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心里压着事,苏论千一回到家就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发软,头重脚轻的十分难受,自己的事自己知道,苏论千觉得自己这节奏是要生病了,于是赶紧摸出药来吃了,草草地吃了点东西就爬上床休息。
这个关头他实在病不起,观止是孤儿,除了自己就不会有人再为他奔走操劳,苏论千心里明白,要是自己不坐阵,褚言也未必会有那么尽心。
天本来就阴,拉了窗帘的房间更显昏暗,下午苏论千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一时间有些难以判断时辰,刚想去拿床头的闹钟,就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坐在自己床头,那是倪牧!
这个人在自己身边躺了几十年,闻着味儿苏论千都不会认错,更不用是是那么近的距离看见他的身影了。
“你来做什么?”话虽如此说,但苏论千心中半点都不好奇,寻找弱点,乘胜追击,这些都是倪牧做惯了的。现在自己处于低谷,倪牧要是真想和自己重归于好,肯定不会错过这个雪中送炭的机会。
果然,“听说观止出了点事,我来看看你,顺便帮帮忙。”
“那还真是麻烦你了啊,大冷天的从空青城赶过来。”苏论千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讽刺地对他说道,倪牧的涵养功夫好得很,尤其是对苏论千,他好脾气地帮苏论千掖好被子,“没事,就算是朋友,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谢谢你,这件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苏论千疲惫地闭上眼睛,他浑身上下每根骨头都透着疲惫,整个人软绵绵的,实在没有力气跟倪牧扯皮。
本来他应该有骨气点拒绝的,既然已经恩断义绝又何必黏糊糊地扯在一起?但是关自家徒弟的安危,苏论千半点也不敢马虎,他年纪已经大了,历经生活的风霜雪雨,早已经学会了放下自己的傲骨,向这个世界妥协。
“我们之间,说这些干什么,”听了他的话,倪牧心情不错,他的嘴角泛上了一丝笑容:“放心吧,观止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没有我们了。”忍了忍,苏论千还是闭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十三年前,你做了那个决定之后就没有‘我们’。”
倪牧看着他疲惫的瘦削的面容,心中不好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决定对你伤害那么大,阿千,对不起。”
苏论千本来不想理会他,但听到他这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坐起来,低吼道:“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不会忘记那些伤害!倪牧,你可以滚了!滚!!”
说着,他大力推了一下倪牧,把他从自己的床边推开,伸手指着门口吼道。
倪牧震惊地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苏论千绝不是一个柔弱的人,他几乎没有见过他流泪,今天怎么也没想到这句对不起居然会让他情绪失控!
“阿千……”
苏论千几乎愤恨地看着他,胸膛大幅度起伏着,湿润的眸子在昏暗中波光粼粼:“你给我滚出去!我叫苏论千,不是你的什么阿千,十三年前,我们已经毫无关系!”
“不,不是,阿千,我承认当年我刚刚继承爵位,对你多有忽略,就算是答应了我母亲分手,那也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这些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现在我已经坐稳了公爵的位置,不会在让别人伤害你了,我这么多年不娶,一心一意等你回头,这还不够证明我对你的爱吗?!”倪牧是一个内敛的人,说那么多话足以证明他情绪的激动。
出乎他的意料,苏论千听了这番话微微平静下来了,惨然地对他一笑:“我要你的爱做什么?”说着,他的泪水竟然顺着脸颊留了下来,让倪牧震惊的同时莫名地感动心慌。
苏论千悲哀地看着他:“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你知道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我十九岁遇见你,二十一岁和你确立关系,三十六岁,你忙着争权夺利的时候,我有了孩子,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苏论千别过头不看他,努力地保持着平静说道,他勉力压制自己的情感,声音却还是有些颤抖,倪牧听着,脑袋里“轰”地一声一片空白,这段话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却对这些字句陌生得很,孩子?他什么时候有过孩子?
苏论千没理会他的反应,眼睛空洞洞地盯着房间里的墙壁,喃喃说道:“你当时忙,忙着与母家何家小姐订婚,忙着和定国公家虚与委蛇,忙着学习管理家里庞大的产业,几天都难和我见上一面。”
“我是谁?不过是你倪牧的一个小情人,没名没分地住在公爵府,你说,当家主母都没进门,你母亲怎么会容得下你的私生子先出生?”
话说到这里,倪牧完全明白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脸色灰败阴沉得可怕,动了动嘴唇,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什么反应,苏论千已经不在意了,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些事他憋着心里很久很久,久到足够时间让它腐化,“我不过是一个佣兵,唯一的亮点就是药剂师的身份,但在帝都,一个高级药剂师又算的了什么?孩子三个多月的时候,我的吃食里被下了药,我没本事,没觉察出来,孩子没了,当时我想跟你说,你却先一步跟我说,形势严峻,你必须取得何家支持,让我暂避风头……”
当时苏论千答应了,倪牧想到那时说这话时他苍白憔悴着脸色,只想回去狠狠揍自己一顿。自己怎么会以为是他的占有欲作祟,还想着为了大业只能暂时委屈阿千?
后来,不要苏论千说倪牧也知道,苏论千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离开了。离开之后再无音讯,自己找了那么多年,才最终在褚言的帮助下找到苏论千,可是,面对的却是他的冷淡。
想到这里,倪牧真正地心慌了,他的指甲深深陷在掌心里,他终于明白苏论千的症结,可是却几乎没有办法挽回他的心,苏论千是一个决绝的人,这倪牧无比清楚也无比绝望。
他认为自己不爱他,那么他就再也不会回头,何况中间还隔着一个夭折了的孩子。
绑匪也是真的小心,刚写完留言,观止就被大力拉着出了家门,推上了车,半分也没停留。不仅如此,绑匪把观止绑上之后,观止感到自己手臂微痛,大惊之下扭头,观止惊慌地看见绑匪给自己注射了一管药剂,不一会儿,观止眼前一黑,就失去意识了。
再次醒来,观止感觉自己还在车上,车子也还在移动着,他不知道车行驶了多久,但直觉告诉他,他已经离开栖梧村很远了。
观止的手脚都被绑起来了,眼睛也被蒙上,整个人被平放在短短的座椅上,让他蜷缩得非常辛苦,整个身体都在发麻。
这个绑匪的魂力应该不是很高,起码应该不及褚言的八级,观止心里思量着,绑匪全程都没有用过魂力,只是用刀挟持,而那天褚言挟持自己,一照面之下就把自己用魂力禁锢起来,根本用不着那么麻烦。
既然绑架自己的人魂力不高,那么他们背后的势力就不会太大,自己被救出来的机会也会大一点,观止有些乐观地想到。
可惜观止也是只猜错了一部分,他不知道,有一些人的危害并不和他的能力成比例。
“有人吗?我,我肚子疼,想去拉肚子。”如果没猜错的话,绑匪是一定不会让自己在车上拉肚子的。
那个绑匪的谨慎出乎观止的意料,他并没有马上搭理观止,而是特地调了一下后视镜观察起观止的脸色来,看他到底是不是在说谎。幸好观止一向细心,他憋气憋了一会儿才开的口,他皮肤白,这么一来,脸上的红晕非常明显,看起来真的像是憋不住要拉肚子了。
“妈/的,真鬼麻烦!”绑匪低声怒骂了一句,非常不耐烦,尽管如此,观止还是感觉到他减速把车往路边开去,并“吱”的一声把车停了下来。
观止心喜,他刚刚摸到了裤子暗袋里的一个小小的纸包,里面装了紫星草米分,那是他特地做来整马宏璋的,一点就足以让人拉肚子拉得死去活来!
也许,他该送绑匪一份礼物?
☆、第23章 二十三山巅
观止聪明是有些聪明,但绑匪也不是笨蛋,何况在这种天时地利人和都没有的情况下,仅凭观止一己之力是很难翻盘的。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说要出去解手,观止原想着借这个机会观察一下环境,查看绑匪的车牌,有可能的话,他还想着留下求救的纸条。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观止原来以为要去拉肚子的话,绑匪好歹会把自己的手解开,毕竟自己还是要脱裤子的,但他没想到绑匪那么变态,直接割了他脚上的绳子,并没有解开他反绑的手,就把他从车里拎下来。
绑匪推搡着他往路边走了几步,观止几乎被路边的野草绊倒。
没走多远,观止被绑匪攥着手拉住了,他被蒙住眼睛,完全没有办法得到周围的信息,木木的有些没反应过来,忽然感到身下一冷,绑匪已经扯开了他的裤子,喝道:“磨磨唧唧什么呢?!在这里蹲下拉就行了!”
观止:……
观止欲哭无泪,教官,你怎么没教过我碰上这种凶残的绑匪该怎么办?!
观止实在是有些羞窘,但腹内内存过多,已经给膀胱造成了严重的压力,他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在一个陌生人的眼前,撒尿。
“好,好了。”
“你不是说要拉肚子吗?”绑匪阴森森地问道,显然是对观止找的借口产生了怀疑,现在正不怀好意地质问。
“有,有人看着,我,我拉不出来……”观止哭丧着脸转头对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心中愤恨不已,妈蛋,不就是一个绑匪,要不要那么专业,要不要警觉性那么高啊?!
绑匪不仅密切监视着观止,连他要去厕所都对他寸步不离,观止被押回车上时,手臂又感觉到了熟悉的一凉,接着观止就人事不省,再次昏迷过去了。
再一次醒来,观止已经躺倒了柔软舒适的床上,舒适到观止完全失去了警戒心,刚一醒来,他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痛快地睁开了眼睛。
很快,他就瞄到了床头边站着的一个留着满把腮若胡子的矮胖男人,他心里一惊,瞬间回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心里一凛,忙闭上眼睛装死,但已经来不及了。
“醒来了就睁开眼睛吧,难道贵客你不饿?”那大胡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观止便觉得腹内如鼓鸣,一阵阵饥饿感袭上脑海,饿得他手脚都软了。
想了想,观止说道:“是你救了我吗?我原来被人给绑架了。”
观止很确定这个人不是绑匪,绑匪要比自己高一点或者和自己差不多高,反正绝对不可能是这个矮胖子,要不然当时他割自己的脖子的时候不可能那么顺手。不过观止感觉这个矮胖子也不是什么好人,眉梢眼角都挂着戾气,反正都处于这种不妙的境地了,观止还是决定先示好,万一这人真的是好人呢?
“哈哈哈。”大胡子大笑了几声,显然心里畅快,观止也跟着呵呵傻笑两声附和,结果还没有等他傻乐完,大胡子笑眯眯地开口了,“不,我就是绑架你的那个人。”
观止:……
“咱明人不说暗话,你叫观止是吧,”大胡子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听说你种菜很有一手,我请你来呢,就是想让你帮帮忙,”大胡子走到观止床边的窗前,拉开窗子对观止说道:“你来看,这是片药铺,里面都是一些接近成年的药草,你平时帮我照看着这些药草就行了。”
“我的要求也不高,你帮我照料着这些药草,让它们的含量含量达到六级以上就行了。我知道你种的菜魂力含量能达到八级以上,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并不过分,你尽心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要不尽心的话,嘿嘿——”
大胡子威胁地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道:“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吧?要是这些药草里面有一株含量低于六级,一个星期我就只给你六天的饭,要是低于五级,那一个星期就给你五天的饭,依次类推。嗯,要是你破坏我一株药草,我就饿你一星期,要不要试试看,我随便你。”
观止几乎目瞪口呆,这个法子也太阴损了吧?
大胡子似乎看出了他所想,“劳动交换报酬,这很公平,你不要说你不会种药,我的人在你院子里可发现不少药材。”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观止还能说什么?
沉默了半天,观止说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你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大胡子走到房间里的一个角落,从小冰箱里给观止拿出一瓶水和一个大饼出来,递到观止手中:“呶,这是你今天的午餐,你好好干活,活干得越好,吃食就越好。我今天还有事,先走了,食物放在冰箱里,过几天就来看你。”
观止埋头吃着食物,没给他半分理会,大胡子也不在意,笑笑,径直地打开这个小房间的门,真的出去了。
这是一个面积很小的房间,一个冰箱,一张床,房间侧面有一扇门连接着一个小房间,观止斜看过去,那里是间厕所。
观止见他就走了,心中惊讶,难道这个大胡子不怕自己逃走?
很快,观止就发现大胡子的担心毫无必要,他走出小房子,几乎是震撼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群山,云海,举目之下,荒无人烟。
这块地方的地势很奇特,高高的山上,四周都是万丈悬崖,观止站的这个地方,是一块长宽百米左右的不规则平地,土地的中间有一口井。
观止顺着边边走动着查看,山风凛冽,观止一见下面的悬崖,顿时眼晕不已,走了一圈,他才发现,离他站的这块土地最近的一个山头大概与它相距五米左右。这个距离,那个大胡子,一个四级以上的魂师,跳过去应该没有问题,而观止一个区区二级魂力者,除非他长了翅膀,要不然真无法逃离这个地方。
观止叹了口气,在这种空旷无人的地方,真正地体会到一种孤独,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感觉吧。
独自站了一会儿,观止收拾好心情,仔细查看起自己要种的药。