着他在这边窜窜,去门口窜窜,到处窜窜,还拿着他的手机不断拨号,但是……就是不见接通。
门外不断到达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了,却都不往我们这儿走。我这才发现原来易玄只订了一个包间而已——所以今天这些彬彬有礼的门童侍应生,都不是为我们准备的……真正的主角是一对给女儿过生日的中年夫妇,看他们在外头的大庭院里折腾的那个排场,我顿时对易玄的命运产生了那么一点儿担忧。
要知道,苏珥是个再爱排场不过的人,如果让她看到了人家给女儿过个生日都能包下假日酒店整个庭院的场景,她一定会为自己未来的婚宴讨个说法的。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我瞥了一眼四处乱窜像被追杀的蟑螂一样的易玄,深深叹了口气。
终于,在他第五次在狂乱地流窜中路过我们桌子的时候,电话拨通了。
顿时大家都松了口气。蜻蜓本来是蹭在她老公芦苇怀里的,听到易玄那声激动的“喂”,居然也一下坐直了,一脑袋磕上了正张嘴准备说话的芦苇的下巴。
芦苇那张白净的鹅蛋脸儿瞬间变成了被烧红的鞋拔子,一声凄厉的哀嚎震得房间顶部的三盏水晶大吊灯都颤了三颤。
于是,大家都忙于安慰意外受伤的芦苇,自然就忽略了易玄的脸色变化。
直到易玄用吼叫来宣布他要去苏珥家一下失陪片刻时,大家的目光才回到他身上,然而,狂奔而出的他根本没留给我们正脸可供瞻仰。
我用了“瞻仰”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你懂的——易玄这一出去,就是烈士了。
他满足革命先烈的一切特征,英勇,无畏,对自由和正义有无比强烈的渴望,同时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
于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考虑到他可能还在出租车上;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考虑到也许堵车了;两个小时,也许苏珥在闹意见……可是五个小时过去了,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终于,芦苇收到了一条连标点都省略了的短信:“我现在过不去你们先吃吧”。
按道理说,大家都应该被他这句话调动起八卦的热情,可是,在主人失踪五个小时吃饭时间也被一拖再拖之后……就没有人关注易玄的死活了。反正大家都是熟得都是懒得多看对方一眼的老同学,没什么形象好顾忌。
唯有芦苇还有残余的理智,他牺牲了抢夺龙虾的时间给易玄回复了一条短信:“钱你付过了吗?”
在得到易玄肯定的答复之后,桌上的东西瞬间消失了。
芦苇的战斗力不是“人类”级别的。当年我请他去蜻蜓家的火锅店吃了一顿饭,由于有求于他,所以主动担负了往锅里下食材的重任。可是,任何东西在达到完全成熟之前,就会被他捞起来迫不及待地吃掉。牛肉羊肉也就算了,连五花肉也会在还泛红的时候神妙消失!我明明心头滴血,却只敢在腹中翻腾一句话:“猪肉绦虫爱你爱你很爱你!”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胃口有增无减啊!眼看他就要对桌子上最后一块天鹅蛋糕下手了!
我瞬间想起了无数次与芦苇争食惨败的悲催历史,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抓起了闪着亮光的银叉子,朝着那一小块蛋糕上的奶油天鹅脖子戳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银光和一只爪子同时袭向了那块蛋糕……我横下心了,大不了把芦苇那破爪子给戳出几个洞来,让他再和我抢东西吃!从我十九岁第一次请他吃饭,到现在五年,五年了啊!他从我嘴里夺走了多少美食!
于是,就在这样关键性的一刻,我对他的仇恨如火山一样,爆发了。
如果杀气什么的可以具体实体化,那么,现在整个三进的大包间,一定都被我散发出的红光给照亮了。
也许是我的面部表情太狰狞,芦苇的爪子在够到蛋糕的前一秒停住了。我不料他会突然变招,心头一慌手一抖,叉子划出一道银光,精确地绕过蛋糕,照着他的手戳了下去。
芦苇不愧是当年篮球队盯人战术的最佳贯彻者,反应还真不是一般得快。可惜……这么多年没训练,功力到底有不少的下降。
于是,他的手疾速回缩,我那一叉子正正地戳中了他的中指指甲。
包间里瞬时静寂了。
芦苇静默无声,蜻蜓静默无声,我那一叉子始终维持着和芦苇右手中指指甲的接触,一时间也忘了收回来。
三秒后,我的手腕被一只纤细的手捉住,缓缓拿开。
我回眸,对上的是言琳那张没有任何表情却浓缩了千言万语的脸。
她一只手翘着兰花指捏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伸过去,拿起了那块蛋糕,放在了我面前。
“高端场所,保持优雅。”
樱唇微动,莺声呢喃,不过,这话怎么听都更像是讽刺啊……
她自己倒是把这话落实得很好,我敢肯定,如果此时只有我们三个人的话,她一定会说我刚才就是一头发了飙的野猪的。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却用这么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完美地保持了自己的形象,还颇为奸险地提点了我的失态。
我挑动嘴角,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下,将那蛋糕塞进了嘴里。
不愧是五星级酒店的手艺啊,这蛋糕做得刚好入口,奶油醇厚,带着一股轻缓的牛奶香,却一点儿也不腻。蛋糕胚不会太甜,但又刚好没有蛋腥味,那质感——似乎它不用嚼就能在口中融化一样!
直到意犹未尽地把那蛋糕咽下,一股淡淡的甜香还留在在我口中缱绻……
然而,在我吃掉蛋糕的同时,那差点被我一叉子废了右手的吃货芦苇,仍然在呆呆地看着我。
我抬起头,对他颇为得意而略带歉意地展露了一个撒旦的微笑,于是,这孩子打了一个寒颤,剑光一闪般收回了他的爪子。
在他身边,芦夫人蜻蜓的俏脸儿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了。是的,任哪个女人目睹老公和闺蜜抢东西吃抢得差点废了一只手都不会淡定的,但蜻蜓……她这个状态,应该是跳过了抓狂,直接被吓傻了吧?
言琳悠悠一叹,将她凝霜固雪一般的皓腕收回,优雅地拈起了高脚杯,轻轻抿了一口红酒,樱唇边挑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好吧,这高级的会所立马又变得高雅起来了……我摇摇头,环视全桌,但似乎真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吃了。
那我该怎么办呢?我该说些什么吗?问问大家刚才目睹野猪袭人案的心情?那么要不要拿个话筒来?而且这还真是我的专业来着……
在我沉思的时候,刚才还沉默不语被吓到呆滞的芦苇终于回过神来地一蹦三尺高,当我以为他要打我而缩起脑袋时,他却狂奔而出了。
我惊恐地张大了嘴,看着依然淡定如初的蜻蜓——我把她老公给吓疯了,她不会杀了我吧?
还是言琳镇定,她微笑——虽然这微笑看起来像肥皂泡一样脆弱——道:“蜻蜓,你老公怎么了?”
蜻蜓捡起易玄丢在座位上的手机,默默地丢了过来。
手机笔直坠入我怀中,我把它捡起来,按亮屏幕,和伸头过来的言琳一起看。
如果不是言琳拉着我的手,我一定会在看懂那条短信的时候哭出来。
我以为言琳是乌鸦,没想到我乌鸦得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被甩的男人伤不起
如果易玄知道我曾经有过“订婚仪式太大就结不了婚”的想法,他该多恨我啊!
但是现在,我的预言,应验了啊!
还记得吗?我曾经诅咒过邻居家的松狮爱上吉娃娃,于是它们真的共谱了一场跨越品种的爱恋。
现在,我说易玄把订婚仪式弄大了,婚结不成了,这话也应验……我就有点儿心虚了。毕竟人这一辈子和隔壁家宠物的一辈子还是没法比的,松狮姑娘就算知道了我的“祝福”也不见得就会咬死我,可若是易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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